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圣载，汝自无底的黑渊溯流而上，以永恒的祈祷，引您升至至高天！）
地水风火四大元素化作狰狞的战车，海里的死亡露出凶像，化作车上的黑色骑手。在魔神的对面，端坐高天的神明千手合十，数不清的眼瞳在周天睁开，仿佛无尽星辰环绕其身，金光，黑日，血海，罡雷……在祂的掌中延伸，化作一把无坚不摧的神剑。
下一刻，神人和魔王的力量猛然撞在一起。
纯粹的力量相互冲突，扭曲了周围的空间，神明的长剑势如破竹地碾碎了战车，将它的力量正面顶了回去，一同贯穿了魔神的胸膛。
魔神被击中的位置非但没有流血，也没有毒液或诅咒，反而爆发出了一阵强光，更让人奇怪的是，这光芒中没有丝毫亵渎不洁的意味，反而比她还是天使时使用的力量更加纯粹而圣洁。
堕天使的力量被夜城反过来压制，连同自身的攻击一起返还，这一剑相当于她正面承受了夜城和她自己的合击，而从她体内爆发的圣洁力量也在同时从内而外地腐蚀，或者说净化着魔神的躯体。在攻击落下的一瞬间，她的身体就陷入了连锁的毁灭节奏。
尽管如此，亚列的表情却仍旧平静，仿佛正在走向毁灭的并不是她。
“——那是！”
拉斐尔严肃地观望着结界内部发生的事，这个时候她失去了一直以来的镇定，猛地看向结界的核心。
“我说啊。”
撒旦小心翼翼地绕开迸发出的光芒，不让自己身上沾染半点，凑到天使长身旁：“那玩意，该不会是天界的那根……”
拉斐尔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已经回答了撒旦的问题。
【爱丽儿】在某些经文中被作为神圣之柱的指代，而在创世纪中立下这样石碑的人，便是曾经与天使摔角而不败的力士雅各布。
传说，他之所以在地上立下这样的石碑，是因为他在梦中见到了一架通往天堂的梯子，天使们顺着这梯子在天界和人间往返，他在梯子上听到天主对他降下祝福，醒来后便用油膏涂抹石柱，表达了自己对神的顺从。
从此，凡是立下着柱子的地方便是神的殿，天的门，而那梦中的梯子便是能够令灵魂进入天国的柱，某种意义上，和变乱之塔巴比伦相似的存在。
而它在十字教中还有另一个更加广为人知的名字——
——雅各布天梯！
“但是。”
拉斐尔皱眉道：“就算靠自身的权能连接上天梯，她也没有用它扭曲现实的权限，亚列究竟想要做什么？”
现在的魔神亚列自然听不到拉斐尔的声音，她的三颗头颅左右转动，很快找到了撒旦的位置。
“董事长先生。”
堕天使的声音从光里面传了出来：
“您对我承诺过，只要我成为恶魔，地狱会给我一次使用权限的许可——我能用这个愿望让那些死于洪水的灵魂脱离地狱吗？”
“……很遗憾。”
天空之上的魔王摘下帽子，把它按在肚子上，微微欠身：“想要洗刷掉这么大的罪业，牵扯到的变数实在是太大了，这种程度的扭曲一定会被其他家伙反对。抱歉，亚……”
“这样啊。”
亚列尔苦恼地歪了歪脑袋，但她并没有因此而灰心丧气，而是很快重新打起了精神：“那么，就换一个愿望吧。”
粒子状的能量光点从她身上飘散出来，消散在空气里。在几分钟内，魔神的下半身就被天梯和夜城的力量所净化，她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于是主动加快了语速。
“我希望，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年里都能有那么一天，他们的灵魂能在地狱里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美梦。”
“……就这样吗？”
魔王问道。
“这样就够了。”
说罢，爱丽儿看向海水中的海怪，它们的智力无法理解这里发生的事，却仍旧痴痴地看着天上的光芒，就像盯着月亮发呆的狼。
“抱歉啊，对你们发了脾气。”
她胸口以下的身体已经消失，只剩下肩膀以上的部分，没办法移动身体的天使只好努力低下头，试图看自己的创造物最后一眼：“不过从今天开始，你们就不需要这么一个讨厌的创造者啦。从今以后，你们的灵魂就完全属于你们自己——恭喜你们，自由了。”
随着她的话语，海中的魔物同时颤抖起来，坚硬的鳞片从它们身上脱落，尖锐的爪子缩回体内，畸形的头颅逐渐矫正……几分钟后，曾经可怖的魔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在海中呼呼大睡的美人鱼。
“我知道了。”
拉斐尔低声道：“她把自己变成了‘天梯’的一部分，通过这个方法从世界上抹消掉了自己的因果，所以那些魔物身上的罪业也随之消失了。”
“那她自己呢？会怎么样？”撒旦问道。
拉斐尔沉默了片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作为‘爱丽儿’的灵性，会彻底回归本质。”
“……这笔生意，亏了啊。”
抱怨了一句之后，撒旦没有再问东问西，只是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帽檐。
直到这时，魔神的身躯终于彻底粉碎，而在它巨大的身体内部，一个和常人相仿的身影悄然浮现出来。
“那边的伪神先生，再见啦。”
金发的天使理了理头发，双手交叠在身前，用力对他鞠了一躬：“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对不起！”
她直起身子，抹了抹眼角：“哈啊，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报答您……”
“下次记得别叫我切生鱼片的就好。”
神明随口道。
“诶嘿~那我记住啦！虽然是个伪神，但您对我真温柔呢。最后能见到您，我非常，非常的开心哦——”
天使露出发自内心的纯真笑容，活力十足地点着脑袋，随着这个动作，她的身体也开始破碎。
在最后一刻，爱丽儿的表情忽然惊慌起来，那副样子就像是见到了世界末日的景象一般。
“糟了！我还没问您的名——”
她就这么消失在空中，只留下一片片飘落的，光芒组成的羽毛。
“……那就再见啦，天使小姐。”
夜空中，夜城对着空无一人的光芒说道。
“这是……”
绿洲号上，沃尔夫冈仰头看着天空上的光亮，尽管那光十分明亮，却并不显得多么刺眼，老船长搞不懂那里发生了什么，但一种莫名的预感吸引了他，让他在这里等待——尽管他不知道还有什么人需要自己来等。
“果然，我没看错，那就是圣艾尔摩之火啊，指引迷失者的灯塔。”
忽地，他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老人猛地转过头，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水手站在自己身边，同样仰头看着天上的场景。他的手里仍旧拿着木块和小刀，已经刻出了基础的造型，即使只有模糊的轮廓，也能看出一种超乎世俗的美感。
“不不不，我认为应该是——我是用水给你们施洗，但有一位能力比我更大的要来，他要用圣灵与火给你们施洗。”
“我们这些要犯罪的水手要在海上航行到审判日到来为止——我猜今天就是那日子了。”
穿着便宜西装的红发青年纠正道，两人互相瞪了一眼，又同时伸出手握在一起，明亮的火焰从他们身上燃烧起来，将两个身影融化成和天上光芒类似的光点。
“……罗比？约翰先生？”
老人眨了眨眼睛，但不等他弄明白现状，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傻站着了，这儿又没你什么事，你的船员还没醒过来，赶快去照顾他们吧——对了，走完这一趟，你也该老老实实退休了，真是的，都一把年纪了还逞什么英雄……衬托的我好像很差劲一样。”
“话说，我这算不算上天堂啊，谁能给我个准话，乌列尔大人到底怎么说啊……”
黑发的年轻人站在他身后，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得意地对老船长挤眉弄眼，他身旁站着一群乱七八糟的人，除了几个之前见过的船长和海盗头子之外，大部分他都没有印象。
！！！
忽然，老人瞪大了眼。
一个矮小的身影躲在歌德身后，只露出半张脸，在沃尔夫冈看过去的时候偷偷对他招了招手。
他连忙在脸上抹了一把，想要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点，但他再看过去的时候，身边却只有黑色的海浪，皎洁的月光洒在海水上，碎成细小的光点，从船上看过去，就像有无数萤火虫正飞向月亮。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和正文没啥关系的彩蛋。
雅各布天梯也被当做一种电气装置的代号，原理是在电极两端施加极强的电压击穿空气，从而形成连续上升的电弧，和现实里圣艾尔摩之火的原理类似。
绿洲号的三代船长，的名字连起来就是《浮士德》的作者，约翰·沃尔夫冈·歌德。一些恶魔学的书籍也会假托浮士德的名号，一般认为他的名字就是‘约翰·浮士德’）
第992章：按照传统，海怪之后应该是……（4.2）
绿洲号的船长室里，黑发的青年坐在原本属于歌德的座位上，双手交叉架在桌面上，看着摆在桌上的一枚u盘。
几秒后，他抬眼看向站在桌子前面的男人。
那是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性，穿着一件方便活动的背心，双臂的骷髅刺青和几道有些年头的疤痕散发着一股彪悍的气息，整个人的气场和身边豪华的房间装饰格格不入。
这幅场景怎么看都像是占领了游轮的海盗正在给船长下达最后通牒，逼迫他交出藏起来宝物或者人质，但眼前的魁梧男人却明显像是更紧张的一方——就像是被单独叫到教师办公室，身边围着三族以内亲戚的学生，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打开闸门，让汗水顺着裤脚流到地摊上，几乎在脚边积成一个水洼，却也只能保持着挺胸抬头的姿势，连手指都不敢动弹一下。
“你说……藏宝图？”
青年把u盘插在房间的显示终端上，里面只有一张图片，点开之后是一副海图，有人在航海图的某个位置上专门打了个记号，并且附注上了明确的坐标。
“是，是的！天……咳咳，尊敬的先生。”
直到青年率先开口，男人这才用力呼了口气，他顾不上多呼吸几次，就连忙点头哈腰地承认下来，好像生怕自己的解释慢了一步就会引起对方的不满，然后把自己一口吞下去。
“——沃尔夫冈先生。”
夜城看着眼前像虾子一样的海盗，然后用微妙的表情看向手上缠着绷带的临时船长。
“我听刘先生说，现代的海盗已经不用那种以海上抢劫为生的老玩法了——原来是指他们已经开始玩更古典的套路了吗？”
沃尔夫冈：地铁，老人，看纸片.jpg
“这是真的！先生！我对上帝发誓！”
眼看着自己的情报很可能也要像废纸片一样被随手丢掉——当然，情报丢了倒是没关系，但如果给对面的年轻人留下自己是在耍他玩的印象，恐怕被丢掉的就不是情报而是自己了（特别幸运的话，被丢掉的时候还能保持完整)——海盗连忙赌咒发誓：
“这可不是那种骗小孩的东西，是我们队伍里的黑客带来的情报！我们头儿原本就是打算干完这一票之后，用得来的钱和装备组织一波探索的！”
“那他人呢？”
夜城敲了敲桌子。
“……死了。”
这次轮到男人纠结起来：“他不是我们的人，是……对了，您知道那种全球暗网吧，他可是排在五百名以内的黑客，代号是‘电击小子’！这份情报也是他带进来的，因为手下没有能在海上干活的人所以才会联系我们。条件就是要让他也加入进来——他说自己从小就想要当个海盗，头儿还特意安排了人保护他呢。”
（有这个人吗？）
夜城快速回忆了一番，但却不记得海盗里有这么个人出现。
“也就是，死无对证咯？”
男人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试图找出新的理由说服眼前的青年，但他这辈子只擅长用手枪说服别人，冷不丁要靠道理多少有些手生。
“等一下。”
夜城面无表情地看着海盗，就在他快要无法忍受这种无言的压力之前，一个不属于房间中任何一人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哇啊！！！”
海盗猛地向后跳了一步，脚后跟勾住地毯，一屁股跌在地上。
他惊恐的瞳孔倒映着房间里的景象，一道黑色的烟雾从桌子的缝隙中飞出来，盘旋在他的头顶，发出恶魔一样的笑声，然后在男人愕然的表情里变成了一个粉琢玉砌的黑和服女孩。
“孤岛寻宝诶，花子我觉得挺有趣的嘛。”
她飘到屏幕前，托着下巴评级道。
“别玩了……”
夜城捏着鼻梁，把自己靠在椅子背上：“我刚刚才拯救世界了诶——多少也该让我休息一会吧？”
“没问题啦！”
怨灵一个急转弯，像条鱼一样钻进夜城的怀里，自来熟地拉过他的胳膊抱在胸前，不屑地瞥了眼战战兢兢的海盗：“那种废物能拿到的东西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反正就是埋在地里的钱什么的吧。”
“至于他有没有说谎就更简单了，让那个一天到晚琢磨着结婚的家伙来试试不就行了？”
“礼奈？”夜城摇了摇头：“人家已经摆脱死兔子的影响了。”
“那可不一定……”
怨灵小声嘀咕着，然后指向屏幕上的路径：“最重要的是，从这张图上看，它的路线和去澳洲的航线恰好相反——换句话说，就是和我们顺路嘛！”
绿洲号的船体结构在今晚的事件中受损严重，最重要的驾驶室也在和货船水手战斗的时候损坏的七七八八。幸好约翰留下了一套备用的控制系统，在夜城用祭炼法修复了外壳之后，沃尔夫冈手下的船员摩拳擦掌地表示自己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别说区区一艘豪华游轮，就算是航母也开给你看。
据沃尔夫冈说，这艘船上配备了很先进的自动导航系统，只是让游轮按照提前规划好的路线航行并不困难，不过船上的大部分资源都毁在了今晚的事件里，船上乘客有些也需要尽快得道治疗。那么，最保险的办法就是按照原本的计划，把绿洲号开到最近的悉尼港再手动靠岸。
沃尔夫冈表示自己回到岸上就会通知官方，绿洲号档案室的证据保存完好，恐怕不久之后就会掀起一阵风波，其他人也能搭乘现成的交通工具各回各家。
但问题在于——夜城他们不需要跑一趟澳大利亚啊。
天使长爱丽儿和天梯融合之后，被罪业扭曲成魔物的塞壬和被绿洲号刻下罪印的灵魂也得到了解脱，拉斐尔离开之前硬是把还想说点什么的撒旦挤回了地狱之门，塞壬也和大家告别，带着新生的姐妹们回到了海里。夜城一行人最初的目的和突发事件都已经解决完毕，完全没有一路跟到大洋洲的必要。而且他们想要回来也只能坐道成寺晴的快艇，那么直接在这里返回不是更好吗？
“最重要的是，说好的假期海上旅游，结果完全就没能开心的玩一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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