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但这里就只有傻乎乎的尸体！根本没有人会认真听我唱歌！”
看起来她对于引以为豪的歌声只能明珠暗投的意见很大，而夜城则更关注另一个问题：
“所以……你的心脏也能唱歌？”
“不能。”
塞壬一秒摇头：“——所以他肯定是把我的心脏放在其他人身上了！”
人鱼的肉体有着相当顽强的生命力，并且完全不受分化能力的限制——这一点他已经在零依身上见识过了。一块普通的人鱼组织都能自己长成完整的人鱼，至于像心脏，血液这种在任何神秘学中都有极高地位的身体部分，把移植体同化成类似的生命形式完全不是难事。
再问一遍，你们人鱼真的不是外星球来的感染侵略者之类的生物吗？
“不过因为我还活着嘛，拿到心脏的孩子虽然会无限接近我的样子，但终究没办法彻底成为另一个我。而且人类和我们的身体也完全不同，时间一长，肯定会开始出现各种问题，直到彻底坏掉为止。”
夜城看向门外，一只僵尸从远处的走廊蹒跚而过，他的背上趴着一条硕大的蠕虫，上半身已经隐约有了人鱼的样子，而肥硕的虫尾则盘踞在他腹部的伤口中。
那么，这些蠕虫和假人鱼就是人鱼细胞分化错误和受害者怨念结合后的产物？
说白了就是……呃，癌细胞？
不要在这种时候突然讲科学啊！
“所以，当年发生的事是这样的：绿洲号的船长趁你不备夺走了你的心脏，并且用法术法术把你封印在旧日之影里，结果发现自己被隔离在外面。于是在这么多年中不断把你的心脏移植到普通人身上，把他们变成你的样子，到接近损坏的时候就同样丢进旧日之影。”
“他自己则利用人鱼心脏的魔力让绿洲号名声在外，诱骗各种想要忘记过去的人上船，再抽取他们的过去来维持旧日绿洲号的存在——大概就是这么一码事吧？”
夜城总结道。
“我必须得说，男人病娇什么的一点都不好玩。”
“我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做这些事。”
海盗首领眼神阴戾：“我只要他血债血偿。”
“没错！不能让赝品再增加下去了！”
水箱里的原版小姐做出自认为很有威慑力的凶恶表情：
“必须当面向那家伙抗议，咱们一起把这艘船炸上天——”
轰！！！
绿洲号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动摇，完全没想到这次夜城动作这么麻利的一人一鱼同时瞪向夜城。
“人家好不容易能说出这么有气势的话，至少等到我讲完再按嘛！”
夜城：“我没按啊？”
少年无辜地摊开手，把引爆按钮展示在他们眼前。
“诶……”
海盗首领和塞壬同时愣住。
“如果不是我们的炸药，那就是……”
剧烈的摇晃让水箱里的海水掀起波浪，就像处在激烈的湍流之中，塞壬小姐的脸上终于带上了几分严肃神色：
“我不是说过，这艘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把塞壬和旧的船体抛下来吗？”
门外传来刺耳的尖啸，原本因为歌声暂时安静下来的僵尸和蠕虫躁动着。
就像动物往往比人类更早察觉即将到来的自然灾害，它们焦躁不安地在走廊中奔走，用头颅撞击墙壁，发出嘶哑的吼声，似乎有某种大事将要发生。
她讷讷道：“好像，新一轮的更新要开始了。”
货船的旧日之影，夜城在甲板上四处巡视，船上最多的东西是烧焦的机械装置和船员尸体，这部分应该来自歌德的记忆，而和这些格格不入的就要数被他杀掉的鱼人了。
这些“鱼人”的外表畸形怪诞，但仍旧能够看出它们样子是将人体夸张化变化而成，身上散发着浓烈的业力，再加上旧日之影展开时的基点就是货船上的集装箱，很容易就能猜到这些怪异生前的身份。
（是被淹死的偷渡客们的恶灵吗？）
怪不得现实的绿洲号干净的要命，恐怕类似的东西全都被一股脑丢进这些旧日之影里了。
“按照地区划分你们大概不归我管，但被我看见即是有缘，送你们一程。”
少年单手张开，金色光明火自掌中燃起，化作朵朵金花随风飘到一只鱼人身上。下一秒，金焰从灵体的五官七窍，四肢百骸涌出，鱼人的身体熔化成污秽恶臭的泥浆，又被燃起的火焰蒸发殆尽。他再一摆手，仅存的污渍也被一阵微风吹去。
然而，就在他打算将露出的灵魂暂时收入祸津国时，手下的动作却忽然停顿。
鱼人的身躯已经被他的力量泯灭，但业力身躯之下却没有灵魂之光的存在。
这些东西不是怨灵的本体？
在夜城和鱼人尸体较劲时，歌德船长呆坐在船边，双眼无神地望着大海，仿佛发生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从恢复记忆之后他就摆着一副生无可恋的架势，一具丢了魂的躯壳，一棵蛀空的树，尽管一息尚存，但内里早已枯朽，只等着什么时候一头栽倒再也爬不起来，就干脆原地埋进土里。
哒。
轻微的敲击声混在雨点敲打甲板的声音中，男人的头颅一动不动，只有蓝灰色的眼球干涩地转动了一下，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望过去。
这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发出声音的位置上，却再也挪不开视线！
那是偷渡者中唯一的幸存者，瘦小的身体藏在栏杆和杂物的缝隙里，胸前的衣服渗出暗红色的痕迹，只有一条手臂还能动弹，刚才的敲打声就是她敲击栏杆发出的动静。
哒，哒。
见到男人看过来，女孩被烟火熏黑的脸上浮出一丝莫名的笑，手掌微微抬起，又一次在栏杆上敲了两下。
男人的瞳孔骤然收紧，大脑被触电般的战栗贯通，整个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是了，是了！
夜先生好像说过这里是自己的回忆，也就是火灾发生的那天！现在绿洲号还没有来——她还没有死！
歌德眼中爆发出明亮的光彩，连滚带爬地起身。
缺血带来的眩晕感让他踉跄了一下，但男人没有停下脚步，硬是拖着发软的腿向女孩的位置跑去。
一步，两步。
两人之间只有几步远，但这点距离对歌德刚经过冲击的身体仍旧是个挑战，他咬牙坚持着跑出两步，然后脚下踩到一跟缆线，摔倒在女孩前方不远处。
“啊，啊啊……”
男人半跪在地上，带着恐慌和迫切的神态，颤抖地向回忆中的女孩伸出手。
他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就算只是无法弥补的记忆也好，这次一定要把她救下来！只要求夜先生出手的话——
收束的金光从歌德耳边掠过，像是猎杀野兽的投枪般贯穿了女孩的身体。
？！！！
男人面色大变，但不等他回首质问夜城，就听到被刺穿的女孩张开嘴，发出了刺耳的叫声。
她的牙齿像是锯子一样尖锐，几乎能戳破人耳膜的金属噪音从喉咙里传出。女孩的身体飞到半空，瘦小的四肢无力垂落，随着她的动作摆来摆去，就像是在对自己招手。
十多条红色血管连接在她的关节上，操控着她的动作和表情，随着血管的拉扯，女孩的嘴角被向两侧拉起，露出僵硬的微笑。
停在半空的金光再一转，将所有血管金属切断，污血从断口喷出，天空之上响起滚雷似的吼叫，仿佛有巨人正在为自己的垂钓失败还丢了鱼饵而恼羞成怒。
眼前受伤的女孩并不是歌德记忆中的人，而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的诱饵。
“看来这里不仅是你的记忆，我的建议是，搞清这里的详细情报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走到歌德身旁，夜城眯起眼睛打量着前方的大雨，随口告诫道。
“先生，您不需要救我的。”
歌德跪在甲板上，苦闷地低声说道。
“这是我欠下的债，犯下的罪行，它们想要报仇的话，就让它们来吧。”
“两个原因。”
夜城竖起两根手指：“我答应了沃尔夫冈，得把绿洲号的事公之于众，你是重要的证人。第二……”
他的一只眼睛倒映出旧日绿洲号上的景象。
“绿洲号的‘更新’和这里的异变是同一个时间爆发的，我怀疑二者之间可能有什么联系，那么你死在这里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按照歌德的说法，他还是第一次真正参与绿洲号的更新，而上一次更新还是几十年前，他加入绿洲号的前一个晚上，在那之后他就成为了游轮的新任船长。
也就是说，绿洲号更新之时同样是更换船长的时间，那么被换下来的船长去了什么地方？
——哗啦啦啦。
货轮周围的水中翻起浪花，一个个苍白的鱼人从海里冒出头，它们用带蹼的手掌抓住船身，像是壁虎一样在几乎垂直的船身上来去自如。
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它们就爬上了甲板，将夜城和歌德围在中央。
这些鱼人的两条腿已经融合在一起，尽管还能看出人类双腿的轮廓，但已经没法用来直立行走了。它们用双手支撑身体在甲板上移动，看似笨拙但速度却很快，向蜘蛛一样爬来爬去。
鱼人样貌灵体的数量远超歌德所说的三十人，很快就密密麻麻地铺满了甲板，而海里面还有更多的灵体，它们只在水面上露出半个光秃秃的脑袋，数不清的呆滞目光从四面八方聚集在货轮上。
和旧日之影一样，它们好像是毫无预兆地突然从海中现身的。
夜城做好了消灭所有灵体的准备，但它们却没有表现出攻击性，而是用暗无光泽的眼睛看着两人，然后同时张开嘴。
哗！
腥臭的海水从它们的口中喷出，在甲板上肆意流淌，上百只灵体呕出的海水很快覆盖了甲板，进而没过两人的脚踝。
“先生！”
歌德抓着一旁的栏杆探出头向下张望，然后脸色苍白地回头喊道：
“船，我们的船正在下沉！”
“确定吗？”
“我确定。”
男人紧张地点头，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可信度：“现在的幅度很小，但速度正在变快——这些水比正常的海水更重，让它们继续折腾下去，这艘船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花子说过，在海上游荡的船幽灵会用木勺往船上舀水，直到整艘船沉进海底。
船上的灵体不断吐出带着业力的海水，这些腥臭的海水几乎无穷无尽，下方海里的灵体也在同时伸出手臂，无数青白莲藕一样的手臂抓住船身，用力摇晃着货轮，要将整艘船缓缓拖到海底。
一两只船幽灵对船只的影响甚至比不上一只老鼠，但如此庞大数量的灵体聚合起来，它们的诅咒就足以抵消一艘海上都市的轮机引擎产生的动力，甚至让这艘船彻底沉进大海。
一只蚂蚁没有任何威胁，但聚集起来的行军蚁群却能让野生大型动物闻风丧胆。
“那是伪科学。”
“啊？”
对着歌德疑惑的眼神，夜城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行军蚁只能威胁到体型很小的生物，比如其他昆虫或者小动物，像是青蛙或者小蜥蜴，对于稍微大一点的动物就无计可施，更不用提大型脊椎动物了。”
“抱歉，我不是很理解您的意思。您是说……”
话音未落，歌德就发觉脚下的货轮突然停止了向下的趋势。
“简单来说，蚂蚁就是蚂蚁，聚集的再多也不可能真的吃掉大象。”
随着夜城的话语，一轮血色转轮浮现，转动的圆光放射出血色光芒，将漫天红光辟到一旁不得靠近，也将货轮周围的海水染上血红色。
下一秒，血色海水卷起旋涡，将海中的灵体尽数牵扯进激流，无数急速旋转的涡刀将它们碾压搅碎，不留半点痕迹，像是马桶中的残渣一样消失在漩涡中心。
与此同时，金光所到之处，甲板上的灵体也如霜见烈阳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血红色的浪潮刚一平息，更多的灵体便再次从海中浮现，它们挤在货轮投到海上的影子里，越聚越多，相互之间的界限也愈发模糊，直到化作一只足够几十米高的巨大人鱼。它的身体表面长满了同类的脸，有着巨人观的面孔俯视着船和甲板上的两人。
它抬起一只手，打算一次将货轮按进水里。
金光自上而下扫过，将巨型鱼人整齐地分成两半，被切开的尸首各自落入水中，又被燃烧的火焰焚烧一空。
“还行吧，至少等待的时候不至于太无聊。”
看着又一次聚集起来的灵体，夜城捏了捏手腕，晃出一连串爆响。
第879章：coc里的dnd玩家（4.1k）
“二狗！快动手！就现在！”
灌满海水的橡木桶被堆放在一起，其中每个都有着相当惊人的重量，它们被人滚到房间的一侧，又用两块三角形的木楔钉住最下层，下宽上窄，像一堵水坝堵住了通往走廊的出口。
嘭嘭嘭！
咔咔咔咔——
门外传来接连不断的撞击，中间还夹杂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嚓嚓声，就像是用指甲抓挠厚木板发出的动静。
海盗首领用后背抵住木桶，身体和地面几乎夹成四十五度的锐角，双脚反复蹬踩地面，似乎想要把自己变成一根顶门柱。实际上，这种做法顶多只能起到心理安慰作用，如果木桶的防线都被打破，靠他的血肉之躯更不可能抵挡外面的怪物。
感受着背后不断被推起的木桶墙，男人脱口而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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