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按照搭档提供的情报，旧日之影的仪式并非只要启动一次就永远生效，而是需要人去维持它的存在。”
百目光分析道：“无论是定期对绿洲号上的部件进行更换，还是欺骗海盗佣兵上船送死，又或者这些人鱼，或许都是让法术维持下去的必要环节。”
“难不成，这个法术是通过人鱼和人类的怨恨来维持的？”绯神亚美冷哼道：“果真是邪术。”
“当然，也有可能他单纯只是在几百年里把自己憋成了欲求不满的老变态。”侦探小姐回答道，不过她的表情明显不那么认真。
“无论究竟是什么原因，他的做法造成的结果都没有区别。”
月池命强调似的说道：“积累起来的业力随时可能造成巨大的危害，尤其在这种人员密集的游轮上，一旦法术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决不能放任这种危险的行为。”
如果说大家之前只是对人鱼的遭遇报以同情，现在事情和怨灵扯上了关系，月池命的态度变得积极了许多。
“那就这么决定了。”
最后，夜城对所有人意见做了总结：“破坏旧日之影的法术，解放怨灵和人鱼，然后再去找船东好好聊聊——有人要补充什么吗？”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绿洲号的船长身上，后者立即举起双手投降：“我就是个打工的，这里的事和我可没关系。夜先生的情报还是我提供的呢，我从一开始就是你们这一边的了啊！”
夜城：……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无论如何，诚君要小心一些才行。”
月池命不放心地叮嘱道：“如果那条人鱼没有说谎，她也是在死于生的狭缝里生活了几百年。其他的人鱼都因为怨念而变成了邪魔，为什么她还能保持正常的理智，甚至会主动求救？我觉得这有些可疑。”
“对对，就像童话里说的一样。”
百目光连连点头：“被关在瓶子里的魔鬼前两百年发誓，结果到第三个百年的时候就黑化了，打算欺骗渔夫打开封印然后杀了他。说不定那个人鱼也已经疯了，打算欺骗渔夫把自己放出来然后……”
说着说着，巫女小姐自己先乐了起来。
然后她就会惊喜地发现渔夫大喝一声，左手大威天龙右手五雷正法，金光神通更给他以意外惊喜……
“大人，这几个人怎么处理？”
绯神亚美指着还没有清醒过来的绿洲号大副和轮机长，从斋宫巫女跃跃欲试的表情不难看出，她很想让这两个敢对自己（指天照和夜见神的巫女）出手的人付出代价。
“虽然他们是绿洲号船东的帮凶，但我们没有‘处理’他们的理由。”
月池命摇头道。
就像“突然出现世界上的猫娘星人”，人鱼毕竟不受人类法律的保护，就算她不赞成他们的做法也没办法靠这种事进行审判。
“呃，这个人……”
货船的轮机手凯尔是最后一个到场的人，他看着地上的本杰明大副，嘴里小声念道。
“凯尔先生你认识他？”夜城注意到了他的表情。
“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轮机手凯尔紧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但却迟迟找不到答案。
他身旁的大副威廉也带着类似的表情，只不过他关注的目标是布利斯：“之前的光线太暗了，我一直没能看清，这个人好像……”
“一个是著名的水手，另一个和威廉大副是同一个国家的军官，还都是优秀的船员，说不定你们在报纸上见过他们的照片。”百目光随口说道。
“我建议你们不要轻易相信那两个人的话。”
歌德嗤笑道：“他们肯定对你说了自己是怎么奇迹般地遇到人鱼，怎么和人鱼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又怎么在分开后念念不忘，最后被绿洲号邀请上船继续寻找自己梦中人鱼的踪迹对不对？当然了，谁会主动把自己的肮脏小故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呢？尤其是对不怎么熟悉的人？”
“可惜，我作为船长的权力是……呃，就算不是无限的，调出人事档案的权力还是有的——相信我，这帮家伙和人鱼的关系根本没有他们自己说的那么‘美好’。”
他的手指在两人身上来回移动：“这个白痴怎么说的来着，漂流在海上，靠鲸鱼肉坚持到得到救援？可惜你们不知道他在海上飘了多久，那么大的腐肉就算没有沉进海底，引来的鲨鱼也足够把它吃成一副骨架。所以你们猜，他当初究竟是吃什么才活下来的？嘿，动用你们的想象力吧。”
男人讽刺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至于我手下最得力的，时时刻刻想要把我踢下来取而代之的轮机长，他在绿洲号上工作的时间比我久……我不知道他对人鱼做了什么，但我知道他每天都要听录好的人鱼的惨叫声才能睡着，否则就会发疯一样的攻击其他人和乘客。我必须经常性的警惕他对船上的人鱼做点什么。”
“说白了，他们都是没办法免疫人鱼歌声的失败品，和人鱼长时间接触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变成不同类型的疯子，自己跳进鱼缸变成食物，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绿洲号的船长。”
他嫌恶地扫视自己的同僚。
“你们以为他们是为了什么才自愿像个囚犯一样在这没办法回到陆地的船上？——因为只有这艘船才是世界上唯一能满足他们变态欲望的地方啊！没有这里的人鱼，他们迟早要脱光衣服满街乱跑，直到被困在拘束服里塞进救护车。”
“顺带一提，这艘船上的大部分管理层都有类似的情况，只不过这几个家伙尤其严重罢了。我刚担任船长的时候和他们聊过，这几个家伙已经连自己都骗过去了，他们真的以为自己是和人鱼玩了很久的过家家——绿洲号的规则明令禁止我把他们的档案给他们自己看或者读出来，据说会引起相当糟糕的结果。……呼，多谢你们让我把这事说出来，感觉轻松了不少啊。”
“……这可真是。”
夜城感叹了一句，然后拍手道：“不管怎么说，他们的结局就交给他们国家的特殊机关去头疼吧，我们得先解决眼下的事。”
他的一只眼睛闪过金芒，瞳孔倒映出另一个世界的色彩。
“要开始了。”
海盗首领递给夜城一副耳塞：“我没有做进一步处理的时间，一会引爆的声音会很大，小心暂时失聪，还有找好掩体，防止被爆炸波及。”
“ok。”
夜城控制着海盗带上隔音耳机，在房间的墙角处蜷起身体，等待着爆炸的到来。
“沃尔夫冈先生，你们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在歌德一口气讲完情报——或者说发泄完情绪之后，夜城把目光转向货船组的水手，货船的其他人这时插不上话，但作为歌德的老朋友，同时也是当初人鱼事件的亲历者，沃尔夫冈自然也有发言的权力。
“我听不太懂你们说的话，像是什么幽灵啊，魔法什么的——你们应该是那种专门解决这类事情的人吧？”
被夜城点名后，沃尔夫冈谨慎地略略点头。
“这么说来……我确实有一件事想问。”
老船长的表情显得有些犹豫，他的目光在歌德脸上停留了许久，直到男人不爽地打算和他再打上一场的时候，沃尔夫冈才迟疑地开口道：
“你们一直说的人鱼……是什么？”
他有些不确定地搓了搓手，笨拙地比划着说道：“是不是我的理解有问题，你们说的应该是某种……代号没错吧？我是说，就是一种比喻？就像杜鹃港的人鱼酒吧的老板娘喜欢管自己手下的姑娘……”
“嗯？”
歌德古怪地看着他：“不是，你说什——”
“三，二，一！——点火！”
在塞壬的注视下，海盗首领猛地按下了引爆键。
第872章：你为何不躲？因为……（6.5k）
海盗的首领迫不及待地对着开关按下手指，然而他想要看到的，吞没游轮的业火并没有来临。
引爆器被捕鲸叉的尖端挑起，旋转着飞到半空，最后被一只伸来的手轻巧地握在掌中。
“喂！”
突如其来的打断让男人心中窜出一股无名火，他条件反射般拔出绑在腰间的手枪，但不等枪口抬起，钢铁长枪的尖端便先一步停在男人双眼之间。
（……明明拿着这么沉重的武器，竟然比我拔枪的速度还快！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为何不躲？”
他听到对面的人问道。
废话！
当然是因为老子躲不开！
躲得开我早跑了！
看着单手平举捕鲸叉，就像拿着根木筷子一样游刃有余的夜城，男人决定把这句话憋在心里。
眉间针扎般的刺痛让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粗大的捕鲸叉尖端的裂缝里还残留着僵尸的碎肉和脑浆，首领丝毫不怀疑，只要他敢合上眼睛，这根凶器就会贯穿眉心，将他钉死在地上。
“这时候你应该说因为不怕，然后我就要问你……”
夜城对着海盗首领谆谆教导，直到看到对方脸上隐隐现出生无可恋之感才停下。
“嘛，怎么最近是个人就拔枪，说好的人人持枪他才不乱呢？这都快要把船搞沉了啊……”
他无聊地放下捕鲸叉，把起爆开关在手里抛弄几次，歪头看向鱼缸里的塞壬，后者没有因为他的突然反悔表现出震惊或愤怒，而是合拢双手，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凑近水箱，开口问道：
“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突然听说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夜城原地坐下，将起爆器放在自己脚边：“把事情搞清楚之前，这玩意暂时先放在我这里。”
“毕竟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塞壬小姐，您应该不急于这一时吧？”
“当然哦。”
塞壬跟着潜到水箱底部，就这么趴在地板上，两手托腮看着夜城，像一个等待着故事讲完的小女孩。
“沃尔夫冈，你终于到了老年痴呆的年龄了吗？”
歌德用同情的目光上下打量曾经的损友：“我认识几家口碑不错的医院，及时救治的话或许还来得及拯救你那颗比石头还进不去东西的脑袋。”
其他人也都把视线移动到沃尔夫冈身上，短暂的沉默后，轮机手凯尔凑过去小声道：“我说头儿，你不是说自己从来不去光顾杜鹃港的人鱼酒吧吗？”
“咳咳咳！”
老船长尴尬地捂着嘴一阵咳嗽，然后，他迎着众人不解的目光，猛地反应了过来。
“等一下。”
他用不可置信地目光环顾众人：“难不成你们刚才说的……是真正的人鱼？”
绿洲号的船长不耐烦地用鞋跟在地上碾了两圈：“想说什么就快说，别告诉我你竟然把当时的事情忘干净了……不对啊？那你到这里干什么？”
说到这，歌德的语气突然弱了几分，他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如果沃尔夫冈忘了当时的事，那这家伙又是为什么宁肯冒这么大的险也要对绿洲号动手？
要不是有这群不知哪来的‘怪物’帮忙，靠这几个货轮水手在这艘船上根本掀不出半点浪花，这种做法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等等，如果没有这帮人，沃尔夫冈好像也不会上船……
再等等，如果沃尔夫冈不上船，自己今天晚上岂不是只能看着绿洲号进行“更新”，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
最后是我赚了？
没有理会歌德变了又变的脸色，沃尔夫冈沉声道：
“我要把这艘船的罪行公布于众。”
“就算你把这些事说出去又能怎么样？”
歌德皱眉道：“告诉全世界有一艘游轮非法监禁了可怜的人鱼公主，号召全世界的王子讨伐绿洲号？还是说绿洲号的主人是个活了几百年的家暴男？谁会相信你的话？你在自己人生的前二十年里有听说过人鱼啊，巫师之类的新闻吗？还记得吗？我们从第一次偷看邻居家的史蒂芬小姐和她男朋友在半夜的公园约会，发现她叫起来跟杀猪一样，鼻孔还贼大的那天起就不相信世界上有魔法公主了。”
“这种事只有一个可能——世界上有像这几位小姐——还有先生这样的人在封锁消息，让大部分人稀里糊涂地过日子，就算你这次成功带走了人鱼，也没有任何用处。”
他耸肩道：
“何况那些人鱼不也是好好的吗，就是不能回家而已……”
“啊呸！你这个畜生！你怎么敢！”
这句话勾起了沃尔夫冈的火气，他低吼着再次抬起拳头，而歌德也毫不示弱地摆出了拳击架势。
“先暂停一下。”
在两个老男人开始第二回合之前，夜城先一步插进两人中间：“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
作为旁观者，他看得出来两人并不是在故意谜语人，也不是有意抬杠，而是两个人都先入为主地把某件事当做了前提。
就像两名数学家的讨论通常不会事项强调1+1=2的共识，他们一定是认为对方绝对不会忘记当时发生的事，才直接进入了进一步的讨论。
但……如果不是这样呢？
“我想问一下，你们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指向左边：“从歌德先生开始。”
“我已经和您说过了。”歌德耸肩道：“当然，再说一遍也无所谓。”
“我们的船接了个运货的单子，船长和水手突然开始自相残杀，最后我们发现集装箱里装着的是人鱼，在我们没法返航的时候遇到了绿洲号，当时的船长帮了我们一把。沃尔夫冈那家伙被人鱼的歌声吸引了，一直幻想着要带人鱼回到她的故乡……”
“你在做梦吗？”
沃尔夫冈用堪称粗暴的声音打断了对方的话：“箱子里的人是人鱼？还唱歌给我听？你疯了？”
陷入回忆中的歌德猛地抬起头。
两人对视一眼，同样见到了写在对方脸上的茫然。
隐约浮现的失控感爬上脊柱，在突如其来的胸闷中，歌德听到自己用忽远忽近，宛如梦游般的声音说道：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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