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高高之上的光明中，神明以愉快的声音宣言：“那就去做吧！”
“以夜见之名保证，你会得到自己希望的结局！”
苍茫大海上，连绵不绝的血红色雨点遮蔽了天幕，仿佛要把整个世界淹没在大水中方可罢休，死亡天使如蛇一般缠绕着旧日之影，和金蜈托举的货轮遥相对望。
这正是，苦海翻浪红雨凄，东土天妖会西极，一方是天使宝船，一方是妖仙法驾，眼看去一般神威，耳听来无二气魄。
不过，只要旁观者用心观察还是能够发觉，黑船上的天使明显表现得更加紧张，似乎在为逼近的敌人而骚动不安，而远处的货轮则保持着均匀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向它靠近。
“！！！”
当货轮逼近到一定范围，守护幽灵船的天使猛地举起长剑，烈火在剑锋上浓缩成一条线，在天使之力的影响下化作凝固的魔力聚合体，对准迎面而来的货轮一剑斩落。
呼啸的烈焰剑气沿着海面疾驰，蕴含的热力足以将一座石头的大山融化斩断。面对着方才分开大海的一击，稳坐船头的青年单手立掌，淡然道：“护法何在？”
“哼啊！”“哈吽！”
轻吒声中，两名金光力士赫然浮现半空，身形虚幻莫测，却又显出一股稳重牢固之意，四肢关节处皆有妖之眼填充，分别持降魔宝杵，金刚宝杵，各自摆定架势。一者身现白光，一者身现黄光，隐约化作两扇红漆铜钉的山门。迎面而来的剑气击打在门户上，嘭然炸裂成一片绚烂的烟花，却像是个孩童玩闹的炮仗。
民间所说的“哼哈二将”，其起源乃是佛门的守护金刚，其哼将者，密迹金刚也，其哈将者，那罗延金刚也。而夜城先前按照佛陀的讲解开始研究光明真言的法术时，第一个被解析的目标便是圆净所修行的罗汉残说经，以他最熟悉的那罗延金刚力入手，眼下的两尊虚影便是得到的初步结果。
见到普通的攻击无法对夜城造成威胁，天使立刻改变了战术，祂抬手抓住嘴上的束缚铁圈，用力握紧。
吱嘎——
随着手指用力，钢铁的刑具被蛮力弯折撕裂，天使张开淌血的嘴，对天空高声吟诵：
“圣栽！圣栽！万——”
“不可说。”
这一次，坐在船头的青年双手随意一拍，天使的怒吼就变成了一连串模糊的呜咽声。
天使的舌头上长满了眼球，它们像是不知名怪病带来的脓疱，填满了口腔，在黏膜上快速增殖，然后顺着食道向下蔓延，声带，呼吸道，肺泡——几乎每一个器官上都长满了疯狂转动的眼睛，将天使的圣言堵在嗓子里。
早在第一次战斗落败时，约翰便承受了夜城的诅咒，哪怕彻底成为了天使也无法彻底祓除。如今夜城只是稍一引动，体内诅咒便像急病一样全数爆发，瞬间便夺走了天使的活动能力。
不过，就算没有这件事，一个由人类转换而来的中层天使也不可能对夜城造成任何影响就是了。
反手间镇压了死亡天使，夜城驾驶着船来到旧日绿洲号附近，看着散发着浓烈业力的幽灵船思考起来。
眼下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他直接运起法力，将这艘集合了所有怨念的幽灵船彻底抹掉，里面的灵魂自然就只有离开一条路。
“不过，都做到这一步了，果然还是good end比较适合我的审美。”
他的人没有出现在科考船上，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沃尔夫冈和歌德耳中，两人正在低声争论着什么，听到夜城的声音，立刻触电般跳起来。
“我到下面找那家伙，麻烦你们在这里等一会了。”
夜城掌中托起一枚妖之眼，单手一挥，一道金光将天使眼睛上的刑具斩断，只见束缚之下，一对金色的妖之眼取代了天使自身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向夜城。
先前他的本体被隔离在另一个时间片段，权能无法完美运转，眼下神明真身到此，被隔绝的权能便得以全力运转起来。，
“你看到我了吧？”
他轻声道：“那么……我也看到你了哦。”
夜城的身影一阵扭曲，消失在原地，周围的金蜈，金刚等幻影也随之消散，只留下一艘空荡荡的火灾残骸货，和科考船上的三人。
“得……得救了！”海盗头子咕咚一声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大口喘气：“哈利路亚！”
他决定等这次回到岸上就按照夜某人的样子，供上一个一比一的天使造像，每天对着它祷告忏悔。
“是夜先生带你来的？”
一旁的沃尔夫冈则和歌德站在一起，表情复杂地看着曾经分道扬镳的兄弟。
“说来你可能不信，是我带着夜先生来的。不过……”
歌德抓着头发，不确定地嘟囔着：
“现在我总觉得，那位大人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干了？”
第982章：神明的过家家
“贵安，新生的远东之王。”
现实的海面上，又一名天使立在云端，她身穿短袍，有着一头灰棕色的卷发，手里握着缠绕蛇的权杖，面容和亚列尔有微妙的相似，但看起来更加稳重而温柔。
曾经有一面之缘的天使对夜城欠身行礼。
“能够再见到您的光辉吾辈倍感荣幸，请问，能否允许吾辈恭敬地进入您的王国？”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你们不要害苦了我。你说的这个怎么看都是我妹——我是说比较容易闹别扭的那个。”
神像从堕天使的躯壳上收回视线——它正和零依抱在一起到处乱滚，徒劳地搅成一团——看向被阻挡在金光之外的天使长。
八根御柱支撑的领域分割大海，将炽天使阻隔在外侧，她力量的一角触碰到金光便立即后退，没有再次尝试寻找进入暴风雨的路径，而是柔声向夜城询问。
“拉斐尔小姐。”
夜城微笑着回礼：“您来的有些晚了。”
“实在是万分抱歉。”
炽天使温顺地垂下头：“天界没能及时察觉亚列尔自身的缺憾，以至于让事态如此失控。接下来吾等会负责解决这里的事，待之后也会为您奉上致歉的赔偿，只希望您不要因此而对天界有所偏见。”
“缺陷吗？”
神人背后的手臂做出无奈的摊手姿势：“我个人倒是觉得比起你们的‘正常’，她的缺憾还更容易让我理解——对了，我能问一下吗，你们打算怎么解决这玩意，然后，这些灵魂会怎么办？”
“按照律法，堕天使会被投入天堂和大地的尽头，没有天空，没有地面，没有水的无光峡谷，只有天堂的火柱立在那里。他们会在那牢狱中被火焰烧灼，直到大审判到来的那天。”
“至于这些人类的灵魂，他们也会进入地狱，不过和堕天使不同，如果他们能在审判日前通过忏悔洗清罪业就能获得宽恕，时间大概在……一万年左右吧。”
“即使他们里有些人是被绿洲号的力量引诱的？”
天使的面色略显暗淡：“这些孩子本不应该得到如此命运。可无法忍受诱惑本身就是罪的一种，不能因借口而额外宽限，世上哪个孩子在儿时不想成为义人呢？”
“……这样啊。”
夜城若有所思地点头表示了解：“对了，您今日的样子和过去似乎不太一样。”
眼前的天使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展现出火焰的灵性姿态，而是使用了和亚列尔类似的人类姿态，力量也比之前弱了不少。
天使长道：“如果吾辈以完全姿态降临，会对举行圣事的信徒产生很大的压力，这样的仪式虽然没那么快完成，但参与仪式的信徒却不会受到损耗。”
“原来如此，是需要教会信徒的辅助啊。”
神像忽然拍了拍手：“上次的反应速度那么快，是因为楔子的价值更高，或者事态更严重，还是……等下，总不会是‘记录中的天使忽然变成了堕天使’这样的事没办法和下面的人明说吧？”
他挑眉道：“毕竟上次你们的员工闹离职潮已经是神话时代的事了，现在有天使突然下凡，来一句绝版活动激情复刻，万一教皇老爷子一个没绷住蒙主召唤了，他算离职还是升职……”
“所以，这样如何？”
看着沉默不语的天使，他主动提议道：“反正这里的事从头到尾都是我顶上去的，不如这样——就当你们来的太晚了，这后面的事也让我来收拾如何？”
“…………”
“明白了。”
片刻后，炽天使向后退了一步，收起手中的蛇杖，但眼神仍旧警惕地注视着海中的怪兽：
“不过，至少还请允许吾辈在这里守护您的安全，如果您有任何需要，吾辈会立刻施以援手。”
“那边的年轻人！”
阳光下，一片金色的农田，微风拂过，草面上便翻起金色的浪花。田里的老人把一根棍子随意地插在田地中央，捏着拳头在后背锤了两下，随后对从不远处干草堆旁走过的青年挥招呼道：“要过来歇歇脚吗？”
“啊，多谢。”
青年看过来，随后沿着露出的田埂走到老人身边，找了块石头坐下：“请问，您叫我有什么事么？”
“我？我哪有什么事。”
老人脸上的皱纹扯了两下，呵呵笑了起来：“我看你在这附近走了好久，是在找什么东西吧？”
青年点头道：“是的，请问这附近有教堂吗？”
“那是什么？”
他在老人眼里看到了毫无虚假的疑惑：“教堂，就是祭祀神明的地方，您不知道吗？”∽撕≮∧er*∠er{}Ⅸ+*罒?/{}san=企？鹅qun＄
老人纳闷地反问道：“那有什么需要专门祭祀的，想要祭祀神明的话，直接去找塞壬大人们就可以了啊？”
他四处张望，然后自己嘀咕了起来：“怪了，平时经常能看到的……对了，您应该知道她们去哪了吧？”
青年：？
“哎呀，您不是和塞壬和我们的孩子吗？”
老人疑惑地看着他的脸，最后无比肯定地确认了自己的结论：“只有那些大人和人类的孩子才能有这么漂亮尊贵的眼睛，林子里的精灵不行，山上的巨人不行，草地的半人马也不行。”
“……抱歉，我也不知道她们在哪。”
沉默了几秒后，青年摇摇头：“既然您也不了解，我还有些事要办，就先离开了。”
“哎，没帮上忙，对不住啦。”
老人摆摆手，用手边的木棍帮助自己站起来，然后把一块烤饼塞进他的手里：“不过，不管你要找什么地方，这个总帮得上忙，我也得赶在天黑前把剩下的稻草人插好。”
“稻草人？”
青年接过烤饼，没有立刻吃下去，而是看向他手里拿着的东西。那是一根有些毛糙的小枝，大概有两根手指粗细，好像就是直接从一根树枝上折下来的，他身后的田里每隔一段距离都插着一根差不多的东西，看来这就是他说的‘稻草人’。
比起草人，说是草棍才更准确吧。
这东西……能吓走鸟？
“可能不行，不过没关系。”
老人粗糙的手掌抓着木杆，轻轻把它摇了摇，好让它插得更深一点：“鸟儿们有果子和草种吃，又不会来吃我的粮食。”
正如他所说，在两人聊天的时候，就几只鸟儿停在先前的‘稻草棍’上叽叽喳喳。它们一个个胖的快要变成一个毛茸茸的羽毛球，要看看就知道是零依的……我是说一看就知道从没有缺过食物。
连真人都不怕的麻雀自然更不会被一根棍子吓跑，只不过它们似乎对田里对方谷子没有兴趣，反倒对正在聊天的一老一少更加好奇。
“哇！！！”
突然，它们爪子底下的棍子摇晃起来，几个带着尖角帽，骑着兔子的小矮人从麦杆丛后面钻出来，看着头顶的“巨人”和“大鸟”哇哇怪叫。被惊吓的鸟儿扑棱棱地飞起来，艰难地消失在一片草堆后面。
“是土精。”
老人乐呵呵地从口袋里掏出半块面包，把它揉碎后撒出去，小矮人们一拥而上，各自把地上的面包塞进腰上的挎包，叽叽喳喳骑着兔子不见了踪影。
“您看到了，他们不会对我的田做什么。”
做完这一切后，他笑着对青年解释道：“就算有一些特别调皮的鸟，塞壬大人们也会帮我们解决的。”
“塞壬连这个都管吗？”
“对啊。”
老人理所当然道：“全靠神明派了这些又美丽又智慧的使者来指引我们，所以我们才能过上这么幸福的生活。”
“嗯嗯，这样啊。”
两人又聊了几句，青年便起身告辞，老人没有继续留他歇脚，不过还是帮他指出了附近几片地的方向，至于再远的地方，他这辈子也没有去过，爱莫能助。
在离开前，青年又回头看了一眼田里的棍子。
“不过，既然没有鸟会吃粮食，那你们为什么要竖稻草人呢？”
“……？”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老人才抓了抓自己花白的头发：“对啊，为什么呢……”
果然，祝福之子的想法就是和我们这种人不一样。
“真是个奇怪的小伙子啊。”
最后，他只能这样感叹道。
青年很快走遍了这片世界，平坦宽广的草原，起伏不定的丘陵，郁郁葱葱的密林，还有无边无际的大海。无数生命在其中生活，精灵，巨人，魔怪，还有通识人性的野兽，每个物种都友善而亲和，而里面数量最多的就是人类。
山上，地上，海边……每个地方都有他们的村落，大地会长出丰茂的谷物和果实，没有伤人的野兽，没有洪灾和干旱，也没有流行的疾病。这里的人从不争吵，更没有战斗和欺骗，就这么过着幸福而平静的生活。
宛如留在停留在最后一行的童话世界。
只有一件事比较奇怪——无论他走到到哪里，都会人们谈论着叫做塞壬的存在。她们是神明的使者，美丽，聪明又善良，会出现在每一个需要她们的地方，比如在少见的危急时刻救下人类，又或者帮他们解答某些难题。而更重要的是，她们还会和喜爱的人类结为夫妻，诞下同样美丽而优秀的祝福之子。
不过，青年的脚步已经走遍了世界，就连最深的海底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但却仍旧没有看到哪怕一只他们口中的人鱼小姐。
最后，他再次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他看到一个年轻人站在田地里，弯腰插着手指粗细的木头杆，见到他之后，年轻人很热情地邀请他过去坐一会。
谢绝了对方的邀请后，青年来到离农田很远的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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