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歌德试探性地后退一步，环顾着一张张面孔，用缓慢的语调说道：“我们或许应该好好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绿洲号，旧日之影。
“差不多都在这了。”
用捕鲸矛穿过绳结，将海盗衣服系成的包袱扛在肩上，夜城溜达着走进塞壬的房间。
“你那边也完事了？”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海盗首领坐在角落里，拿着匕首一刀刀削着一块木条，动作没什么章法，只是单纯的在发泄烦躁的情绪，水箱里的塞壬则一边唱着歌，一边无聊地追逐自己的尾巴。
见到夜城回来，她顿时开心地游到水箱边缘，指着海盗首领大声抱怨道：
“他不和我聊天！”
“你和我告状也没用啊。”
夜城耸了耸肩，将包袱丢在地上。伴随着沉闷的响声，包袱的一角滑开，露出内部满满当当的手雷和榴弹。
“需要拆开重装之类的处理吗？”
“不需要。”
海盗首领摇头道：“这些弹药自带引信，我可以做一个简易联动装置，只要引爆其中一个就能引发连锁反应。”
“那就交给你了。”
“当然。”他站起身，夜城发现他的眼睛比之前红的厉害。
“我要让这些家伙……付出代价。”
“他没问题吗？”
“……应该吧。好像有什么烦恼的样子呢。”
看着表情坚定，一瘸一拐走进走廊的男人，塞壬歪了歪脑袋，然后就把搞不懂的事丢到了一边：“别管那个了，我唱歌给你听啊？人们都说只要听到塞壬的歌，就能把所有烦恼忘在脑后了！”
说罢，不等夜城回答，她就双手握在胸前唱起了歌。
和安抚僵尸的歌声不同，这次的歌声宛如轻柔的催眠曲，萦绕的声音就像温暖干燥的海沙拥抱着身体，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掌轻柔地按压着他的太阳穴，给人以一种全身放松到极致的舒适感。
“开什么玩笑！”
布利斯低吼道：“要把她们放走？你以为你是真正的船长吗？谁给了你这个权力？”
“没人给我——反正放人又不是我。”
歌德整了整身上花里胡哨的大衣，优雅地弯腰鞠躬，然后自觉退到一边：“有什么意见可以和几位正义的小姐们聊。”
布利斯咬了咬牙，手指把枪柄握得咯咯直响，却没有继续说话。
在大家亮明身份之后，事情的走向便没了多少悬念——准确的说，如果不是月池命几人不想用粗暴手段对待船上的人，她们早就能找到这个地方了。
通过沃尔夫冈了解到她们的战斗力后，歌德船长的情绪明显放松了下来，他甚至习惯性地摆出了表演时使用的性格，贱兮兮地做了两次踢踏舞的动作。
“哎？想要我的意见吗？那么我觉得最重要的问题是，一条人鱼能值多少钱……”
看着其他人的表情，侦探小姐耸了耸肩：“开个玩笑。”
“在下没有意见。”
作为眼下的最高战力，绯神亚美拢着袖子站在一旁，淡漠地开口：“一切遵循夜见神的旨意。”
“把人关在笼子里肯定不会舒服吧？”
桃香皱着脸说道：“如果让前辈知道这些事的话，他肯定不会视而不见的。”
“的确是诚君的性格。”
月池命赞同道。
两票赞成，两票弃权，尽管人鱼不是真正的人类，但对于把有智慧的生物关押在囚笼里，以纯粹的玩物的姿态供人赏玩这样的事，女孩们还是本能地产生了同情。
货船的水手们发出胜利者的欢呼声。
“你看，人家都这么说了。”
歌德愉快地对布利斯抛了个媚眼：“作为船长，我判断她们的威胁比海盗高得多，远超出了我们能够应付的程度——也就是说所谓的不可抗力。绿洲号上的贵客和设备的总价值显然超过人鱼，那么，放弃直接对抗才是合理的处理方法。”
“反正你可以等她们离开之后再开潜艇去抓嘛，抓不到还不是你不努力？”
他轻佻地用带血的手捋了捋头发：“反正我可以发誓，以任何我知道名字的神明为证，我和这些可爱的小姐们毫无关系，而且作为船长已经做了最好的选择——人是你们带下来的，逃走的人鱼是你要负责抓的，就算捅到先生那里去我也不怕。”
男人说的理直气壮，就好像他才是最忠诚于绿洲号的人——毕竟他的背叛还只是个初步设想，文件夹的名字刚刚建好没多久的那种，证人也只有不可能主动报告的沃尔夫冈，但本杰明和布利斯可是直接做出了引狼入室的行为。两边的做法一比较，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最尽职的一个。
“你也不想被先生问责吧？”
歌德上前一步，循循善诱道：“不如这样，你干脆也加入我们不就好了？只要你肯缴枪投降，好处……”
“白日做梦！你这个叛徒！”
布利斯猛然举枪对准了眼前的人，桃香将手一挥，长出的树木便化作盾牌遮住了歌德的身体，而百目光也同时开枪，子弹打飞了男人手里的枪，但对方却像毫不在乎一般——或者说，他的这个做法不过是用来吸引眼球的动作，布利斯果断丢下裂开的手枪，猛地向后一跃离开了房间，同时按下一个不知从哪个口袋掏出的控制扭。
嗡。
在齿轮的转动声中，房间的金属墙壁缓缓升起，而在那后面露出的并非通道或者水泥，而是四扇透明的墙壁，就连上方的天花板也被玻璃代替，简直就是一个玻璃温室。
“这是……”
月池命皱眉看向四周。
“您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布利斯微笑起来，嘴边露出白色的牙齿，就像是饿极了的狼：“关键时刻，核心区域可以被直接从船体抛弃进大海——就像那家伙有封闭核心区的权限一样，我作为轮机部的管理，判断是否需要抛弃掉这部分区域，也是我的职责。”
“喂！”
歌德一拳砸向布利斯，但一道升起的透明墙壁挡住了他的去路。
轰！
绯神亚美一斧头砸在墙上，引起了激烈的震动和巨响，但她的攻击也只能在墙壁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这东西好硬！”
桃香有些心疼地摸着自己的鬼切·改。
“毕竟是沃森基金会特制的材料嘛，为了保证安全，我们可是出了大价钱……”
“你在这里自豪个什么劲啊。”侦探小姐朝着布利斯的脸扣了两次扳机，再差点被跳弹打中之后放弃了打碎玻璃的办法：“你就没有让它停下的办法吗？”
“我说了，我只是船长，不是这艘船上的统治者。”歌德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看向沃尔夫冈：“抱歉，是我没能想到这种事……你……？”
他忽然发现，沃尔夫冈的表情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绝望，完全不像是即将被关在一个玻璃牢笼里沉进太平洋的人应该有的表情。
“准备开放注水，紧急脱离机构正在预热，倒计时十秒，九，八……”
无感情的提示声从喇叭中响起，轮机长狞笑着准备按下最后的确认键。
“侵者和背叛者，就给我变成未来的沉船遗迹吧！”
他大吼着朝按钮拍了过去——
呯！
一枚子弹从身后射来，准确地打碎了布利斯手里的遥控，而抛离倒计时也随之戛然而止。
“什么人！”
绿洲号的轮机长怒视后方，但他才刚转过脸，就见到一只拳头在眼前不断放大——
嘭！
一声闷响过后，布利斯栽倒在本杰明身上，不甘心地昏了过去。
完成这一切的人举起手，对房间内的人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凯尔？”
舵工鲍勒大喊起来：“你之前跑到哪去了？”
“切断外面的电源啊。”
凯尔耸了耸肩，沿着玻璃墙体的边缘敲敲打打，试图找到打开的方法：“回来就看到这家伙背对着我。”
他踢了昏迷中的布利斯一脚：“姿势实在太好，下意识就一拳打过去了。”
“哦……”
鲍勒似懂非懂地点头道：“但你是怎么下来的？”
就像之前说的，最下层的核心区通往二层甲板的楼梯只有一个出口，就是他们之前堵住的位置，现在哪里应该还有水手在收拾战场，凯尔是怎么绕过他们的警戒走到最下面的？
说到这个话题，轮机长表情恍惚地抓了抓后脑勺：“其实是……”
“你们…在这边玩的挺开心啊，带我一个？”
少年的身影被走廊角落的黑暗吐了出来，肩上扛着把破烂的黑伞，轻松地说道。
他伸出一只手在眼前的透明墙壁上轻轻抚过，比三十厘米合金浇筑的隔离阀坚硬不知多少倍的基金会产物在这样轻柔的抚摸下被整齐地切成成百上千块指甲大小的立方体，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
第871章：渔夫：大威天龙！（4.1k）
“谁来给我解释一下，现在剧情发展到哪一步了？”
夜城单手拖着昏迷的布利斯和本杰明，踩着一地玻璃渣走进房间。
“诚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月池命将手一摆，身后正准备齐射的火铳兵幻影化作飞散的青色火粉：“对了，那个逃跑的海盗呢？”
“呃……正在玩求生之路？”
夜城视线扫过房间中的一排排金属柜，听到月池学姐的话，他随手指向歌德船长，后者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对方刚刚现场表演了用手指切割强化玻璃的绝活，他觉得自己的脑袋肯定没有基金会的科技来的硬邦，船长先生想要往沃尔夫冈身后躲，结果被后者一脚踹了出去。
“至于我，是跟着他下来的。”
通过妖之眼附着海盗的身体后，夜城的本体一直待在船长室里没有移动，结果没过多久就看到刚带人跑出去的歌德又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溜了回来。作为凡人的歌德看不穿夜城身上的业力，权当他已经带着精神失常的海盗离开房间，男人麻利地从抽屉里翻出手枪，走进了黄金船舵后面的隐藏通道。
好奇之下，夜城顺道跟了上去，他很快发现这是个直通游轮底层的电梯，顺便半路跑去用黑伞救了差点被水手打成筛子的轮机手，从后者口中打听到沃尔夫冈的计划，就带着对方一路向下，最后恰好救下了差点被关在透明棺材里沉海的一行人。
“所以啊，不是都说了有事直接叫我吗？”
夜城看着有些狼狈的四人，微微蹙眉。
“岂敢轻易劳烦夜见大人，在下自可解……”
第一个站出来的绯神亚美在夜城的目光下慢慢缩成一只鹌鹑，不过她的话倒是得到了身后同伴的赞同。
夜城身边的人（和不是人）的妹子们性格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个顶个的有着符合这个世界画风的行动力。尽管夜城经常为这帮人的安全操心，但如果这需要以女孩们的自我压抑为代价，那他这个神明干的未免也太失败了点。
正如他对伊邪那美说过的，无论生者还是死者，凡物还是神明，他将平等地注视目之所及的每一个生命，众生的名字和事迹，挣扎的和结局，一切的因果与命运最终都将化作夜见神眼中的永存之景。
——也顺便把敢对自家妹子出手的货色发配去参悟知见障。
“那么，我们来汇总一下现在的情报。”
他对还清醒的人招手道：“我刚才见到了这艘船上的……呃，原住民？”
“我这边完成了。”
在塞壬的歌声中，海盗首领大步走进房间，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男人的脸庞两侧就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除了身体还没有腐烂之外，现在他看起来完全就像一个外面船上的僵尸水手。
“你确定自己没有问题吗？”
夜城皱眉道：“你的样子不对劲，我建议你检查一下自己身上有没有藏着一两只死蛆。”
“无所谓。”
男人冷淡地对他点了点头，又走到塞壬面前，用前额抵住水箱，野兽般的双眼紧盯着对方的表情：“你保证自己没有说谎吗？”
“这里死去的人，都能得到自由？”
“在那个法术的作用下，被丢进这里的人类和人鱼会永远徘徊在船上，即使死后也一样。我亲眼看着我的姐妹们逐渐从无忧无虑的精灵变成满怀恶毒和怨恨的怪物。我想要解救她们，至少让她们的灵魂重新归于那片大海。”
海妖没有继续用搞怪的态度回答男人的问题，她咏唱着悲伤的曲调，脑后的红发随着水流荡漾，宛如水中飘散开的血雾：“对至高的父神发誓，当这艘罪恶之船被毁灭，所有痛苦的灵魂都将得到解放。”
“足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那就做吧。”
“我从来没有见过船东的真面目，不过他的声音听起来的确很年轻，我一直以为那是他的助理或者变声装置。”
歌德回忆着自己和船东交流时的场景：“不过，他竟然是活了几百年的人……我还以为自己经历过的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夸张的事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绿洲号上的人鱼会在更新游轮的时候被被丢进另一个世界，然后死在那里？”
男人皱眉思索道：“但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不是他爱的对象，也没必要一次次杀死人鱼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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