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呵，这不就和我的人生一样了吗……
灰白色的眼珠仰望着天空，蠕虫的卵在眼球中孵化，在最后的视野里，他看到一条美丽的鱼在云层中游曳，地上的野兽和虫子只能气的原地跳脚，她会去往一个没有人能打扰的地方，在那里永远幸福自由的嬉戏。
看着那样的景色，他的脸上露出笑容。
“我是范德狄根，英勇的幽灵船长。嘿！哈！无论是上帝，魔鬼还是暴风雨都不能阻止我的远航……”
“……因为啊，船上有我的爱人，我的伙伴，我要让每个人……都能回到自己的家。”
…………
“我是……船长。”
“我要我的……”
“啊哈，哈哈哈哈……”
“他在笑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疯了吧。”
两个使者看着地上破碎的肉体，感到一阵费解。
在它们中间，男人像个被砸碎的瓷娃娃一样仰面倒在地上，他的胸膛被虫子们吃空了一大半，半张脸被狮子的爪牙撕碎，仅剩下半边完好的脸也被狮子的爪子踩在下面，但在最后一刻，那半边脸上却带着欣喜而自豪的笑。
“不管他了，接下来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属于捕食者的目光锁定了塞壬的背影。薇尔没有抛下罗比独自逃走，她仓惶地在不远处的海中徘徊，似乎在拼命思考解救男人的办法，但这种做法只能导致一个结果——把罗比全力创造出的机会浪费掉。
它们的力量杀不死罗比，但只要把他当做人质，那边的魔物就会乖乖听从命令吧？
那么，最后的阻碍就是身边这个碍眼的家伙了！
险恶的目光在千分之一秒中交错，狮子抬起爪子，而蠕虫则伸出了口器——
——！！
“…………？”
预料中的终结没有到来，反倒是罗比的思维逐渐变得清晰，他努力睁开仅剩的眼睛，然后看到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景象——
狮子和蠕虫倒在离他不远的地上，像一条血肉模糊的布口袋。它们浑身骨骼都被折断，凄惨的模样像是被一百只大象和河马践踏过似的。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正站在他身旁。
一只十多米高的怪物弯下腰，用一只大手把罗比保护在腹部下方。
它全身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身体结构和人类类似，却没有人类的五官，脸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坑洞，有些洞里还耷拉着半条被扯断的神经，好像被人把什么东西强行摘了出去一样。
怪物的身体上布满了被锐器切开的伤口，像是具被人凌迟到一半就抛下的尸体，而最新鲜的伤口则来自野兽的牙齿和酸液的腐蚀。它似乎是拖着这样重伤的身体承受住了狮子和蠕虫的攻击，然后单手捏死了它们。
“你……是……”
在老人仅剩下那只眼睛的视野里，怪物胸前的血肉裂开一道缝隙，将被埋在里面的人体暴露在空气中。他的下半身已经和苍白的巨人融为一体，仅剩的上半身也被无数肉筋和血管缠住，浮现青色血管的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老人。
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
伪天使的身体里，约翰对约拿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你好意思说我吗？”
“小比！”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和自己见面的机会，和自己吵架的机会自然更少，但在两个人正式开始斗嘴之前，远处的塞壬就全速冲了过来。她双手张开，把模样凄惨的老人挡在身后，对巨人发出“哇！哇！”的怪叫声，似乎想要把它吓走。
“怪……怪物，不许你吃他！他都这么老了，一点都不好吃！也不许吃我，我也不好吃，而且有很多刺……等等，你是小比？”
她的声音忽然慢了下来。
“年轻的小比。”
塞壬的手指在伪天使和老水手之间转来转去：“还有年纪大的小比……”
像是闹钟上的小锤子，人鱼的脑袋摇啊摇，似乎能听到里面海水晃荡的声音。
脑子进水.jpg
“离他远一点！”
趴在地上的老罗比再次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身后拉扯：“这家伙很危险！”
他的关节已经被虫子啃得七七八八，哪怕用上吃奶的劲也没能拉动塞壬，反倒被她反过来拉了起来。
“小比不要吃醋，我不会因为有年轻的小比就不喜欢你的呀~”
她一只手拎起半死不活的老人，一只手勾住伪天使的手指：“你们两个我都一样的爱吔！”
约翰，约拿：“…………”
“真是难看，连薇尔都没办法保护，像只死狗一样被打的满地找牙。我的本体怎么会是这么无能的东西？……呵，也对，你连灵魂都没有，又怎么算得上本体，不过是和我一个地位的碎片而已。”
短暂的沉默后，镶嵌在巨人体内的约翰冷笑一声，打破了尴尬。
“少废话。”
老人黑着脸盯着年轻的自己：“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知道这家伙是自己留在绿洲号上的分身，但却丢掉了一部分记忆，又独立生活了这么久，就算自己也无法百分之百确定对方的想法。偏偏又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突然冒出来，谁知道他打着什么鬼主意。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约翰冷淡的回答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是夜先生在最后时刻救了我。而且他还给了我拯救薇尔的办法。”
“什么？！”
老人悚然一惊。
“什么？！”
现实的大海上，人鱼大公和母狮子天使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用差不多的表情把脸扭向一脸无辜的夜某人。
“呃……你们不会觉得我被ban了就会老实看戏吧？不会吧不会吧？”
夜城摊开手：“你们一个个算计来算计去的，难道我就必须原地不动？没有这样的道理嘛~”
“但你刚才明明说自己没办法插手！”
亚列尔伸手指着异教之神的鼻子：“果然是伪神先生，说谎欺诈就像喝水一样自然——
说着话，她忽然不知原因地紧张起来：
“糟，糟糕！我已经和伪神先生说了这么久的话，会不会已经被骗了……”
“不是，小姐你正常一点……”
“伪神先生不要靠过来啊——！”
大天使的脸腾地一下子变得通红，慌乱地在头顶的光圈上摸来摸去：“被伪神搭讪了，和欺诈之神呼吸同一片空气了，要堕落了要堕落了——”
（别的先不说，你这个样子放在本子里，能把正常人格保持三页纸都算画师灌水知道吗？）
来自霓虹的神明如是评价道。
“我确实没有在约拿身上做手脚，因为肯定会被维尔佩儿小姐发现。”
他耸了耸肩：“不过我从来没说过‘约翰’身上没有我的东西——话说回来，你们不也一样吗？”
尽管表面上认可了夜城的判断，但无论天使还是恶魔都不曾真正甘心将选择权拱手相让。
科考船上藏着有罪者的尸体，狮子在甲板上留下了记号，它们从一开始就跟随着罗比进入了仪式内部，只等着在罗比做出选择的时候推上一把。这些造物弱的可怜，也无法承载创造者的意志，只能作为媒介让她们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这个程度的力量已经足够确保老罗比会做出符合她们希望的行动。
夜城能够影响的范围则正好相反。
他的本体被困在货轮的时空切片当中，却能通过五雷之法将自身的意志降临到其他碎片内部。虽然这样制造出的分神也不能离开当前的旧日之影，但他也不需要做到这个份上。毕竟，最关键的“约翰”已经被他提前拿在了手里。
除了莫名自信的母狮子小姐之外，谁都知道老罗比绝对不会选择天使的提案，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只有他对薇尔佩儿的态度。
老罗比在沃尔夫冈手下的水手里面相当的不起眼，无论其他人交给他什么任务都会默不作声地完成，好像完全没有自己的主意。当然，这也不是不能理解，对今晚之前的老罗比而言，他没有想方设法自己弄死自己，唯一的原因就只有还要等待薇尔的孩子降生，而恶魔的契约也不允许他有什么多余的意见。
但是，如今契约被暂时屏蔽，男人也又一次见到了自己过去的爱人，只要他还有哪怕一丝属于自己的想法，就不会轻易把控制权对薇尔佩儿双手奉上。
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一定会优先选择没有人鱼大公的气息存在的旧日之影作为落脚点。
——这样的选项只有两个：已经被夜城占据的货轮时空，和约翰打造的‘乐园’。再考虑到约翰和罗比的关系，还有乐园的原型，他的选择从最初就只有一个。
“如果一定要说哪句话是假的，那大概就是‘世界的未来会由他的选择决定’这句了。”
“人们只要从铁轨上离开就好了。”
夜见之神伸了个懒腰：“挡火车这种事，还是让我们这些高个子的来做吧——你们不是这么想的吗？”
第959章：你这个天使是正经天使吗？（4k）
“少说废话，赶快把办法告诉我！”
老罗比被薇尔搀扶站起来，他现在的身体只有靠在爱人的肩膀上才能站稳，一开口就先咳出几块内脏的碎片，但仍旧坚持着伸出剩下的胳膊扯住了另一个自己的领子。
“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等几分钟你又不会死。”
约翰嫌弃地甩开他的手：
“听好了，夜先生给了你两个选择。第一个是和薇尔一起留在这里，这里的时间和外界不同步，你和薇尔可以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直到你的肉体被磨光为止。至于外面的事，那位大人自有手段处理。”
“第二个呢？”他的话音刚落，老人便即刻追问道。
“呵。”
约翰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脸上仍带着嘲讽的笑，语气却凝重了几分：“我衷心希望你选第一个，这样等你灰飞烟灭之后我就能带着薇尔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见你的鬼去。”
罗比对年轻的自己竖起中指：“赶紧把实话告诉我，不然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你先做到离开你的人肉拐杖再说，全身上下只有嘴硬的老东西。”
绿洲号的船东说话不是很友善。
“∏@△彼此~!q∧彼此‰@∴，∽q)我看∝@)你~群／倒∥8√是全身上下≡5<都硬∈7∈了{1％—≥5∠—还∝7>没有长出尸斑是因为{0∠盐?/8％渍的比=8@较透吗？”
两位icu选手似乎打算在正式上场前先给舌头热热身，招招往自己的暴击点猛戳，直到一旁的塞壬开始威胁性地磨牙。
于是两人一转攻势，开始勾肩搭背起来。
“办法很简单，我们合体吧！”
约翰说道。
“啥？”罗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薇尔的心脏是仪式成立的起点，也是契约成立的基础，因此薇尔佩儿可以借助她的身份干涉所有的旧日之影。但是，除了她之外，还有另一个人有着同样层次的权限。
薇尔的过去成为了“乐园”，他抛下的过去形成了“旧日绿洲号”，如果说薇尔是幽灵船的基底，那么他的过去就是船的龙骨。同理，作为绿洲号船员的施洗者，他同样有着进入全部碎片的能力。甚至于，比起被动成为核心的薇尔，他能做到的事只会更多。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他和人鱼大公的意愿出现分歧，能造成的麻烦也会更大。
为了避免这样的结果发生，维尔佩儿在罗比身上加上了许多束缚。包括且不限于将他们拆分成“约翰”和“约拿”。约翰拥有绿洲号，却不是真正的船长，约拿是绿洲号的船长，却无法接触到绿洲号，也没有参与绿洲号上的洗礼，只能在大海上流浪——即使他们真的绕过了以上所有约束，她也可以通过契约来一票否决。
但唯独在今天，束缚他的契约暂时失去了效用，只要两人合二为一，他们就会重新变成“罗比船长”。
“绿洲号最初的船长。”
“这下输了啦！”
人鱼大公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手帕，两只手抓着帕子的边缘用力拉扯，整齐的牙齿咬着下嘴唇，不甘心地拍打水面。
她纠结了半天，然后对着头顶的亚列尔火力全开。
“——都是你害得！”
像每个赛前豪言壮语，赛中胡言乱语，赛后沉默不语的选手一样，她开始甩锅了。
“要是你不让那只狮子和我的使魔抢罗比，我早就赢了啊！”
“我对恶魔没什么好说的。”
被无端指责的天使一脸平静地抽出焰形剑：“伪神先生，您打算怎么处置她？——能彻底消灭这只蠢货吗？”
“你也看到了，这个办法只能用来终止仪式。至于薇尔佩儿小姐么……”
夜城看了看正用尾巴拍打海水泄愤的人鱼大公，有些犯难。
薇尔佩尔的事恰好处在夜城切臊子标准的边缘，大家在生死台上的时候可以生死由命，但只要她放弃自己的发癫计划，倒也不是非要切成生鱼片不可。
和小心眼的白胡子老头不一样，夜见彦名尊是心胸开阔的神。
某只死兔子最后的恶作剧差点把夜城的英名毁于一旦，让他背负福瑞控的污名生活，最后不也没有被追到祸津国变成麻辣兔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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