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喵嗷！！！
一脑袋创飞了天使的狮兽抖擞精神，胸前的鬃毛来回甩动，张开嘴对着反三位一体的幻影大声咆哮起来。
“呜……”
狮子头颅露出畏惧的表情，向后退去。
“这你什么东西？”
天使狼狈地从海里飞出，她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但她驾驶的战车“梅尔卡巴”却在冲突中粉碎，只剩下几块残破的光幕勉强维持着框架。
通过第一次碰撞，她自认为找到了对方的弱点——对方的身体实质上是人鱼的血肉，灵体和另一种未知魔力的混合物，而粘合剂则是物质化的水属性魔力。
作为水域的主人，亚列想要控制对方体内的液体只在一念之间，但她没有预料到的是，当二者的力量正面交锋，被击溃的竟然是自己的力量！
实际上，她的分析没有出错，论起对水的控制力，年兽绝不是堕天使的对手，但她并没有正面和对方争夺对水的控制权，而是强行将这一带所有的水一口气驱散！
就像两个人参加了一场拔河比赛，亚列做好了来一场技术或者耐力赛的准备，然而在哨声响起的瞬间，她看到对方丢下绳子，一拳头砸了过来。
在二者碰撞的瞬间，零依的吼叫声驱逐了周围的水属性魔力，无休止的暴雨第一次停止，空气干燥的像是在撒哈拉沙漠，而突然失去了四元素之一的神之战车也在错乱中失去了威力，被年兽一口咬碎。
“…………！”
终究是参与过天堂之战的天使，尽管被对方不走寻常路的招数赢了一局，亚列也没有惊慌，而是立刻将亡者之柱的权能握在手中，准备从另一个弱点下手。
然而，不等她再次迎战，夜城的手指就隔空指了过来。
五轮塔的威能轰然转动，飞到天使上空，金木水火四道宝轮化作四色环箍，落在失去神之战车保护的天使四颗头颅上。
“噫。”
看着突然呆住不动的天使，夜见之神双手合十，言语化作漫天金花：“我看施主也和吾门颇有缘，我这里有个屁股朝外……咳咳，我是说有一尊果位可以拎包入住啊。”
天使的四头颅起声怒吼，但五轮塔上显出无数天女金刚，修罗夜叉，天龙比丘的幻影，齐声称颂夜见之名，将天使的挣扎镇压下去。
趁这个机会，人鱼们齐声高歌。
塞壬的歌声让人忘记忧愁，让人看到心中最渴望的画面，心甘情愿成为她们的仆从甚至食粮，同样，如果把迷惑人心的歌曲反过来，也能够成为唤醒被迷惑者的解药。
绿洲号的洗式建立在塞壬的力量上，正因为如此，像布利斯和本杰明一样承受洗礼的人，被扭曲过的虚假记忆里必定会有“人鱼”的身影，薇尔佩儿正是通过这些塞壬的身份在所有的旧日之影里穿梭。
而现在，记忆中的人鱼一个个在苏醒的歌声中化作了泡沫。
泡影之梦破碎，真实的记忆——无论它们的主人是不是欢迎——再次回归脑海。
哪怕夜城，也能感觉到绿洲号上骤然升起的浓烈业力。
失去了逃避的角落，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罪业再次回到了这些人的身上，不知多少年来一直通过不同的幽灵船到处收集海上死者的灵魂，如今绿洲号上的怨念已经快要挣脱业力的水准，向着“祸”的程度大步迈进。
“这就是你千方百计要达成的结果？”
在一番挣扎之后，亚列成功将两颗头颅挣脱出来，但她没有攻击夜城，而是为眼前的景象而摸不着头脑：“让这些人从梦里醒过来？”
“你疯了吗？”
天使吼道：“难道你觉得他们醒过来就会幡然悔悟？——刚才还只需要说服那些怀有愧疚的船长，但现在你必须说服所有人才行！难道你觉得可以让这里的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全体觉悟？就算奇迹也做不到！”
“对啊。”
这次夜城倒是痛快的认了下来：“但我们讨论的不就是这件事吗？”
“我之前说自己不会剥夺人选择的权力，现在也不会。他们是醒过来还是自甘堕落是他们的自由，我从始至终做的都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躺在火车道的铁轨，而不是自己家的席梦思床上。”
“说白了，我只是把我们的打赌拉到了公平的一条线上。”
他无辜地摊开一千只手：“用幻觉来诱惑人，至少要让他们知道这里是假的才公平吧。”
“嘛，你看，要是他们在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前下还能选择沉睡，那也是他们的自由。”
夜见之神眨了眨眼：“怎么样？要不要和我赌一下，就赌最后会不会有足够的人离开你的世界——”
他慷慨地提议道：
“根据你的理论，人类都是无药可救的家伙，这样一来你的胜算还是远高于我，你占便宜啊——怎么样？要不要来赌最后一次，看看你说的奇迹到底会不会发生？”
我赌你xx！
感觉自己的智商被鄙视的天使在愤怒下冲破了封印，火焰之蛇腾空而起：“第四次了！第四次了！”
“你竟然还打算愚弄我！”
“你觉得我还会再上你的当吗？！！！”
轰！！！
圣焰化作的武装向夜城攻来，但失去了神之战车梅尔卡巴，她的攻击已经无法对夜城产生威胁。
“回风转火——”
甚至不需要金光神通，夜城单手结印，倒卷的圣焰就将亚列原路吹了回去。
可恶……
张开羽翼，在半空停下身形，天使快速分析着眼下的情况。
自己的战车一时间无法修复，对方却又有了援兵，在正面战斗上已无胜算，现在她所依仗的就只剩下了和仪式连接的时间不死性，但如果仪式被从内部击溃，她就彻底失去了翻盘的能力。
她不相信人类会突然改变性子，但她可以确信这家伙绝对有着能再一次翻盘的后手！
而且，就算什么都不管，等到罗比和薇尔的孩子诞生，自己的计划还是会失败！
不能赌！
绝对不能赌！
“我还没有失败，我绝对不承认这么滑稽的结果……”
然后，她的手臂猛然抬起。
——！
那个瞬间，旧日绿洲号上的所有灵魂在同一时刻发出哀嚎。他们身上浮现了无数切割出的伤口，直接烙印在灵魂上的痛苦几乎击溃了他们的意志，身体不受控制地跪倒。
那是——罪印！
所有接受洗礼的灵魂都带着代表罪的标记，而作为在地狱审判死者的天使之一，也作为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她有着对这个世界内所有罪人的控制权。
这是为保证“所有人都会服从亚列引导”留下的依仗，但现在她这样做却只是为了保证这些灵魂无法自愿脱离仪式。
没错，只要她还能掌控罪人的行动，仪式就绝不会被击破！
但是……
注视着主动违反了规则的堕天使，夜城脸上没有惊慌或者愤怒，只是淡淡地开口问道：
“呐，亚列。”
夜城说道：“我从一开始就想问了，你……为什么要强迫他们犯罪呢？”
第975章：两头堵
“虽然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没说谎，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谎。”
面对打算掀桌子的亚列，夜城反而主动散去了五轮塔，看着堕天使的狰狞表情，平静地开口道。
他的盘算的确只到这一步为止，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主动控制这群人的行为。第一次，他没有命令梅露斯启动仪式，第二次，他没有在罗比和薇尔身上动手脚，第三次，他没有施展穿透时间切片的法术——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从开始到现在，夜城所做的，只是阻断了天使伸进旧日之影的触角，确保人们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力，然后预判了对方的选择并提前做出布置而已。
至于为什么会次次都赢……那只能证明母狮子小姐的情商只能用悲剧来形容。
当然，这是站在夜城角度上得到的结论。如果通过亚列的视角来看，那就是一个人嘴上说着公平竞争，结果每到关键时刻就能掏出极限翻盘的后手——你说你没出千谁信啊！
一连三次都是同一个结果，就算零依也不会再贸然赌第四次，更不用说亚列这样的老牌堕天使。所以，面对夜城的提议，她下意识选择了最保险的路径——无视这家伙的胡言乱语，然后强行控制仪式里的所有人。
这下意识的反应就决定了她的结局。
不使用幻境困住人心，而是通过灵魂上的罪印强行控制他们的行动。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仪式里的人不再是“自愿走向魔鬼的灵魂”，而是被恶魔选中的——牺牲品。
换句话说，天界——不管他们真如亚列所说的是群墨守成规的无情机器，还是另有打算——这时候都不得不站出来阻止亚列的做法。
无论最后计划成功与否，她都要面临随时可能赶到战场的天使军团。
“原来，如此。”
人面冰冷的目光透过模糊的火焰透镜，像是要在神人身上戳几个窟窿：“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是我这边。”
“啊啊。”
夜城击掌赞叹：“不容易，恭喜你终于猜对一次了。”
这个世界的土特产是一群不择手段搅好世界的颠佬，又不是全民圣人。能被维尔帕搜集的灵魂基本上都是在大海中犯下严重罪行，又想要逃避过去的人。或许其中也有一些像荷官那样，恢复记忆后一门心思对绿洲号幕后之人复仇，或者歌德这样幡然悔悟的角色，但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占据多数。相比起来，想办法搞定亚列一个就要简单的多了。
“——那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亚列低吼道：“你也发现了人类不够完美，那就应该帮助他们选择正确的道路才对！明明你在之前说过，”
“抱歉，我没有你们那种责任感，只是在遵循自己的想法罢了。我说过了吧，只有自己才能决定要不要从轨道上下来。”
对于天使的问题，夜城无辜地回答道，随后把问题抛了回去：“反倒是你——你不觉得你正在做的事和你说的不太一样吗？就和约翰那时候一样，该不会是有什么藏着不敢说的理由吧？”
“笑话！”
天使对他的话术嗤之以鼻：“吾心吾行皆为正义，有何隐瞒可言？！”
“是吗？”夜城歪了歪头：
“你的目的是让人类接受你的引导，不再被罪业污染灵性。但你现在做的事怎么看都是在诱惑他们堕落才对吧？你刚才也说过，逃避现实乃是怠惰之罪的表现之一——换句话说，你做的其实是不断增加他们的罪业啊。”
“这是考验！”
堕天使傲然道：“会被绿洲号诱惑，沉醉于逃避，那正是人类无法做出正确选择的证据！所以我才要让人类克服本身的劣根性，将他们教育成足以度过审判的生命！”
“那现在这样子也是考验吗？”
夜城打断了她的话，示意她看向爱此刻绿洲号上发生的动静：“如果是考验，你为什么会恼火于塞壬的歌声打破了幻境？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记忆是虚构出的假象，然后再选择直面现实还是继续沉醉，这样才算得上是考验吧？”
“如果是考验，你不应该和我一样，安静地等待‘考验’的结果吗？为什么你选择用力量强迫他们回到虚假的记忆里？”
“还是说，你无法接受他们从旧日中醒来的结果，哪怕你明知道这只有一点点可能？”
挥手一剑，劈开天使射来的烈焰弓矢，夜城向后仰了仰头，故意抬高声音，做出疑惑的语气：
“奇怪啊，你之前明明说的是‘人类不应该拥有选择犯罪的自由’——但现在，我却只看到了你在剥夺那些人‘不犯罪’的权力啊。”
“你……为什么要强迫他们犯下大罪呢？”
看着沉默下去的堕天使，夜城眯起眼睛：“又或者说，你要对我说只有连这个难题也克服的人，才算你理解里的‘完美’？”
他的声音透着惊讶：“难道你觉得普通人一生面对的困境，竟然会比一个天使长还要大吗？”
“咕……”
火蛇发出一声呜咽，不由得缩了缩身子，但火焰里仍旧传出她的辩驳声：“这，这都是为了更好的未来做出的必要牺牲！”
“就算他们一时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也不能保证今后不会再犯罪，就算他们可以做到这一点，他们的子孙后代也不可能和祖先一样——只有让我们来引导人类，才能让所有人都通过末日审判，沐浴救赎之光！”
她拼命强调着自己的合理性。
“如果判断标准是你们的那个戒律，我觉得通不过审判也未必是坏事……”
夜城不置可否道：“不过，既然你觉得人类不完美，那么谁来定义完美和正确呢？”
这个话题二者已经讨论过一次，当时亚列的选择是直接开战，但现在的天使已经没了压制夜城的力量。尽管她全身的火焰不自然地急速起伏，却也只能抱着忐忑的情绪听对面的家伙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曾经听薇尔佩儿说过，你创造出的塞壬是‘有自由意志却不会犯罪’的完全生命态，因此比人类更优秀——就和神明创造出的天使一样。”
“但是，现在她们出于自己的意志反抗了你的意志。”
在天使变得无比难看的表情里，夜城拍了拍手：
“现在你可以说说看——她们和你，哪一个才是正确的？”
“…………”
随着话音落下，天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只有火焰炸裂的脆响不规则地回荡在安静的空气里。
虽然憨了一点，但天使小姐不是傻子，夜城想说的东西她自然也能理解，只是如今的她确实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
如果承认塞壬是会犯错的生命，那么她甚至不了解自己的造物，之前对罗比说的话自然也是错的。会犯下这么明显的错误，那怎么保证她在引导人类的时候就能保证完全正确？
如果坚持塞壬不会犯错……那错的不就是她自己了？
当然，她还可以搬出最后的补丁——天使只有在遵循天主命令的时候才能保证绝不会犯罪，违逆自己的塞壬自然也谈不上完美。
不过，对于堕天使来说，恐怕没有比这句话更禁忌的事了吧。
换句话说，在零依带着人鱼现身的这一刻，亚列的理论便注定失去了支撑，剩下的只有承认自己理论的失败就此放弃，还是走一下流程，体验武力和理论的双重失败这两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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