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等它再次抬头时,却看到自己眼前站着一个白色的立体纸人,脸上用红胭脂画着五官,双方对上视线之后,纸人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微笑,伸手从背后一抽,竟然掏出了一把包着锡纸的长刀,在手里挽了个刀花,朝着神像的脑袋劈了下去。
大概是没了兵器的缘故,神像在和纸人的战斗中竟然逐渐落入了下风,身上不断被纸刀砍出伤口,鲜红的泥点落了满地。
井室呆愣愣的看着眼前峰回路转的事态,直到一块神像的泥土砸在她眼前才回过神,她惊喜地看着门前沾着的青年,欢呼道:“队——”
“嘘!”
青年用手指抵在自己的嘴唇前,压低声音道:“趁现在,咱们快走!”
噔噔噔!!!
脚步声急促,三道人影绕出神社,来到了街上。黄发青年走在最前面,一个纸人扶着井室,女孩左腿的伤口处被几张纸人封住,暂时止住了流血,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
“见鬼了,那玩意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区区泥像,用了这么多的纸人竟然只打了个平手……”
队长嘴里碎碎念着,又转头对井室道:“井室你也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也敢进神社?”
“有什么办法……”女孩撇嘴道:“我的相机时间到了,不躲进去会死得更快啊。”
“我说过很多次了。”青年叹气:“不要太依赖那个摄像机,把安全彻底寄托在灵杀鬼上是很危险的,像这次就是……”
“谁知道里面有那么可怕的家伙在!”
见到队长之后,井室就变得轻松了不少,即使腿上有伤也不影响她叽叽喳喳的把刚才经历的事和金发青年说过一遍,听到她的描述,金发队长微微皱眉。
“嗯,你说你和藦舟市的除灵师联系过?但他被假冒神官的人杀了?真正的神官死在了刚才那座神社里?”
青年思索道:“果然,我们现在在一个独立的空间中。”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再说一次,他妈的诅咒传送害死人啊!回去之后我要把咒物调整组的脑袋当球……”
“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队长!”井室吐槽道:“其他人呢?”
“我让他们先在路口等着了。”金发青年指了指不远处的街口,几个人影正站在路边朝他们观望。
“哦。”井室点了点头,又问道:“队长你们之前去哪了啊?怎么会突然消失的?”
“不知道。”青年烦躁地抓抓头发:“一阵雾过来,回过头就看不到其他人了,然后被几只恶灵追了一阵,好不容易才干掉它们。”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需要一名总局除灵师队长用“好不容易”来形容的对手,至少也不会比刚才的白衣灵体和婴灵更弱。
“然后队长就一个个把我们找回来了对不对!队长超厉害啊!”
“……虽然我很想就这么承认。”
金发青年抬手擦了擦鼻子,望天道:“但是我还不至于那么自尊心过剩——是有人帮了我。”
“这里难道还有其他活着的人?”井室惊讶道。
“也不一定是人。”队长耸了耸肩:“至少其中一个不是。”
不用他多做解释,女孩自己就看到了和同伴们站在一处的陌生身影,其中一个穿着宽大的斗篷,遮着脸,另一个陌生人是个异常漂亮的女子,她穿着一身类似神官服的短衣,脚下踩着双高跟木屐,手拿黑羽团扇,背后则舒展着一对宽大的黑色羽翼。
那是一只妖怪。
“井室!你没事吧?”
见两人走来,除灵师们迎上去,把井室从纸人手里接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的问候着,眼镜女涯则蹲下身开始检查井室腿上的伤口。
“能治好吗?”武士村正问道。
“只能先用我的灵杀鬼做个临时支撑,进一步的治疗需要等回到总局才能用咒物实现。”
她的话让在场的气氛瞬间冷了下去。
回⌒【]到对策总局,这句话!@q∨说起&|£来容易?群?,但在这座古怪而危险%八+的城市里,想要实现的难度只∨五~!怕不会太≯七~!低,想到刚才≮一⌒自己遇见的种种险∏五?/情,除@七<灵师们=零∽的表)八≈情逐渐()*八∪黯淡下去。
“——没问题!”
突然,黄发队长用力拍了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当然没问题!”
他说道。
他的手指依次从除灵师的身上指过去。
“三层小队剑术比赛的优胜者,地方分局直升上来的精英特动队,被八座直属小队直接邀请的研究员,手握两种灵杀鬼的新秀——”
“还有我,你们最神勇,最英明,最最正确的队长!”
“我们一起面对过最恐怖的恶灵,破解过最危险的诅咒,踹过八座最大的屁股……哦这个没有,但那不重要!我们曾经活了下来,我们刚刚活了下来,我们之后也会活下去,我们……”
“我们的传奇故事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停在这种地方!”
他直视着自己的队员们,一字一句道。
“所以,我会把你们带出去,这是我作为队长的承诺。”
场面一时间寂静无声,除灵师们看着队长,却没人接茬,这种尴尬的沉默直到涯推了推眼镜,开口为止。
“好了,队长今天的中二病已经结束,大家可以讨论正经事了。”
“确实。”“还是副队长实在。”“队长肯定偷偷对着练了很久……”“不如直接请客。”
一行人轰然应和,转眼散了个干净。
“喂!”
黄发青年不爽地叫嚣着,但除灵师们已经开始分别整理自己的道具,为接下来的行动和战斗做好准备。
“鹰无小姐。”眼镜女涯开口道,在陌生妖怪面前她很好的收起了对自家队长的毒舌,礼貌地询问道:“请问您接下来有什么想法吗?或许我们也能提供一些帮助。”
“当然有了。”
让所有人喜出望外的是,天狗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首先——我们要去市中心的广场,然后才能正式开启下一步,速度要快,如果错过了唯一的机会,我们大概会永远被困在这里。”
“市中心吗?没问题!”
队长遥望着远处的地标,吆喝道:“既然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就立刻出发!”
“还有第二件事——”
就在他转身招呼众人的时候,天狗却又一次开口,她身上的妖气也在同时瞬间攀升,黑色的羽翼包裹着妖力,化作激射的真空刃,在天狗团扇的指挥下朝除灵师们扑去。
“什——”
队长愕然转头,本能地甩出了纸人——他的灵杀鬼能够在安全时启动,将一部分诅咒以纸人的形式提前保存,释放的速度远超一般除灵师,但即使如此,他的反应速度和天狗比起来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加上双方的距离着实太短,不等他做出有效的应对,天狗的攻击就呼啸着淹没了……
其中一人。
带着面具的男人:虎铁被风刃席卷全身,甚至来不及哼一声就被锐利的妖风切割成了无数碎肉,颓然倒地。
“你!!”
除灵师们惊怒交加,快速后退试图和二人拉开距离,手里更是已经开启了各自的灵杀鬼,眼看一场恶战就要开始,但天狗却忽然收回了团扇,在人类的惊讶表情中指了指地上虎铁的尸体。
“在和我拼命之前,最好还是先看看这玩意到底是不是你们认识的同伴。”
“什么?!”
众人面色一紧,连忙围上去,金发青年更是一马当先,操控着纸人揭开了虎铁脸上的面具。紧接着,控制不住的惊呼从他的嘴里传出,其余除灵师也凑了过来,一时间街道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衣服里的并不是他们认识的男人,而是一团树枝根须蜷在一起组成的人形,应该是脸的位置上,则结着一颗硕大的,类似桃子的果实,虎铁的五官就长在这颗果子上,此时双眼圆睁,已经没了声息。
“这是什么东西?!”
涯猛地抬头,看向天狗的位置,后者淡定地梳着头发,把缠在木梳子上的发丝解下,随口道:“这就是第二件事了——把混进来的假货清理掉。”
她抖抖翅膀:“现在,可以动身了。”
第573:方相驱野神,双猫斗天蛛 4.2k
鸣海原市,中心广场边的高塔。
大概是广播台,或者电视塔之类的地方吧,具体用途夜城也不清楚。虽然叫做中心塔,实际上却并没有建在广场的正中心,但它的高度在周围的建筑里鹤立鸡群,站在高塔的最顶端,能把整座广场连带着小半座鸣海原都尽收眼底。也正因为如此,这座建筑的顶层被改装成了供游客使用的观景台,此时便有不少游客为了欣赏到不同角度的烟花表演特地来到这里,在享用高空餐厅美食的同时体验一把一阵风来便微微晃动的惊险刺激。
在观景大厅的更上层就只有信号天线,探照灯一类的专用器材,出于安全考虑,这个位置是不允许对非内部人员开放的,即使工作人员也需要事先绑好安全防护才能沿着铁架梯到达这个位置。但如今,高塔的最顶端却多出了几个模糊的身影。
“时间差不多了。”
夜城看着下方的广场,以他的视力能清楚的看到有人推着烟花车向预定的燃放地点走去,一些小型烟花也已经为预热气氛而开始表演,将目光投向远方,数辆花车从城市的不同位置朝中心广场移动,以整座城市为基盘的大型法术逐渐成型,一切都在按照预定的轨迹移动——除了眼前这个跑出来给自己讲故事的老头。
“我有个问题没有想明白。”
他问道:“为了把妖怪引出来,需要我做出升神的姿态,但我要怎么知道多少愿力才能满足成为神明的需要,又怎么保证愿力能按照我们的要求,在准确的时间里达到阈值呢?”
对第一个问题,夜城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能给出明确的答案,就连当过神明的八上比卖小姐也不行,而但凡夜城能自己控制愿力的涨落,他也不会放任愿力自然增长了许久而拿不出对策——只要你还是掌管某个概念的神明,就不可能完全拒绝信徒的愿力,就像人不可能靠语言或者意志命令自己的身体不成长。别说夜城这种全靠自学的新手,就连因幡白兔那种老牌神明在死后不也照样被源源不断的信仰灌成了失心疯?
如果神明有着成规模,有组织的信徒团体,倒是可以通过神谕之类的玩意宏观控制一下愿力的增长速度和方向,但夜城又没有这种手下,除非让他现在飞在城市上空,摇身一变显出金蜈本相或者千目神人相大喊一声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道爷我要成了……
那估计就再没什么鸣海原了。
所以他对愿力基本处在一个只能顺其自然的状态,其他人就更不可能对此插手——难道这家伙在下面藏了一群神官,等着时间一到就全体祈祷送我上天?
“这个问题啊。”戴面具的老人不慌不忙道:“其实老朽也没办法控制……不过会有人来帮我们做的。”
他指着下面的广场。
“傩仪?”
老人点了点头,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敬畏:“您既然知道傩仪,一定也知道它的来源吧。”
“开路神君,阡陌将军,黄面天官……一十二神追恶凶,赫汝躯,拉汝干,节解汝肉,抽汝肺肠,汝不急去,后者为粮。”
他所唱的乃是后汉书中的“大傩逐疫十二神食鬼歌”,所描述的则是十二位凶神在除疫之神的带领下捕食十一种恶鬼的场面,前面的三个神明描述的则全部都是大傩的引领之神:方相氏。
虽然在后世逐渐不为人所熟知,甚至在一些傩仪里降格为“引路小鬼”,但溯其本源,方相氏乃是由黄帝任命,逐尽世上阴气,为阳导途的正神驱鬼天官。
而祂所驱逐的也并不是简单的凡俗恶鬼,传说中,就连五帝之一的颛顼氏所生的三瘟神:“疟”“魍魉”“小”也要老老实实的在方相面前退避三舍,回到地下——各路为祸一方的野神在这位皇皇上帝亲令的天官矛下更只有引颈就戮的份。
在祂的信仰来到霓虹之后,又成为了岛国习俗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演变出了撒豆驱鬼的节日传统,就连妖怪们的“百鬼夜行”实际上也是由金面四眼的方相神前头开路,各路恶神听令游行的大傩演变而来的,本作为除疫之神的方相由于其恐怖的面容反倒被霓虹人当成了一马当先的“百鬼之首”,因此可以说这位神明在人与妖怪两方都有着十足高的地位。
“虽然不甚完备,但也有着国土大傩的几分风韵了,我猜设计这个仪式的人里面绝对有位华国来人——唔,这个到不重要,重要的是,您既然知道大傩的意义,也应该理解老朽的办法了吧。”
夜城了然地点头。
说到这个份上,他自然能明白老人打的是什么主意:方相氏的职责里就有驱逐邪祟这一点,而在华国的传统里,淫祠野祭的小毛神基本都被归进了这一类——明盛兼言搞出来的那个什么好运国王在一般人眼里是邪神,在人家方相氏四只眼睛里基本等于一矛一个的货,虽然张博士捣鼓出来的仪式是超级缩水平替版,但扛不住好运国王现在连残渣都算不上啊!
只要傩仪启动,好运国王留下来的那点残渣绝对会被烧的毛都不剩,残渣在本能的驱使下又肯定会寻找自保的方式——在这座城市里,唯一有能力硬抗过不完整大傩的存在就只有一个。
“就像您想的那样,只要等着傩仪启动,好运国王的残渣就会自动向您汇聚,而您要做的只是顺理成章的接纳它,然后接替曾经的旧神,成为鸣海原的神明。到那时,无处可藏的妖怪就只有被驱邪的仪式烧的神魂俱灭的下场了!”
“……我明白了。”
夜城不再和对方讲话,因为他已经开始感到了某种无形之物在鸣海原的天空汇聚,带着一股他有些熟悉的感觉,而随着花车的移动,方相神的虚影也开始在天上时隐时现,带着面具的十二位除灵师高举手里的箭和长矛,异口同声地发出呼喊。
傩戏,即是人扮演神来驱鬼的仪式,当他们戴上面具,也就短暂的成为了方相神在地上的化身,人的意志经由神威放大,神的力量顺着人心塑型,人和神的意念于焉共鸣。于是,虚幻的神像锤打胸口,高举干戚,发出了无声的咆哮,让天上的云彩也荡起层层波纹。
玄衣朱裳,执戈扬盾的神明高举手里的武具,对天空中盘旋的残渣开始了进攻——或者说,单方面的蹂躏。
巍峨之人挥舞金戈,像搅拌水面一样在天空中搅动,红色的力量被卷进漩涡,在傩神的进攻下发出惨嚎,沸腾并扭曲起来,但威严的天神丝毫没有动摇,祂进一步弯弓搭箭,尽情舒展己身的巨力,将茫茫多的神力灌注进手里的棘矢,化作如攻城锥一般的凶器,如流星坠入云层,热烈的火球在那上面犁出一道丑陋的痕迹,贯穿了残渣——后者不断膨胀收缩,想要化去这股力量,但这只是徒劳,最终,残渣终于达到了极限,金光不断从它内部爆发出来,将它撕裂成了无数碎块,像烟火放完之后的留下的残骸,向着下方坠落。
“百目大人!就是现在!”
老人激动地大喊出声:“准备取代残留下来的位格,否则等仪式达到最高点,这点东西会被全部烧光的!”
不需要他说,夜城已经能感受到那些从天而降的残渣与他产生了某种联系,借由他曾经桃代李僵,融合蚕食了好运国王神像的经历,这些残渣将他当成了最完整的主体,飞快地朝他聚拢。与此同时,城市里愿力也超乎寻常的攀升着,海量的愿力像王座一样衬在夜城周围,将少年托举向天空,好像要把他一直抬到天穹之上。
“哥哥……”
夜城的下方,橙站在他画出的金圈内,十指交扣在胸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夜城,全神贯注地向任何一个她知晓名号的神明祈祷着。
在她身边,两只猫化作了战斗用的本相,老虎大小的双尾猫又脚踏白云,青色赤鬃的狮兽脚踏水云,一左一右如护法神兽,将女孩夹在中间,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妖魔。
“零依,夜城和橙的安全可是都交给我们了,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绝对不能开小差喵。”
白苓将自己的感知扩散到了极限,数不清的毛发飘动,结成隐形的雷达阵列,感受着空气中任何可疑的波动,就算有什么存在用幻术隐蔽身形,也无法通过这一道防线。
“放心吧喵,谁敢来,喵就一口吃了,还要连嚼八十一下。”
零依甩甩鬃毛,认真地回答道。湿润的空气从她的毛发下扩散出去,环绕在塔顶周围,看似无害的水汽会在遇到敌人的瞬间化作凶险的兵器,将对方困杀在水牢中。
白苓的实力在妖怪中已然不容小觑,零依更是能够单骑摧毁城市防御体系的超规格,她们联手,加上夜城留下的自律防御法术,就算寻常神明亲自出手恐怕也无法一击建功。
“小白,小零……”
两只妖怪跃跃欲试,但她们身后却忽然传来了橙的声音。
“什么事喵?”
零依转过身,用柔软的大脑袋在橙怀里蹭蹭,开口问道,白苓也趴下身子,眨眨眼看向女孩。
橙的表情有些纠结,她咽了咽口水,似乎对要说出口的话有些拿不定主意,但最后女孩还是定了定神,说道:
“虽然现在说这个有些奇怪……但是如果,如果……如果小叽真的出现的话,能不能先让我和她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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