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叽~”
他用手指轻轻点着蜘蛛娘的额头，后者立刻伸手抱住他的手掌，拖着他的手放在脸侧，用柔软的脸颊轻轻蹭了起来。
“乖~”
看着撒娇中的娇小神明，夜城也不由得露出笑容，然后轻轻抽回手。
然而，就在他转身向外走去的时候，却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从后面扯住。
“嗯？”
他回过头，却看到蜘蛛娘用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袖子，往回拉扯。
“……还想要梳头？但马上就是参拜的时间了啊。”
百姬并不是喜欢任性的脾气，但不知为何，这次无论夜城怎么劝说，百姬都坚决不肯松手。
“想要，夜城……上来……叽……”
她用另一只手拍打着神龛的底座。
的确，这座神龛被设计的非常宽大——主要是为了能放得下不同属性的神明她哥的雕像，但再怎么说，这座神社的主祭神仍旧是蛭子神，这种严肃环节果然还是正经一点才好。
毕竟大家也不想在新年拜到鬼头四之类的怪东西吧？
听起来像是拜过之后一整年都有大榴莲吃的感觉。
“她的意思是，想要你和她一起接受大家愿力吧。”
带着蛤蟆墨镜，看起来像是都市街头丽人的女神从门外径直走进来，很没品地靠在神龛边上，用手在蛭子神头上胡乱揉了几下，直到蜘蛛年开始磨牙才收回手，似乎把这位众神长姐逗到炸毛是件很有趣的挑战。
“我要愿力又没有用，而且现在是蛭子神的第一次正经祭典，加上我算怎么回事。”
夜城翻了个白眼——他和当地的神明不一样，只靠妖力和法术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偶尔通过权能消耗的愿力也可以从现有的‘信徒’身上收回来，比起他，当然是蛭子神更需要愿力。
“笨蛋！”
然后他就被八上比卖敲了一下。
“你看看外面——”
涂着红色的指甲从外面的人群中划过：“那些人，他们中有哪个是专门为了蛭子神而来的吗？”
“嗯，那又怎么了？”
“你看看自己说的话！”
女神气不打一处来：“他们会来到这里全都是因为你！这里的每个人，人类，妖怪，灵体——就连今天祭祀的神明也是被夜君你拯救的。”
“你看，我们完全不知道怎么才能报答你为我们做的事。力量，财富，地位……就算我们极尽全力，能够给出的也不过是你视如粪土的东西吧？”
她抓着夜城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但是，至少这份感谢的心情，我们无论如何也想要传递给你。”
“但我又不是为了让你们报答才……”
“少废话！给我老老实实摆好姿势等着！”
强行把夜见神按在自己妹妹身边，女神把手拢在嘴边，对外面的人群喊道：
“快！我把他摁住了！大家并肩子上啊！”
“别把我说的像邪魔外道一样好吗！”
第1007章（新）：巫女无貌（5.2k）
“我摁住他了！大家伙并肩子上啊！”
在八上比卖的招呼下，神社很快就变得热闹十足——不如说，热闹的有些过分了，与其说是供奉神明的祭典，不如说更像一场宴会。
被夜城救过的普通人对这些事不甚了解，但属于里世界的居民们却明白一点——对神明而言，有价值的东西并不是摆在案上的香火钱，不会有神明真的缺少供桌上的那块冷猪肉，所谓的‘玉串’也并非是真正的玉石，只是缠着白色纸条的树枝而已。
真正能够取悦神明的，是来自人们内心的愿望。
“话虽如此，这个架势是不是有点问题？”
被按在神龛上的少年怀里抱着神明大人，看着在自己面前鞠躬，击掌，参拜然后离开的人们，诚心诚意地向身边的便宜老妈请教道。
平时看别人在神像前祈祷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第一次通过神像视角体验祭祀的流程，总觉得让他提前体验了被别人上坟的感觉——幸好霓虹这边不流行上香，不然相似度还能再高一点。
“神明平时接受祭拜的时候都是这样？”
“嗯……对啊。”
自家神社就是坟头的黄泉女神看了看下面的人群，随即一脸认真地转头答道：“和平时没什么区别，难道御子有什么问题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啊！
“我是国津神生下来的子嗣，天生就是神明，但又没有什么厉害的权能，顶多嫁了个负心汉，所以过去也没多少人会崇拜我呢，所以我是不知道别的神社是不是这样。”
八上比卖接茬道：“不过那些厉害的神明大人的御神体都在高天原上，也不会真的跑到现世的神社来，说不定他们也不喜欢这种感觉吧——对了，百目君不是也有很多神像吗？可以把它们放在这里代替你啊。”
“啊，那个就算了。”
每次想起堆在神社后面的那一帮五花八门的‘神明她哥’，夜城感觉一阵心累。
总觉得把那种玩意抬出来会大副降低信徒的虔诚值。
不过八上比卖对此倒是很有兴趣：
“虽然很多神明严格来说都拥有超过一种神职，但其中大部分除了主管的神职以外，连对应的权能都很难施展。像百目君这样有好几个不同领域的权能，而且每个都能单独作为分灵存在的神明，在八百万神里也很厉害了。”
“——对了！你觉得我之前说过的那个‘信仰收集策划’怎么样？就是让信徒用愿力兑换不同神像的那个？非常适合你这样拥有多种神职的神明哦！”
“我们还可以追加设定，比如说一次兑换只能拿到随机的侧面，而且真正到手的只有神像的一部分。每多一块碎片，神像能赐福的种类就越多。效果越灵验的神像被兑换到的概率就越低，想要获得就需要更多的愿力——当然了，就算攒满了碎片，百目君也不需要二十四小时满足他们的愿望，毕竟神明大人也有自己的生活……”
“你可学点阳间的东西吧！”
神龛上的神明们交流着奇怪的话题，院子里的人们也放下了身份，种族甚至生死的区别，加入了这场新年宴会。
神官和极道分子抱怨着某支股票的涨跌，面无表情的除灵师向公司董事展示自己上星期钓到的二十斤大鱼，警官耐心地对妖怪强调交通规则的重要性，黄泉女神和妖怪大将人手一个笔记本，认真地记录着家庭主妇的烧菜小妙招……
以某人为纽带联系起来的人们相聚在不大的神社中，享受着新一年的第一缕光。
只有两个人除外。
没有跟随人流一齐进入神社，金田先生和圆通和尚站在鸟居之外的参道上，远远望着欢呼的人群。完全无法融入气氛的两人苦着脸踟蹰不前，像是两只被老人霸凌的新入行菜鸟。
金田藤吉的视线不时从身边的人身上瞟过，而僧人的目光则盯着庭院上空，心中似乎正在做着某种激烈的斗争。
“阿弥陀佛……”
“大师。”
见对方迟迟没有行动，终于忍不住的金田藤吉主动开口搭讪：“咱们要怎么办？”
他不开口还好，冷不丁的一句话似乎唤醒了圆通的精神，僧人脸色一肃，像是做好了某种觉悟，把心一横，大步向鸟居走去。
“诶，大师你要去哪……大师？”
不等金田先生拿定注意，他的同路人就已经消失在了前方的树林中。
那……我也跟上去？
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推己及人，自己刚才的做法一定已经给神社的主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现在像那和尚一样凑上去只能事倍功半。
出师不利的局面让男人有些头疼，但他毕竟也是足以在大公司占据要职的精英商务人士，察言观色的能力远超常人，很快就想通了关键之处。
虽然他确实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冒犯了神社主人，但并没有造成真正的损害，反而扮演了‘小丑’之类的滑稽角色。对方或许会觉得自己以貌取人，但这种负面态度远不会到达到愤怒的程度，这种程度的成见很容易被消除。
在神社外围小心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金田先生很快就大致搞明白了眼下的状况。
虽然那些人的话他完全没有听懂，但也能从他们的言论中得知这座神社的主人似乎在鸣海原市有很高的地位，并且和当地的公务人员，商界，甚至其他宗教场所都有密切的来往。但是，据他得到的消息，这间神社是在不久之前才建好的新场所，并没有掌握任何有价值的产业或者资源。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这座神社的主人在城市里应该扮演着类似掮客的角色，不同身份的人可以通过他的渠道相互沟通——神社里这些明显不属于同一身份，却能如此熟悉的相互交流的人们就是证据，。
怪不得公司要求自己必须打通神社的关系，毕竟当初的事件是由金田商事引起的，直接和政府交流或许有困难，而通过这条已经存在的灰色渠道就方便多了。
这样一想，他的肚子里立刻便有了完整的打算。
刚才的事虽然给他达成目的增添了阻力，但同时也给了他一个机会——既然没办法抢到首个参拜的位置，那借着道歉的借口把礼物送上去也是一样的！只要自己的态度足够诚恳，完全可以在对方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的印象。
这座神社的话事人只是一对看起来还在上学的兄妹，这个年龄的人当然不可能混出这种地位，这些人脉恐怕也是从他们的父母手里接过来的。
接下来，就是找个理由和他们搭上话了。
这样想着，男人看了一眼被遮住的神社拜殿，没有直接闯进去，而是转身沿着参道向出口走去。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就已经临时补过课，知道参拜分成两种，参拜者可以独自完成的简略参拜和需要神官帮助的正规流程。
他记得来时的路上就有一座手水舍，先在那边做好准备，然后再想办法找到这里的神官说明来意就可以了。
（没错，只要把精心挑选的‘这个’当面交给他们，一定能挽回我的失误！）
这样想着，金田快步穿过参道，逆着人群的方向前进。
没有了前来参拜的人群，空荡荡参道又显得冷清起来。寂寥无人的道路两侧是茂密的树林，冬天的树枝干枯交叉，像是一根根细长的手指，随风摇动。树上的雪花被摇的散落下来，又被北风卷起，在孤寂的林间飞舞，只给人一种悄怆幽邃之感。
走了一段距离，前面果然出现了一座小小的木制亭子。屋檐下面有着灰色石头围成的水池，水池边缘落着一层雪，池子里则是洁净澄清的井水。
完整的参拜需要用净水对全身进行禊祓，也就是模拟伊邪纳岐逃脱伊邪那美的追杀之后，在河中清洗身体，去除污秽的行为。而现代神社则简化了这个步奏，只需要用净水清洗双手便可。
男人靠近水池，拿起一旁的竹勺舀起水浇在手上，做完洗礼之后，他正要转身返回神社内部，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看到了地上的一串脚印。小巧的鞋印沿着参道向前，没走多远就进入了道路旁边的树林中。
昨天晚上，鸣海原下过一场不大不小的雪，神社的各处都被薄雪覆盖，只有人们走过的地方留下了脚印。大部分脚印都落在参道两侧，参道中央和边缘则相对稀少。
参道的中央是留给神明行走的位置，而参道两侧的树林则被称为“神篱”，也就是守护神明居所的屏障。不仅不允许参拜者随便跨越，就连里面的树叶都不能随意带走——在一些有名的神社中，它们周围的“镇守之森”的规模甚至接近了原始森林。
作为鸣海原本地的神社，这片森林的面积虽然比不上鸣海原林海，但也不算太小，里面又没有任何导向指示牌，一般人进去恐怕很快就会迷路。这个时候会进入神篱的就只有神社的神官或者巫女了吧？
——唰啦。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前面的树林倏地动弹了一下，一道人影从树林中穿过。透过树枝的缝隙，男人隐约看到对方身上穿着红色的裙子。
（啊，果然是神社的巫女。）
看着快要消失的身影，男人心头忽然一动。
自己刚才的话可能得罪了那些人，这时候直接去找那位当巫女的妹妹说不定会遭到拒绝。只能从其他神官下手——这不就就正好遇到了合适的人吗？
再怎么说，一间神社都不可能只有一名巫女，尤其是新年祭这样的重要节日，神社往往还会雇佣一些年轻漂亮的少女作为临时巫女工作，这种不隶属于神社的人自然是最合适的突破口了！
这样想着，他顾不得游客不能进入神篱之森的规矩，一手拨开挡路的树杈，快步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树林中穿行，一层层枯叶在脚下发出吱嘎的声响。
“前面的巫女小姐请等一下！我有些事想要和神主大人说，能请您替我传……巫女小姐？”
男人想要喊住前面的巫女，但听到他的声音，后者只是稍微顿了一下，连头都没回就继续向前走去，于是男人也只能狼狈地跟在后面。
那道身影离他的距离不算远，道路两边的树木不如森林最深处茂密，以他成年人的步幅应该很快就能追上目标，但离奇的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快速拉近和对方的距离。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路线已经偏离了参道，彻底进入了镇守之森的范围。
“前面……咳咳！前面的小姐！我不是坏人，是真的有事要和您说——请等一下！”
金田的体力在白领人士中算得上不错，但到底没有经过系统的锻炼，在冬季的寒冷天气中进行林间越野明显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勉强跟着走了一段路后就感觉有些气短，寒冷的气流钻进胸腔，像一把把钢针一样戳着他的肺泡，然后呼出带着淡淡血味的水雾。
不过，尽管他的速度比刚开始慢了不少，但前面的巫女似乎也放慢了脚步，一段路走下来后，两人的距离既没有减少，也没有增大，仍旧是看起来加把力气就能跨过的路程。
（她在耍我吗？）
金田藤吉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既不停下，也不回话，但又不直接把自己甩掉，怎么看都像是捉弄人的态度。
难道是因为之前的事想要报复我？那也太小孩子气了吧。
他回头看去，来时的路已经彻底被树木遮挡，如果再走下去，恐怕就彻底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要是前面的女孩打着的主意是把自己引到树林深处，再把自己甩开，没有导航的自己只怕要吃不少苦头。
这么想着，男人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但就在这时，他却忽然发现前面的巫女也同时停了步伐。
灰色的树林中铺满了白色的雪，身穿红衣的巫女背对着男人，四周万籁俱寂，只有簌簌风声在林中回响，就像一张富有冲击力的电影海报。
他忽地打了个寒颤。
“小姐？”
金田向前迈了一步。
前面的巫女仍旧没有反应，她戳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被一根铁钉从头顶刺进脊柱，强行将她固定在地上一样。
不对劲……
在寒风里，男人下意识感觉到了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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