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但同样因为这个缘故，用来取代切片的新记忆无法做出有实际意义的改变，死去的人不能复活，活下来的人也不能被杀死，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以修饰，就像用笔在洗好的照片上涂改，可以让照片变成另一幅样子，却永远无法改变它的底色。
如果说楔子是个水平超群的整容师，可以随心所欲地把顾客变成绝世佳人，那么旧日之影的仪式就是给自己上个催眠术，从此以后你看谁都像二次元角色……
……好像也不是不行。
“我不这么认为。”
船东向前迈步，他的身体穿过金光牢笼，毫无阻碍地被切成了化作上百个指甲大小的正立方体，又被同样大小的微型光牢封住，但下一瞬间，光牢中的血肉彻底化作无生命的盐，而另一个完整的男人则从不远处的地上浮现。
（什么自杀刷新状态……）
严格来说，夜城刚才已经杀死了他不止一次，但只要整个仪式没有停止，船东的“过去”就会一次又一次冒出来。尽管无论重来多少次也不可能打败夜城，但他的目标只是把夜城的意志从“乐园”驱逐出去，相反，想要阻止仪式，夜城则必须在海盗的肉体被盐化之前彻底干掉对方。
“种下毒树的种子，又怎么能要它结出美好的果子？纠缠于已经无法挽回的过去，除了继续带来痛苦，甚至制造出更多罪业之外毫无用处，也没有任何意义。抛弃它们有什么不对？难道必须永远沉浸在过去的痛苦里才是正确的？”
“就算天主也会仁慈地允许人们洗脱自己的罪业，我也只是为他们提供一些帮助罢了。”
由于各个教派的理解不同，对如何消除罪业的解释也各有各的说法，除了“原罪”一般认为需要通过对基督的信仰来洗刷之外，尘世的罪，也即是“本罪”的洗白方式相当的……自由。
比如天主教允许通过对神父告解（忏悔圣事）来减免自己的罪行，又有圣洗圣事之类的仪式可以洗脱罪行，而新教则只承认洗礼的仪式。
夜城不确定这个世界的教会到底能不能消除人的罪业——以这个世界各个势力的平均完蛋程度来看，他对此不怎么乐观。
这么看来，船东的做法倒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可取之处，至少他确实能让人摆脱业力，顺带超度一部分怨灵……总比掏钱买赎罪券来的强一点吧？
（话说回来，旧日之影的仪式应该只有让业力跟着过去一起被从目标身上的效果，那么这家伙是靠什么办法抹消堆积在下面的业力的？）
（虽然花子确实说过大海的特点会让业力消散的更快一点，但旧日绿洲号那种一看就是炼蛊圣地的异空间怎么看都应该是养出几个大爹才对……还是说，重点在于那些人鱼蠕虫？）
夜城心中思索着可能的答案，随口道。
“有人自愿接受催眠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像是路易斯那种货色都能通过你的洗礼去掉业力——你确定那些受害者都是些宁愿放弃报仇的机会，也要忘记过去的人？”
“关于这件事……”
听到夜城的话，船东没有主动辩解，而是露出了等候多时的笑容，他举起手，抬高声音呼唤道：
“就让事实来证明吧——”
在这个瞬间，强烈到几乎化作实体的波动汇聚在空气里，恍若雷霆震动天穹，庞然的压力出现在夜城身上，海盗的肩膀猛地一沉，几乎从御柱上跌落下去。
“……愿力？”
感受着身上的压力，夜城脱口而出道。
“这就是人们希望摆脱痛苦的愿望。”
“心怀绝望之人，没有一个拒绝了我的洗礼——如果你想把他们拉回过去的地狱，就先问过他们自身的意见吧。”
船东向前迈出一步，在愿力的加持下，他的身体发出洁白的光彩，仿佛真的成为了行走在地上的圣人，就连背后也隐约浮现了一个虚幻的十字。
缥缈的歌声再次从空气里响起，它们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而洪亮，就像是教堂唱诗班的圣歌，甚至盖过了金蜈发出的噪音。
他的＄芭¤手缓缓抬起，指向御≡误％柱之上的身∥,@影，从口℃起^中／一@说出的不再是牧师~舞°驱鬼的{}琪}祷告，°灵?而是更@霸⊥加本质的!@八￡话语：∩《#$“≤Q≤——~》￡去吧。}裙?”
【耶稣既渡到那边去，就有两个被鬼附的人从坟茔里出来迎着他，极其凶猛。他说：去罢！鬼就出来，进入猪群，忽然闯下山崖，投在海里淹死了。】
这并非攻击或者伤害的力量，而是用来驱逐附身邪祟的言灵。
咔咔咔咔——
随着船东的话语，夜城的身体从双脚开始化作盐柱，白色顺着双腿向上延伸，闪电般占据了半个身体。
被船东引发的愿力对夜城表示出了明确的拒绝姿态，他正是借用了这一点，将驱鬼的言灵与愿力结合，把夜城的力量强行从海盗身上驱离。
失去了他的控制，海盗的身体几乎瞬间便屈服于“乐园”力量的侵染，以此时盐化的速度。只消再过几秒，他就会被彻底化作一尊洁白的塑像。
“塞壬小姐！”
木屋里，沃尔夫冈顾不上可能被船东听到自己的叫声，站在通往上层的楼梯口，抓着扶手冲上面大声喊叫道：“这个人的状态不太对劲！”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一眼客厅中央，海盗首领仍旧跪在那里，低垂着头朝向屋子的大门，双手交握，额头抵在拇指上，口中含糊地呢喃着听不清楚的话语，好像在对某个目标祷告。
随着念诵，房间里逐渐响起歌声，他身上的皮肤开始出现大片的浮肿溃烂，就像是常时间在水里浸泡后的样子。溃烂的皮肤下有什么正在缓慢耸动，接着，一只白色的蛆虫从男人身上钻出，发出刺耳的尖叫。
“……我见过这个！”
塞壬惊呼道：“过去被丢到船里的那些人，就是这么变成那种可怕的样子的！”
“那要怎么阻止他？”
“我怎么知道！”
“……”
两人对视一眼，船长一把抽下自己的腰带，三下五除二把海盗头子捆了个结实，这样一来就算他变成僵尸也不会对两人造成威胁，在那之后，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
“那个人……是夜先生吧？”
只有夜城用“国王”称呼过沃尔夫冈，尽管不知道夜城为什么会顶着海盗的脸出现在这里，但突然见到一个足够强的‘自己人’还是让沃尔夫冈感觉轻松了很多：“他能打赢吗？”
“诶……你不是坏人那边的吗？”
塞壬瞪大了眼睛，然后摇摇头：“海盗先生很强的，比那家伙厉害多了，所以肯定是他赢……诶诶诶诶！！！”
她忽然惊呼起来，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指着窗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奇异场面。
金光所化的御柱上，“夜城”的身体已经近乎全部化作盐柱，连头颅也被同化了一半，只有一只眼睛还在坚持，不断将试图覆盖整张脸的白色结晶驱散。
这些愿力都来自于经受过洗礼的普通人，就算有着船东几百年的积累，对手也只是夜城的一只眼睛，能走到这一步也就是它的极限了。不过，即使言灵无法将夜城彻底驱赶出海盗的身体，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后，他也只能任人宰割。
“愿力？果然是异教之人吗，我并不想与任何人为敌——但如果你们一定要来破坏这个‘乐园’，那么……”
船东脚下同样生出一根盐柱，托着他来到和夜城同样的高度。他将手臂高举，手中握着一根白色的牧羊人拐杖，对准了夜城的胸膛，深吸一口气，用洪亮的声音对天空呐喊。
“那诸异国当省悟，列国之人当受管教，你必用鉄杖打破他们，你粉碎他们，如砸破窑匠的瓦器——”
呯！
随着拐杖用力挥落，海盗脆化的身体被直接敲成两段，船东注视着两截身体从柱子上坠落，直到它们在盐地上摔得粉碎，他才满意地把拐杖收起，转过身，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小木屋。
他用拐杖在盐柱上顿了一下，柱子便飞快缩短，让男人安稳地落回地面。他用拐杖支撑着身子，向自己的屋子走去，但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刚才说……管教？谁？”
？？！
男人猛地转过头，却看到他以为已经被驱逐到乐园之外的目标——那颗眼睛——仍旧漂浮在半空，金色的雾气从眼睛里散发出来，勾勒出一个虚幻的高大人形。祂的头上戴着血色冠冕，一只手中握着闪烁雷光的宝剑，另一只手则握着黑色的权杖，权杖顶端燃烧着金色的火焰。
见船东回过头，那身影再次开口，带着三重回音的威严声响在空气中鼓荡，给人一种想要膜拜的冲动。
“你们的天使长之前可不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作者：赎罪券的理论基础，大概是一般人的告解能够消除自己的罪业，教会圣徒的告解可以获得更多的‘功德’，除了给自己减免罪业之外，多余的功德就会存在教会的善功库里。
只有主教和教皇有调用功德的权力，罪人的告解无法减免自己所有罪过的时候（比如，通常认为杀人罪是无法通过告解完全消除的，死后必须在地狱经受长时间的惩罚才能上天）就可以通过证明自己的虔诚从教会里支取善功填平缺口……老欧洲功德银行，面值一万亿.jpg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第927章：夜城：就是本人（4k）
“……管教吗？之前遇见神之药小姐的时候，她可不是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的。”
纯白的大地上，八根通天御柱屹立不倒，八只绕柱金蜈从御柱之上松脱，如游龙般摇头麰尾在阵中流转，只见阵内雷鸣电闪，膨胀的雷光化作倒扣下来的天罩，弹指间构架起一座简易曼荼罗法图。
在夜城登神之后，他张开结界时用来分割人世与神界的鸟居也随之演化成了代表神之权的御柱——当初绝龙岭聚众烧烤用的八根铁柱叫做通天神火柱，从展开后的形象上看又有点接近九龙神火罩，那么眼下这玩意大概可以叫做八雷神之柱……
算了，那八个玩意实在过于丢人，还是换一个吧。
一道高大巍峨的幻金色身影悬浮在大阵当中，左手持雷电之剑，右手握黑石权杖，通体为朦胧的金雾所成，面目模糊不清，又有无数眼瞳在全身时隐时现，唯有左眼处一颗金目真实不虚。
“借由祈祷具现神之使徒的事迹，愿力足够的话甚至能复现神言，鸽子教的法术——还是说叫神术比较好，是这个类型吗？……不过总感觉有地方不太对劲。”
虚影体表的千眼万瞳疯狂旋转，刹那间便将刚才船东所使用的法术拆解探明，随后轻笑出声：
“以愿力推举神之权，以此击打地上诸国的王权，真是让我看到了有趣的东西啊……异端先生。”
不论在哪个世界，教廷的牧师神父曾经都（自称）能行使特异之事，甚至也有神父沉迷于神秘学，偷偷举行召唤驱使魔鬼的仪式之类的记载。但和巫师，或者其他的什么修行者最大的不同在于，十字教的所有仪式都必定要再三强调一点，仪式的力量永远不可来自于自身，当然也不来自其他的超凡存在，而是来自，也只能来自于“主”。
洗礼也好，驱邪也好，哪怕在呼唤恶魔的咒语里，“以xx的名义”也是绝不能省略的，一旦违反了这一点，就必定被视作不受承认的外道伪典。
这家伙刚才具现经文时使用的力量源头来自于愿力，众生祈愿带来的奇迹之力，而他引用的经文又是远超使徒，——以人之心驱使神迹，光这一点就足够教廷的人把这货用文火烤上三天三夜了。
也就是说，这家伙的类型更接近于圆净，果然属于异端吗。
他将手里的黑铁权杖抬起，燃烧着烈火的权杖顶端指向似乎还没从眼下的突变事态中清醒过来的船东：
“但很可惜，吾之国非在地上，乃是在地下。看来汝之杖还无法折断我的权柄。”
“另外，不吹不黑——你是我见过的boss里最没追求的一个。”
他见过的boss里面，不说打算搞全人类转生的便宜老妈，想要成为福神的戎，打算建立纯爱乐土的，就算疯掉的前代妖怪大将的心愿也是让人能填饱肚子，结果到这里突然蹦出个简易版月读，这个目标也就比那几个脑子坏了的邪教徒好上一点——虽然行动力在前辈里勉强合格，但所求之物的纯度远远不足。
简单来说，不够癫。
“这是……”
船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己从这具身体上感受到的威胁远不可和之前同日而语，而且对方散发出的力量也绝对是愿力，他在几百年的生涯中也曾见识过类似的场面——当异教徒呼唤他们信仰的伪神时，如果能侥幸获得回应，便是这幅场景。
但是，这类仪式无不需要海量且稀有的祭品和繁杂的流程，哪怕只是一点差错都可能造成恐怖的反噬，但这家伙——他甚至连念叨咒语都没做过！
“当然有啊。”
％Ⅱ?/Ⅷ/6∽九/武?玖￡≈临~∴金色人形的面孔一阵晃动，夜城的声音从中传出：“只不过是在另外一边。”
他的背后伸出一只手臂，手握法印，将一块莹润的白玉令牌祭在半空，只见玉牌表面隐约有雷光跳动。
伊邪那美事件结束后，夜城在鸣海原摸鱼的那段时间里并不是什么都没做，恰恰相反，他一直处在相当忙碌的状态。
和白山君在天守阁喝茶，讨论南国百鬼的发展情况，撸撸白山君。
谈到一半被白苓拉出去讨论夜见百鬼的发展计划，撸撸白苓。
在道成寺家和巳生神主讨论神社日后的发展，撸撸百姬。
在对策局和神乐局长讨论新灵杀鬼的选项，否决花子的提案，作为交换撸撸花子。
在家里趁假日时间给自家妹妹补习功课，撸撸自家妹妹。
给嗷嗷待哺的一家人做晚餐，撸撸零依。
让她把铲子吐出来。
进行睡觉前冥想，撸撸白……
把伪装成白苓的花子赶出去。
撸撸零依。
撸撸花子。
撸撸百姬。
撸撸妹妹。
撸撸伪装成妹妹的百姬。
撸撸白苓。
撸撸白山君。
撸撸一个白山君。
撸撸两个白山君。
撸撸三个白山君。
撸撸醒过来的白苓。
睡觉。
梦里被便宜老妈撸撸……
总之都是正经事。
在正经事之余，他也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除了继续寻找治疗本体伤势的方法和熟悉神明力量与权能的用法，他做的最多的就是试着把百目魔君记忆里的法术根据这个世界的规则变化调整——其中就包括大木郎咒的改良方法，这份工作直到刚才在货船的旧日之影里才彻底完成。
目前来看，以雷法驱使五天雷罡，驱邪除妖不在话下，但想要施展出它“真正”的用法却还有些距离。
除了一般人理解中的斩妖除魔，行云布雨之外，雷法的源流乃是“吁天事帝，事天请祷”，以体内宇宙感应外界天地，通过让内外达成一致，让自己的心神与上天交感，以此来调动天地气机，招使神威的法术。
即所谓“元神直捧一封书，一道寒光射太虚。径达玉京金去，玄恩星火下天街。”
像西游记里车迟国斗法时，动物教友会的三位道士以五雷决上达天庭，请来雷公电母，风伯雨师，四海龙王行云布雨便是如此。
就像现在这样，只要对方肯回应，夜城就能借由五雷法把神将天官的部分力量拉进现世。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这个世界的神仙的画风，和他记忆里的稍微有那么一点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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