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她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另一只手，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死死将碎片的躁动压制了下去。
“区区一块面具而已，马上给老娘安分下来——”
怨灵的咆哮声中，赤色的纹路延伸到了面具之上，高温的火精在金质的面具碎片表面烙印下一道道鲜红的纹路，熔化的金色液体滴落在法阵的表面，噗嗤一声之后化作蒸汽。
“——否则就熔了你丫的！”
！！！
或许是控制的法术起了作用，又或许是这东西真的听懂了花子的威胁，在最后一次猛烈的挣扎过后，面具的残片便安静了下来，老实地漂浮在原地。
“乖孩子。”
花子露出满意的微笑，随即，她旋转手掌，地面的纹路也随着她的动作而变化，眨眼间化为了全新的术式。
高悬的大厅中，怨灵清了清嗓子，用肃穆的音调命令道：
“开——路”
在仪式的驱动下，天官面具上散发出金色的光芒，金光沿着神像的双眼伸展开去，笔直地刺破了黑暗，就像在空中架起了一条金色的长桥。金桥的一段连接着法阵，从城的脚下延伸出来，而它的另一端则消失在黑暗的天穹中，不知道终点通向何方。
“完成！”
怨灵兴奋地大声叫道，她直冲进法阵，拉住了少年的手掌：“大哥哥，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多谢。”少年点头致谢。
“哎~这么说就太客气了~”
怨灵小姐捂住嘴，呵呵地笑了起来：“感谢的话，就等大哥哥恢复记忆再说吧——嗯，要是能来点实际的报答就更好了。”
“具体是什么样的报答呢？”
“简——单！”
她唰地从怀里掏出了好几本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股脑塞进了少年的怀里：“放心啦，不会让大哥哥作违心的事情，到时候就按照书上的内容来做就好了——都是绝对安全无害的名著哦~”
怨灵的手速相当之快，一旁的神官也只来得及看到最外面几本书的名字。
《仙鹤姑娘的报恩》《田螺姑娘的报恩》《狐狸姑娘的报恩》《老虎姑娘的报恩》《鲤鱼姑娘的报恩》《哥斯拉姑……》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为什么这上面报恩的都是姑娘，但神明大人不是男性吗？
果然，关于神明大人的事，我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啊。
在神官的注视下，两人踏上了通天的金桥，在少年踩上金光的瞬间，他脚下的光芒就具现成了踏实的黄土大道，随着城迈开脚步，少年和怨灵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大厅，只剩下仍旧运转的法术和没有消散的金光道路——还有孤零零的神官。
直到这时，他才从激动的心情中恢复了过来，之前的各种疲劳和疼痛在这时候重新回到了身上，年轻的男人脱力地倚着墙壁缓缓坐下，他感觉自己的全身像是要散架了一般的酸痛，但神官的表情却像是完全不在乎这些小事。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他深呼吸了几次，发出抑制不住的畅快笑声：“成功了，我真的做到了！这样一来，神明大人就能恢复力量了吧？我们的世界也……”
笑着笑着，男人忽然愣住。
“……话说回来，现在我要怎么下去？”
“那是……”
在迦具土的权能展开之后，神像的头颅被包裹在烈焰之中，赤红的结界上缠绕着跳动的焰珥，将想要干涉法术运转的黑暗烧灼殆尽。神明的火焰还在同时散发出无尽的光亮——奈落亲自督建的神像高度堪比山峰，确保了市民能够从城市的任何角落看到它，而正因为如此，在神像的头颅被点燃之后，它的光芒也就如同箭雨一般，撒向了城市的每一片土地。
“光……”
国栖，野栖，乃至于没有心智的失魂者，在火焰的光芒出现的瞬间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哪怕是前一秒打生打死的敌人也放下了武器，呆滞地看向天空，而他的敌人不会趁机攻击，因为对方也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在那里，熊熊燃烧的火焰盘踞在神像的头顶，在漆黑的夜色中宛如亮起的灯塔……
很多人甚至是第一次见到火焰的光芒，他们茫然地看着这幅景象，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份新奇的温暖。
“那是……火？”
有见识较多的人说道。
“火？那不就是火魔的诅咒吗？天啊——这么大的火，一定是火魔现身了！我们快跑……不对，快去祈求神明大人保佑！”
有人惊恐地叫喊着，想要摆脱这种陌生的感觉，但另一些人却有些迟疑。
“真的吗？但我感觉很舒服啊，就和神明大人照耀我们的感觉差不多……”
“大胆！你怎么能把神明大人和火魔并列！”
“但是……”
人们为各自的感受争执不下，但其他人，或者说其他的存在却不像他们那么纠结。
“吼！！！”
在火焰的光芒出现的瞬间，城市各处肆虐的失魂者就停下了动作，像是被拔掉了电源的机器人，保持着最后的姿势凝固在原地，它们最后的动作就是把自己的头颅转向神像的方位，哪怕这个动作会折断它们的颈椎。
从怪物手下逃生的人们惊魂未定地站起身，然后快速从它们身旁跑开，即使这样，失魂者们仍旧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它们好像被定住了……好机会！”
有大胆的人抓起一旁的武器，朝着怪物的身上砍过去，锋利的刀剑砍进失魂者的身体，对方却依然纹丝不动。于是，那人便想要一鼓作气，彻底把眼前的怪物砍杀，但就在他第二次挥起武器，想要继续之前行为的时候，失魂者却忽然动了起来。
“啊？！”
大惊之下，男人一屁股跌倒在地，他手脚并用，狼狈地向一旁逃走，但被攻击的失魂者却没有留意脚下的倒霉蛋。
它的脑袋仍旧朝向神像的位置，火光投射在它的脸上，怪物呆呆地注视着火焰，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吼叫。
下一秒，失魂者的身体消失在原地。
怪物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不顾一切地在街道上飞奔，阻拦在它路线上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障碍都笔直地撞过去，就算遍体鳞伤也毫不在意。
而它的目标，正是燃烧着的神像。
这种情况并不只是出现在一只失魂者身上，整个城市中的失魂者都在同一时间行动了起来，数不清的怪物汇聚成浊流，席卷了街道和建筑，朝着中心的神像涌去。
不仅是市内，城市和荒野中，凡是火光能够触及的位置，被照耀到的失魂者都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可以说，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失魂者都朝着黑夜中的光芒涌来，宛如扑火的飞蛾——只不过，这次飞蛾的数量稍稍多了那么一点。
第707章：花 子 妙 计 安 天 下 （4.6）
和上方事态的顺利发展类似，神像脚下的战斗结束的也相当迅速。
通过话术和利诱，宫司成功将八名大神官全部拉拢到了自己的阵营中，整个过程下来，最多的时间竟然是耗费在了赶路的过程中。
能够这么轻易地说服其他人，宫司自身的能力只能屈居第二，最重要的还是奈落自身的性格。
几名大神官都是最早跟随奈落的信徒，对她的性格再清楚不过，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不拿出几颗脑袋来顶罪，这位大人的怒火是消不下去的。左看右看，唯独这几位大神官的脑袋大小长短恰到好处……
很不巧，脑袋这玩意大家都只有一个，也没法从屁股后面的四次元口袋里掏出个冬瓜什么的凑合着使使，那没办法，既然大家都不愿意丢脑袋，那就只能委屈大人您把脑袋交出来了。
由于拉人入伙的过程实在太过顺利，宫司甚至没来得及开个战前会议，八位神官在出手的前一秒还在防备着身边的同僚，直到发现队友也朝着奈落冲了过去，大家才带着一种恍然大悟和尴尬的表情，互相干笑两声以示友好。
这么巧，你也反了？
在那一刻，众神官的心中甚至出现了一种“我们人多，这把有戏”的错觉……
只不过，错觉就只是错觉罢了。
即使集合了全部大神官的力量，也仍旧无法在这位看似柔弱的女子面前坚持哪怕三分钟。
名为战斗，实为屠杀的游戏在开始不久后就宣告结束。
“你们的两面三刀并不让我意外。”
迈着悠然的脚步，奈落背着双手从散落一地的碎肉中踏过，刚才还气势冲天的八人合击之阵已经变成了一副地狱般的抽象画作，缠绕在一起的内脏，带着惊恐表情的半边头颅，已经分不清主人是谁的残肢，散落的人体胡乱堆放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屠宰场的垃圾处理点。
女孩挑选着落脚点，小心翼翼地避开不让自己的鞋子上沾染神官的血污，最后，她来到唯一一个身体几乎完好的人身边，低下头，用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宫司。
“但是……你们为什么会觉得只要联合起来就能战胜我？”
奈落一板一眼地掰着手指：“你们的一切力量，武技，法术，就连名字都是我赐予你们的——你们竟然用我教给你们的法术来对付我？”
她歪了歪头，诚心实意地问道：“你们从哪来的勇气？”
“嗬嗬……”
宫司倒在地上，他的状态是几人中最好的一个，但此时也没有了行动的能力，男人的四肢被人用最粗暴的手法拧断，像是卸螺丝一样脱离了身体，他仰面朝天地倒在血泊中，如同一只被人恶作剧的可怜乌龟，艰难地想要翻过身去。
听到奈落的问题，男人的胸腔像是破风箱一样起伏了几下，把嘴里的血沫吹起，气流从断裂的牙齿中经过，发出嘶哑的笑声。
“勇气？我们怎么可能有这种少见的东西？”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伟大的先知啊……让我们如此做的，是‘恐惧’和‘不甘心’啊。”
“要毁灭我们城市的人，不就是您自己吗？现在才来奇怪我们为何要反抗，是不是也太滑稽了？”
“这有什么问题吗？”
奈落眨了眨眼：“是我带领你们建起了城市，是我给你们带来了文明，是城给你们带来了光，既然你们的一切都来自于我，那么对于我而言，你们和宠物、玩具有什么区别吗？作为因我和城而存在的，就算我想要把这些收回来，你们应该心怀感激的服从我的一切命令才对吧？”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男人低沉地笑了起来：“对于您而言，这里只是个积木搭起来的玩具屋，让您和神明大人玩过家家的地方，不开心了就一脚踢倒，想要玩耍的时候再搭一座就好。但对我们来说，这里就是我们唯一拥有过的家园啊。”
他艰难地抬起头，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城市：“我还记得这里最早的样子，用碎布搭起来的帐篷，风一吹里面比外面还冷，用烂木头和不知从哪捡来的杂七杂八玩意堆成的围墙，还不到我的腰高，感觉一脚就能踹出一个窟窿来。”
“那时候焦热总是说自己迟早要建出最高，最结实的围墙，让大家不用再担心荒野里的危险……不过他大概已经忘记这些事了吧。前几天他还在我面前抱怨为什么外城建的这么高，爬起来费力不说，还能省下修补的花销，反正薄一点外面的野栖也进不来……呵，这没关系，我帮他记着呢。”
“还有黑绳，其实她一直都想要当夜见神的宫司，结果大人您直接指定了我，那时候她还伤心了好久来着，连带着把我也恨上了，直到我给她找了负责收取祭品献给神明的工作才算勉强了事——嘛，她现在应该挺感谢我的，毕竟想要借着进货的理由把祭品私自留下，就数这个职位最方便不过了。”
“还有等活，叫唤……呵呵，过去的日子真是叫人怀念啊，虽然大家都很辛苦，但也真的很开心。”
“那时候我们都发自内心的感激您，毕竟是您给了我们更好的生活……其实现在也一样，只不过……”
“就算是养宠物，喜欢就拿过来抱一会，不喜欢就随意抛弃的主人也是最差劲的哪一种啊。”
男人用怀念的语气回忆着过往，然后将目光收回，直视着奈落的双眼：“大人啊，建立这座城市的不仅是您，还有我，还有城市里所有的人——”
“这里不是只属于您一人的城市，所以，想要抛弃这里的话，就算要和您为敌，我也在所不惜！”
“……就这些吗？”
宫司慷慨激昂的话语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结束，听完了男人控诉的奈落既没有因对方的不敬而愤怒，也没有被他话语中的真切感情而打动，女孩点了点头，用平静的语气评价道：
“无聊。”
“？！”
“还以为能讲出什么大道理，看来这么多年你这家伙只长了体重啊。”
奈落无聊地把手在鼻子下面摆了摆：“不过，我也不是什么恶魔，看在你跟了我这么久的份上，你的临终祷告也算是听完了——这样一来你就能安心的去死第二次了吧。”
她毫无留恋地跨过宫司的身体，顺便一脚踩碎了半颗已经辨认不清身份的头颅，抬头望向天空的金光，然后又看向从远处奔来的失魂者——被诅咒的怪物浪潮前赴后继的朝着神像扑来，不时有失魂者在队伍中跌倒，随即被后面的无数双脚踏成肉泥。它们从四面八方的街道上涌来，虽然失去了攻击性，但这种不顾一切的行军已经足以摧毁任何敢于阻挡在队伍前方的一切阻碍。
“虽然这种家伙∮八≥就|五>算全}七@上来∩一+*也做不到什/五／么事{七^，但也不能让你们弄脏他的雕∈零#像≈八∪啊>八]。=搜#”=索∮
看着摧枯拉朽的怪物之潮，奈落面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群失魂者竖起手掌。
“滚开。”
女孩的声音一下子就被失魂者的脚步声所淹没，但下一秒，更大的声音又盖过了怪物们带起的声浪。
宛如秋风扫叶，失魂者的身体横七竖八的飞上了天空，无形的刀锋横扫过街道，将怪物的肉体连带两侧的楼房一同斩断，来不及躲避的野栖和国栖也被毫不留情地纳入了攻击范围，比起能够复原的失魂者，这些被卷入的无辜者在第一时间死的不能再死——幸好能够在这种浪潮里坚持的人本来就不多。
“接下来，就该管管不听话的家伙了。”
她看向燃烧的结界，皱了皱眉，然后迈出脚步。
就在那个瞬间，倒在地上的宫司终于用被拧断的手臂撑起了身体，背对着他的奈落完全没有发觉男人的动作，或者说，就算看到了，她也不会把这种事放在眼里吧。
而这就是宫司等待了许久的机会！
他咬着牙，用折断的手臂蘸上同僚的鲜血，在地面迅速描绘着某种图案，裸露的肌肉，撕裂的神经，折断的臂骨在粗糙的地面上来回摩擦，堪比酷刑的折磨让宫司发出苦闷的惨叫。
“呜！”
男人转过头，一口咬住衣领，硬是把本能的叫声咽了回去，然后继续着动作。
以断肢为笔，以鲜血为墨，男人在身周描绘出怪异凄厉的图案。
饱蘸血墨的如椽大笔在地上肆意挥洒，泼洒的血迹一开始看上去只是胡乱的涂鸦，但一片凌乱的纹路中，又隐约透露出某种特别的规律，渐渐的，混乱的纹路中竟然开始浮现出鲜明的图画。
刀山，钢爪，铁绳，热镬，斫锯……诸多恐怖的刑具在地上铺开，无数狰狞的小鬼穿梭其中，抓着不同的刑具在一群人的身上施虐，斫或锯。空间中灼焰覆天，烧铁为地，上有炽浆火雹，下游裂地雷火，端地一副地狱浮世绘的骇人景象！
在画出地狱图景的同时，细若蚊蚋的呻吟从他的口中吐出，如果仔细听闻的话，就能发觉那似乎是某篇经文的内容。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血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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