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天狗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件事。
(这家伙在监视我们?)
天狗的目光环视四周,环形大厅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有摄像头来回转动,却不知道那些镜头后面是不是有一双监视着她们一举一动的眼睛。
普通人眼里的荷官强的像是漫画里的怪物,但在女孩们面前两边的定位就完全调了个个——对方也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通过录音笔这种方式来隐藏自身的踪迹。而为了保证威慑能够起到效果,他必然会用最严格的标准约束她们的动作。
“主管先生您看,我们也是为了绿洲号的主人前来——我们之间并没有冲突。”
天狗斟酌着语句和对方交涉,同时全力转动脑筋,分析着荷官可能的藏身之地。
只要能找出他的位置,她有一百种办法让这混蛋的后半辈子听到天狗两个字就小便失禁!
“我们之间的内耗只会便宜了真正的目标,就算您不愿意合作,至少也不应该和我们成为敌人不是吗?”
“的确如此。”
荷官的声音似乎放缓了一点。
“那么,让我们的人先从水下回来……”
“但我信不过你们这些霓虹人。”
(这混蛋!)
天狗险些破口大骂。
华国人了不起咩!
我家老大还是华国来的呢!
话是这么说,她也明白这话不过是用来敷衍的借口。虽然不知道荷官跟绿洲号主人有什么过节(考虑到歌德的遭遇,她也能猜出个大概),又是为什么选择在这时候发难,但这家伙想要弄死绿洲号主人的决心是货真价实的。
一旦绿洲号被炸沉,船上的水手乘客固然会全灭,绿洲号的主人也要血本无归,但荷官同样不可能独自生还。理论上说,现在的局面应该是绿洲号船东和荷官之间的胆小鬼游戏,谁先沉不住气就会被清理出局,但男人的语气和动作却没有显出半分犹豫——这也是天狗一开始没能察觉他有问题的原因:这家伙的态度实在太淡定了,他恐怕从一开始就打着同归于尽也无所谓的主意!
既然连自己都搭了进去,又怎么会把其他人的性命放在心上?在潜艇下水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引爆炸弹已经算是克制了。
鹰无凄草微微摇头。
……不对,现在想来,他没有直接引爆恐怕也是为了等到潜艇进入最底层,能够百分之百的炸碎船底而拖延时间的行为吧。就算现在把炸药的事告诉晴,她也来不及开着潜艇跑回来。
只能说,这份果断和狠毒确实符合这家伙的身份——无论作为荷官还是黑道份子都是。
(对了,船东也差不多,明明只要荷官的手一抖,自己的船就会轰的一声致敬泰坦尼克,他竟然也沉得住气,直到这时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马脚……)
这两个家伙怎么回事?完全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吗?
“和你们一起的,还有其他人吧?”
见鹰无凄草沉默不语,荷官再次开口道:“让她们也回来,快一点。”
百目光几人站在驾驶室的走廊里,听着广播中传来的声音,脸上的表情异常难看。
事关晴的安全,即使是绯神亚美也不敢继续凭着冲动行事,更不用说一向谨慎的月池学姐,但就这样服从荷官的要求无异于把生死交于他人之手,就像荷官不可能放任她们自由行动一样,她们也不可能完全听从荷官的安排。
‘山君大人,您能用幻术控制他吗?’
百目光先是对另外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台老式翻盖手机,手指在键盘上无声敲打,伴随着接触不良般的电流声,一段没有起伏的语音隔空在白山君的耳边响起。
侦探小姐手里有能够隔空传话的物缚灵诅咒,虽然在对付因幡之神的时候被人家随手挂断,只好用其他办法把消息传给夜城,一次也只能连接一个人,但眼下用来避开荷官的监控恰好合适。
‘可以。’
大厅中,白山君脸色微微一动,随即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将炸毛的白苓拉回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后颈。借着这个动作的掩饰,猫妖朱唇轻动,将自己的口信发了回去。
“但妾身需要确定那人的位置。”
夜城曾经观察过荷官,对方身上的气血无论运作方式还是浓烈程度都异于常人,如果练到高深处,或许靠肉身的血气就能治退妖怪,驱除魍魉,勘破迷障自然也不在话下。鬼遮眼之类的幻惑之术大概会直接被他肩上的三盏灯火冲破,但白山君的妖术已经是另一个层次的概念了,只要能够锁定男人的位置,只消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束手就擒。
不过,如果真能确定他的位置,那倒也用不着求助于幻术了。
数颗虚幻的金瞳四下翻飞,环绕在百目光身旁,她的力量能够穿透墙壁,看到内部的景象,但想要在这艘游轮上找出一个藏起来人恐怕需要不少时间,谁也不知道荷官的耐心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又或者船东会不会在这点时间里完成仪式。
‘明白了——那么,我有一个办法。’
她眼睛一转,再次对白山君说道。
‘到时候还要请您配合。’
第889章:水中小屋,和日记(4.4k)
对于绿洲号大厅中发生的一切,道成寺晴都一无所知。
在荷官的监视下,天狗姐没有机会操控式神传音,侦探小姐的传音诅咒也无法穿透百米深的水层,不过就算她知道了这些事,返回水面也必须用到潜艇,所以一时间倒也没差。
此时此刻,巫女的全部精神都放在了眼前的新发现上。
瑰丽魔幻的鱼群,阴森冷寂的墓场,辉煌夺目的宝藏,而被它们簇拥、掩藏在最核心的却是……一间平平无奇的小木屋?
虽然在海底出现一间木头屋子本身也很离谱就是了。
过一会里面不会跑出个黄色方块人邀请自己跟他一起去抓水母吧?
(这里应该不是开放给乘客的地方。)
道成寺晴猜测道。
搭载乘客观光的升降观光梯只能垂直起落,不能移动位置,水里的可见度又低的要命,只要距离稍远一点就完全发现不了这间房子,想要来到这里只能依靠潜艇。而大部分乘客通常会和驾驶潜艇的水手结伴下潜,把路线交给船上的员工安排,就算有喜欢挑战自我的乘客选择单独潜水,因为潜艇的极限深度恰好和立柱的最深处处在同一位置,只要他们还记得水手的叮嘱,就不会让潜艇下沉到这里。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人一下水就把安全注意事项忘到脑后,没有梅露斯的巫术定位,想要在九小时内抹黑找遍几千平方米宽的立柱底层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间房屋恐怕是整艘船上最安全隐秘的地方,只有知道它的位置,又有权限调用潜艇的人才能来到这里。
难不成,这间房子是绿洲号的主人留给自己的安全屋?那屋子里面一定残留着大量船东的生活痕迹!
一念至此,她立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透过玻璃观察,屋子内部不见有人活动的迹象,看来这里的主人恰好不在家——那现在岂不是确认船东身份的最好机会?
(对不起啦橙酱,看来这次的mvp是小女子拿到了!)
抱着这样的情绪,她控制着潜艇向海底小屋慢慢靠近,试图找出屏障的入口。
咔,咔咔——
这时,似乎感知到了潜艇的存在,笼罩小屋的玻璃护罩开始颤动,表面裂开繁杂的花纹,一些部位向外凸起,另一些则向内嵌入,它们朝着不同的角度旋转延展,像一朵绽放的玻璃花——保护小屋的屏障并非浑然一体,而是由大量的多边形拼起来的复杂结构,它们在机械转动的声音中变化出复杂的形状,让潜艇能够完美地嵌入其中,整个过程没有一滴水从外面落进
当潜艇和护罩彻底连通之后,潜艇下方的舱门自动摇开,座椅向外旋转九十度,恰好让驾驶员的前身正对船舱出口。
紧接着,胸前的防护带自动打开,她一只脚迈出船舱,试探着踩上海底。
清爽的触感从鞋底传到双腿,泥土干爽的恰到好处,散发着淡淡的大海气味,和她想象中潮湿和发霉的味道完全是两个样子。
“小梨。”
道成寺晴单手掐动法决,口中呼唤式神的名字,白蛇的尾巴从袖口中伸出,在女孩身上轻轻一点。
一层半透明的水膜护住巫女小姐的口鼻,这是让人可以在水下正常呼吸的法术,同时也有聊胜于无的偏转防护效果——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这里的空气和外面没什么不同,即使不需要法术也能正常呼吸。
明明下面就是大海,上面也全是海水,它是怎么在保持换气的同时还能把海水完全隔绝在外面的?
这也是某种高新科技的成果吗?
道成寺晴对这方面不甚了解,她很快就放弃了继续研究这种非必要的问题,开始打量眼前的小木屋。
这是一栋木制小屋,两层带阁楼,占地不大,样式也十分平常,木料使用是的灰松木,屋顶用青瓦、泥土和松枝填充起来,散发着淡淡的松脂香味,一条泥巴小路两侧插着细藤条编成的篱笆,从小屋门前一直延伸到女孩脚下。
篱笆墙外,几根木棍搭成木架,架子间扯着一张崭新的白色渔网,网眼细密整齐,一看就知道编织者在这上面费了不少功夫。墙边堆着鱼叉,劈柴斧之类的日常器具,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柴禾堆。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渔夫小屋,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那就是整间屋子到处都散发着浓浓的生活气息,好像烟囱里下一秒就会冒出白色的炊烟,然后从里面走出端着热腾腾烤面包的女主人,微笑着迎接出海归来的丈夫。
只是,海底哪来的渔夫呢?
道成寺晴抬起头,海水像一块巨大的青琉璃压在头顶,提醒着她这里不是微风吹拂,天高云阔的海岸,而是百米之下的深水区。女孩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仰视深渊的感觉,好像一旦放松精神就会被吸进天空一样。
(趁这里的主人不在……快去快回吧。)
道成寺晴挥手唤出两只纸式神,让它们分别顺着烟囱和窗户的缝隙游进屋子,她等待了片刻,确认里面没有陷阱后,便沿着泥土小路来到木屋门外,将手虚按在门上。
嘎吖——
小屋的正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向里敞开,巫女小姐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迈进房间。
房间里的地板踩上去咯吱作响,但还算结实,天花板上挂着油灯,门框旁钉着一根弯曲的锈铁钉,大概是用来挂外套的地方。客厅里放着一张平坦的长桌和两把圆凳。一侧墙边立着木头立柜,三层架子上放着各种杂物,几本书,几个马口铁罐头,还有插着向日葵的花瓶。柜子对面的墙边是灰白色的石头垒成的壁炉,没有点火,上面摆着几个粗糙的雕刻和陶土烧出来的小玩意,她猜着可能是小狗之类的东西,不过不太确定,这人的手艺不太好。
客厅另一边是厨房,里面也都是些常见的陈设,二者间有一条向上的楼梯,大概通往卧室一类的地方。
和从外面看上去的一样,在暖色调的灯光下,屋子里处处充满了温馨的生活气息,光是看着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花一草就能想象出屋子主人平日里过着怎样简单而满足的生活。不仅如此,这里所有的家具都是成对出现的,两把椅子,两个杯子,两副餐具……只要是日常使用的家具,全都是一模一样的双份,很容易看出这间屋子住着两个审美完全一致的主人。
(两个人?)
巫女小姐忽然皱起眉,虽然这一切都显得很正常,但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问题到底出在……唔……)
道成寺晴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这里的面积不算大,她很快就把所有角落都检查了一遍。在那之后,巫女小姐再次回到客厅,站在房间中央自言自语道:
“两个人……不,这里应该只有一个人才对。”
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屋子里所有的成对物品都有一个共同点。
两个杯子的边缘,一个留着暗色的痕迹,一个光洁如常,两把叉子的木柄,一个光滑包浆,一个带着细小的毛刺,还有两个碟子上的裂纹,两把摇椅的扶手……等等等等,每对家具中只有一个有长期被使用过的痕迹,另一个则基本处在全新的状态。
这些东西都是常见的便宜货,有些甚至干脆来自屋子主人的手工制作,质量本就粗糙,要不是屋子的主人把每对器具都刻意做到完全一致,而且总之紧密摆放在一起,她还没那么容易发觉这一点。
“果然,这里应该是……对过去的复制品吗?”
回忆起夜城之前传过来的情报,巫女小姐感觉自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这间屋子,恐怕是水手,也就是现在的绿洲号主人当年和塞壬一起生活的地方——的一比一复制品。
绿洲号的主人恐怕经常一个人来到这间小屋,按照过去的日子在这里生活,这些家具一新一旧的问题也很容易解释——因为住在这间屋子的,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人,早已死去的女主人只存在于船东的回忆和想象当中。
想象着男人独自生活在这间停留在过去的屋子里,带着幸福的表情和空气交谈,和已经不存在的爱人互诉衷肠,共进晚餐,就像什么都没有变过……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脖子冷飕飕的,赶忙拉紧了衣领。
对纯爱派的巫女小姐来说,这份‘感情’实在有些过于沉重了。
“也,也就是说……”
女孩迟疑地将目光投向头顶,如果没猜错的话,上面应该就是卧室,如果塞壬的话是对的,现在房间里应该放着……
她打了个冷颤,大步迈上楼梯。
很快,巫女就来到了二层的入口,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横下心走进房间。
“呼——”
道成寺晴放松地把气呼了出来。
她眼前只有一张双人木床,旁边的小柜子上面堆着些杂物,像是几块占卜用的牛拐骨,捣碎草药的磨臼,斜插着羽毛笔的墨水瓶之类的玩意。
想象中堆满房间的尸偶并没有出现,这让她下意识放松了下来。
床上什么都没有——这么说也不准确,床单外围有着溅射上去的污点,中央则有一大滩不规则的暗色痕迹,带着痕迹的床单摸上去非常僵硬,棕红色,带着一股铁锈的腥味——即使草药也盖不住这股味道。
塞壬就是在这张床上被挖出心脏的吗?
仿照过去记忆建造的房屋,还有塞壬“死亡”时的床,这里会不会和“旧日之影”的仪式有关?
不过屋子的主人似乎不在,难道仪式还没有正式开始?
巫女小姐走到窗边,凑近玻璃看向窗外,确定屋子的主人并没有归来的迹象,随即便在卧室里四下寻找起可能存在的线索。
(对了,硬币有反应吗……)
跟着银币吊坠的引导,她很快就在小桌的下面找到了一个厚实的本子。
这不是出版的书籍,而是一本手写笔记,外皮用深色的皮革包裹,她吹开上面的灰尘,翻开书页,里面是一张张钉起来的羊皮纸,上面用墨水写着花体文字。
万幸万幸,对方用的是英文,尽管有些艰难,但巫女小姐还是大致搞懂了这上面的内容。
这个本子似乎是屋子主人的日记,上面写的基本都是日记主人和爱人一起生活的经历或者感受,里面包括了大段没有意义的抒情诗,对两人生活的记载,还有对未来的计划,情诗水平一般,日记堪比流水账,计划东一头西一头毫无指导作用——但她却能体会到文字中表现出的情绪。
尽管都是些鸡毛蒜皮的记载,但书写者的感情却令这些文字有了生命力,她几乎能看到对方是如何让羽毛笔雀跃地从羊皮纸上弹跳,写下一行行蹩脚却热烈的情诗,然后回头看着自己的爱人,微笑便不自觉爬上嘴角。
然而,随着向后翻页,日记的内容逐渐变得异常起来。
日记的主人开始产生了奇怪的情绪,焦躁,怀疑,自卑……这些情绪同样被文字如实记载了下来。
描述生活和对未来的展望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大段自我剖析,同时夹杂着对爱人离自己而去的担忧——这种担忧逐渐演变成了独占欲和狂躁,最后成为毫无逻辑的呢喃。
“我的爱,我的爱,你为何不属于我?”
“为何视而不见,为何充耳不闻?”
“我爱你的眉眼,我爱你的血肉,我爱你的灵魂,我爱你的心——”
“我爱你视而不见,我爱你充耳不闻,我爱你的热烈,我爱你的残酷,你的一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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