作者：试纸团
“什么？要来干坏事的人是小叽喵！”
零依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猫猫呆滞.jpg
“……原来你完全没听懂啊？”
白苓为自己朋友的智商感到忧虑，又对橙说道：“橙的意思是，希望我们不要一开始就用相互厮杀的态度对待蜘……百姬吧？”
百鬼院橙轻轻点头，手掌无意识地来回扯着浴衣，又道：“虽然那个老爷爷说小叽想取代我，我也确实不了解小叽在过去曾经做过什么。但是，虽然不明白原因，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的心情，那绝不是想要吃掉我的情绪……至少，至少我想要当面和小叽问清楚！”
她握了握拳：“但这只是我的任性，如果这会让小白你们陷入危险的话，那就请忘掉我的话吧。”
“不，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喵。”
白苓摇了摇头，用巨大的爪子小心地点了点橙的衣服：“虽然我觉得百姬那家伙很小气，但说想要取代橙这种事，果然不是随便说说就能相信的。而且她还特意给橙缝了这种衣服——母亲大人说，用这种特殊手法制造的法宝就算妖怪也不可能造很多出来，基本上只会自己当成本命法宝……额，这样一说好像更奇怪了。”
她烦躁地抬起爪子，理了理耳朵：“总之，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糟老头，和喵认识的妖怪，要让我完全相信那家伙的话也做不到呢。”
“所以橙不用担心，如果百姬真的在这时候出现，我会和零……我会好好的审问她的！不需要担心我们，虽然百姬实力也不错，但有我和零……有零依在，安全上绝对没问题的啦~”
“——来了！”
她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身边的零依却猛地站直了身子，鼻尖耸动两下，瞄准了虚空中的某个位置。
“藏头露尾的，给喵出来！”
白苓一声咆哮，纵横的毛发在空中显露出来，化作杀阵，而在天罗地网中，一个庞大的身躯逐渐从空气里浮现。
超乎寻常的巨大半身蜘蛛站立在广场上，扬起的女性上半身几乎要和这座塔一样高，秀发飞扬，露出模糊的面容，八条黄黑相间的蛛脚每条都有大楼粗细，支撑着小山一般的巨大蜘蛛腹，人类的车辆甚至能从她脚尖和地面的缝隙中驶过，简直就像是从特摄片里走出来的大怪兽。
她抬起手，一把握住阻拦在身前的毛发，做出撕扯的动作，随着一连串琴弦崩断的声响，最外层的防御被轻易穿透，连一丝一毫的阻碍都做不到。
蜘蛛女郎又一次伸出手掌，向高塔的顶端伸过来，巨大的手掌像是遮天蔽日的乌云，掩盖了所有人的视野。
“给喵住手！”
巨大的青色狮兽从塔顶跃出，在半空迎风长大，化作大小无二的巨型大猫，一头迎了上去。
然后扑了个空。
第574章:坏人自己蹦出来了 5.7k
年兽的咆哮响彻云霄，广场上空的云层像是遇到太阳的积雪，被她吼叫声一扫而空，露出皎洁的月亮，野兽的身影从高塔上跃出，在虚空中奔跑，每踏出一步她的身躯就会猛地增长一段，强悍的筋骨在柔软坚韧的毛发下铮铮作响。
传说当武师修行到高深水准时，调动力气时全身筋骨便会发出如春雷萌发，虎豹啸林的声响，这个境界的武夫只依靠气血推动这种爆音，便能起到以人身震慑鬼魅的效果，此所谓“虎豹雷音”。而人类之中的佼佼者需要经年苦练，耗费不知多少时光才能修成的武道神通，对于年兽来说却仅仅是微不足道的本能反应而已。
圆月如玉盘，一道矫捷的身影自月中间闪电般掠过，她的身影在此时最后一次巨化，青色的兽躯完全阻断了月光，让一方土地陷入昏沉。
年兽从天而降，携带着凶悍的气息直扑女郎蜘蛛，两只大怪兽眼看就要天地相撞，但就在此时，女郎蜘蛛忽然仰起头。
她混沌一片的脸上卷起八个漩涡，左右各四，如同睁开了八只复眼，个个放光，只只闪亮，眼里的光芒直射零依，双方对上眼的一瞬间，零依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恍惚的表情，脚下忽地一软，身子偏转了路线，酝酿许久的扑击就这么打在空处。
【嗷———！！！】
青之野兽扬声长啸，四足用力一踏，爪下凭空生出一朵水云，稳住了年兽的身体，脸上的朦胧神色却没有消散，仍旧被蜘蛛的法术幻惑住了心神，但蜘蛛却没有趁机攻击，她迈开跨海桥墩一般的黄黑节肢，大步向着高塔走去。
“笨蛋零依，都说了小心幻术啊……”
能够在武力上压制对方的年兽一个照面就中了阴招，这固然有零依没亲眼见过百姬在芦门市大战鵺鸟身躯的原因，但核心还是因为她对幻术向来苦手，即使桃溪市事件后白山君对此进行过针对性训练，但遇上百姬这种精于此道的妖怪还是没能躲开招数。
白苓自小对这套东西耳濡目染，对幻术的抗性到是足够，但在力量上又比零依逊色许多，况且一旦她也上前阻拦蜘蛛妖，身后的橙就会落单，猫又看着步步逼进的妖怪，头疼地咧了咧嘴。
（总之，先试试能不能拦下来。）
猫又的眼中闪烁光芒，双尾向上竖起而后延长，尾巴上的毛发高速生长，好像从她背后长出了两棵大树，然后，随着白苓一声令下，海潮般的毛发像蜘蛛袭去。
【嘶】
空气中响起虫鸣，蛛网从妖魔的身边张开，和涌来的毛发相互纠缠，滚成一个个线球，被蜘蛛妖魔随手抓住，抛在一旁。
（果然不行啊！）
白苓稳下心神，不再浪费妖力，而是将大量妖力聚集在爪子上，猫爪前端弹出指甲，在银灰色力量的附着下如同锐利的刀剑，这也是她最擅长的攻击方式。
猫又压低身体，两条尾巴微微颤动，像所有捕猎之前的猫科动物一样计算着双方的距离。
两只妖怪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而就在白苓四肢用力，打算冲出去时，她忽然发现对方的脚步慢了下来。
蜘蛛妖魔向四周伸出手臂，胡乱抓握着，八只脚也反反复复的晃动挣扎——紧接着，她巨大的躯体竟然慢慢地飘了起来，妖魔的肢体徒劳而惊惶地刨动，但仍旧无法阻止自己继续升高，蜘蛛的腹部剧烈抽搐着，双手划过空气的速度异常缓慢，就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阻碍她的动作，女人将头颅向上扬起，那姿势就像是溺水的人拼了命的想要浮出水面，但她周围明明只有空气……
“零依？”
在女郎蜘蛛背后，年兽低垂着头，还没有完全摆脱幻术的影响，但水行妖力却源源不断的从她身上散发出去，填满了女郎蜘蛛周围的空间。
“不许……伤害零依的朋友。”
用一只爪子捂着头，露出的琉璃色眼瞳中荡起波纹，妖力的浓度再次攀升，包裹着女郎蜘蛛的空气越发展现出水的质感，随着妖魔的剧烈挣扎翻涌出大量气泡，透过这部分空间的光线也出现了折射现象，好像真的将海洋的一部分挪到了天空。
“……妖力物质化？”
白苓看着眼前的景象，自言自语。
如同夜城的金光化剑一样，大量汇聚的水行妖力诞生了海水的特性，限制了无处着力的女郎蜘蛛的动作，而零依身上的妖力仍旧在提升。
“沉入……深海吧！”
她头顶的独角放出光芒，空气中的“海水”终于彻底成形。那并不是浅海中的清澈水流，而是漆黑如夜的，来自大洋之渊的幽深之水！
咔嚓！！！
对于身处其中的蜘蛛来说，她就像是被一瞬间从海平面拖进了水下数千米的海沟，没有任何预兆的，庞然的水压降临在她身上，女人猛地一颤，紧接着胸腔便凹陷下去，不断挣扎的八只脚也停了下来，静静地漂浮在海洋球里。
女郎蜘蛛的外形实际上只是幻术制造的伪装，所以破坏这个外壳也不会伤到百姬的本体，只是让她暂时无法活动罢了，做完这一切后，零依摇晃着身体，再次飞起来，朝高塔顶上飘去。
“头好晕喵……”
她甩着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但就在零依飞过水球上方时，却听到了白苓焦急的喊声。
“零依小心！”
“？”
年兽下意识低下头，却只来得看到充斥了全部视野的明亮火光。
她没有忘记在海滩度假时百姬潜水的本事，所以才想出了用水压来控制对方的办法，对零依的小脑瓜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惊世智慧级别的点子，但她终究没有更进一步的理解“百姬”的力量。
牛鬼，本就是人类对水渊未知处的恐惧，将水神/龙蛇信仰劣化之后和水边蜘蛛故事混杂后的产物，而它的传说里本身便有着用岩石伪装婴儿托付给路过水边的行人，等被欺骗者接过之后就会被忽然变沉的石头压迫着坠落进深海，从而成为牛鬼食物的逸闻——换言之，对方的特性中实际上有着与年兽类似的“水栖之怪异”！
仅仅靠着水压和沉溺，完全不足以束缚她的动作！
当零依从她头飞过时，女郎蜘蛛的上半身忽然动了起来，她的脸上张开了一道裂缝，向着年兽投在水里的倒影伸出了舌头。
除了水边的妖魔，在不同地区中的牛鬼也有着在山野中的蜘蛛形逐人之火的形象，而当这两个意象结合，所诞生的便是另一种霓虹故事中常见的怪异。
——水上不知火！
轰！！！！
零依制造的海水被火焰覆盖，能在水面上剧烈燃烧的妖火沿着妖力联系向上，瞬间便攀上了年兽的身体。
“零依！”
白苓焦急的在橙身边转来转去，猫脸上浮现人性化的担忧。
不知火能在水面上燃烧，没办法直接用水扑灭，但零依的妖力足够，她的属性也不会真的被火烧出什么好歹，只不过火焰和幻术的双重压制下难以轻易脱身罢了。
场面再次回归了方才的两难选项，看着踩在悬空蛛网上快速接近的女郎蜘蛛，猫又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只能稍微冒险一些了吗？”
猫又忽然抬起头，似乎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她朝着空中的火猫喊道。
“零依！维持住那个水球！”
也不知道年兽有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但本来有溃散预兆的水球在这声呼喊之后便又一次稳定了下来。
“很好，就这么拖住她，然后看我的……”
她故技重施地伸长毛发，朝女郎蜘蛛延伸过去，因为水球的关系，这次她的毛发甚至没办法真正接触到蜘蛛的身体。而猫又则拱起了身子，将自己的毛发尽数张开，就像猫在威胁时摆出的姿势，让整只猫看起来增大了一倍有余。
水中的蜘蛛摇晃着脑袋，似乎并不理解这种做法有何意义——在湍急的水流中，单独的毛发根本没有任何攻击力，连用蛛网拦截的动作都不需要。对于对方的疑惑，白苓咧开嘴，露出锐利的虎牙。
“马上你就知道了——”
之前说过，白山君的妖力乃是水为主，金为辅的混合性质，早年间一手雷闪使的出神入化，而在她开始浸淫幻术修行之后，就很少使再用那种粗暴的战斗方式，侵略性的斩击也变成了更偏向于辅助的“倒影”，并且以此为基础研究出了七尾化生这种级别的妖法。
她的女儿，白苓的属性却是以金为主，战斗时的风格更类似夜城，幻术上的造诣只能说比零依强那么一点，但她的另一个属性却并非是和母亲相同的“水”，而是木。
实际上，金木水火土五行都有专属自身使用的“雷法”，但如果一定要把“雷”归为一个属性，那便只能从“震卦”来考虑，雷为震相，震属正东——正东之灵即为青木。也因此，仅在雷法一道上，白苓有着更超过其母亲的天赋。
“觉得自己躲在水里就安全了吗——给喵接招吧！”
轰鸣的雷声自白苓的毛发间传出，被水打湿的毛发成为了导线，青色的电光沿着毛发疾走，从西四面八方一起聚来，电光石火间汇聚到了中央的水球上。
水球颤抖了一下，然后像被吹起的肥皂泡一样猛然膨胀到极限，光滑的表面反射着都市的倒影——下一秒，巨大的爆炸声淹没了这片空间。
空气中充斥着电离海水产生的氧气和氢气，当气体接触到不知火之后又引发了进一步的连锁爆炸，最终造成了远超白苓法术威力的破坏。爆炸的气浪几乎是瞬间吹飞了不知火，而后又正面命中了身处水球中心的妖怪，幻术和蛛丝制造的外壳本就无法和妖怪的肉体媲美，这一击便扯碎了她的半边身体，另外半边也尽是火烧和雷击的痕迹。
“！！”
然而，受到重创的蜘蛛并没有就此停手，而是再一次站了起来，从伤口处涌出了大量蛛丝，快速在空中编织成网，如同在半边身子上展开巨大的翅膀，复杂的花纹反射着灯火和月光，在人眼前幻化出光怪陆离的景象。
“又是幻术——橙，闭上眼！”
白苓急忙分出毛发遮住橙和自己的眼睛，蜘蛛妖怪则趁此机会拖着半边身躯再次朝高塔冲去——但她已经失去了成功的机会。
摆脱了不知火纠缠的年兽也像猫又一样张开了全身的毛发，但从那下面爆发出的并非雷电，而是一颗颗金色的眼睛！
在妖之眼的注视下，蜘蛛的幻术如烈日下的薄雾，霎时间烟消云散，从里面射出的金光则化作根根投枪，将还想要挣扎的蜘蛛钉在了地上。
“成功了！”
戴面具的老人长出了一口气，急急奔跑到楼边，挥手大声呼喊道：“就差一点了！加把劲毁掉它的肉身，然后等着百目大人消灭它就可以了！”
“…………”
然而，零依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再次对地上的蜘蛛发起攻击。
“感觉……有点熟悉。”
年兽的小脑袋里并没有装着特别多的东西，夜城，朋友，吃的，更多吃的——她的世界基本上就由诸如此类的快乐事情构成，但即使如此，在她的记忆最深处仍旧有着绝不会忘记的难过场景。°?qun)思?刘↗er@其／∵*(Ⅳ#$Ⅷ≠伞∩
她记得那场喧嚣的暴雨，记得人类警惕和厌恶的目光，记得几乎要把自己撕裂的痛苦和随之而来的毁灭欲望——但她更记得少年身上流出的血的温暖，和他轻轻抚摸自己脑袋的手掌，如同沙漠中的甘泉冲洗掉自己的痛苦和疯狂。夜城没有因为失控而放弃她，而是用自己的鲜血和力量把她从永不停歇的地狱里救了出来，让她真正成为了“零依”，而不是“实验体编号01”。
她记不住自己是怎么从盒子里爬出来，又是怎么来到城市的，因此对她来说，那个暴雨洗城的夜晚才是零依真正的“生日”。
她听夜城讲过一个故事，蜘蛛的丝能把人从地狱里拉上来，但如果被拯救的人很自私的不愿意把救赎和其他人分享，那么就会再次坠落回地狱，永远沉沦下去。
“零依不害怕！因为不管多少次，夜城一定会再把零依救出来的！”
当时自己好像是这么说来着。
然后被夜城捏了脸。
但是她明白，是夜城的话，一定会这么做的。
“我觉得……有点奇怪。”
零依本能地认为这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却没办法拿出证据，或许这只是和当时相似的场景带给她的某种错觉。她皱着眉，拼命思考着——然后忽然睁大了眼睛。
“如果百姬是坏人，那她……为什么要躲开普通人呢？”
年兽看着下方的广场，喃喃自语。
刚才的战斗看似激烈，但对于城市的破坏却小的可怜，零依一直飞在空中，蜘蛛妖怪踩在楼间的蜘蛛网上，大部分法术都集中在目标自身，外侧则布置了驱离人类的法术，唯一没有被掩饰的只有最后的大爆炸，而那也被烟火的声音遮掩了过去。
零依和白苓自然是有意限制了自己的力量，但蜘蛛妖怪——如果像老人所说的，只为了夺取橙的身体，那她根本没有躲避普通人的必要，如果再无耻一点，还可以利用这一点削弱白苓和零依的攻击。但从出现到现在，百姬都没有表现出这方面的倾向，甚至在被白苓的雷术击倒，从蛛网上掉到地上的时候还刻意避开了行人——这完全没有理由！
除非……
“……啊呀呀。”
白苓惊讶的转回头，看着突然发出声音的老人，他叹气时的语气和刚才的诚恳语气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扭曲的优雅腔调，就像是古代公方的油滑官腔，让人一听就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完全没想到，第一个察觉的会是你——难道这就是华国所说的‘愚者千虑’吗？还是说野兽的直觉？”
老人慢慢地越过惊讶的百鬼院橙，用手扶着面具，呵呵笑了起来。
“但是，太慢了！实在是太慢了！”
他指着浮在天空中，无法脱身的夜城，然后又继续嘲笑道：“就算醒悟过来也来不及了！”
“糟老头子果然是坏人！”
白苓眼中精光一闪，千本发针如暴雨般向他袭去，但老人仅仅抬起手，从袖口涌出的黑泥就化作盾型屏障，轻松挡下了猫又的攻击。
“这么说也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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