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而另一方面，即使不考虑对方翻脸不认人的可能性，花子的提议本身也相当的刁钻。
在属于夜城的时间里，伊邪那美要画地为牢不许跨入黄泉一步，而等他重新沉睡——伊邪那美又会被他的眼睛限制在神国的狭缝，一来二去还是相当于把整个黄泉让给了花子和夜城，还给了对方一半的休假时间。
伊邪那美脸上浮现犹豫的神色：“要我在一半的时间离开这些孩子……”
她双手捧心，连连摇头：“那怎么行呢？要是没有我在的话，他们不会一下子死掉吗？谁来照顾他们好好的吃饭呢？不行不行，他们是离不开我的……”
（不，我觉得你离开就是对他们的身心健康最好的事了。）
花子少见地担任了吐槽的角色，不过对方的动摇正是她需要的结果，女孩立即抬高声音，大喝道：
“你不是很爱自己的孩子吗？甚至愿意把一半的神国让给我——怎么，发现有可能威胁到自己就不愿意了？哪怕我这个小小的怨灵根本连你的一块指甲都伤不到？”
“我还以为你真的宁肯为自己的理念付出一切，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说什么对孩子的爱，看来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女孩朝地上啐了一口：
“好吧，是我输了，我没想到伊邪那美根本就是只在乎自己的货色，既然如此，我们的约定作废——大哥哥，抱歉呦，看来这次花子要和你一起被关在这里了——”
“等——请！请等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一通强词夺理的输出之下，心慌意乱的伊邪那美彻底慌了阵脚，慌忙解释道：“只要是为了这些孩子，我什么都可以做，只不过，只不过……对了！”
她眼前一亮，连忙为自己辩解：“黄泉又没有日出日落，没办法分清我什么时候该回去，什么时候可以解放啊！”
“没关系，这些东西等一切步上正轨之后很快就会有了。但在那之前……”
占据优势的怨灵紧追不舍：“有了！就用数量来决定吧。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在移植眼睛之前他们必须承受大哥哥的夺眼诅咒。我也不可能一次性拯救整个黄泉的死者，所以不如这样，每当我们拯救了一万——当然这个数字可以商量——个死者，你就必须离开这里。而每当死者补上同样的数量，你就能回到黄泉，这样的办法意下如何？”
“说实在的，你已经赚了不少了——毕竟按照大哥哥的计划，你会被一直封印在两个神国之间，连这点自由时间都没有哦。等我们变成合作伙伴之后也不会这么警惕你，要是有些不小心看到你的家伙还能和你面对面聊聊天……”
“如果连这个都不同意，那我们也没有谈判的必要了。”
∩qun∞!午+*妻√1~+Ⅶ％靈≥(8∷怨灵将手一挥，分布在四周的眼球重新聚集在一起，悬浮在她的手掌之上，紧紧盯着迟疑的伊邪那美：
“我们没有对抗你的把握，所以事先说好，接下来我会直接启动这颗眼睛，然后我们——当然还有女神大人您，会永远地被封印在黄泉里，再也没办法找到你的其他孩子这样也没问题吗？”
“…………”
这次，她的话起到了效果，在经过一番斗争之后，黄泉的女神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同意你的提议。”
“呜呜！！呜呜呜呜！！！”
倒在不远处的夺衣婆突然开始挣扎，尽管她现在虚弱到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在地上扭来扭去，但还是拼命地想要闹出点动静来引起伊邪那美的注意。
和不谙世事的女神不同，作为善恶判官的夺衣婆在实力上无甚可谈，但她能够通过衣领树知晓死者生平的善恶经历，无数年下来对各类勾心斗角的故事见得不少。虽然猜不出花子打着什么算盘，但她至少能确定这么轻易的同意了对方的提案绝对会出问题。
“唔？夺衣？”
伊邪那美转头道：“你有什么事想说吗？……我知道了，你应该也是为这些孩子很块就能好起来而感到高兴吧？稍等一下哦，我这就让你舒服一点。”
她将一部分力量传回从神的体内，后者感受着渐渐壮大的力量，当即跳将起身，打算代替母神和花子继续谈判——反正契约还没有落下，就算现在反悔也不算卑鄙。
“啊，对了，还有夺衣酱在这里呢！”裙
花子突然用更大的声音把夺衣婆的话语盖了过去，她抢在神明开口之前说道：“想必女神大人你对之前的条件有所疑虑吧，那么我还有一个补充提案！”
“为了证明我们不会利用独占黄泉国的机会做出威胁您的事，我提议，就让这位神明大人常驻在这里如何？”
“……哎？”
在夺衣婆诧异的目光中，花子笑着对她点了点头，然后侃侃而谈道：“首先夺衣酱能够判断善恶，能观看过往的经历，如果我们生出了歹念，很容易就能察觉。其次，女神大人您可以附在夺衣酱的身上，也就不需要担心我们用武力解决这位监督者。”起
“这样一来，有她在这里监视，您也可以放心了吧？”
“……你说的方式确很合理，我之前还对你有所怀疑，看来反倒是我太过小心了。”勿
伊邪那美沉吟了片刻，举棋不定的对夺衣婆问道：“夺衣，你意下如何？”
“这……”凌
夺衣婆小心地观察着母神的表情，眼睛小幅度地摇摆着：“母亲大人，我自然是……”坝
“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离开我身边。”拔
伊邪那美的神情显得有些自责：“但是我觉得她说的话也确有些道理——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妈妈我绝对不会强迫你留在这……”
“别说了！”
夺衣婆忽然大喝一声，将岣嵝消瘦的身体挺的笔直，用坚定万分的语气说道：“母亲大人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我绝对会做好监督的工作，就算拼上这条命也不会让母亲大人有丝毫闪失！”
伊邪那美大喜过望：“非常好！我就知道夺衣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那么，从现在开始，契约成立。”
片刻后，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黄泉女神满意地点了点头：“以黄泉之名起誓，我绝不会主动背叛此约。”
“不过，如果你背叛了约定，黄泉的怒火同样会降临到你的身上，到那时你将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痛苦和绝望。”
她身上的气势快速下降，身体也飞快地虚幻起来，把构成身体的力量全部还给了夺衣婆。
很快，女神的气息就彻底消失在了这片世界当中，空旷的大地上只剩下三人对视。
在她们降临的时候，周遭的死者就在黄泉女神的威势下远远避开了这片区域，除了被秒杀的地藏佛像之外再没什么可能威胁到他们的东西，而花子则表示要讨论契约具体的执行方案，拉着夺衣婆走到了一边。
“欺骗母神不谈，现在连御子都要隐瞒……你到底打着什么鬼主意？”
高瘦的神明低头看着怨灵，领教过夜城的力量后，她对这位“兄长”的态度也变得恭敬了不少——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伊邪那美之前的“提醒”让她涨了记性的缘故。
“没错，我就是打着鬼主意~”
花子笑眯眯地抬眼道：“不然我为什么要连大哥哥一起躲开呢？”
然后，她话锋一转：“不过，夺衣酱也是一样吧？你难道不是为了逃离那个疯女人，才主动帮我隐瞒这些事的吗？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啦~”
“我可没有主动帮你隐瞒。”
“好好好，没有没有~”
怨灵用哄小孩的语气敷衍了几句，然后露出了认真的神色，凝声道：“听好了——你不想永远躲开那个老女人吗？”
“我当然……”
“停！”
花子不耐烦地打了个停止的手势：“我没时间听你在这里唱赞歌，我只为你一件事——想不想尽可能离你的母神远一点？”
“要怎么做？”
夺衣婆下意识追问，然后她才忽然回过神来，急忙改口道：
“先说好，我不会背叛母神。”
“没人求你这么做哦，用背叛契约的办法作弊可就太蠢了，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记得我的提议改成了什么吗？判断她什么时候能获得自由的标准是数量——而不是固定的时间，在这上面的手脚想怎么做都可以，比如提前攒好足够的眼球，就能够让她刚自由就老老实实地回去，这还只是最粗糙的办法。”
“我的力量不仅能把组织连接到其他人身上——幸好这群死鬼还有自己的身体——也能从他们身上把眼球夺走，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自由自在的调整两种死者的数量，让他们互相转化。”
“只要我们控制住这个循环的平衡，就能随意控制伊邪那美自由的长度，就算让她一直在天上待下去也不是不可能——当然，为了避免她发觉这种事，然后直接掀桌子，每隔一段时间适当地让她自由一会也是必要的，这么简单的道理，就算是你也能理解的吧？”
她轻视的态度让夺衣婆有些不舒服，于是她反问道：
“那么你呢？特意避开御子的目的是什么？你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事吧？”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理由~”怨灵小姐勾起嘴角。
“你想要永远离开伊邪那美，而我则想要……永远和大哥哥在一起。”
在那一刻，她的表情似乎变回了那个诅咒生者，带来灾厄的怨灵大群，扭曲的浊紫色气息从她的身后升腾了起来：
“最好是，谁也找不到，没有其他任何人——任何女人——能够打扰的那种，只有我们两个的，家。”
“有什么地方还能比黄泉更合适呢？你说是吧？”
她浮到半空，亲切地拍着夺衣婆的肩膀。
“所以，作为共犯，为了我们共同的目的，夺衣酱最好配合一点的说。”
怨灵的眼睛像月牙一样弯了起来，空洞的眼眶配合着血泪，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在传达正面的情绪，就连见惯了恶灵的夺衣婆都被这毫无喜悦之意的双眼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比如，可以从告诉我这个狗屎地方还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开始。”
第726章：爱比恨更重
蹬，蹬，蹬。
不久前还热火朝天，杀机四伏的城市中央重新变得安静，火焰舔舐着房屋的墙壁和房梁，发出噼啪声响。
烧的黢黑的废墟中，污秽之怪的躯体逐渐融化，失去了控制者后，它再次还原成了一滩肮脏不洁的粘稠胶体。自死者诞生的污秽安静地流淌蔓延，直到铺满整个地面，并继续向周边扩散。
这个过程中，不断有新的污秽从四面八方融入进来，失魂者——那些还处在伊邪那美诅咒中的死者本能地感知到了这里有着能让他们彻底的，永远的解脱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向这里涌来。再过不久，或许整个城市都会被由此产生的污秽彻底淹没，变成一座满是腐败污秽的亵渎之城。
而在这一切的中央，无瑕的女孩张开双手，像一只活泼的鸟儿，在肮脏的湖泊中转着圈子，洁净的脚丫带起淤泥，踩的恶臭生腥的泥点四溅纷飞，但女孩的表情却毫无厌恶的情绪，就像自己并不是身处至污至浊的死骸之中，而是纯洁平静的林中湖泊一般。
“啦啦~啦——”
她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尽管那里只有一片黑暗，但女孩的眼里却闪着幸福而喜悦的激动光芒，就像看到了那颗最美丽的星星正走在自己的轨道上，向着高天之极徐徐上升。
在城市上空，神之目懒散地上下漂浮，宫司的惨叫仍旧断断续续的响着，只是声音已经比之前弱了很多。
“大概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吧……毕竟就算大哥哥也需要彻底切割眼睛，再让自己忘掉这件事，才能完全隔绝伊邪那美的污染。”
身边已经空无一人，而花子仍旧自顾自地说着话，好像在对一个看不见的人对话，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不过，花子可没有骗你哦。”
用手指压着嘴唇，女孩娇憨地笑着：“如果你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没有任何私心，只想要成为新的太阳，那么现在输的人应该是花子哦。”
为了彻底瞒过夺衣婆和伊邪那美的注视，除了依靠迦具土的火焰隐藏起来的法阵，花子的确没有‘亲手’布置过任何一枚棋子。
将隔离污染的死者强行划分成两种，令他们相互仇视，用似是而非的预言煽动野栖，用对祭品的要求压榨国栖，最后改变失魂者产生的数量，亲手抽走了摇摇欲坠的积木塔最下面的一块。
于是，整个王国便轰然垮塌。
在这过程中，她甚至没有动用自身的权力命令手下的神官为自己做事（当然，消耗大量材料铸造超级大雕像，颁布法律要求所有居民每天都要参拜夜见神三次啊三次……等等之类的东西属于一加一等于二级别的世界公理，不在私事的范畴里），而是把一切权力彻底下放给了大神官们。结果就是，所有人就如提线木偶一般，一丝不差地遵循怨灵的意志上演了一出绝世好戏。
吸收了夺衣婆的力量，那个时候的宫司的确有着污染并控制神之目的能力——尽管那并非夜城真正重要的眼，而只是他在最后留给花子的那颗眼球，在无数年的时光中吸收死者之眼，逐渐成长起来的结果。
但这毕竟也是夜城的眼睛，当他本人离开黄泉之后，留下的眼睛就只会遵循他最后的指令而行动。如果宫司彻底控制这颗眼球，在没有更高层次命令的前提下，他的确能够通过神之目控制夜见神的力量来影响世界。
在这一点上花子没有说谎，只不过，宫司不清楚一件事。
夜城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伊邪那美。
夜见城的死者能够自由活动而不担心受到诅咒，一共需要两步。
首先，他们把自己的眼睛献给了夜见神，祸津国夺走眼睛的同时也担下了蕴含在里面的诅咒，然后通过花子的‘肉体人格’诅咒换上一颗夜城的眼球。
这样一来，他们放弃了自己的眼，选择通过夜城的眼来看这个世界，换家的结果就是哪怕他们无意间看到了伊邪那美，黄泉女神也只能把自己的诅咒抛给夜城，然后被他的布置继续卡bug。
野栖没有这种保护，因此他们更容易在夜晚来临后，也就是伊邪那美自由的时间里遭到诅咒。
禁生火，禁反光，禁仰望夜见神……这些看似各有原因的禁令，其实只为了同一个目的：尽量降低死者见到伊邪那美，从而变回失魂者的概率。
宫司今次所做的，就是利用犀照经操控污秽侵蚀神之目，然后用献上的，属于自己的眼睛作为桥梁，干涉神之目的运作。
这样一来，他就把自己和夜城的眼睛连接在了一起。
就像花子刚才说过的，哪怕是夜城，也是彻底切断自己和眼睛的联系，然后还让自己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从而意识不到自己正在看着伊邪那美，再加上祸津国的支持才彻底封禁了黄泉女神的权能。
除此之外，即使是夺衣婆，如果不小心直视了伊邪那美，也同样会被她的诅咒缠上——除非她当时能当机立断把剩下的一只眼睛也献给夜城，再央求花子搓一颗眼睛给自己，从此成为夜城的仆从，不然就只能和现在一样，沦落到八雷神的凄惨结局。
不过，其实这并不是必死的绝路。
如果宫司的那番发言是真话，他只是想要这个世界变得比过去更好——考虑到花子的对他们的态度，这并不是很难做到的事。
那么，只要他像夜城一样，把自己和眼睛彻底切割开，并且把想要改变的规则通过自己的眼睛寄托在神之目中，伊邪那美的诅咒就没办法降临到他身上，而神之目也真的会按照他的意志来运行。
如此一来，他就会成为货真价实的‘二分之一黄泉的统治者’，这个世界新的太阳。
可惜，宫司的野心……或者说愿望不限于此，他不甘于仅仅成为另一个只能在天空俯瞰世界，遥不可及的“神之目”，他想要让这个世界崇拜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夜见神。
因此，他把自己的最后一点残渣，留给神官的另一颗眼睛留在了外面，从而可以用自己的意志随时控制神之目——于是，通过神之目，他‘看’到了夜城所见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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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回眼睛的他回想起了一切，然后就这么疯了。
“所以说，人类这种东西，真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恶心~”
惨叫声仿佛成为了某种情绪的佐料，女孩嘲讽地勾起嘴角：“嘴上说的再漂亮，什么全身全灵的愿望，什么为了世界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到头来还不是为了自己一点的私心？别说人类，就算那些神明也都是一样的软弱无聊。”
“要不是因为大哥哥好像挺喜欢你们，想要留着你们好让他开心一点，花子早就把这群让人作呕的东西碾碎！踩碎！撕碎！粉碎！啊啊……”
女孩收拢双臂，紧紧抱着肩膀，眼睛夸张地扩大，瞳孔逐渐充满了眼白，宛如疯癫般的笑着：“啊啊……只有大哥哥，明明花子当时想要把你拖下地狱，变成的我们一样凄惨，但你却那么温柔的拥抱了花子……”
般若的诞生来自荒川家用上百年时间积攒的，四位数被残酷折磨肢解而死之人的怨念，其中有不少牺牲品是被自己的朋友用各种理由欺骗过来的，而他们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让自己能死的痛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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