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第593章:不是亲妹妹不是更好吗 4.1k
海量的黑泥从天而降，淹没了下方的一切，在荒川晏阴的意志下掀起波澜，势要将最后的阻碍碾碎。
妖兽在混沌的黑潮中奋力搏击，年兽低下头，四爪扣进地面，低吼着抵出头顶的独角，一闪而逝的光芒过后，前方的海潮向左右分开，而中央的黑泥则已然被蒸发殆尽。猫又支起上身，以迅雷般的敏捷挥舞利爪，将攀上躯体的黑泥触须扯断，双尾之间青白色的电弧往来跳跃，随着毛发的网络向周围扩散，最前沿的黑泥在电流下挣扎扭曲，尖叫着被烧成灰烬。
两只妖怪不约而同的使出全力，硬是短暂的阻挡了无穷无尽的黑潮，黑水与妖力正面冲撞，战斗在开始的第一时间便笔直向最高点发起冲刺。
然而，在夜城的一个简单动作之后，眼看即将彻底引爆的局势却在更短的时间内被硬生生寸止，遮天蔽日的黑潮像是被急速冻结般悬停在半空，像一座极具张力的黑石雕塑，而夜城的一方也没有趁势追击，因为……
荒川晏阴：“纳尼？！”
白苓：“纳尼？！”
百姬：“叽？！”
“你惊讶个什么劲。”
夜城抬手给了猫又一巴掌，然后被生气的猫猫回手一肉垫拍了个趔趄。
为了尽快搞定内讧的“合伙人”，荒川晏阴如今的状态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虽然他确信自己能轻易镇压如今的夜城，但另外两只妖怪，尤其是年兽却能对他造成不小的威胁，否则他也不会刻意花这么久的时间和夜城闲扯。
在两人扯东扯西的时间里，他操纵着黑泥从脚下渗透进洞窟的岩石，不断同化外层的泥土，这样形成的黑泥没有变化的力量，却能随他的心意操控。
事实证明，缓兵之计非常成功，两只妖怪虽然能暂时抵挡黑泥，却也无瑕分心去保护百鬼院橙，接下来只要让百鬼院家的末裔处于濒死状态，她本能的求生欲就会唤醒沉睡中的神明，虽然错过了仪式的最佳时机，但依靠自己现在的体质，仍旧能顺利实现他的愿望。
但这个计策也不是特别成功，比如在他眼中已经不值得过多在意，顶多只能喊两句雅蠛蝶的夜城，在最关键的环节给他来了个狠的。
“对面的绑匪听好了。”夜城单手拎起百姬晃荡着，蜘蛛娘的感觉就像乘坐游乐园的海盗船，沉浸在新奇的体验里，完全没有感觉到危险。
“你的家人在我手上，我要求你立即放下武器缴械投降，否则我们将不得不采取必要措施……”
“百目诚——你冷静点。”
荒川晏阴的动作沉稳如常，甚至有余力整理自己的衣摆，但在那件神官服下，男人的身体紧绷的像块石头，而一如既往沉着的嗓音也因为脸侧肌肉的微颤而有了些不自然的波动，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那姿态仿佛流淌在地幔中的岩浆，缓慢，却积蓄着随时可能喷发的能量。
他下意识说道：“我们的事和她没关系，百姬是无辜的。”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耳熟。
“谢谢提醒，这是跟你学的。”
夜城耸了耸肩膀。
“你——”
荒川家的缔造者很想说脏话，但他忍耐住了。
他决定试着和对面丧心病狂的歹徒讲讲道理。
“你觉得这样能吓到我吗？”
男人说道：“如果你能随心所欲的杀一个和你没有任何矛盾的人，根本等不到我站在你面前，你早就会成为货真价实的鸣海原，甚至整个霓虹至高无上的皇帝了，这个国家的统治者要跪在你的脚边为你捧上皇冠，每个人一天要三次诵念你的名字——但你会这样做吗？”
“废话真多。”
夜城竖起三根手指：“我数到三，放不放手你自己看着办。”
“三。”
咣当。
荒川晏阴光棍地把短刀往地上一丢，举起手远离了百鬼院橙，后者连忙朝自己的哥哥身边跑去，但她才迈出一步，脚下的黑泥便自动升起，化作数道尖刺阻住了她的去路。
夜城没有出言反对，他也知道靠着空口白话的威胁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如果他仗着人质逼对面无条件投降，荒川晏阴只会觉得他的脑子坏掉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像男人绝不会在百姬的事情上冒险一样，少年同样不会允许百鬼院橙有遭遇危险的可能。两人等同于相互交换人质，虽然场面上是夜城占据了主导权，但在男人及时反应过来百鬼院橙的重要性之后，两边就陷入了互相卡死的僵局。
“畜生啊……”荒川晏阴咬牙切齿：“她之前还救过你的命！”
“你再骂一句，我就让你砍自己一刀。”
夜城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回应道。
看上去荒川晏阴很想冲上去活活咬死对面的孙子，但理智还是让他硬生生收回脚步，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啧，激将法不行吗？）
对方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理智，夜城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自制力，但这样一来场面便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我耗得起。”
荒川晏阴道：“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再多待一阵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外面那些人可未必等得起。”
“那些家伙已经反应过来被你摆了一道，心里正憋着火呢，再多呆一会，等你回到地面上说不定会发现自己认识的鸣海原已经完全不见了哦。”
“败犬再来几次也是败犬。”
夜城笑了起来：“要不要赌赌看谁的帮手先到场？”
（切，唬不住吗？那么……）
荒川晏阴暗自思索道，随即下定了决心。
“这样下去，你赢不了。”
“说说看。”夜城挑眉。
“因为我有选择，而你没有。”荒川晏阴的神色恢复淡然：“我可以选择和你这样耗下去，也可以选择的对这丫头出手。”
“但是你不行。”
“你只能被动做出反应，在那之前你绝不敢轻易伤害百姬，因为那只会让你失去唯一的筹码。”
“而我的筹码有两个，其中有一个必然兑现。”他竖起两根手指。
“只要杀死她，我就一定能唤醒沉睡的神。到那时，如果你没能对百姬动手，那么我没有任何损失，而如果你杀了百姬，我也可以用神明的力量把她救活，虽然我会对此感到十分痛苦，但你却会失去唯一能威胁我的条件，我发誓，那时我会让你感受到无尽的痛苦。”
“所以，只要我选择动手，无论你选择那一条路，结果都只会是输掉一切。”
所谓的“胆小鬼博弈”指的是两人驾驶车辆在同一条路径上相对行驶，如果其中一人在途中改变方向则视为输掉比赛，由赢家拿走所有的奖品，也就是所谓的赢家通吃。但如果直到最后也没有人认输，那么双方就会同时车毁人亡，达成没有人是胜利者的双输结局。
对博弈的双方而言，最好的局面当然是我前进而对方后退，从而获得最大的好处，而最差的局面则是我后退，对方前进，比起单方面的失败，连同归于尽的双输结局都显得不那么难以忍受。所以在这种博弈中，占据劣势的人反而可以通过威胁同归来逼迫优势一方些许让步，从而获得不那么差的结果。
但是，达成这种局面的必要关键点，其实是“没人能够在相撞后活下来”这个前提。
如果博弈的双方之一光着身子，另一方则全副武装，那么胆小鬼博弈的基础便被打破了。
荒川晏阴完全可以通过“暂时”放弃女儿的生命来兑换掉夜城手里的筹码，在成为鸣海原之神后再回头弥补这一切——如果做得到的话。
他绝不愿意这样做，但夜城却无法否定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一旦男人真的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他未必能够如所希望的那样大获全胜，但等待着夜城的却必定只有失败。
“既然这么有信心，你还等什么了？”
夜城道：“你觉得自己必胜，何不现在动手试试？”
“因为我实在不想再伤害百姬。”荒川晏阴叹息道。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当然有。”男人笑了起来。
“比如——这样下去你的未来只有僵持和失败两种可能，而就算鸣海原的支援先一步到来，我也能在最后关头动手，把结局锁定在‘失败’上。”
“但是，你其实有着胜利的办法。”
“那就是从这里抽身离开，我和你之间没有仇怨，只要你带着百姬离开，有年兽和猫又压阵，我一人留不下你，也不会冒着伤害百姬的可能追杀你，这段时间足够让你远离鸣海原甚至南三市，到那时我更没有了出手的理由。这是唯一能够让你手里的筹码变为有效的办法。”
夜城放弃橙，换来荒川晏阴放弃追杀，双方各退一步，这也是胆小鬼游戏在现实里最可能达成的结果。
“以你的才智不会看不清这一点，换句话说，无论你怎么挣扎，无非是将她的死期拖延一点罢了，而代价却会是你的生命。”
男人摇了摇手指：“这一切值得吗？”
“她和你根本就不是亲生兄妹，也不曾有恩与你。以你的天赋，只要活过今晚，迟早会东山再起，有朝一日能回来报今晚的仇也未可知，有必要在此时白白抛去性命吗？”
“呵。”夜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
他摇了摇头：“有一点你说错了。”
“橙帮过我很多事。”
“她在你那群黑帮手下保护过我。在我回家的时候永远记得在客厅留着灯。会煮寿喜锅，会为了能帮上我的忙一次次整夜冥想，哪怕得不到任何效果也不放弃，在和百姬契约之后偷偷训练到轻微中毒……”
“最重要的是。”
少年大声说道。
“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那不是更好吗！”
荒川晏阴：？？？
“对了，你知道我们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恬不知耻的发布了十分糟糕的宣言之后，夜城忽然换了语气。
“洗耳恭听。”
“你刚才说，你比百鬼院早人不同更善于做事——那是因为你比他更‘实际’。”
“遇到饥荒，你的第一反应是抛弃村庄，哪怕会造成老幼村民的死伤。”
“在了解到无法逃走时你又马上决定扮成强盗袭击外来的商人，哪怕会导致村子无法和外界互通。”
√@=“见到黑泥的第@q*(一时间你<>@↗就打算用它欺骗村民≌q{}，哪怕{@~!你^群⌒还=8?不知道它∪5!@确实能解决饥荒≌7#$。而当你发￥1{}现它的力量远¤5√超想≡7≡象时，又立即打算大肆使用这力量来改造鸣海原，哪怕你不％0?能确定它是∑8／否有代°8＄价。”
“操控后代的灵魂，抽取运势，毒害百鬼院，引来各种能毁灭鸣海原的家伙……”
“只要代价还在你容忍的范围内，甚至不需要计算牺牲的和得到的那一边更多就马上做出决定，过程中的损失不需要太过关注，只要能达成你需要的结果就万事大吉。”
“让我猜猜看——你的想法该不会是‘反正只要得到实现愿望的力量就能把过去的牺牲弥补回来，所以中间无论怎么做，无论牺牲谁都无所谓’吧。”
他摇头道：
“很可惜，和你不一样。抛弃橙来获胜这种选项——对我来说从来就不存在。”
胆小鬼的车道上，一名司机拔下了方向盘丢出车窗外。
啪，啪，啪。
短暂的沉默之后，荒川晏阴抬手鼓掌。
“很好，非常好。”
男人拍着手：“实在是让我无法反驳，只要说着道德上正确的话，举着道义的旗子就能在辩论里立于不败之地——就像早人哥哥一样，每次吵架我都没办法赢他。”
“只不过，想要让说的和做的言行一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只靠着‘正确’可是没办法成事的。说到底，鸣海原会遇到‘我’这个灾难，不全都是因为他的私心吗？不过——”
他话锋一转：“我相信你刚才说的话发自真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荒川晏阴看向身边的百鬼院橙，女孩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安静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他又把视线转了回来。
“我相信，只要是为了这女孩，你什么都干得出来，别说杀死自己的救命恩人，就算把鸣海原夷为平地，把那些认识你的人一个个亲手掐死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毕竟，这就是‘你’存在的目的啊。”
男人嘲讽地扬起下巴：“扮演哥哥的木偶先生。”
第594章:失去的记忆 上
“橙？帮我把水杯拿来……橙？”
穿着围裙的男人把铁锅从燃气炉上颠起来，另一手把铲子舞的上下翻飞，与此同时还有余力转头问话，而他搭讪的目标，穿着橘黄色套头毛衣的女孩坐在铺着厚地毯的客厅里，背对着男人吭也不吭一声。
“嗯？！”
男人皱起眉头，他关上阀门，咣当一声丢开铲子，大步走到女孩身后，向着她伸出手——
“嘿咻！”
他的两只手插进女孩的腋下，像抓起猫咪一样把她举了起来。
受到突然袭击的小丫头哇哇大叫，一巴掌打飞了男人的眼镜，他却毫不在意，转身把女孩放在了身边的长沙发上，然后自己也一屁股坐了上去。
“出什么事了？”
看着女孩闷闷不乐的表情，男人当即表态：“有什么事和爸爸说！是不是被幼儿园的同学欺负了？不用怕！看爸爸明天怎么教训他们！”
他吹胡子瞪眼，用力屈起胳膊，做出大力士的姿势，虽然他的肱二头肌贫瘠的就像女孩日后的身材，但夸张的动作仍旧逗得女孩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打闹了一阵之后，男人在幼小的女孩头顶揉了揉：“到底出了什么事？该不会真的被欺负了？”
话音刚落，女孩的表情便又垮了下去。
“名字。”
女孩抱着胳膊，露出惆怅的表情：“为什么我的名字和大家都不一样啊……”
“哎……？”男人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困扰女儿半天的竟然是这样的事。
奇怪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不正是中二的时候吗？百鬼院什么的，明明听起来又帅又有型好吧，自己当年还因为这个在学校里被当做神秘大家族的少爷来着呢……现在的孩子里已经不流行这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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