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日夜不在乎地把手弩挪开:“不杀就是。”
她娇憨道:“明明你们要什么有什么,却偏偏关心这种家伙,这爱好还真是奇怪。”
“不奇怪。”男人耐心地说道:“你迟早也会懂的。”
“嘛……虽然我不这么觉得。”
日夜哼了一声,用手弩对西村比划着:“西村,走吧。”
“……去哪?”
“回村子啊~”
日夜不耐烦地戳着他的肩膀:“放心,既然他这么说了,就不会杀你的,不如说你以后的日子会非常快乐哦~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就算你要比将军殿下都奢华的天守也没问题。”
完全不知道这女人在讲什么。
西村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但倒了一地的强盗和眼前的弩箭毫无疑问是真实的,于是他只能跟着日夜往山下走,而村里的男人不知从哪抽出了一根绳索,把强盗捆了起来,拖着向山下走去,断手断脚的强盗不停地哭泣求饶,但男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而和他们一起上山的女人甚至没有被从树上放下来。
这么看来,自己其实还不错。
他老老实实的跟在几人身后,听着日夜和男人之间的对话。
“神明大人真的有那么灵验?”
“你不是已经体验过了。”
“也是啊~”日夜的脸色因为兴奋而变得通红:“那——你为什么只告诉我一个人?”
她贴着男人的后背,深吸了一口气:“果真是爱上我了?”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记得我们的约定。”
“当然当然~”日夜随口答应道:“不能对神明许愿变得你们一样,而且发誓永远只属于你,除此之外可以向神明大人许任何愿望。”
“记得就好。”
男人这才微笑着回头在她头上亲吻了一下,继续向山下走去。
他们没有捆绑西村,也不怕他半路逃走——他孤身一人的确走不了山路,于是他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看准一个日夜和男人分开的时机,凑过去问道。
“三枝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
日夜随口道:“我还奇怪他们为什么会对你们这么上心。”
“不是这个,我是说……”
既然知道自己性命无忧,男人索性放开了拘束,开口问道。
“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日夜转回头看着西村,直到他有些发憷,这才慢悠悠地说道:“我不能说。”
“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很快知道什么?
西村一头雾水。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走回村子,刚一出森林就看到地上躺着十来个男人,从样貌来看绝不是村里的人,这应该就是强盗团的残党了。这些人同样被打断了手脚,在地上哀嚎着,几个村民神色不善地对视,直到他们看见男人带着新的强盗出现,这才扔下强盗,朝他们走来。
“——这些是我的。”
男人挡在强盗们面前,板起脸道。
“你抓的就是你的?”另外几人面色也难看起来,眼看就要再打上一场,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远处响了起来。
“停止吧。”
一个年轻的男人走来,西村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看出对方的样貌气质比这些村民还微妙的高出一丝。而村民们似乎也确实对他有着敬意,见他走过来,纷纷让出道路吗,低头道:“神官大人。”
被叫做神官的男人默默点头,示意其他人让开,他走到强盗和西村面前,看着他们思索片刻,便抬头道:“轮换如何。”
“就先暂照如今的划分来计算,但每过三十年就相互轮换手里的人货,这样一来大家都能享受到这批人,而且还能长时间保持新鲜感。”
看着沉默的村民,神官微笑道:“当然,这只是个提议,不过我希望各位尽快作出决定,毕竟今晚又到了神明祭典的日子。”
村民们一阵交投接耳,然后表示同意神官的提议。
西村被和强盗们关在一处,他们中有些人还有这理智,但即便双方交流许久也没办法搞清事情的真相,只能得出一个“一村子妖怪”的结论。
我就知道这么久没人来的村子绝对有鬼!
西村垂头丧气地想着,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救走三枝小姐,只怕等到晚上连自己都要被当成给那个什么神明的祭品。
他们被关押在村子的中心,不时有路过的村民看似不经意地从他们身边经过,然后看似随意地和他们聊上几句,言谈间丝毫没有把他们当成俘虏或者祭品的样子,无论是想要夺走银矿的商人还是直接抢夺的强盗在他们眼里都是需要好好招待的贵客。
这些人聊着聊着就会变得热情过头,最后还是需要那位神官来帮他们解围,这个男人对他们的态度要比村民正常不少,但也同样不回答西村的问题,一行人就这么等到了晚上。
海水涨落的声音冲刷着海滩,月亮高悬天中,村民们穿着统一的衣服来到了村子中心,那位神官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表情肃然。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强盗的手脚都被打断,只能歪着脖子看祭祀的场景,西村表现出的配合和日夜的说情让他没有沦落到和他们一样的境地,所以他也是唯一一个被捆起来的人。
西村坐在地上,看着村民们虔诚地跪下,头紧贴着地面,口中念着他没听过的祷词,日夜小姐也在其中。
“吾神自海上来。”
“乃施万众以福音。”
“吾神无目,乃不设喜恶。”
“吾神无耳,乃不闻蜚语。”
“吾神无口,乃只予不求。”
“吾神无意,故诚心祈愿,有愿必成”
“是故,其名曰……”
随着人们的祈祷,西村感到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那震动越来越剧烈,村子中间的大地被顶的凸起,随即裂开了数道缝隙,大量的黑色泥浆像鲸鱼的喷气一样直冲上天,又落到地面。
然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无以言喻的巨大之物,漆黑如深夜,巨大如山峦,村民的屋子在他脚边就像火柴盒那样渺小,而祂的身体还没有完全脱离地下。
被村民们崇拜的存在有着硕大的头颅,浑圆的肢体,全身不断流淌着污血一般的黑色泥浆,那摸样他有些熟悉……这个顶天立地的巨灵,怎么有些像是……
婴儿?
那巨物茫然四顾,听着村民的祈祷,混混沌沌地俯下身去,祂脸上并无五官,而是模糊一片,西村抬起头,恰好和祂的面孔对视,一瞬间,男人的心中便响起了一个悠远神伟,仿佛从高天原响起的声音,祂的意志如广阔的大海,将男人包裹在内,他一瞬间就明了了这位神明的想法。
“我,我的愿望是……”
男人双眼无神地看着与他对视的神明,口中说道。
但就在这时,一双从背后伸来的手当在他眼前,西村只觉得手腕一松,捆着他的绳子便被解开。
他愕然回头,只见一个从未在村子里见过的干瘦老人抓着他的手,不由{扒∽Ⅴ≠ⅶ%仪£无?/齐%0∧靶@巴&分说地扯着他向森林跑去。
“——有人逃了!”
身后,隐约传来村民的叫喊。
第604章:人愿有时尽,神恩自无边 5.5
森林中,两个人影正没命的狂奔。
进入村子时的道路在短短几天内就被杂草重新覆盖,带刺的树枝划破了两人的衣服,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红印,追兵的声音渐渐远去模糊,但两人仍旧不敢减慢脚步。
“这位……”
西村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说道。
“早人。”
老人说道,他的年龄看上去足够当西村的爷爷,但说话声却中气十足,哪怕在山中颠簸了一路也脸不红气不喘。
“早人大人。”
西村重复了一遍,和村民不同,老人的名字能够正常念出来,而且他也是西村在这座山里见到的唯一一个上年纪的男人。
“多谢您救了在下。”他郑重地地行了一礼,在那之后,男人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开口追问道。
“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巨大的……”
他本想说“那个怪物”,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好像从心底抗拒着用这种贬低的词汇去称呼祂。
“那不是怪物。”老人——早人说道:“那是我的错误。”
他的脸上浮现痛苦与悔恨交错的表情:“我会把你送出这片森林,不要再回来了。”
“什么?”西村一愣,下意识看向身后:“但小姐她还在里面!”
“已经晚了。”早人不忍地闭上眼:“如果她是靠自己见到神明还有离开的机会,但她是被那些家伙带到神明面前的,一瞬间就会走到欲望的终点,至于其他的人——”
他摇头道:“只靠我一个人没办法带那么多人离开,何况一群强盗落得那种下场也算报应。但你们是被那些混蛋骗进来的,就算只救一个也好……”
“骗进来?”西村瞪大了眼睛:“你说我们是被骗进来的?难道松井那家伙一开始就……”
他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那块银子!”
现在想想,那个村民故意装作不小心把银子掉在地上,又反复强调同样的东西村子里有多少的行为实在是可疑的过分,只不过那时他们被那么大的天然银矿蒙了心,竟然没有怀疑对方的目的!
“但是为什么!”想清楚了这一桩事,男人心中却仍抱有疑问:“为什么要把我们骗进村子?我们手里根本就没有值得被你们看上的东西吧!”
这个村子虽然与世隔绝,但他在这里的几天中享受到的生活却是在外面从未有过的,而村民们无论财富容貌还是能力都远超外人,即使放眼整个国家也是上上人物。
世界上的道理从来都是无的羡有的,少的羡多的,哪有皇帝会眼馋乞丐碗里的半块饼呢?
“难道是你们打算占领外面的世界,想要人给你们带路?又或者是要把我们当成给那位神明的祭品?”
男人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种理由说得通。
“没那种事。”早人缓缓摇了摇头:“你刚才说的有一处错误,你们并不是没有值得我们看中的东西——你们自己就是最珍贵的东西。”
后面的追兵似乎已经被甩开,西村的体力也差不多刚好见底,两人只好改为步行前进,早人简单的把这个村子遇到的事讲了一遍,听的西村连连惊呼。
“能够实现任何愿望!”西村眼中露出憧憬,畅想的神色:“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慷慨的神明大人!”
“但这样说的话,我对你们岂不是完全没用处?”
虽然差一点就被人囚禁,但听到早人的描述,西村仍旧情不自禁地想象起心想事成的日子,换成是他有这样灵验的神明保佑,恨不得在金山银海,酒池肉林里过一辈子,自在逍遥,比起神仙也不差,又怎么会专门骗人来玩弄?简直就是一个大活人趴在地上抢劫蝼蚁嘴里的渣滓还沾沾自喜——这岂不是疯子所为?
∩【q|群{}4↗六∴ⅱ=柒~弍/久≤4⊥芭≡san⌒“该怎么解释呢。”早人看着西村,忽然说道:“我听说你是商人,那我问你,人离水,可活否?”
“当然是不行,人离了水几日便死。即使勉强不渴死,没有水灌溉庄稼,也没个活路。”
“既然这么重要,想来在外面一杯水可以价比黄金了。”
“这怎么可能?”西村道:“要水的时候可以到河边去打,只要拿得动,打多少都没人管你。如果离河太远,在门前打口井也就是了,如果附近连井都打不出来,那就搬去有水的地方嘛。”
他思考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如果某地大旱,那一杯水倒是真有可能价比黄金,还会有人专门守住了水源不许他人来打水,为此闹出人命也不奇怪。”
“正是如此。”
早人认同了他的说法:“世界上东西的价值并不完全取决于它的用处,也和数量有关,再怎么珍贵的东西,当变得和江河里的流水一样取之无尽用之不竭,那么也就谈不上贵重了。”
“我……从没想过这种事。”西村喃喃自语,早人描述的那个世界实在有些挑战他的想象力:“你是说,假如世界上的黄金比沙子还多,那么沙子就会比黄金更珍贵?”
早人摇了摇头:“不是黄金比沙子更多,而是黄金和沙子的数量都是无穷无尽——你知道什么是无穷无尽吗?”
“假如你是一条生活在海里的鱼,那么包裹着你的水就是无穷无尽的,明明你离开它就会死,但你甚至不会察觉到它的存在,而只会把心思放在其他地方——比如一条能你吃的小鱼,或者一株海藻上。”
“然后,你再想象一下,现在海里的小鱼也变得无穷无尽,海藻也无穷无尽,海藻下的沙子,沙子里的小螃蟹,螃蟹吐出的泡沫……这一切都无穷无尽。所有的无穷无尽在同一时间,同一个地方,在过去,在现在,在未来——都无穷无尽地叠加在一起,哦对了,因为你不会死,所以时间也是无穷无尽的。这些东西把你体内的每一个缝隙都填的满满当当,当然,在你的身体之外还有更多的水,小鱼,海藻……”
“等一下。”
西村痛苦地举起手:“我的酒可能还没醒,实在没办法想象您说的那些东西,而且您未免也用了太多次的无穷无尽这个词……”
“想象不到就对了。”早人哼了一声:“这根本就不是人能想出的玩意,所以那些家伙也就不算人了。”
他的脸色渐渐变白:“一开始大家只能想到向神明祈求金银宝石,一切能想象到的珍贵财宝,很快这些东西就变得多到没有意义,然后他们开始祈求容貌,体格,才能……到这里还算正常,但这种祈祷是无限制的,神明的回应也是无限制的……”
“你明白吗?只要有一个人偶然想到了新的东西,几分钟后这玩意就会变得‘无穷无尽’,到最后,每个人都长着同样‘最完美’的脸,有着同样‘最优秀’的天赋,穿着同样“最漂亮”的衣服,用同样的声音说着同样的话——不光身外的财宝失去了价值,我们本身也变得失去了用来相互区分的差别。”
“如果所有人都从内到外的成为了完全相同的存在,那我们究竟是谁?我们是很多人,还是同一个?”
“而直到那个时候,他们还在不断地对神明祈祷,我已经没办法弄清楚他们的思维和语言,也不知道他们祈求了什么——反正在我听起来那就是一堆毫无意义的呢喃。他们的样子也变得越来越奇怪,到最后已经变得和神明一样,只保留了大概的人形,身体却是一滩软到站不起来的黑泥巴,村子的屋子,道路,海滩,爬的到处都是这样的怪物!”
“但我看他们还很正常啊?”
“嗯,那还要归功于我的弟弟。”早人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些许自豪:“他一直比我更聪明,也是他让大家从怪物变回了人……虽然我宁愿不要这样。”
“他提出了一个说法:虽然神明有求必应,但只有一个东西是祂没办法无限提供的。”
上一篇:无限,这个队伍太苟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