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
随着他的话语，一颗颗金色的眼睛从土地，楼房，甚至空气中浮现，即使粗略清点，其数量也在七位数以上，以这些眼睛为节点，纤细如发丝的黄金网络霎时间构筑完毕，彩光鱼龙舞动，化作复杂的阵势，将鸣海原囊括其中。
在真·鸣海原的战斗中，他曾经用祭炼之法将城市中的所有物质和自己的眼睛融合，作为封印伊邪那美的囚笼。被融合的眼球不会被算作夜城的一部分，在百鬼院橙复原城市时，它们也随之融进了城市的每个角落，安静地等待着，直到在夜城的召唤下复苏。
他和眼睛的联系之前被世界的边界阻断，直到少彦名命和其他人用尽全力在黄泉国上打开了缺口。
从一开始，他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
死之蛾马上就要坠落到城市中，而伊邪那美就算不做反抗，他也不可能瞬间秒杀对方，能够利用的窗口只有这一瞬间。
在这个瞬间，现世全部的眼球在夜城的意志下施展了同一个法术。
【魔说血海犀照经·运】
能够强行夺去他人人生的运势，并且加以操控的法术，和能够扭曲现实，凭空创造出‘百目诚’的演之术一样，它的实质并非法术，而是源自于没能成为惠比寿的，戎之神所拥有的权能。
因为实在没什么应用场景，所以夜城从来没有得到过使用机会的力量，第一次在他手中展现。
“这，这是？！”
蛭子神身旁，佛陀失声惊呼，祂的天眼神通捕捉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色——缠绕着鸣海原，将其整个拖入死亡的因果线在这个瞬间被外力扭转了方向。
在夜城全力的施展下，通过埋藏在鸣海原的眼睛发动的运势之术，正在将城市里一切存在的命运强制剥夺，并占为己有。
激烈的因果变幻带起了宛如实体的飓风，人类，妖怪，动物，植物，天空中的白山君和神主，也包括神国之内的蛭子神，花子，迦具土……每个生命的命运轨迹都被具象之后抽取出来，无数漆黑的轨迹曲折纠缠，汇聚成一座倒悬的黑色螺旋之塔，而螺旋的终点则是夜城。
从天而降的死之蛾发出抗拒的嗡鸣，但却无法反抗的被死之因果缠绕着失去了方向，一头载进了虚空。
那些被伊邪那美的力量所扭曲的因果，被强行扯进死亡中的厄运，此时全数汇聚到了夜城的身周！
以一人之力，饮下了所有的死亡。
第785章：胜券在握和债主上门（4.7k）
女神的诅咒……消失了？
鸣海原上空，时刻关注着局势的旁观者们几乎在同时做出了“疑惑”的表情，祂们无法确定深渊之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伊邪那美的诅咒正在另一种力量的作用下消散，但祂们却无法看穿那存在的真身。
点点金光从黑夜中浮现，如同冉冉升起的孔明灯。在无数颗金色眼球的注视下，鸣海原中的每一寸空间都被彻底解析完毕。
下到一个基本粒子的运动，上到百万人各自命运的走向，所有能够被理解观察的信息都像掌纹一样清晰地浮现在妖之眼中，这片空间中的一切对夜城再也没有秘密可言——虽然无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全知”，但说是“全视”却毫不为过。
全知必定导致全能，而“全视”所附带的被动效果……就勉强可以称之为“万能”吧。
目之所及，即为吾土。
他能够感觉到，城市中的所有物质和因果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自己眼前，只要轻轻一推，蝴蝶的翅膀就会带来一连串的错误，最终令整个空间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在连锁反应中轰然崩溃。又或者把化为空间胃袋，将鸣海原连带着其中的一切生者消化，只留下的纯粹的愿力，强行让这座城市变为自己的神国——好运国王需要用几代人的时间才勉强达成的目的，对如今的夜城而言仅仅是一个念头的事情而已。
而他现在所做的事也非常简单——在犀照经·运之法的作用下，夜城精准地将城市被诅咒污染的部分抽离，剪断了每个人身上的死之因果，然后将它们重新连接到了自己身上。
黑色的丝线被从每个角落中抽出，金色的眼球像纺锤一样旋转着，将污秽从城市中抽丝剥茧地剥离出来，再拖拽着它们落进深渊下方。
普通人看无法察觉身边发生的变化，他们只能感觉到身体忽然变得轻松了许多，就像做了个深度按摩，之前的疲劳和莫名的紧张消失的无影无踪，以十二万分的精神继续着自己的夜生活，但在那些修行者和妖怪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了——对那些多少知道真相的人们而言就更是如此。
“夜君……”
感受着虚弱的消退和逐渐复苏的生机，妖怪大将对着眼前眼球喃喃道，后者在她手中轻巧地打了个转，像是在和她打着招呼。于是猫妖露出欣慰的笑容，向对面的神主点了点头，不约而同地提高了出力。
“咕！夜城果然来救我了喵！”
青色的小兽欢呼着从窗口飞出，踩着一颗颗漂浮在空中的眼球，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寻找某人的身影。
“老师……”
看着手中自动从“正位”旋转到“逆位”的死神牌，女巫脱力地跪倒在地板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表情嚎啕大哭。
“所有人——立即按原定小组的负责位置回归岗位，避免出现额外骚乱！”
对策局大楼的合金门窗升起，整装待发的除灵师鱼贯而出，在整齐的队列之中，水手服的少女握着系在胸前的金色宝石，默默加快了脚步。
里世界重新变得安稳，城市中的乱象一个个平息下去，一念之间形势倒转，鸣海原——这辆向着断崖狂奔而去的失控列车，终于在坠入深渊的前一秒被阻拦了下来。
夜城之前用自己的力量和伊邪那美争夺楔子的控制权，现在他则趁着伊邪那美被蛭子神一行转移注意力的瞬间完成了自己的法术，将【犀照经·运】覆盖在了现世和深渊之间。
就像少彦名命分析的那样，伊邪那美的计划是先用死之权能把鸣海原拉下深渊，再以此为引子，把城市周围的地带也拉下水，旧世界落入虚空的部分越多，其余地方受到牵引的力量也就越大，把这个过程循环往复，直到把整个世界都拉进深渊——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污染一个鸣海原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而吞下整个世界却只需要七小时的原因。
如果不在污染尚未蔓延开来的早期出手阻止，等到伊邪那美吞下了南三市，甚至整个岛国之后，哪怕拥有单个楔子恐怕都无法在这种指数级增加的拉力下维持稳定。
不过现在，这个计划已经无法正常继续下去了。
夜城法术的效果并不是“阻止”，而是“吸收”，它架设在深渊通往旧世界的入口，死之权能在穿过虚空进入旧世界之前就会被扭转目标，落在夜城的身上。这样一来，女神的计划就被卡死在了第一步。
他的前一种办法相当于用水坝强行截断河流，尽管能阻挡住绝大部分河水，但靠着单一的正向权能去对抗拥有伊邪纳岐部分力量的黄泉女神，不可避免的会有部分污秽流入外界。而后一种办法则是把自己变成了河道，主动吸收引导死之污秽，而不需要同时对抗阴神和阳神的复合权能，只要夜城能坚持下去，伊邪那美的诅咒就无法触碰到现世一丝一毫。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伊邪那美来面对机制怪了。
唯一的问题只是，夜城究竟能在这种污染下坚持多久。
实际上，如今他所扛起的，并非单单一个“鸣海原”的死亡——伊邪那美的目标是全世界的生者，她释放出的诅咒自然也有着覆盖全球的份量。
足以杀死全世界生者的诅咒此时正不断聚拢在夜城身上，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将他包成木乃伊，死亡的诅咒宛如有生命的蠕虫，不断收缩蠕动，想要把内部的猎物挤成肉泥，大量浊黑色的液体从黑茧的缝隙中挤出来，顺着木乃伊的表面流淌到地上，也不知道是诅咒具现的污秽还是夜城被腐蚀的血肉。
“快停下！”
他的操作同时震惊了敌我双方，而第一个回过神来的竟然是作为敌人的伊邪那美，女神猛地扑在少年身上，用手去撕扯缠绕的黑线，想要把他从诅咒中拉出来。
“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死的！”
她带着哭腔喊道。
被撕开的诅咒之线下面，既不是完好的皮肤，也不是腐败的血肉，而是宛如焚烧之后的黑色灰烬，勉强保持着本来形状的肢体在女神手指划过的瞬间就如煤灰一样飘散，她触电般的收回手指，但缺少的那部分身体却并没有随之复原。
作为妖怪，夜城很强，非常强，比大多数神明都强得多，但终究有着寿命的限制。尽管在没有飞来横祸的前提下，这个数字很可能足够拿去当做大数单位使用，但他确实是有着“死亡”的概念的——更何况，就算是真正的神明，在这种程度的污染下也会被毫无还手之力的扭曲成神亡。
“我都说了，有些事非干不可——不然你老实认输不就行了？”
身体的变化似乎并没有对夜城产生影响，他甚至还有心思和对方闲聊。
“那不可能！”
黄泉女神咬了咬牙，似乎有一瞬间想要退缩，但她最终仍旧选择了拒绝。
“那么，就来比比看好了。”
轰！！！
在伊邪那美还想说些什么之前，她脚下的神国就产生了一阵剧烈的震颤，在场的所有人同时体会到了一股急速增大的失重感，就像电梯开始高速下坠的感觉一般。
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搞清现状之前，第二波震感再次来临，这次的震动比之前更甚，蛭子神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接下来便发觉自己被从神国里弹了出去，不知落在了什么地方。
“母亲把我们赶出来了？”
迦具土大惊失色——他们付出了这么多代价才打通了黄泉的去路，还不等蛭子神夺回楔子就被赶出来，岂不是太荒谬了！
“错了错了！”
花子大声喊道，她指着不远处的虚空，一枚真红的御柱正漂浮在那里，缓慢地旋转着。
“被弹出去的不是我们，而是黄泉国啊！”
他们低下头，在火神的光照下，只来得及看到黄泉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着深渊的最深处坠落，伊邪那美的御神体发出怒吼，却也无法阻挡世界的移动。
她挣扎着想要抓住天沼矛，把世界劈开一个裂口，但身边的金色神人也一同动了起来，尽管它的金身不断化作飞扬飘散的灰烬，但仍旧死死牵制住了黄泉女神的动作。
黄泉国在下降……但为什么？
几人对视一眼，随即异口同声地喊道。
“诅咒的重量！”
开天辟地之时，轻者上浮为天，浊者下沉为地，而污秽乃至浊至重之物，自然更落于大地之下，从而化作黄泉之国。死之污秽带来的重压，也是伊邪那美权能的表现之一，沾染污秽的灵魂也会被巨大的重力拉进冥府，之前几乎压垮鸣海原，乃至于在之后的计划中将全世界的生者拖进新世界的依仗便是这个权能。
当夜城强行吞下了所有诅咒之后，污秽带来的重量自然也落在了他的身上——能够将旧世界整个拖下水的庞大质量，自然也足以把新世界一路压到下面。
而虚空……可是没有“底”这种东西的。
换句话说，只要伊邪那美不解除诅咒，她就会和自己创造的世界一起永永远远的在无尽虚空中沉沦下去，再也找不到回归现世的路径。
“叽叽叽！！！”
在听完迦具土的解释之后，蜘蛛虚影却忽然急躁的挥着节肢，大声尖叫起来。
“橙酱说得对！”
花子重重点头道：“老女人怎么样都好，但大哥哥要怎么从下面回来啊！”
“吾记得，兄长可以用眼睛施展穿梭之法，只要黄泉的大门没有关闭，他就可以沿着这条路回来。”
迦具土道：“楔子已经落进我们手里，到时候就算母亲能用权能跟随兄长一起回归，失去黄泉国和天沼矛，她也只是个很强的神明罢了。”
“对哦！”花子猛地一拍手：“只要有眼睛，大哥哥就能随时回来——”
她连忙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一颗金色眼球，高举过头喊道：“复活吧！我的——”
下一秒，眼球就在她的注视下变成了一小撮灰烬，随着怨灵的动作飘散进虚空中。
很显然，随着夜城被诅咒的程度加深，这些和他有着紧密联系的妖之眼也正不断地归于尘土。
这一场结局已经注定的较量。
如果在夜城被彻底污染之前，蛭子神成功夺回了楔子的控制权，那自然万事大吉，而如果他最终无法承受全部死之诅咒，失去了“追及”权能目标的伊邪那美也永远无法找到回归现世的路径。
换句话说，无论哪一边是战斗的胜利者，伊邪那美的计划都已经注定失败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只是夜城能不能坚持到分出胜负的那一刻。
或许夜城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但在场的人却绝对不愿意让他冒这种危险。
“…………”
“没，没关系！”花子干笑着把手在身前摆来摆去：
“虽然这个被弄坏了，但只要有橙的愿望在，大哥哥就会不断恢复，等到他把血回满，要多少眼睛就有多少眼……额……”
“等等。”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安静了下来，用像是生了锈一样的动作把脖子一点点转向下面：“那个，我说啊，这个距离……还能算在鸣海原里面吗？”
“……”
“”
“橙！！！！”
花子一步跳到蜘蛛的头部，把整个身体贴在它的眼睛上，用被挤的变形的嘴声嘶力竭地喊道：
“现在！立刻！马上！把楔子夺回来，快让伊邪那美的权能停下！不然大哥哥他可就回不来了啊！！！！”
…………
“我——知——道——啊——！”
蜘蛛虚影的内部，百鬼院橙用同样大的音量吼了回去，女孩拼尽全力的想要完成自己的职责，但她实际上也不知道要怎么“夺回楔子”，只能一遍遍地用自己的意念命令蛭子神去做这件事。
在蜘蛛的嘶鸣中，御柱确实开始了摇晃，慢慢地向着它靠了过来，但这个速度完全不能让女孩安心。
“快一点！再快一点啊！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这上面，眼睛里的血丝充斥了眼白，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不知不觉间，花子，迦具土，天官……同伴的声音渐渐从她的耳边远去，天地间只剩下了她“自己”的声音。
“混沌”的效果，终于开始出现。
“原因很简单。”
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因为这根楔子是‘蛭子神’的一部分，拥有最高权限的也是蛭子神，而不是你啊。”
蛭子神……
对了！
百姬！
被提醒的女孩一下子回过神来，她连忙低头去找从进入蜘蛛虚影之后就一直在沉睡的蜘蛛娘，但直到这时她才惊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百姬已经从自己怀里消失不见了。
“百姬？你在哪？”
百鬼院橙急忙抬起头，惊慌地四处张望，而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在这里。”
？！
少女陡然转过身，然后，她看到了——
有着和自己相同面孔，相同身形的女孩正俏生生地站在她背后，见到她转过头来，女孩朱红的眼眸弯成月牙，嘴角勾起，不经意间露出尖锐的牙齿。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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