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哈,她怕了!)
毫无意外的,珊德拉将她的话理解成了被抓住弱点后的退让。
(明明是只魔物,却对食物抱有无聊的感情,真是可笑……所以你现在才会这么狼狈!)
警惕着天狗反击的同时,植物科巫女用余光看向被制住的少年,后者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既没有惊慌失措地大呼小叫,也没有涕泗横流地求饶——她原本还指望能靠这类操作动摇天狗的心态来着。
有点胆色,到也不是百无一用的花瓶,加上年轻的生命力和那张无聊的脸,这类少年人的确是最受雌性魔物喜欢的类别。
当然,和会对食物发情的野蛮魔物不同,不管对方样貌性格如何,在珊德拉眼里也只不过是可以利用的血包而已……
她的目光下意识扫过抱着脑袋趴在地上,把屁股撅的老高的约翰和被自己抽成干尸的路易斯。
“…………”
有个看着顺眼的血包好像也不错,正好自己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使魔,每次集会总有小贱人拐弯抹角地嚼舌头说自己只会对木头扫把起性趣。等解决掉眼前的家伙,干脆就在他体内也种上种子,给自己当个跑腿办事的跟班好了。
“……钓鱼,喂马,环游世界,当一个幸福的人,咳咳……就算你实在赶着投胎,至少把取消仪式的方法告诉我再去作死也行啊?”
“闭嘴!”
鹰无凄草举起双手,往后退了一步。
“竟敢耍我,你这贱人……”
女巫咬牙切齿地对客串谈判专家的天狗念道,她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再次开始流失——几个衰老凡人的血肉远不足以填补她损失的力量。察觉到寄主的衰弱,她体内的植物再次不安分地蠢动起来,试图将剩余的生命力全部夺走,然后摆脱即将死亡的宿主,寻找下一个目标。
手背的皮肤开始出现松弛的鸡皮皱纹,疲惫感爬上脊梁,依靠掠夺他人生命来维持的魔力和青春正在离自己而去,这种感觉令她越发烦躁起来。
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给我闭上嘴,不许说话,不许警报,不许反抗,放下武器然后跪着过来!”
在危机感的逼迫下,珊德拉的耐心飞快降低到冰点,她大声地呵斥天狗,命令她解除武装。
“否则——你的小爱人会变成什么样我可不保证!”
为了证明自己并非只有口头威胁的本事,她决定先给对方一点教训。
“我说小哥,她为了你都这么委屈的和人家求饶,多少也表示一下嘛?你不是她的朋友吗?”
巫女对夜城抛了个眉眼,魔杖的尖端钻出几根藤条,像是响尾蛇一样摇摆着,对准了少年的眼睛。
‘夜城’:“…………”
(怎么搞的,这家伙竟然真的一点反抗的动作都没有,难不成是个陷阱?!)
少年过于镇定的表现让她心里有些打鼓,但对方身上又连半点魔力都看不到,而且天狗那紧张的态度也并非伪装,这种不符合常识的事态让女巫感到一丝疑惑。
不过,现在放弃人质也只会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对方有什么盘算也只能走到底了。
总之,先把他控制起来再说。
再次看了看稳如泰山的夜城,为了保险起见,珊德拉收回荆棘藤蔓,用上了自己最得意的法术。
“林中牡鹿,六目的圣者,天角,无光夏日,复生之绿自下方蜿蜒而上——”
她高声唱诵自己的庇护主:深绿之主的祷言。随着女巫的祷告,潮湿的空气在她身旁汇聚,油腻的苔藓在脚下的地板缝隙中蔓延。密密麻麻的透明的植物幻影在她周围浮现,快速循环着生长,结果,凋落的轮回,泥土的腥气和腐败的味道充斥鼻腔,闭上眼睛便仿佛感觉自己身处原始森林中,一座爬满了藤蔓和野花的废弃神庙祭坛。
“——你这个白痴啊!!!”
在珊德拉对面,天狗终于放弃了劝说,脚下的地砖被妖气切割的支离破碎,瓷砖的破片被卷入气浪,尖锐的碎片相互碰撞,化作锋利的龙卷,钻头一般刺向女巫。
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在风刃把自己切成碎片之前,女巫就已经念出了最后的祈祷词。
“奉献吾身的自然之礼,赐下祝福吧!深绿之主啊!”
刷!
握着魔杖的手臂爆散成肉末,然而女巫却爆发出一阵喜悦的大笑。
自己赌赢了!
对面果然在最后一刻偏转了攻击!
那么,接下来只要用这个人作为盾牌,就能单方面虐杀对方了!
(给我等着!我会把今天的屈辱全在你身上找回来!)
她在心里决定把妖魔那颗美丽的头颅切下来,让根须缠绕着她的大脑,再不让宿主死亡的前提下把她制作成会唱歌的花盆,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愤怒平息一二。
“很好,不许躲开,就这么挡住我然后……”
女巫神采飞扬地对夜城发号施令,然而,她的话却没有得到任回应。
“……动啊!为什么不动?”
她纳闷地看向少年,后者仍旧摆着一张扑克脸,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但仍旧没有任何动作。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命令你!来保护我!”
来不及思考其中的猫腻,珊德拉抬高音量,再次命令道,同时操控寄生植物从水手们身上抽取生命力治疗被搅碎的手臂。然而,她马上就惊恐的察觉了一件事——不但眼前的少年完全无视了她的话语,就连自己的身体也同样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是……献祭失败的反噬?
深绿之主拒绝了自己的祭品?
但是为什么?
女巫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准确地说,她正在快速失去“理解”的能力。
她感到觉到体内的魔化植物第一次传递出除了饥饿以外的情绪,它们在颤抖,在膜拜,在……恐惧,如同子嗣面对父母,臣子拜见君王,没有半分犹豫地抛弃了从最初就相依为命的珊德拉,转而以一种狂热的姿态跪伏在对面脚下。
接下来,它们甚至开始反过来抽取女巫的一切,血肉,魔力,灵魂……一切的一切都被从内部溶解成稀薄的汁水,拱手献给对面的少年。
女巫从未想过自己的一部分有朝一日会背叛自己。她感觉到自己的脑子正在融化,记忆,情感,人格,被称为‘珊德拉’的东西正在被溶解,剥落,浓缩,最终从体内排出。
无法动弹的女巫只能默默承受着这一切,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不过,那说不定也是溶解之后的血肉。
痛苦灼烧着神经,但比肉体的痛苦更加强烈的则是恐惧。
她终于体会到了被自己消化的人们的情绪。
我是要……死了吗?
理智和思维逐渐变得混沌,过去的记忆反而清晰起来。
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回到了寒冷而潮湿的地窖,无数双饥饿和贪婪的眼睛守在自己身边,期待着自己的死去,又像是在欢迎新同伴的到来。接着,那些脸似乎又变成了自己的导师,女巫议会的同僚,游轮上的乘客……
于是,她恍然大悟。
自己其实从来就没有走出那间地下室。
女巫议会,还有外面的世界……
“……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笼子而已。”
所以,看到那个女巫竟然能笑的那么灿烂的时候,自己才会想要……
黑暗遮蔽了视觉,仅剩的理智不足以组织起完整的逻辑思考,她唯一能做的只剩下一遍又一遍,重复地呢喃着支离破碎的话语。
“我没有错,我才……没有错……”
女巫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直到最后一丝自我也消散不见。
“我明明只是……只是……不想要……被吃掉……而已……”
啪嗒。
一颗饱满的果实从人类的尸体上结出,上面依稀是一张女性的脸。
…………
随着女巫的死去,其他人身上的痛苦逐渐消退,水手们趴在地上,用手抠挖着嗓子眼,把枯萎皱缩的根茎呕出体外。
“都叫你不要冲动了,这下似了吧?你死了无所谓,线索也断了……哦,可能你已经听不见了。”
天狗看着从女人胸前长出的桃子,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管看几次,这玩意还是很邪门啊。”
如果珊德拉只用普通的法术,那顶多也就是从幻象里穿过去而已,但她偏偏召唤了庇护主的力量……
“把神明当成祭品送出去,你家庇护主知道你这么能干吗?”
对女巫的庇护主来说,珊德拉的做法大概相当于顾客看到菜单上写着新鲜熊掌,欣然点菜之后发现饭馆直接把一头冬眠被叫醒的棕熊抬上桌子,表示可以开始吃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对谁说的。
深绿之主没有第一时间一道神罚弄死她已经算是慈悲为怀了。
至于魔化植物的跳反也不难理解,尽管夜城的本体并不在这里,也很难越过旧日之影把自身的力量投射过来,但一来架不住珊德拉主动往上凑,二来……夜城身上还真有点能和‘植物’扯上关系的概念——鸿蒙始判神异宝,开天辟地一灵根,哪怕只是堕化后的果实,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养出的花花草草能当面挑衅的存在。
“好了,现在我该拿你们怎么办来着……”
解决了女巫之后,她将视线投向剩下的水手。
“谁还有东西要补充的吗?”
妖魔露出甜美的笑容:“最后的坦白机会了哦~”
“鹰无。”
在船员们惊慌失措之际,随着清冷平淡的语调,皎洁的白色身影凭空出现在一团糟的场面中央。妖怪大将看着屏风内的惨状,不着痕迹地用手指微微拉起的裙摆,避免粘上满地血迹和污垢。
“你和人动手了?”
白山君皱眉道:“为什么不直接叫我来帮忙?”
“……是他们先动的手!”
天狗眨眨眼,然后果断把自己的责任推了个干净。
“咳咳,我也是为了把船东给引出来嘛,要是你们全都跟过来,她们肯定不敢轻易跳出来啊。”
观察着白山君的表情,鹰无凄草干笑了两声:“现在事情已经很明白了,绿洲号的主人根本就不在这里,负责主持仪式的是雇来的女巫——既然她已经死了,这个仪式应该也快要停止了。”
天狗的视线从水手们身上扫过:“至于这些人么,到这个份上还没露出马脚,应该确实和仪式没啥关系,按照那个老男人的说法,似乎是那个女巫打算趁乱给自己开荤。外面还有几个看门的保镖,里面有几个应该能作为证人,其他的抹掉刚才的记忆就好。”
“明白了,那么,妾身这就去找百姬过来。”
白山君点点头,再次消失在原地。
科考船上,白鸟专心致志地盯着控制台,时刻准备调整路线。
“也不知道诚大哥那边怎么样了,要是能一切顺利就好……唔?”
她的目光偶然扫过舰载雷达,脸上的表情忽然一愣:“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信号?”
女孩惊讶地发现,雷达显示窗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大量白色信号,密密麻麻的斑点几乎覆盖了整片海域,让雷达显示器变得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雪花屏一样。
然而,当她眯着眼睛看向窗外时,却只能看到漫天的雨水。
“难道是故障了?”
除灵师不由得发起了愁:“这东西可没有备用零件啊……但不快掉修好的话就跟不上绿洲号的痕迹了……”
她捏着下巴,歪头念叨着,双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摇摆:“也不知道四十五度敲一下管不管用。”
女孩没有注意到的是,一个身影正站在船舱门口,安静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他拖曳着不甚灵便的双腿,步履蹒跚地迈过门槛,雨声和雷声掩护了沉重的脚步声,沉思中的女孩全然没有发觉他的到来。
咔嚓!
这时,突如其来闪电照亮了黑夜,驾驶室的玻璃倒映出房间中的景象,正盯着舷窗的女孩惊觉回头,而那道身影也恰好在同一时间猛然向她伸出手掌!
“———叽!”
白山君很快就把百姬带了过来,妖怪大将和神明分灵同时施展手段,把这片区域和整座大厅分割开来。
月白之茧将满地的尸首和血迹掩盖于无形,结成的蛛网散发出甜腻的香味,身着华服的蜘蛛女郎睁开朱红色双眸,露出魅惑的微笑。伴随着异样的光芒,绿洲号侍应生们的眼神逐渐黯淡下去,仿佛坠入深邃扭曲的梦境。
在她们身旁,鹰无凄草伸手将坐在地上的山梦搀扶起来。
“别担心,那家伙的种子好像会跟着本体一起死掉,如果还有不舒服的地方,等桃香回来问她要个桃子吃就好了。”
“非常抱歉,我没想到路易斯先生他们会做这种事,我只听他说有办法让大家都逃出去,才会答应当什么代表……”
山梦面色苍白地站起身,不等把气喘匀便连连对天狗鞠躬道歉。
“嘛,其实我答应你的请求也是想着引蛇出洞来着,只是没想到对方会选择下毒,这次就算扯平了吧。”
天狗小心地看了一眼加固结界的白山君,压低声音道:“等到月池她们回来,你千万别把这的事给她们说啊,我可不想被人类修行者念叨。”
“啊?哦,哦……我明白……了?”
山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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