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百鬼院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她还记得今晚之前，百姬曾经用蛛丝傀儡假扮过自己的样子，但眼前的女孩无疑是真实存在的——尽管没有依据，但她就是能确定这一点。
“我是谁？”
对方笑了起来。
她迈步上前，裙边露出属于蜘蛛的节肢。
不知为何，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忽然涌上心头，百鬼院橙想要后退，却忽然发觉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就像被蛛丝——她莫名浮现了这个念头——困住的虫子一样。
“我就是你啊~”
那个女孩凑到她的身边，亲昵地贴着橙的脸颊，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舌头轻轻添了一下女孩的耳垂。
“不，应该说，我本来应该是你……不不不！”
她尖着嗓子推翻了自己的话，然后一把抓住了橙的脖子：“应该说，你本来应该是我才对！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成熟化的蜘蛛娘张开嘴，露出满口鲨鱼一样的尖锐牙齿。
“荒·川·家·的·小·偷？”
第786章：橙：我哥说没有债主就不用还债了（5k）
“你……是……”
蜘蛛虚影内部，两个少女面对面站立，她们之间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几乎可以说是脸贴着脸，百鬼院橙能够感觉到对方口中的气息吹过自己耳边，那种轻微的瘙痒感让她打了个哆嗦。
如果说百姬是缩小版的百鬼院橙，那么眼前的女孩，无论从样貌，衣着，发型还是体格的角度，都和她没有丝毫差别，就像有一面透明的镜子放在自己面前一样，除了对面的蜘蛛娘有着一双宝石般美丽的朱红色眼睛之外，完全就是同一个人。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对方脸上浮现堪称妩媚的笑容，勾起橙的发丝，再让它从指间自然垂落。
“再好好想想。”
柔软的指肚擦过女孩的脸颊，向下滑动，掠过修长的脖颈，点在锁骨之间的小窝上，然后继续向下，直到指尖勾住了女孩的领口，尖锐的指甲从对方的手指顶端弹出，点在她的皮肤表面，接下来只需要轻轻一勾，就能挑开她的外衣。
“你应该从晏阴的嘴里听到过什么吧。”
她说道：“就算我站在你面前，也还是想不到吗？还是说……你只是在装傻？觉得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去？”
“回答我。”
蜘蛛的女孩咧开嘴，露出尖锐如鲨鱼的牙齿，透明的唾液在牙齿间拉出细丝。接着，她猛地握紧了拳头，一把揪住百鬼院橙的衣领，强行把她拉的弯下腰，然后顺势将女孩按在了自己身下。
“偷走了百鬼院家血脉，还有我的人生的小偷！”
“你是……”
百鬼院橙的喉咙在收紧的衣领中艰难地起伏了一下，吐出几个词。
“早人祖先的……”
“不许那么叫！”
加在她身上的力量骤然增大了一截，让女孩发出短促的惨呼。
蜘蛛（姑且这么叫吧）弯下腰，女孩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表情让她的心情变好了一些：“不要乱给自己认祖宗好吗？我才是早人父亲的女儿，至于你——不过是家族叛徒的血脉罢了！”
！！！
尽管已经猜到了些许端倪，但听到对方亲口承认自己身份的时候，百鬼院橙仍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鸣海原这个烂摊子的起因是漂流到海边的蛭子神御神体，无限满足愿望的能力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必定会引起灾难，但百鬼院早人已经靠自己的牺牲最大程度地封印了蛭子神的力量。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鸣海原完全可以这样一直平平安安地发展下去——在那之后的一连串事件，需要背上最大黑锅的则是他的弟弟荒川晏阴。
而荒川晏阴走上错路的起因，就是发现百鬼院早人用“规矩”夺走了他的女儿，私下里却妄图利用蛭子神的力量治疗自己的女儿，这种被背叛的巨大冲击感就是导致他一怒之下分裂百鬼院家并出走，甚至死后也阴魂不散地成为了鸣海原背后诸多阴谋最大推手的原因。
而等到他终于发现自己的老哥不是那种人，已经是千年之后了。
百鬼院早人的确逼迫他交出了用蛭子神的诅咒治疗的半妖混血子嗣，但在将她返还给蛭子神的最后一刻，他却用犀照经的怨之术调换了两个孩子的灵魂。
或许是对自己不近人情的做法感到愧疚，又或许真的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能够‘活下去’，当年的早人选择这种做法的原因已经无法确定，但不管怎么说，荒川晏阴的女儿能够用百鬼院的身体生活下去，回归蛭子神的女儿也避免了病死的未来——尽管大家很可能都不满意，但相对而言竟然已经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他犯下的唯一错误也就只是没能把真相告知荒川晏阴——当然了，正处于盛怒之中的弟弟未必会相信他的话，就算相信，能不能认同他的做法恐怕也不好说。
现在来看，不能接受的人恐怕还不止他一个。
嘭！
蜘蛛少女用力一挥手，把百鬼院橙摔了出去，女孩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圈，想要站起身，却又被对方用蜘蛛的节肢压住。
“对……咳咳！”百鬼院橙弯着腰，努力地开口说道：“对不……”
“道歉有什么用！”
她的话似乎惹怒了对方，大号蜘蛛娘一把抓住百鬼院橙的领子，逼迫她仰起头，那双红宝石的眼睛中充斥着急于发泄的怒火。
⊥/武%柒√意∪≥+菱&*芭＄{}？裙~<[“难道，只要道歉的话，我被当成替代品献祭给神明，独自一人度过一千年的事实就能够当做没有存在过吗？我的孤独，我的怨恨，是用那种轻飘飘的话就可以补偿的吗！”
蜘蛛的声音宛如杜鹃啼鸣，声声浸透血泪——
她确实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当年这件事的参与者中，早人保护了自己的女儿，也同样没有辜负自己的弟弟，晏阴的女儿借助她人的身体活在世上，甚至成为了百鬼院家的家主一脉（尽管他不知道这件事）——唯独作为荒川晏阴女儿的替代品，被送入蛭子神体内的小女孩，从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和想法。
或许百鬼院早人有这样钢铁般的意志，或许荒川晏阴的执念让他能在千年的时间里维持自我，但对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孩，这种“活着”对于她而言无异于求死不得的地狱，和伊邪那美的不死诅咒的区别无非也就是没有身体上的痛苦罢了——因为她连身体都没有！
一个普通人的灵魂，在神明的体内度过了几乎和少彦名神相差无几的时间，还没有发疯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又或者，现在用蜘蛛的身体出现在橙面前的女孩，早就已经彻底疯了？
“呼……呼…………”
一口气把自己的话喊了出来，两个女孩各自喘着粗气，脸贴脸对视着，百鬼院橙的衣服在刚才的摔打中被扯的狼狈不堪，脸上也多了几处青紫，而蜘蛛少女身上则完好无损，她用力捏着橙的肩膀，逼迫她和自己对视。
“你想要……咳！……怎么办？”
百鬼院橙看着蜘蛛少女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断断续续地说道。
“很简单。”对方笑了起来。
“我要你——把我的人生还给我。”
女孩的瞳孔骤然收缩，她一把拍向蜘蛛的手腕，本能地想要把她推开，但后者仅仅一个闪身就挣脱了百鬼院橙生涩的攻击，反手将她的胳膊扭在身后。
“看来你还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状况。”
百鬼院橙吃痛的呻吟让蜘蛛的语气明显变得愉悦起来，她松开压制橙的动作，然后随意地挥了挥手，两人眼前的黑色空间顿时扭曲，空中出现了一个漩涡，而在漩涡的中心则如电视屏幕一样浮现出清晰的影像。
“这是？！”
蜘蛛少女轻蔑地一笑，然后示意她看清那上面的图像。
那是一场战斗。
两个巨神一般的身影翻滚着在虚无中厮打，双面四臂的魔神和千眼千手的俊美神人激烈的厮杀，缠绕着金焰的宝剑和三叉的断矛交击后断裂。一千只金色的臂膀和同样数量的白骨巨臂各自握住兵刃，同时施展出千般武技，一千只眼球同时发出金光，抵御住了喷涌而来的雷电。再一眨眼，场面似乎又变成了一只威武的金色蜈蚣冲击着千亿黑蛾化作的阴云，摇头甩尾地在其中犁出一道道空白的区域。
阴阳，死亡，光明，火焰，毒虫，金光，混沌，神尸，血海……或阴森可怖，或威力巨大的权能和法术以惊人的速度旋起旋灭。不需要顾忌其余的琐事，甚至不需要顾忌对方的生死，在这个尚未成型的世界中，祂们所做的仅仅是把自己威力最大的攻击尽情倾泻到对方身上而已。
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平等而相互的屠杀。
两尊巨神的躯体每一秒都在对方的攻击下破碎，却又在下一秒复生，哪怕是理论上足以致命的伤势也无法让祂们的动作停下一瞬间。
火焰的宝剑贯穿了伊邪那美的头颅，将后者的脸烧成焦炭，而后者毫不犹豫地反手将天沼矛捅进神人的胸膛，留下一道凄厉的伤口，几乎将祂拦腰截断。
受到重创的神明和妖魔对视着，然后同时露出嗜血的狞笑。
眨眼间，血色的丝线从伤口的两面延伸出来，尽管无法修复神器造成的伤口，却把自己的身体当做木偶一样缝合操纵——祂的身上已经有了上百道像这样的缝合线。同时，伤口中涌出的血色旋转延伸，化作修长巨大的螺旋骑士枪，刺进神明的双峰之间，血肉，脊椎，内脏都在这一枪之下化作糜烂的粉末。
女神体内的一切液体都被血海之力同化，凝固成坚硬如神钢的猩红结晶，无数血之枪刺穿皮肤，从她的身体各处钻出，将神明整个人变成了一具标本。
伊邪纳岐的双手骤然抬起，不被克制的阳面神力硬顶着夜城的金焰，牢牢握住了神人的两条主臂，而属于伊邪纳美的双臂挥舞，一左一右地扶住神人的头颅，手掌内侧长出无数锯齿般的蛆虫口器，温柔地将祂的脖颈包裹在内。
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啃噬声中，夜城的脑袋就这被她摘了下来——而下一秒，大量的金色眼球从神人头颅的七窍中滚出来，它们长出百足和螯牙，反过来开始捕食伊邪那美手上的蛆虫。
反复被敌人毁灭，又在霎那间归还，生与死在祂们掌中化作了可以随意揉捏摆弄的玩物，这样暴殄天物的浪费甚至不是为了击败敌人，而仅仅是作为宣示自身不退让的坚持，顺便防止对方分心考虑破局方法的手段而已。
祂们的争斗场面堪比传说中天神和提坦的圣战，肉搏，召唤，法术，甚至单纯的权能对撞，从天上打到地上，从世界的一头打到另一头，天崩地裂，磅礴的伟力将黄泉世界再度搅成一片混沌。
无论女神如何将攻击如雨点砸在神人的躯体上，后者仍旧死死压着对方，而在他的背后，则是巨量的死亡诅咒。
被夜城以法术汇聚的死之因果具现为相互纠缠的丝线，汇聚在一起的诅咒宛如倒悬的泰山，山峰的顶端正压在他的后背。但夜城丝毫没有挣脱这份重压的打算，能够将整个人间拖拽进冥界的重量经由他的身体压在伊邪那美和她的黄泉国上，让新世界以无法计算的速度向着远离人间的方向坠落。
“这是……”百鬼院橙喃喃自语。
“让你看到哥哥现在的样子而已，毕竟他是‘我们’的造物嘛，利用蛭子神的力量很容易就能做到这一点——但你连这种事都做不到吧？”
蜘蛛关注着占了上风的金色神人，得意地炫耀道，随后却又沉下目光：“但是，就算以你的可怜水准，也是能看出来的吧。”
尽管场面上是夜城占据优势，但他自身的状态并不算好——无数的黑色丝线沿着倒悬的死之山峰垂下，如附骨之疽般缠绕在神人像的身上，插进祂的体内，不断啃食着周身的金光，而每次从毁灭中复原，神像的样子就会变得比刚才更加枯萎几分。
短短几分钟过后，再现的神人不再是那种神采奕奕的俊美姿态，而是身上包裹着金色火焰的黄金骷髅巨神。
尽管金焰骷髅身上散发出的威势并不比千手神人更弱，但这种变化显然代表着事情正向着不那么好的方向滑落。
夜城的权能可以抵抗死之概念的污染，但为了保护现世不受波及，他不得不主动将所有诅咒以一身之力担下——哪怕以他的力量也不可能承受住整个世界的死亡，构成他的一切事物都在纯粹的死之概念下走向终结。
如果佛陀现在用天眼神通观察，就会发现属于夜城的因果正在快速消失，他的未来在诅咒的影响下扭曲收束，直到所有的可能性都被剪掉，只留下无法逃避的结局——死。
“霓虹中诞生的一切，只要是有生命的存在就无法彻底摆脱创世神的影响，首先消失的是生命，然后是和我们每个人的联系，到最后，哥哥的存在就会被我们所有人遗忘。”
看着百鬼院橙煞白的脸色，蜘蛛放缓了语气，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他们说，就算哥哥死掉也可以拯救世界，但是……没有哥哥的世界，又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
“你也不想哥哥被所有人忘记吧？”
“那……我要怎么办？”
心慌意乱之下，百鬼院橙下意识问道。
“交给我就好了啊~”
朱瞳的女孩微笑起来，她双手环住橙的脖子，用诱惑的语气说道：“别忘了，我现在就是蛭子神的一部分，只要换我来的话，一下子就能夺回楔子，这样哥哥就不需要再承受诅咒了。”
“交给你……”
“对，把身体交给我。”
她的声音越发缥缈，轻柔的语调就像松软的羽绒枕头，让女孩沉沦进去。
“我代替你把哥哥救回来。”
一条条蛛丝从空气中浮现，落在女孩的身上，只不过这次被蛛丝缠住的不是百姬，而是百鬼院橙。
蛛网上散发出甜腻的香气，蛛丝反射出七彩的梦幻光影，构造出万花筒一般的绚烂光彩，在光彩的包围中，百鬼院橙的意识越发模糊，她用梦游一般的语气说道：
“那么，我……”
“没必要存在吧。”
蜘蛛打断了她的话：“反正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不是一直想成为能配得上站在哥哥身边的人吗，换成我的话就能做到这一点哦——不如说，只有我才能做到这一点。所以，无论怎么想，更有资格留下的人都是我才对，你应该为能做到这件事感到高兴啊。”
“我应该把位置……让给你……”
“对，就是这样。”
蜘蛛少女眼中的红色越发明亮，在黑色的空间中宛如闪烁的红灯笼，她凑近女孩的脖颈，张开嘴，对准了百鬼院橙的颈动脉，牙齿的尖端垂着甜腻的毒液，即将注入猎物的血管。
“何况，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这身体本来就应该是我的，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所以现在把一切还给我也很合理吧？”
“明明活下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成为百鬼院家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还有，和哥哥遇到的人，明明也应该是我才对——”
“不对！”
（？！！）
在蜘蛛少女惊愕的眼神注视下，本来已经要迷失在虚空中的百鬼院橙忽然抬起了头，她的手臂强行扯这蛛丝抬起，捏住了蜘蛛少女的脸，将她从自己的脖颈旁推开。
女孩眼中不知因何而绽放出清醒的光彩，用没有一丝迷惘的语气清晰地说道：“不是你。”
“！”
蜘蛛少女猛地想要抽身退开，但她的手腕却在这时被女孩牢牢抓住，在她的惊呼中，百鬼院橙以一记凌厉而果断的过肩摔把她从背后抛了出去。
“你怎么——”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然后狼狈地爬起身，蜘蛛少女想要说些什么，但百鬼院橙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我说啊。”
站在她对面的女孩低头思索了几秒，然后开口道：“你——真的是早人的孩子吗？”
第787章：二妹相争断金绳，解脱尘缘见真我（8.5k）
一滴汗珠从百鬼院橙的鬓角流下，滑落进女孩的领口，冰凉的温度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不得不以清醒的态度去直面眼前的“敌人”。
有着相同面貌的少女悬浮在半空，艳丽的五彩十二单和服垂下，衣角边缘虚化成雾，浸没在漆黑湖水般的空间中。无风自动的发丝如飘散的水藻，白净的面孔也隐没在无光的黑暗里，只有一双血色眼瞳在黑色的空间中闪耀夺目，就像悬挂在天正中的一对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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