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不能掉以轻心。”
月池命皱眉道：“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态度，如果他们不怀好意，那就……呃……”
看着周围女孩们奇怪的目光，除灵师小姐默默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对方的船只来到了和快艇并排的位置上，隔着密集的雨幕，一个穿着黑色塑料雨衣的人影站在踏板对面，手里拿着一个强光手电，对这边照过来。
“他这是……邀请我们过去？”
藤原礼奈狐疑道：“原来海上的船只都这么热情吗？”
“去一趟不就知道了。”
夜城走到船边，掌中托起一颗光球，同样朝着对面挥了几下，闪烁的金色光芒穿透雨幕吗，照出了对面船舶的样貌。
这艘船的体积和快艇相近，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从布置来看应该是一艘货船，除了白色的桥楼之外，船体整体是标准的铅灰色，下半截涂着红色的防水漆，不过很多地方都已经掉漆，露出不规则的红色锈迹。风吹着雨水敲打着船身，在船体上冲出一道道浑浊的痕迹。
嘎吱
很快，一条踏板从对面的船上伸出，另一端落在快艇边缘，顶端的铁钩卡在船舷上，搭起了一道临时的沟通桥梁。夜城抬脚踏上独木桥的一头，鞋底和踏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踏板上铺着一层处理过的防滑垫，尽管上面沾满了污垢，但无论是船身在海浪中的晃动还是不断冲刷的雨水都没办法让它摇晃半分。
企鹅群::
船上其他的部分也和踏板保持了相同的风格，油漆剥落的粗重起货机吊塔，缠着成捆粗钢索的绞盘，船舷的防护缆绳上搭着破烂掉色的衬衣和红白色救生圈……所有的部分都给人一种不修边幅却相当实用的印象。
一匹识途的老马，一位老辣的战士，一名熟练的匠人——这艘船给他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在踏板的另一端，站着一名高大粗犷的男人，那是一位看起来年近半百的男性，身体强健，面容硬朗，黝黑泛红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有一头灰白的短发和络腮胡须，穿着掉色的蓝白衫和黑色的宽松长裤，裤脚收进一双高筒塑胶雨靴里，外面则罩着一件黑色的雨衣——
他站在那里，几乎和这艘船的气息融为一体，仿佛这样的船上天生就该有这样一位老水手。
在夜城打量货船的时候，对方也在观察着对面的船只，丰富的经验让他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哪里都很好，就是不适合下水。
这艘船从头到尾的每一处地方都充满了美观多于实用性的装饰，没有做任何防锈措施的船体，没有视野的驾驶室，危险的无遮挡护栏，完全搞错了方向的桅杆，不规则的不稳定船体，中世纪战舰才会使用的撞角船首像，还有那个怪里怪气的海盗旗帜，没有一处地方不透着和航海知识背道而驰的高血压结构——简单来说，是个适合挂在码头观赏的精美玩意儿。
靠这种玩具来到这么远的海上，要么是经验丰富到不像话的老水手，要么就是个被上帝保佑的超级幸运儿。
从来人那张年轻漂亮的过分的脸上，他觉得应该是后者。
——这小子走过来的时候甚至还在怀里抱着两只呼呼大睡的猫！
他强迫自己无视掉对方表演杂技似的行为，扯着嗓门试图盖过大雨的噪音：“您好，先生！——我们刚才观察到这里有奇怪的动静，请问您的船出了什么问题吗？”
说着话，他一只手扶着栏杆，另一只手则向夜城伸过去，试图在上船的过程中拉他一把。
“您出现的实在是太及时了——”
夜城没有去接男人的手，而是轻巧地从踏板跳到甲板上，先是打量了一圈周围的场景，随后微笑着对男人欠了欠身：“我们正好需要一些……帮助。”
片刻之后，在货船的塔桥中，两队人马各自占据了房间的一侧，双方的核心人物则坐在会客桌前，简单交换了各自的情报。
这是一艘私人远洋货船，主要是运送货物，偶尔也接一些集体拖拽，打捞的工作，船上大概有十来个来自不同国家的水手，而船长，也是这艘船的拥有者，就是刚才和夜城交谈的中年男子。他自称‘约翰·沃尔夫冈’，今晚出现在附近是因为接到了一趟货运任务。
或许是觉得并不重要，又或者是什么不成文的约定，沃尔夫冈并没有主动追问夜城几人的身份，不过从几个水手挤眉弄眼，偶尔吹声口哨的表情来看，更大的可能恐怕是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吧。
——毫无疑问，是个带着小情人们出来玩冒险游戏的公子哥。
“总之，您能出现真是棒了大忙。”
夜城靠在椅背上，抚摸着怀里两只宿醉中猫猫的皮毛，再一次向沃尔夫冈船长道谢：“不过，您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船出了问题的？”
连快艇的高档货雷达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干扰，对方的雷达受到的影响只会更大，而靠人的视力应该更难透过大雨的干扰发现船只才对。
“哦，那是因为……”
“是‘圣体’啊！”
就在沃尔夫冈打算开口的时候，一个干硬的像块黑面包的声音硬插了进来。几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留着稀疏长发的男人坐在房间一角。
他有着一个夸张的鹰钩鼻，身体消瘦，其他水手比起来显得弱不禁风，唯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能够放光。他的一只手里握着一块木头，另一只手则拿着小刀，一刀刀削下木屑，他没有看手里未完成的木头雕塑一眼，而是用那种锐利的眼神盯着夜城的脸。
“圣体？”
不仅夜城几人，就连对方的水手们也莫名其妙的相互看着，搞不懂对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位是我们船上的瞭头水手，罗比·哈萨德，我们一般叫他老罗比。”
沃尔夫冈简洁地介绍道：“其实我们一开始只把您的船只当成偶尔路过的船只，是老罗比发现了不对劲，强行要求我们转向的。但我也不太清楚他口中的圣体究竟是什么意思。”
“船上的瞭望员吗……圣体，圣体……啊，原来如此！”
夜城沉吟片刻，而后了然地打了个响指：“是圣艾尔摩之火啊。”
“圣火？那是什么？我怎么没有看到什么圣火？”
道成寺晴在他身后小声询问道——看起来巫女小姐对于其他神话领域的知识并不怎么精通。
“海上的圣火，就是刚才白……咳咳，白色的闪电啊。”
百目光接过话茬，压低声音对道成寺晴解释起来。
‘艾尔摩’是记载中天主教的教徒，活跃在公元三世纪——一般来说，提到这个时间点，大家应该就能明白他是怎么出名的了。
如果不清楚的话，可以去复习一下关于情人节的剧情。
总之，根据基督教的记录，这位教徒被戴克里先皇帝用酷刑百般折磨，包括囚禁，鞭打，火烧，装在钉满尖刺的木桶里滚下山……
后世被狩猎的女巫们：耳熟。
不过雅威哥终究是比较罩得住场子，这位教徒凭借着对上帝他老人家的一腔信仰在种种酷刑中毫发无伤，最终愤怒的皇帝架起绞架，剖开他的肚子，把艾尔摩的肠子缠在绞盘上，终于用这样的酷刑杀死了对方。
而当天主教最终取代了罗马的多神教信仰之后，圣艾尔摩也凭借着这样的经历，和其余殉教的教徒一起成为了天主教的主保圣人之一。
至于他庇护的领域……
因为杀死他的工具是绞盘，因此他手持绞盘的画像被认为可以保佑那些经常使用绞索的水手，同时他还是保佑腹痛，肠道疾病和分娩的守护神。
可以和“保佑头部疾病的首塚大明神”“保佑皮肤病的白兔大明神”并称的地狱笑话合订本。
当然，考虑到这帮人会用十字架作为弥赛亚的标志，会这么搞也不意外就是了……
按照这个思路，贞德女士很可能会是灭火器的主保圣人……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个神迹则是“雷击无伤”，也因此被认为是避雷的主保圣人。在船只行驶在大海上，遇到暴风雨的天气时，这位圣人会保佑船只免遭雷击的伤害，爆发出的蓝色火焰被称之为“圣艾尔摩之火”，也被认为是暴风雨即将停止的吉兆。
而这个传说的原型，则可以追溯到古希腊和古罗马时期的神话，那时候的人们把这种船只顶端的蓝色闪光以传说中的“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来命名，也即阿尔戈号上众英雄里也赫赫有名的双子神。
据说，他们在伊阿宋的领导下跨越海洋，去寻找传说的金羊毛，曾经有一次，在阿尔戈号遇到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风暴时，两兄弟对神明祈祷，在那时他们头顶显现了蓝色的大星，星辰的光芒熄灭风暴，并为船只指引了正确的航路。正因为如此，双子也被认为是航海者，旅行与冒险家的守护神。
在暴风雨中指引航路的灯塔，那就是圣艾尔摩之火。
听着百目光的解释，在场的船员们脸上放松了不少，气氛也变得欢快起来。
在海上常年工作的海员们很少有完全不相信这种传闻的硬汉——在面对变化无常，和人相比又无比浩瀚大海之时，就算最坚定的无神论者，也会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呼唤神——或者妈妈的名字。
又或者，人们总是更愿意相信那些好事来临的预兆，而把倒霉的征兆视为迷信——尽管很多时候事实可能恰恰相反。
“也就是说，这场该死的雨应该快要停了吧？”
一名船员咔嚓一声剪断手卷烟草的头部，把它按在一旁的管道上，滋啦一声之后，卷烟顶端就升起了一股青烟，他深吸了一口烟卷，然后握住胸前的十字架。
“啊，怎么说呢……其实和雨停不停没有关系啦。”
百目光耸肩道：“这玩意说白了其实就是没有避雷针闹的……”
所谓的圣艾尔摩之火，用更加科学一点的方法来解释的话，就是暴风雨中的电场让空气离子化，击穿空气从而形成的放电现象。理论上被雷电缠绕的物体上都可能发生，只不过暴雨造成的湿润环境和电位差让这种现象更常见而已。
与其说是雨停的征兆，不如说是雨势和雷暴的证明。
所以说，他们之所以会过来，是因为白苓和白山君的雷电击中桅杆，造成了短暂的放电现象。这道光芒恰好被经过附近的这艘船发现，船上的老引航员相信这种现象会带来好运，坚持让船偏离原本的航道朝这边走了一段，这才让他们看到了夜城的船只。
当然，如果不是白苓母女的力量烧坏了雷达，夜城几人也不会落到需要帮助的地步，很难说这到底是不是“好运气”啊……
“喂！”
<峮::℃芭*屋)祺＄1≌￠其<>另]八+¤另一个船员不爽地叫嚷起来：“小丫头！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闭嘴，鲍勒。”
沃尔夫冈在桌子上敲了敲：“抱歉，夜先生，我的……船员太没礼貌了。”
“没关系。”
夜城挥手道：“我们回到正题好了——如您所见，我们的船其实没有什么问题，但上面的雷达和公用网络在电击中烧坏了，所以想要借用您这里的雷达一用。我们会给出报酬的。”
他的话音刚落，房间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几名水手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体，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夜城和他身后的几名少女。
“这……”
沃尔夫冈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为难，他抓了抓胡茬，慢吞吞地说道：
“这倒没什么问题，只是，我还不知道您需要雷达是为了什么？如果是失去定位的话，我们可以给您提供便携的gps系统，或者干脆护送您的船只回到近海也可以……”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夜城道：“我们到这里是为了搭一艘附近的游轮。”
他回忆了一瞬：“应该是叫……蓝色绿洲来着？”
这个名字的影响比他预料的还大，沃尔夫冈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高大的身体遮住了夜城头顶的灯光，他俯视着少年，下意识道：
“你要去绿洲号？”
第842章：说起大海的土特产，就是海盗（4k）
海上的夜晚并不宁静，倾泻而下的大雨笼罩着目光所及的一切方向，黑压压的雨云让夜晚更加黑暗，阴沉的海面上卷起一人高的波浪，浪头推搡着货船，甚至会偶尔扑上甲板。
或许正如百目光说的那样，所谓的“圣艾尔摩之火”不过是一种平平无奇的自然现象，湛蓝的引航之光并没有带来晴天，大雨一直下，仿佛要在空间和时间两条线上同时绵延到世界的尽头。
和刚才唯一的区别，或许只有航行在暴雨中的影子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浓烟从烟囱中喷出，即使是猛烈的风暴也只能把涌出的烟柱推得向后倾斜，雨点落在烟囱裸露的部位，瞬间就被巨大的热量蒸发，发出水被烧开的吱吱声。
货轮的轮机高速运转，装满燃料的柴油机发出轰鸣，连杆和活塞以眼花缭乱的速度飞快起落，高速旋转的飞轮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人类的智慧将火焰和爆炸的力量束缚在钢铁的牢笼之内，化作这只人造野兽的心脏，高温的气体在气缸中压缩，又像是流淌的血液，随着燃机的泵动化作澎湃的推动力，成为嘶吼着挥向自然界的利爪。
而在它的旁边，一艘华丽的游艇与货轮并肩航行，它从外表到内在都和货轮完全对立，整艘船安静的有些异常，船首如同精巧的手术刀，在海浪和风暴的缝隙中游走，主桅杆顶端的圆环瞭望台吱嘎转动，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水手守在上面。船上没有灯光也没有声音，仿佛一艘航行在迷雾中的幽灵船。
因为雨实在太大的关系，所有人都留在了房间内部，无事可干的水手们通常会用各种没名堂的消遣，比如打牌或者打架来度过无所事事的无聊时光——在大海上，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但现在，他们似乎有了更好的目标。
货船上的机轮手是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他透过舷看着在暴雨中行进的游艇，随手在玻璃内侧哈了口气，然后抓起一块抹布胡乱擦了两下。
“老兄，你们那艘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自来熟地凑到夜城身旁，机轮手挤眉弄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么大的暴风雨，风帆就是个摆设，但我也没看到烟囱在什么地方……那位漂亮姑娘到底是靠什么跑起来的？”
“啊，那个其实是……无烟内燃机。”夜城随口扯了个名字。
“无烟内燃机？”
“新科技嘛，主要靠的是……呃，是一种清洁能源，百分百利用率无残留的那种，你懂得，现在哪里都要求环保嘛。”
“环保……？”
对方带着古怪的表情点点头，接着问道：“但那艘船上面现在没有人吧，是怎么跟上我们的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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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们被闪电击中的地方在哪？我怎么看着像是什么事都没有……”
“记忆金属，新科技。”
“……酷诶！”
几分钟后，满脑子科技改变生活的机轮手转头对约翰喊道：“船长，等回岸上咱也整一个呗！都是好东西啊！”
“行啊。”
即使在室内也没有脱下雨衣，一直关注着甲板状态的老船长头也不回地地赞同道：“等这些东西到位，我就可以把你小子踢出去了。”
“那算了，我觉得咱们的船就这样挺好的。”机轮手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走到一边。
解决了自己手下的约翰船长收回视线，他两步走到夜城身边，经常被海风吹拂的脸上带着一种粗糙的，仿佛能闻到咸味的红色，针一样的稀疏眉毛皱起来，看着对自己礼貌微笑的少年。
眼前的年轻人身上带着一种奇怪而优雅的镇定——他甚至直到这时还没有放下怀里呼呼大睡的两只猫，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上失去导航联络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
不过，按照船长的经验，等他真的亲身体会到这片大海上的恐怖，这种镇定就会像压扁的汽油桶一样可怜巴巴地落进大海深处。
“听着先生——我不知道你的船上有多少新玩意。但我必须要提醒你，这点人造的小玩意并不能如你想象的在海上完美的保护你，这一点想必您应该已经体会到了。”
很显然，对老船长来说，对方口中所谓“新科技”的含金量完全比不上自己朝夕相伴的货船，和在无数与大海搏斗中得到的经验。
“无论如何，靠着这样一艘船在海上追踪另一艘船并不是什么安全的游戏。”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从红彤彤的脸上挤出一个尽可能诚恳的笑容：“我建议，您应该在不可挽回的结局出现前尽早返回安全的区域。当然，我知道您的导航系统出了问题，所以不如这样，只要您愿意付款，我和我的手下们——”
沃尔夫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船员，水手们立即配合地昂首挺胸，做出某位菠菜水手的标准动作，对夜城（或者他身边的女孩们）展示自己的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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