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在极致的速度下，普通的海水表现出了堪比大地的硬度，年兽的落点处，粗大的水柱冲天而起，像在那里引发了一场重磅炸弹。
“喵噜……”
三秒后，年兽重新从海里爬起身，摇晃着脑袋，吐了吐舌头，然后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她刚才用自己的下巴猛击了对面最坚硬的背甲边缘，这时候只能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几乎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而亚列的状态也没有好到哪去，它的半颗脑袋被年兽咬住，在摆脱年兽的同时被硬生生从脖子上撕了下来，只剩下半块皮连在一侧的下巴上晃晃荡荡。
这一回合的交锋下来，二者几乎谁都没能讨到好处，他们默契地后退一步，随即俯下身，将最坚硬和最锋利的位置相互对准——再次冲锋！
轰！！！！
和下方发生的激烈战斗不同，天上的场面就和平了许多。
炽天使站在结界的边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发生的实时交易。她看起来很想冲进去把手里的权杖砸在年轻人的脑袋上，可惜结界的主人并没有像说的那样开门放任她进去，只好咬着嘴唇，为里面之人的处境而担忧。
天岩户结界内部，神像的几只眼睛对准了青年：“这位先生，怎么称呼？路西法？路西菲尔？撒旦？龙？古蛇？彼列？萨麦尔？孔雀？尼布甲尼撒二世？……总不能是尼禄吧？”
虽然眼前的人看起来就不像善类，而且从没有掩盖自己的身份，怎么看都是通常意义上的乐子人大魔王，但神之敌这玩意的身份在夜城原本的世界就是一笔糊涂账，更不用说以这个世界的风格，谁也不敢保证眼前这家伙的身份是不是不久前才随手搓出来的。
“这个问题问得好，可惜我也没办法给你准确的答案。”
年轻人摊开手，无辜的像只被端上菜板的鹦鹉：“嗯……有了。”
他拍了下手掌：“就和那边的鸡翅膀小姐一样，叫我撒旦好了，反正这个称呼肯定不会出错。”
“那么，这里的事从头到尾都是你的阴谋？”
夜城问道。
如果在这里接受他的提议，结果就是夜城一行人今晚糟了无妄之灾又一无所获，天堂失去了一个大天使，而地狱只需要付出一个原本就不怎么合群的魔神就能获得“反三位一体”的雏形和大量罪人的灵魂——即使天界想要动手也可以通过临时通道全身而退。
很显然，最后的渔翁得利者就是眼前这个家伙。
这个问题让撒旦爆发出一阵嚣张的大笑。
“哼哈哈哈哈哈——”
他叉着腰，得意地抛了个媚眼：“既然你想明白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了——没错！当初诱惑她堕落的就是本人！”
“不过略施小计，那傻瓜女人就上钩了。眼下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内，明白的话就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吧——还是你觉得自己能够在我这个谎言之父的布局下反盘？”
“原来如此。”
夜城单手在胸前立掌，霎那间，无数金光自脑后放射，宛如千万金箭打造的冠冕。
“佛陀大战撒旦……这个戏份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虽然这里不是布达拉宫，但也可以试试。”
“既然是你搞的鬼，那你一定有远程控制这玩意的后门。”
足以斩舰的金光长剑被他举在半空，然后把剑尖轻轻靠在撒旦的脖子边：“我数三个数，把办法交出来。”
千手千眼之神坐定金莲，但见身后天花乱坠，雷蛇狂舞，金刚怒目，天尊按剑，就要上演大罗金仙身披紫绶衣，手仗八面剑，脚按星辰步踏罡，引九天神雷来战天魔撒旦的好戏。
“桥豆麻袋。”
面对神人身上澎湃的法力，只见撒旦处变不惊地伸出一只手，不慌不忙道：“其实我吹牛了，我们当初只是合作关系，她在搞什么我完全不知……好吧，我知道一些，不过我确实没办法干涉她的行动，这也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交易内容。”
“…………”
“咳咳。”
无视了花子的嘲讽，魔王偷偷关注着神人的表情，同时唉声叹气道：“当年我看到她竟然想要创造有自我灵魂的人鱼，就知道她绝对是个干大事的，但我也没想到她真的连创造世界的大业都敢干啊。按照当时的契约，我这里可还有一个承诺没用过呢——原本还以为自我切割之后她已经把这事忘了，谁想到她现在又想起来了！万一她把这个承诺用在‘塔’上，接下来事情可就不是限于天堂和地狱之间了啊。”
“撒旦！你怎敢擅自把变乱的权柄承诺给其他恶魔！”
听他这么说，就连拉斐尔都慌了神，她用蛇杖的顶端敲打着结界，对夜城喊道：“远东之王！绝不能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所以我在尽力补救啊~”
撒旦无辜地耸了耸肩：“其实我从薇尔佩儿召唤审判的时候就注意到这里了……至于注意到您的存在比今天还要早那么‘一点点’。通过观察，我能够确定一点——您是个好人，否则以您的力量，搞清楚根源之后要解决这里的事完全可以更加简单……粗暴。”
年轻人诚恳地劝说道：“这可不是嘲笑，我非常敬佩在这个狗屎世界还能保持原则的每个人。”
他苦着脸叹了口气：
“爱丽儿……曾经也是个好家伙，但从她的负罪感里诞生的东西不是，如果放任她这么搞下去，那些沉醉在梦里的灵魂在怪物诞生的瞬间就会被碾碎，然后被重新捏成她喜欢的样子，就算现在想逃出来恐怕也来不及。”
“如果您想要救下尽可能多的人，最好还是和我合作。”
不得不说，无论这些恶魔正面实力如何，在谈判上都有一套绝活。最低级的恶魔会强行制造用户的需求，高级一点的魔神会制作看起来很公正的契约，而眼前这个自称撒旦的男人则是干脆站在对方的角度上为对面考虑，提出让二者双赢的建议。
难不成恶魔的等级是根据谈判技巧高低决定的吗？
只不过，夜城仍旧摇了摇头：“我说过了，我不同意。”
“……既然您这么说，我也没有拦着您的理由和能力。”
撒旦脸上闪过愕然，但他最后也只是再次鞠了一躬：
“和那边天使一样，鄙人的承诺永远生效，无论是这次的协助，还是和我们公司的商业合作，我们都随时恭候。”
在天使警惕的目光里，他老实地后退到一旁。
“离开我的世界！外来之神！”
天穹上，梦境的主人发出咆哮，她的声音化作惊雷，从天空的一边滚到另一边，那恐怖的声音足以让一万个巨人肝胆惧裂而死。
仿佛被主人的怒火所影响，周围的白云快速变为黑色，电弧在脚下蔓延，编织成密布在空气中的悬浮电网，将眼前的闯入者囚禁在内部，无数雷光化作尖锐的针刺，将囚笼打造成铁处女般的刑具。
咔！
青年漫不经心地挥出手掌，甚至连金光之剑都没有使用，他指尖触碰的每一道雷电都会无声地溃散，消失在空气里。
这里终究只是旧日之影创造的梦境，而非自成一体的完整世界，她的力量做不到直接抹杀一个真实存在的神明，只能尽可能的压制对方的力量，但是，这点对夜城来说也一样。
尽管天使不自称为神，但祂们的存在方式同样能够用神明三要素来解释，而创造了塞壬一族的爱丽儿尤其符合标准——除非夜城一口气弄死世界上的绝大部分塞壬，否则想要在这里杀死对方也不现实。
叩群
“为什么要妨碍我！明明我已经能够创造出正确的世界了！就连审判都不需要，只要让所有的人类进入这里，我就能直接抹除他们身上所有的罪业。这里不会再出现任何会带来痛苦的事物，所有人都可以永远幸福的生活下去！”
“没办法，刚刚有人用自己的灵魂求我让这里的所有人解脱出来。”夜城叹气道。
“呵，你刚才的漂亮话呢？”
亚列冷哼道：“你不是说自己不会干涉人类的选择吗？他们自愿停留在这个世界，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错。”夜城点头：“所以我把他们救出来这事和他们也没关系。”
天使报以冷笑。
“就算你说的没错，现在你又能做什么？我战胜不了你，你又如何能阻止我？”
她召唤出更多的雷电，又被夜城反手架住，不过亚列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无法击败夜城的现实：
“没关系，等你看到人们在我的世界过上最美好的生活的时候，你就会改变主意了。”
“就从，最近的灵魂开始吧——”
“沃尔夫冈老哥。”
夜城消失之后，旧日绿洲号的附近的海面恢复了平静，幽灵船静默不动，约翰变作的天使也因为夜城的诅咒而奄奄一息，对科考船失去了威胁。
解决了生命威胁后，三人看着平静的海面，再次陷入了迷茫。海盗头子谨慎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走到沃尔夫冈身旁：“我觉得这地方不对劲啊——咱们是不是先出去比较好？”
“先生是叫我们在这里等着。”
老船长皱起眉：“还是听先生的吩咐吧。”
“哦，哦。”
尽管心中有些紧张，但海盗头子常年以来在死人堆里的经验告诉他，在对事态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想要保住性命最好还是多听专业人的意见——这不能保证你百分之百活命，但一定比你自己寻思出来的解决办法更安全。
“借个烟。”
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男人向沃尔夫冈要了根卷烟，他把烟叼在嘴里，用难以理解的口音嘟囔着：“我出去静静，你们就在这里叙旧好了。”
他来到甲板上，呼吸着潮湿的空气，把烟屁股咬的咯咯直响。辛辣的苦味涌进嘴里，这让男人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他把手伸进口袋摸索，却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打火机被留在了幽灵船的船舱最底下。
（那艘船底下啊……）
海盗用力摇了摇头，想要把糟糕的记忆从脑袋里甩出去。
还是回去借个火吧。
男人这样想着，转身往船舱走去，临走时，他回头看了那艘吞噬了自己所有船员，又差点连自己也失去生命的幽灵船。它还是那么黑，那么高，那么沉默，就像一座飘在水上的坟墓，而沉睡在那巨大空洞里的人鱼就是坟墓的……
“诈尸了！”
卷烟从男人嘴边掉落到甲板上，又被他的靴子碾过，在雨水里变成一团黏糊的垃圾，男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眼前的幽灵船夺去，嘴里失控地大喊。
“出什么事了！”
两个男人快步走到海盗首领身旁，而后者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只会举着手，指着前方的海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而当两人转头看去时，他们脸上的表情也成了和海盗首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样子。
“那是——什么？”
在两个男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海盗首领曾经见过的巨大塞壬爬出了幽灵船的内部，她的样子和之前又有了一些区别，她长出了狮子和龙的脑袋，秀发如水一样荡漾在脑后，头上戴着燃烧的王冠，而下半身则是扭曲成鱼尾形状的无数触手。
她从大空洞里爬了出来，一直爬到甲板上——塞壬的身体过于庞大，在没有水的地方无法正常站立，只能用胳膊拖着全身，一点点爬动。
她就这么慢慢爬到了天使旁边，抓住天使的翅膀——然后张开嘴，咬了下去。
——！！！
天使张大了嘴，但祂的喉咙已经被诅咒污染，而祂的身体也在夜城的力量下支离破碎，面对缓慢而无力的攻击，非但无法阻止或逃跑，就连惨叫声都发出不出来，只能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咬下一块又一块血肉。直到所有的血肉都被塞壬啃食干净，连骨骼都被慢慢嚼碎，一点点咽下。
约翰的天使就这么被她吃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的塞壬似乎还不满足，她张开嘴，从口中吐出一条条人鱼。她们一落地便迅速膨胀起来，白嫩的皮肤被撑裂，带有鳞片与倒刺的丑恶皮肤取代了原本的人皮，带着尖锐爪子的蹼取代了双手，鲸鱼般的嘴和细小凶恶的眼睛挤占了美丽的五官——他们曾经见过的黑色鲸鱼就这么出现在了船上。
它们看起来像是鲸鱼和海豹杂交的产物，但这些丑陋笨拙的怪物在船上移动的速度却快的像是猎豹，三人一开始还紧张地想要让船远离绿洲号，但他们很快发现，这些怪物的目标似乎不是他们。
它们一见到绿洲号上的僵尸和其他怪物，就像看到了世所罕见的珍馐佳肴，立即猛扑上去，不顾对方的反击，用蛮力把这些怪物撕得粉碎然后吞下，像它们的本体吃下天使一样。
那只巨大的塞壬，正在吃旧日之影上的怨念？
虽然人鱼蠕虫的工作原本就是这样，但终究还是靠寄生在这些僵尸身上慢慢达成目的，像这样连骨头都吞下的大快朵颐还是第一次。
如果说，怨念体被外力杀死会导致本体强行苏醒，那么，被这些黑鱼吃掉的怨念会让灵魂本体变成什么样？
“……糟了！”
心中想到了某种可能的沃尔夫冈大惊失色，下意识冲向驾驶室。
第986章:海盗之歌（6k）
“我说啊，你听说过什么是‘约拿情结’吗？”
天(企*使双手拉开长￥？∥弓，审<>鹅′判的权)q=能化作跳动的电光汇聚在弓弦|u&上，闪亮的∏n∴雷霆之箭如雨点坠落。自天空落⊙捌℃下的大雷霆足以劈开大山，让江河改道，然!@物=而，无论她从多么∏￡刁钻的△依≌角∥五∏度发动攻击，面前的敌人总能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然后先一步躲开√7≈，在漫天泼洒<>翎$的雷雨中信[霸∴步漫游&ⅷ%，像是在跳一场雨中舞蹈。
在攻击的间隙，他抬高声音，向坐在椅子上的天使搭话。
“…………”
亚列没有接话，但漫天雷霆坠落的速度却隐约间比方才慢了一拍。
“简单来说，就是人在面对即将到来的事时，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都会选择逃避，自己把自己困在过去的状态里——你认为这是为什么？”
他用手指引偏直冲面门而来的闪电：“一般认为，他们不敢想象自己失败，让现状变得更糟的可能性，所以宁愿拒绝一切变化也要保证自己不会犯错。”
“无趣的理论。”
梦之主对他的讽刺不屑一顾：“吾如今正是完美无缺之所在，既然此身已在山巅，无论向何处都是向下，自然没有变化的必要。”
“是吗？”
千眼之神耸了耸肩：“那你知道吗，有着‘约拿情结’的人也被称之为‘伪愚心态’。具体点讲就是，面对困境时，不去选择改正错误或提升自己，而是对自我进行心理暗示，主动降低自己的理解能力——这并不是真的丧失理智，而是保证自己无法理解会让自己感到挫败的事实，从而避免产生‘错误’或者‘失败’的情况。”
“汝到底想要说什么！”
来自亚列的雷箭数量暴增，比之前密集了一倍，但她的力量仍旧无法突破夜城的防御——两位护法力士将金刚降魔杵挥舞的密不透风，将来自四面八方的审判之雷纷纷弹开。
“审判灵魂之雷，之前的你没有这个权能吧？审判和创造——神明的权能也不过如此了吧，但是，我却觉得现在的你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可怜啊。”
越过金刚力士的肩头，青年用怜悯的目光看向沉着脸的天使。
“那个时候你虽然用着很不靠谱的办法，却能自信地打算用你的理论说服我。现在的你拥有了定义什么正确的权力，却不敢继续和我对话。没有这个玩意，你连发癫的胆子都没有了吗——你打算在这个乌龟壳里躲到什么时候？！”
眼下的天使看起来莫名的自信，但实际上她并不是像热血主角一样突然领悟了爱和羁绊的奥义，而是被连续破防之后，用梦的逻辑强行无视了自身言论的矛盾从而保持理智——只要不从梦里醒来，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对做梦的人而言都是‘合理’的，这样就回避了之前对于她能否保证正确的质问。
与其说重振旗鼓，不如说是破罐子破摔。
唯一的问题是，配合上旧日之影的效果，这个做法确实在主观上补完了亚列逻辑上的矛盾——尽管清醒的亚列绝对不可能同意这一点——相对的，这里也是最后的防线，如果连这层自我防御都被打破，她也就彻底没有挣扎的余地了。
“胡言乱语……无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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