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更有甚者,一些人甚至会主动请缨去拉友人下水,有些抱着“可以让别人来替代我”的天真想法,而最黑暗的一批人——他们仅仅是不甘心只有自己一个人受苦罢了。
自它第一次诞生出模糊的意识开始,类似的剧情已经发生过不知多少次。哪怕是最恩爱的情侣,最要好的朋友,在黑暗的囚笼中面对匍匐蜿蜒而出的混沌怪异,也会尖叫着相互推搡,试图用对方来垫脚,好让自己能成为更晚吃掉的那一个。
从这种怨念中酿造出的灵体会对生者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
漆黑一片的房间中,养育怪异的黑道头目狂妄地大笑,期待着又一个猎物成为怨灵大群的祭品。
尚未成型的怨灵大群纠缠着对方的四肢,就像过去演练过的千百次一样,把自己的业力不断注入目标的体内,试图把他拆解成同样凄惨的肉块。
然而,满身诅咒,已经开始半尸化,好像随时可能倒地的少年没有逃走,没有求饶,也没有攻击自己。
‘没关系,害怕不是可耻的。’
他这样说着,然后用僵硬的肩膀担起了怨灵的身躯,带着他们一步步走向那个因为恐惧和束缚而无法出手的罪魁祸首。
‘我给你们做个示范’
这一拳打倒了那个男人,也彻底解放了怨灵最后的心结。
它撕碎了那个邪恶的灵魂,把他撕成6666份吞了下去。
在那一刻,怨灵本应该除对生者疯狂怨恨之外再无他物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抹不同于恨意的情感,尽管微弱,却如同贫者献给佛祖的灯火,即使能让千灯熄灭的寒风也无法让它动摇。
“多么美丽的人啊,多么温柔的人啊,花子知道哦,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不一样的,独一无二的宝物。只要有大哥哥在,花子就什么也不怕了。”
那些死者的怨恨,绝望和疯狂并没有消失,但花子学会了把它们控制住的办法——用比怨恨炽热无限倍,沉重无限倍,巨大无限倍的情感去压制本能的憎恨。
那就是对某个人的爱。
她是以绝望和怨恨为生的般若怪异,她是只属于一人,为他带来幸福的屋敷之灵。
“所以,花子也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哦?”
怨灵大群终于发泄完了自己的情绪,她看着周围聚集起来的污秽,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又看向空中。
“不过,可别觉得花子和你们一样无耻,不会在这种事上欺骗你——我说过,我会注视着你自寻死路的表演,并且在你死去,在深渊里哀嚎的时候为你惋惜一秒。”
她拍了拍手掌,甩掉上面不小心沾染的污秽,做出恍然大悟的惊讶姿势:“哦!花子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现在就算想死也死不了了。”
“所以,惋惜什么的我就先欠着咯?”
说着话,怨灵大群对准天空的神之目,举起手掌。
“通告,各位城里的居民,很遗憾的通知各位,过去零税收,无房租的好日子已经结束了。”
“现在——是各位该还债的时候了。”
无数年来,夜见之城接纳了不知多少摆脱诅咒的死者,花子的肉体人格诅咒也随之施展了无数次。而此时此刻,她却逆转了诅咒的流向,将过去的诅咒一口气解除。
下一刻,凄惨的哀嚎声一瞬间响彻了城市上空。
第727章:老东西,你的诅咒最没用啦(4.6k)
花子张开五指,而后又收紧,遥遥握住漂浮在天空的神之目,接着用力转动手臂。
尽管手中空空如也,她的动作却显得十分艰辛,好像正握着的不是空气,而是一艘万吨巨轮的船舵。怨灵咬着牙,拼尽所有力量旋转手臂。
啪啪啪啪——
筋骨绷紧的声音鼓点似的响起,手臂的肌肉抽动着,在两股反方向力量的对抗下剧烈抖动。
喀嚓!
最终,随着掰断甘蔗的声色,她的一条胳膊被自己硬生生从手肘的关节处扭断,就像人撕开一只鸡腿。撕裂的肌肉,软骨和韧带从裂口处迸出,又被身体的主人毫不在意地握住,再一用力,将错位的部分生生掰了回去。
吱——嘎
空中的神之目像是生锈的机关旋钮,发出艰涩刺耳的声响,在花子的意志下开始缓缓转动。
不同颜色的光芒在它的表面流转,每一秒都在变化着,就像悬挂在舞台上空的迪斯科球,又像是被削出成千上万切割面的球形钻石,每个面上都映照出不同的景象,每一个景象就代表着一个死者的视角。
死者将自己的眼睛寄托给夜见神,从而让他代替自己承受伊邪那美的诅咒,而当花子切断了二者间的联系,那些被截留的诅咒便再次顺着眼睛降临到了每个死者头上。
影子般缥缈,看不清样貌的女人身影再次回到了神之目中,低垂着头,海草一样的黑发遮住面孔,只露出遍布青筋的脖颈和手掌,袖口处滴落着可疑的粘稠液体,一看便知是日式灵异恐怖中的极品了。
她的身影最开始只有一个,但紧接着便分化为成百数千,出现在眼球表面的每一个场景里。
于是,那些视角开始闪烁,取而代之的是一模一样的情景——女子的身影在视线里越来越大,直到填满了所有的视野,她伸出双手,温柔地将视线的主人拥入怀中。
然后,不可违逆的侵蚀,开始了。
死者的身体从接触的部位开始溃烂,肌肉泛出死一样的青白色,接着肿胀软化,变成乳酪一样柔软多孔的结构。白色的蛆虫,黑色的甲虫,从内部啃食着腐烂的血肉,然后产下更多的卵。
花样繁多的死法浮现在它们的躯壳,一个个死者哀嚎着化为畸形的残骸,永恒的痛苦再次出现在它们身上,记忆,理智,思维……一切秩序之物打造的闸门都被痛苦的海啸冲垮淹没,只需要一刹那,它们就又变成了漫游在尸骸秽土上,希求解脱的不死行尸。
再一次的,黄泉开始向着最初的模样转化——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没有任何值得留恋之物,只有永无止境的绝望与不得解脱的疯狂。
只要见到伊邪那美的真容,就会被必死的诅咒侵蚀,它们如同经验老到的猎犬,以冰铁之心不知疲惫地追逐着猎物。哪怕手握事件万物无一可破的坚盾,哪怕有着天上地下无人可及的神速,也无法躲避母神的‘爱意’,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因为她并不在别处,而就存在于你的恐惧,你的心灵,你颤抖的视线之中。
没有≮芭@先∩误∝后顺序∷,()*,#$起≥整座∷一[城市在↗舞<>伊?/琪[邪]灵%^那美力量流$霸∥出的那∝八^一刻就△《/注⊥Q$定!》/了>裙≥结局。
怪异畸形的死骸四处奔走,它们攻击着所见的任何事物,又不断的毁坏自己的肉体,无数亡灵汇做阴影般的洪流,将接触到的任何事物吞没,撕碎,将曾经的居所化作腐败污秽的血肉地狱。
“背叛…………”
毒风再次席卷大地,带走了每一声哀嚎,一个饱含怒火的声音模糊地响在花子的耳畔。
在将城市里的死者还原为曾经的样子,这并非是伊邪那美的本意,否则她也不会甘愿在占据优势的时候接受花子的条件。但就像灵体无法拒绝自身的执念一样,她也无法控制诅咒的蔓延。
花子的做法无异于当着她的面打碎了她最爱的花瓶,还在上面碾了几脚,把仇恨拉的稳稳当当,在如今的伊邪那美心中,就算把花子和伊邪纳岐放绑起来放在她面前,恐怕黄泉女神也要考虑一下要先杀哪个。
“呵……”
看着女人可怖的表情,花子用手指拉着眼皮,做了个鬼脸:
“生气了吗?但没有用哦,花子现在用的可还是大哥哥的眼睛,只要看不到你——老家伙,你的诅咒就最没用啦!”
“至于能承载你降临的夺衣婆……很抱歉,刚才被你的诅咒弄死的那个就是了~”
【嘶!!!】
女人捶打着眼球,发出愤怒的吼叫,但却像被隔在一堵透明的墙壁外,怎么也无法触及花子的身体。
只要夜城的祸津国还在维持,伊邪那美就无法拥有真正的自由,尽管现在是黑夜,她的力量可以进入黄泉。但如果不触发她的诅咒,伊邪那美就像镜子里照出的镜像,无论看上去再怎么诡异恐怖,对花子而言也只是虚假的影子。
“这场演出正要到最高潮呢,无论是谁,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观众席上,为花子的精彩表演鼓掌欢呼就可以了!”
说话间,怨灵小姐再次启动了肉体人格的诅咒——以残留在死者体内的眼睛为坐标,尽管这些眼球没办法让死者重新隔绝伊邪那美的污染,但却能够把花子的意念透过扭曲的精神,直接送进亡者的思维里。
海量的负面波动向她袭来,每个死者心中的绝望与痛苦都沿着诅咒反向侵入花子的精神世界,无尽的死者在无尽的时间中积累起的的疯狂情绪叠加在一起,偏偏这些情绪又有着完全相同的执念,绝望,自毁欲,破灭,恐怖……这东西几乎可以称之为“集体无意识”了。
说它是一个代表着生者负面情绪的‘黑阿赖耶’也不为过。
换成普通的神明,如果直接用自身意识去承载这种程度的怨念,恐怕会在一瞬间被扭曲权能,变成痛苦之神的之类的玩意。但是,直面了怨念冲刷的花子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波动,她就好似面对春风拂面一般,把这些怨念全部承受了下来。
“贫弱!”
她的声音炸响在一切亡灵的耳边:“你们这群家伙,给我清醒一点!”
理所当然,没有死者回应她的叫嚷,她自身在夜见城并没有什么声望,又经常用假名自称,这时候跑出来喊话自然不会有人回答。不过,她的第二句话就在这些亡灵中掀起了滔天风暴。
“你们难道不想要解脱吗?”
!!!!
哀嚎之风戛然而止。
对这些死者来说,这句话比什么咒语都要有效,对解脱的欲望甚至暂时地盖过了身体的痛苦,亡灵们骤然安静下来,吃力地转动着腐烂的头颅,寻找着说话人的位置。
“谁是为你们带来光明的太阳?是谁一直在诅咒中保佑你们?谁才是你们当追随的伟大之神?”
花子嘹亮清晰的声音继续响在它们的心中,甚至盖过了伊邪那美的吼叫。
“夜见神!”
她高喊道:“绝望之人,痛苦之人,冀求解脱之人啊——尽可汇聚于此!”
“祈祷吧!如往常一样,向吾神祈祷吧!”
“汝需得知,吾神许诺的解脱就在此处!”
般若之灵高举双手,迦具土的火焰随着她的动作再次扩张,沿着蛛丝划出的轨迹,将城市笼罩其中。如果从上向下俯视,就能看出火焰燃烧的痕迹似乎被刻意布置过,在城市里勾画出一张复杂而密集的阵势,它由数个质点和交叉的路径所组成,而最后的质点则正位于那座通天彻地的高大神像脚下。
“夜见……神……”
亡灵的呢喃毫无章法地响起,在花子的要求下,对夜见神的祈祷是每个人的必修课,除了归属伊邪那美所有的失魂者,就算野栖也会每日数次的念诵夜见神的名号——因为环境的关系,他们平均下来甚至比国栖还要虔诚一些。
如果任由这些亡者长时间陷入疯狂,它们对夜见神的记忆不会残留太久,但花子选择的时间恰到好处,又把神明和解脱联系在了一切,这一点大大刺激了这些死者的神经。于是,一些还没有彻地崩坏的亡灵艰难而破碎地颂念起了平日里的祷词。
“礼赞……御黯夜见……彦名尊……”
恐怕连它们自己都记不住这些名字代表着什么,但是,在话语出口的瞬间,他眼中的眼球忽地一颤,随即燃烧起来。
迦具土的火焰焚烧尸骸,尸骸中诞生污秽,而洁净的灵魂由此而出。
火焰安静的燃烧着,伊邪那美的诅咒在火焰中逐渐崩坏,躯壳干燥皲裂,代表着死之污秽的蛆虫尖叫着,被火焰烤的焦黑酥脆,这个囚禁了灵魂的监狱在火神的权能下被打破,像滩泥土一样倒在地上。
纯粹的光芒从污秽中升起,像一颗微小的星辰,冉冉上升。
在它身旁,一颗又一颗的白色光球脱离了束缚,它们闪烁着悠扬的光芒,摆脱曾经的躯壳,轻盈的向天空飞去。
接着,更多的灵魂被火焰解放,一闪一闪的白色光芒点亮了永远是漆黑一片的混沌天空,它们相互缠绕着,画着弯曲优美的轨迹在天空中游荡,像是布满夜空的明星。
世界的最底层,污秽聚集之所,第一次拥有了漫天星光。
神明的力量来自于愿力,而被伊邪那美的不死之死折磨了无尽岁月的亡灵,它们对解脱的追求恐怕比世界上的任何愿望都要来的强烈。因此,从它们的祈祷中得来的愿力自然也比任何信徒能提供的力量都更加强大。
古往今来,被束缚在冥土的灵魂们,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放,它们将会带着这些愿力上升,一直来到夜见神的身旁,簇拥着神明踏上通往至高存在的道路。
花子注视着灵魂的奔流,满意地勾起嘴角,然后她再次抬高了声音:“木头脑袋——起床看佛祖了!”
轰——!!!
她的话像是一个信号,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夜见神的神像在呼喊声中开始颤动,包覆着躯体的钢铁扭曲脱落,而在神像的内部,一座几乎同样巨大的佛陀雕像露了出来。
这座佛像似乎被不知什么人粗暴地打碎,又被别人用粗糙的方法拼凑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一个有着佛陀脑袋的憎恶缝合怪。它的腹部被掏空,用分属于不同生物的脑袋填充在里面,盘膝跌坐,双手怀抱着一颗慈眉善目的头颅——佛陀之首。而佛像的脖子上面则被整齐地切断,取而代之的是夜见神的头颅塑像——也就是正被迦具土的结界保护着的王座之间。
“——施主。”
被抱在怀里的地藏王头颅张开眼:“已到最后的时候了吗?”
“没长眼睛啊,自己看。”
花子用拇指指了指自己身后,城市中仍旧不断有灵魂从死骸中解脱,汇聚在一处向天空飞去,宛如一条倒卷上天的银河。
“善哉~”
地藏王的塑像展颜赞叹道:“施主果真有大毅力,大决心,才能行此大功德,大慈悲,贫僧钦佩万分。能行此善举,来世必当转生净土,享无量福泽……”
“别闹了,我能不能成佛自己心里没数吗?何况去那帮秃驴的净土有什么意思,拿他们的脑袋当架子鼓咩?”
花子危险地眯起眼:“我说,你说了这么多奉承的漂亮话,该不会是不想遵守咱们的约定了吧?”
“我告诉你啊,我都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一会你要是敢临时骗大哥哥转职去当什么佛陀,小心老娘之后见一座地藏王庙烧一座,你也听夺衣婆说过了,地藏王早就没了,”
怨灵身上的气息变得危险起来,抓起一团业火,瞪着眼睛道:“赶紧按我们说好的走,否则我现在就一把火把你这身臭木头烧了,你和那帮家伙可不一样,烧了就什么都没了哦。”
“贫僧岂敢作诳语?既然施主已经完成了承诺,那么贫僧自然也舍的下这身子。”
地藏王像的心情极好,完全没有在乎花子的威胁,它把自己的脑袋放在一旁,双手合十,口中颂念经文。
“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
“……我所分身,遍满百千万亿恒河沙世界,每一世界化百千万亿身,每一身度百千万亿人……唯愿世尊,不以后世恶业众生为虑。”
“……一王发愿早成佛者,即一切智成就如来是。一王发愿永度罪苦众生,未愿成佛者,即地藏菩萨是。”
“尔时,佛赞地藏菩萨言:汝能成就久远劫来,发弘誓愿,广度将毕,即证菩提。”
佛像腹中的千百面貌同时颔首,他们脸上浮现出喜怒哀乐各异的神情,而那颗佛头脸上则露出似喜似悲,诡异莫名的表情。
他们用合唱般的嗓音,一起欢呼道:
“嘻!地狱将空,大愿已成,如此,成佛之时已到来载!”
“安忍不动犹如大地——”
“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摩诃萨。”
地藏王像的身体猛地膨大起来,他腹中的木头头颅尽皆长出身体,将佛像的身躯撑大,这些增殖的躯体甚至反过来把佛像埋在了在里面。
无数的尸骸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一起,化作直插天际的黑塔。
或者说……一棵树?
传说中,过去的神明能够在上天和人间往来,是靠着一颗沟通天地的神树建木,而如今,地藏佛像主动舍弃了神智,甘愿将己身化作承载地狱一切众生罪业而成长的尸木,它的根须将没入黄泉的最深处,而它的枝干则会一直向上延伸,直到成为贯穿黄泉国的轴心。
“辛苦你背着我走了这么久,这一次,就换我们把你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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