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男人回忆着当年的青春陷入了沉思,不过往事随风已成梦,现在最重要的是当然还是把emo中的闺女哄好,他的眼睛转了几转,一拍手,响亮的声音让女孩懵懵地看着老爹,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
“咳咳,既然橙你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那么,也是时候告诉你一些事情了!”
她看着老爹兴冲冲地走到储物间一通乱翻,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本看上去很有年头的古书,他走到窗边,两三下拉上窗帘,房间中的光线顿时黯淡下去,朦胧的光点在空中飘荡——
“咳咳咳咳!!!”
是从储物间带出来的灰。
朝着书的封面吹了一口,被飘起的浮尘呛得连连咳嗽,百鬼院家的当代家主拖来一个坐垫,正襟危坐,表情肃然。
“坐好,橙,接下来我要给你讲一个很长的故事。”
“就这样,祖先和他的朋友们在神明的帮助下战胜了妖怪,保护了鸣海原的和平,在他的努力下,人们和妖怪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百鬼院的故事并不复杂,删减掉后面的be超展开就更加简短,但男人绘声绘色的语调仍旧成功把女孩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她瞪大着眼睛,嘴巴都忘记合拢,仿佛正置身于父亲描绘的故事之中。
“所以说。”
男人总结道:“你的姓一点都不奇怪,这可是我们祖先拯救了鸣海原之后被大家送给他的称呼,是非常了不起的姓,明白了吗?”
“嗯嗯!”
女孩连连点头,而就在男人以为这次的事成功翻过去,打算继续炒完肉酱的时候,女孩的手掌又一次拉住了他的衣服:“那我的猫咪老师呢?”
“啊……啥?”
“胖胖的猫咪老师。”女孩子跳下沙发,小跑着从自己的小书架上拿下一本书,两手拉开展示给男人看。
“这个。”
(冬木友人帐?这是啥玩意?现在小孩子里流行的动画吗?)
见男人没有回答,女孩的神情又低落了下去:“没有吗?书上明明说有的,软乎乎喜欢馒头的猫咪老师……”
(所以猫咪老师到底是啥?什么样的猫才会喜欢吃馒头啊!不懂就不要乱画啊这群混蛋作者!)
心中这样吐槽着,男人仍急忙试图补救:“啊,这个这个——有!虽然不是猫,但祖先也认识很多的妖怪哦,对了,看这个!”
他快速翻着古书,随着书页的翻动,上面妖怪的画像就像活过来一样。描画怪物的画师功力一般,笔下的潦草妖魔倒有着一股憨态,新奇的图画让女孩一时忘了找漫画里的肥猫,她的视线被偶然翻过的一幅画吸引。
和粗糙的怪物不同,这副画上的妖怪异常精美,但并不狰狞,反而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美丽,那是个身穿艳丽和服的女人,她十分淑女的捂着嘴,眉眼间却透出一股令人心神荡漾的微笑,而在和服的下摆则微微露出尖锐的节肢末端,不知为何,在她见到这幅画的瞬间,心中忽地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感触,下意识的伸手去抓,但就在女孩的手指碰到书页的瞬间,上面的画面却变了摸样,蜘蛛女郎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呆头呆脑的山怪。
(呼……)
见女孩这次终于安静下来,男人心里擦了把汗,这才抽身回去抢救那一锅烧过头的菜。
百鬼院橙对母亲的记忆并不多,只能隐约回忆起一个温暖的怀抱,不过托她父亲的福,她的确能记起母亲的样貌——毕竟每次喝醉的时候他都会抱着对方的相片哭。
单亲家庭的孩子在成长中多少会遇到种种不便,但小时候的她并没有这种感觉,为了做到这一点,则需要作为父亲的男人付出两倍的辛苦。当然,家族遗留下来的产业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就是了……
煞费苦心的准备符合营养摄入表的三餐,抓耳挠腮的辅导家庭作业,在夜晚的床边讲着已经听到腻的童话故事,女孩最喜欢的是糖果屋那一本,主要原因是老爹总是不允许她吃太多糖……
如果一切正常,她会就这么正常而平凡的长大,中学,大学,接手老爹的工作,找一个平平无奇的丈夫,度过没什么特别,也不糟糕的人生——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事似乎总是那么糟糕。
“十分抱歉,利村董事,这次的项目是我司的……”
“无论如何请在宽限一些时日,行长先生,只要这批货物……”
“社长,拜托了,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
“只要我找到临时住处就立刻搬出去,求您再等等吧,这是在下一生一次的请求……”
“荒川先生,感谢您看在过去家族的交际上……”
不知从何时开始,男人的生意急转直下,仿佛所有的运气都远离了他,名下的公司一家家破产清算,货物和地产被拍卖抵押,到最后甚至连能容身的地方都没有,唯一还能落脚的地方,就只剩下了远离市区的百鬼院家主宅——而这座宅子其实也早就抵押给了荒川组,只是看在两家过去的关系上暂借给他们居住。
这里远离人烟,连续几天见不到路人都是常有的事,屋子是老式的木构建筑,冬冷夏热,四面透风,阴雨天更是整个院子都散发着木头腐烂和虫子排泄的味道,夜晚的荒草从里总发出各种怪声,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和他们共享这片空间。
橙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拍卖,什么是破产,但她至少能理解爸爸现在遇到了非常大的困难,比随堂考试还要难一百倍,她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的少让父亲操心,让他有足够的精力重新开始。
然而,无论男人努力多少次,都只会在各种突发灾难的干扰下落个惨败,仓库失火,竞标泄露,同行诬陷……甚至是好不容易批下贷款的投资银行在转账的前一天忽然倒闭。
就像忽然之间。整个世界的恶意都在针对他。
而在遭受了一连串的打击之后,男人的状态也变得奇怪起来,他不再从报纸上关注各种商业信息,反而开始埋头研究这座城市的历史,家中仅剩的财产和抵押物没有被用来东山再起,而是被他一股脑变卖,换来了整箱不知真假的发黄古籍。
男人就这么把自己关押在这座阴暗的屋子里,整日的闭门不出。偶尔外出打工也会很快结束,拿到手的工资用来满足简单的一日三餐,剩下的余钱则一点不留的买了大量烈酒,他就这样每日徘徊在清醒和酩酊大醉中,似乎只有依靠这种办法才能减轻自己的痛苦。
在这种作息的摧残下,男人很快就变得憔悴起来,就算站在往日的生意伙伴面前,他们也不会认出这个酒气熏天,满脸胡须,衣服腌的像是干海带,流浪汉一样的男人就是曾经的百鬼院家主。
人们都说他被一连串失败打击的自甘堕落,只是可怜了他的女儿,但橙却知道,他们说的不对。
一个自暴自弃的人,不会不眠不休的整夜挑灯夜读,一次次按照书中的记载在院子挖掘着什么,也不可能为了保持清醒而用刀子在身上割出伤口,再用淋上溶解了盐的烈酒。
他只是遇到了一个难题,等解决掉它,他们就会重新住在原本的大房子里,到那时他又会变成原来的爸爸,陪自己上学,听自己唱歌,守在床边讲着老掉牙的故事。
她没有等到那一天。
哗啦
磅礴的暴雨洗刷着世界,闪电划过夜空,暂时照亮了乌云,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窗棂,噼里啪啦的弹奏着让人心烦的节奏,水花弹跳着,地上仿佛长出了一棵棵禾苗,巨大的雷和雨声掩盖了一切琐碎的杂音,院子仿佛成了暴风雨中的小船,被重重雨幕隔绝在世界之外。
橙蜷缩在毯子里,双手抱着膝盖,希望能让自己暖喝一点,但她仍觉得身体正一点点失去温度,连脚指头都被冻的僵硬。
轰隆!
雷声滚动,她猛地打了个哆嗦,但很快便发现那声音并不是雷,而是房门被推开,重重撞在墙上的声响。
瑟瑟发抖的女孩探出头,正看到一道身影伫立在门口,就像一个消瘦的幽魂,恰逢此刻,一道闪电低空亮起,将院子照耀的明亮如白昼,让她看清了那人的身份——当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也没有其他人了。
她的父亲站在门前,凹陷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百鬼院橙,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低语被暴雨声遮盖,她没能听清。
“爸爸?”
她坐起身,想要跳下床,但男人立即向前走了两步,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过去的他总会小心翼翼地生怕捏疼了女儿,但这一次的手却如一双老虎钳,死死扣着橙的肩膀,不让她离开。
凑近来之后,橙发现这段时间总在他身上徘徊的酒味消失不见,衣服也特意熨烫过,他口中仍旧絮絮念着什么,因为距离拉近,橙隐约听出了几个词。
……他不允许我们离开……这是,诅咒……
报复……
百鬼院……一个……他只要一个……
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男人不住颤抖着,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大,橙因为疼痛而哼了一声,这似乎让男人短暂的清醒了过来,他眼里的疯狂褪去,似乎一度变回了橙熟悉的那个父亲,但是,却没有松开手。
“对不起。”
男人突然说道。
短短几个月,他却仿佛变老了十几岁,脸上出现了刀劈般的皱纹,头发也掺上了白色,此时,已经有些浑浊的眼中忽然淌下泪来。
他哭的剧烈,身子不停的颤抖,好像随时可能把自己抖散。
“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一句又一句的道歉。
“我……战胜不了他,我不能让他把鸣海原……这是个诅咒,比起变成那样的东西,不如……”
按在橙肩上的手掌缓缓移动,在她的脖子两侧合拢,闪电再一次闪耀,照亮了他的脸庞,扭曲的五官如同带着般若面具,仿佛化成了真正的罗刹恶鬼。
“爸爸……”
坐在床上的女孩愣愣地看着男人,她的年纪还没办法清楚地理解男人支离破碎的话语,或者说,被父亲恐怖怪异的行为吓的无法动弹,像个任由打扮的洋娃娃,看着男人将双手缓缓扼紧。
然后,她忽地抬起手掌,没有去掰男人的手臂,而是落在了他的眼角。
“不要,哭。”
!!!
男人触电般地向后仰头,双手也不自觉的放开,他猛地后退了两步,大口喘息着。
“我……”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目光才一触及橙便痛苦地哽咽了起来。
“对不起,橙——”
那时橙再熟悉不过的语气,过去每次她闹别扭时,父亲都会用这种口气拿着冰激凌想要跟她和好。
她惊喜地抬起头,却只看到男人的背影。
“原谅我吧,我还是,想让你活下去,哪怕……”
空气中残留着他最后的话,这声音很快就被吹散,晃荡的大门吱嘎作响,雨点蜂拥进门,很快打湿了大半屋子,女孩看着空荡的院子,某种情绪忽然流入心中。她跳下床,胡乱穿上鞋子,不顾一切的冲进雨中。
院子仿佛一夜之间长满了野草,锋利的边缘刮得女孩的腿生疼,但她没有减慢速度,就这么冲进了主屋,也就是父亲平时把自己关起来的地方。
这里的门也没有上锁,她带着满身雨水冲进屋子里,然后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男人被一条绳索挂在房梁上,手脚僵硬地垂下,呼啸的风从她背后涌进房间,那尸体便像风铃般摇晃起来。
第595章:失去的记忆·我有一个哥哥 下 6.1k
“啊……啊啊……”
由内而外的寒意爬上后背,比雨水带给身体的感觉更加冰冷。女孩仰着头,呆滞地站在门前,眼前的场景冲击着她的眼眶,现实如同一柄铁锤狠狠敲打在她的心上,理智和感情像是脆弱的瓷器,在父亲的尸体前崩碎。
她吃力地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婴儿般呀呀的叫唤声,过于刺激的场面夺走了女孩的思维能力——这时候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立即解开绳子吧,她试着抬起脚,但迈出的脚步却失去了控制。
咕咚!
橙颤抖着后退,松垮的鞋跟绊在门槛上,被雨水打湿的地面很是湿滑,于是,她毫无意外地向后摔倒,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女孩仰面摔在院子里,辛运的是,并不是后脑着地,这一下反倒把她从石化般的僵直中解放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身,头也不回地从门前逃开。
女孩拼命嘶喊着,仿佛这样就能把恐惧从身体里发泄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只是本能的逃走,想要把这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的场景远远丢在身后。
踩过水洼,飞溅的泥点在衣服上染出点点黑印子,野草挂住了一只鞋子,脚丫被土里的石子咯的刺痛,院子的大门近在眼前,隔着门缝能看到远处公路上的灯光,她几乎是整个人撞在了门上,用全身的体重去推开大门。
嘭——
啪嗒。
(哎?)
女孩呆呆地坐在地上,摸了摸被撞红的额头,似乎没有搞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伸手去推门。
嘭嘭,嘭。
木门在女孩的拼命推搡下纹丝不动,甚至连摇晃一下都欠奉。
院子的大门颇有历史感,莫说能阻挡梁上君子,就连主人出入时都要小心轻放,生怕一不留神会变成物理上的夺门而出,幸好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小偷光顾的东西,男人也就没想过要做些修理。
但是在女孩面前,这扇大门却忽然变得像一座铜墙铁壁,无论她怎么拍打也不动不摇,周围的院墙大概有两米左右,成年人站上椅子,努努力也能翻过去,但对于幼年的女孩,这面墙却如同高耸入云的巍峨雄关一般难以逾越。
她一下下拍打着大门,两只手很快就酸肿起来,女孩的哭喊声被淹没在雨声里,到最后连这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她就这么靠在门边,脑袋倚着门,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雨水和泥浆沾满了她的衣服和头发,就像一只被大雨淋湿,藏在屋檐下发抖的流浪猫仔。
“没动静了吗?”
墙头上,一团阴影忽然动了起来,黑色的塑料雨衣边缘滴着雨水,从下面露出一张男人的脸,他骑在院墙上,探头看了看不知是睡着还是昏倒的女孩,点头道:“那孩子没声了!大哥!咱们是不是……”
“闭嘴!”
院门外,一个同样穿着黑雨衣的男人站在门口,用一根钢筋别住了院门——这就是女孩打不开门的原因——听到墙上男人的话,他骂骂咧咧道:“上面命令就只有让我们在外面观察两个人的动静,现在大的那个已经上吊了,就剩下小的,和大人来时的吩咐一点不差,我们要做的就只是看着她快挺不住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报告给大人,别给我做多余的事!难道你想吃组里的家法吗!”
“是!大哥!”上面的男人一个激灵,连忙点头,再次趴在墙上监视起来。
“知道就好。”
监视任务并不是什么舒服的差事,这场天气预报里不存在的大雨更是雪上加霜,男人不爽地打算点根烟消遣,结果发现雨衣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个洞,口袋里的手作烟都被打湿,他愤愤地把烟丢在地上,又来回碾了几脚。
“听着,这次的事搞定,我就有参加下次弃肉宴的资格了,等我成了核心干部,再下次就推举你也参加,明白吗?明白的话就别在这时候给我添麻烦,能不能出人头地就看这一回了……”
这样说着,男人把眼睛凑到大门的视窗上,观察起来。
我的名字是,百鬼院橙。
是住在这里的女孩子。
没错,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地方,很厉害吧?
虽然很厉害,但是有点寂寞。
所以我打算从今天开始写日记。
上一篇:无限,这个队伍太苟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