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金色长剑去势不减,切断武士刀之后便自然地从武田天风胸前划过,持剑的对手甚至没有停下来看一眼是否达到了战果,就转身向另一个敌人走去。
事实上,也确实不需要。
左胸的全部肋骨到右侧锁骨被一剑斩断,膈膜破裂,内脏和鲜血混成一团从伤口中耷拉出来,甚至还会随着艰难的呼吸颤动着向回收缩,然而却再也无法回到原本的位置。他曾经无数次通过持刀的手感受类似的伤口,经验丰富到甚至能够从自己还有尚算清晰的理智这一点判断出对方经验上的缺失——不,比起这种两天之内就能将这一剑学去的天赋,这根本不能算是缺点!
真是……让人嫉妒的……发疯。
如果我也有这样的天赋的话,或许就真的能像甲生那家伙说的那样……
未尝……一败吧。
武田天风就这样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死去了,从未拥有过天赋的剑士,怀揣着天下一流的梦想离开家乡,却在无数场战斗中被敲打粉碎,最终将目光移向“能让自己拥有可以无限努力下去的时间的宝物”而受人差遣,并没有什么值得一说的亮点的人生就这样结束了。
只不过,他终究没有松开握刀的手。
“我都说过了。”夜城松开手,长剑化作金光,和眼睛一同收回到他的体内,对着倒在地上的“武田天风”说道——后者的脸被反弹回去的妖力消去了半边,露出下方的真面目。
“海滩上生物这么少,有谁在这里是瞒不过我的——你们怎么就不信呢?甲生影老兄?”
“咳,咳咳……”
甲生影用手指着他,嘶哑道:“你,咳!你根本没有受伤!是为了引我们出来!”
“我从来不说假话——刚才不是都吐血了吗?”
夜城诚恳道:“其实你们本来有三种……呃?”
他本还想和甲生影多聊几句,却突然发现对方的瞳孔飞快黯淡下去:一支指节大小的注射器正扎在他的手腕上。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脸上的情绪却不是任务失败的不甘或者对死的恐惧,反而是……放松?
(但是为什么?)
这两人过来送菜并不出乎夜城的意料,但以他的想法,发现自己的实力远超预计的时候,他们的计划应该是尽量拖延自己去找金田海舟才对,而自己和没有反抗之力的甲生影说些废话,站在他的立场上应该求之不得,恨不得给自己倒背新闻联播拖延时间才对,为什么会直接选择了自杀?
他这一死,金田海舟最后的依仗也消失了,除非他打算像小野那样,用自杀把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但他一个金田家的杀手跑来袭击自己被反杀,这就算他背后有个什么护短老怪的师门也不好朝自己撒气啊。至于自己盗窃人鱼肉的嫌疑,有小野和浦村部的证据很快就能洗清,到时候金田家剩下的人也没法用这个来声讨自己。
也就是说,甲生影的死亡想要起到作用,必须在自己洗清嫌疑之前有一个实力很强,不清楚原委有很有行动力的人站在金田家阵营里才能成立,这样的人……
“呔!”
远方一道火光冲天,转眼间就来到了夜城面前,火光中一个面如锅底,身穿法衣的道士舌绽春雷,扬手仗剑,迎面一道符咒打来。
(我去还真有一个!)
李道士虽然脾气不好,还多次因为小猫咬人事件怀疑夜城(其实也没怀疑错),但和金田家有关的所有人里唯独这位确实和人鱼肉没有关系,单纯是来游历四方的,所以夜城真不想和他动手,只不过眼下看来不让他先睡一觉是没法脱身了。
抬手拍开符咒,夜城开门见山道:“李法师,金田家才是此间诸事的推手。”
现在说什么“听我解释”“你误会了”之类的片汤话显然无用,只好直接甩出猛料,不过他还是低估了李慎道的直性子,来之前已经被甲生影提前灌输了“在下此去追凶,万死不悔,只求在下一旦失手,只求阁下能看在金田掌舵长久招待的情分下阻一阻对方携宝逃遁的路子”的印象,一时间哪里听得进去夜城的话?
“妖言惑众!”
说着话,掌中翻起一枚朱砂印,朝着夜城劈头打来。
得,那就打吧。
第152章:斗法,罪魁
李慎道的招式就和夜城印象里的道士们差不多,剑法,符咒,朱砂,诸如此类,此时脱了常穿的蓝色大褂,换上法衣,显然是存定了降妖卫道的决心,做好了万全准备,符咒不见效后立即掏出了一枚金印,朝着夜城砸下。
朱砂镇魂安神,加上印上的篆文,这一招是为了定住妖怪变化之术而用。
想法不错,只不过这一招用在零依身上还算合适,但朝着夜城而来还不如把朱砂换成雄黄,可能还有点作用……心理安慰上的。
夜城侧头让过这一印,借着对方冲来的势头朝右前迈步,同时转身抬手,指尖凝聚了水行妖力,一指头戳向李道士的后颈——他经过一通推演之后自觉拳脚功夫长进不少,但之前一直是和自己的妖力化偶交锋,力道上没什么经验,只怕一个用力给人家来个前后通风,只好收了力气,改用一丝妖力影响神经。
结果一指下去,上面的妖力反而被对方身上的法衣挡下大半,除了李道士被点的一蹦之外再没什么伤害——纯纯的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
“哼!”
见面就败了一招,李慎行面上很不好看,但他见过那一晚对方以一敌四的手段,甚至那只凶兽如今还在一旁看戏,再不全力施为,只怕对甲生施主的承诺难以完成。当即从袖中抛出几张纸人,落地便长,化作两三个金甲将士拦在夜城身前,自己则脚踏七星罡,双手一翻,吐气开声,又将胸中的丹丸吐出——这次却没有像之前纵丹击敌,而是再次抛出了四十九张符咒,漂浮在丹丸四周,随着符纸转动,凭空生出的高温扭曲了丹丸四周的空气,一个葫芦形的黄铜色器物自空中现身。
三足双耳,下开八门,周身绘八卦,中央有饕餮纹兽首,口中烈火熊熊——乃是一尊丹炉!
李道士唤出这一尊丹炉后脸色由黑转黄,比吐出丹丸还要疲惫不少,但还是强撑着将手一招,丹炉飞至空中,兽首对着夜城张开,口中吐出一大股融化的铜汁,兜头浇下。
不仅如此,在夜城的感受中,这尊不过半人高左右的丹炉在飞上天后仿佛就在不断地变大,在他眼中刹那间就变的遮天蔽日,吐出的金属熔流仿佛瀑布,卷着自己要往炉中走一趟——仿佛成了丹炉里的一味材料,将要在炉中受风吹火炼,金水熬煮,最后化作一枚仙丹送入他人腹中。
这是李慎道如今能够使出的最强一招,还是借助了法器才能成功,用出来后大部分的精力都要用在控制丹炉不要波及外界上无法再进行追击。但这门派分配的法器本就是自古用来炼化妖魔的用具,对妖怪的克制极强,被这招收入炉中的妖魔不知凡几,他自信能够一击建功,脸上已然挂起了得意的笑容。
只不过,在丹炉的阴影之下,他似乎也看到了——那贼人的脸上,似乎同样带着笑容?
“啊!这个我知道,斗法是吧?跟你讲自从我拿到这东西之后就期待这个环节好久了——着家伙!”
夜城将手一张,掌中便多出一物——正是来自于伞神尸体的黑伞,满是破洞的伞面上以夜城自己的妖之眼填补,看起来就变成了一张镶着无数眼球的怪异大伞,他将伞柄一转,黑伞张开来,一飞冲天。
从天而降的铜汁浇在伞面上,滚烫的汁水飞溅,落在沙地上化作不规则的金属丸,但伞面却完好无损——不愧是被来历成谜的八尺大人也看好的材料,至少材质上已经当得起一句趁手。
没能用液态金属卷住夜城,丹炉后续的吞,炼,两个步奏也就无法施展,双方一时僵在空中。
“按套路接下来该我了对吧?”
夜城心念一动,黑伞倒转,丹炉中倾泻的金水被它一舀,凭空消失在伞底,再一转,收入伞空间的液态金属被原路喷了出去,反倒冲的丹炉一歪,兽首也被冷却的液态金属阻塞住。这之后,伞中一股巨大的引力向着丹炉袭去,后者顿时剧烈摇晃起来,仿佛随时可能被黑伞摄走,骇的李慎道急忙把手势一变,将丹炉送回,但他自己那颗作为信标的丹丸却没能收回,嗖地一声被黑伞纳了去。
失去丹丸的李道士面色又从黄转白,成功完成了三段变色,不等他再施手段,便看到夜城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前不过一步远。
(罢罢罢,技不如人唯死而已——不过你这邪魔也休想爽利!)
见着对方向自己出手来,李慎道心头一发狠,胸中练就几十载的一口火气眼看着直冲顶门,拼着身死道消也要炸这妖魔一个响的。
“赶紧拿走,从嘴里掏出来塞回去很不卫生的。”
“啊?”
李慎道眼中的“妖魔”将手摊开在他面前,却不像他预计的那样要扯下自己的心肝——自己的命丹正安静地躺在对方掌中。
他这是要干什么?
当着我的面毁丹?
那怎么不动手呢?
心绪一乱,就连本来要引爆的火气也为之一顿,就这么一愣神的档口,眼前再次失去了夜城的踪影。
(中讠……)
没有给他再引气自爆的机会,转至身后的夜城对着李道士的脖子就是一手刀,这次他加大了力度,暴脾气道士顿时软到在地上。
死是死不了,就是脖子的角度可能有点问题,以后白天可能要带着太阳镜出门了。
手一招,空中的黑伞飞回手里,将李道士扔进伞空间之后夜城拍拍身上的尘土,自言自语道。
“不杀可比杀麻烦多了,要是修为再高深些的对手,指不定我就收不住手了——圆净大师您觉得呢?”
“百目道友此言差矣——小僧不就被道友一路围追至此么,”
远处,有人踏波而来。
一袭洁白僧衣不染纤尘,身形挺拔面如冠玉,眼带慈悲,谁人看了不说句出世高僧,得道仙人?
如果不是夜城在年兽灵体的记忆中看到了他的所作所为,怕是也会觉得他与李道士一样,只是被波及的无辜人士,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
人鱼肉,龙宫,零依,年兽,将这一串事情串联起来的三人,金田先生,让博士,剩下的一人——正是这位面貌经年不改的俊逸僧人!
第153章:怎么这世界的反派都是疯批
“我们遇见之前的事先不说了——察觉到零依的妖气之后,在大厦里做了布置,导致她在拍卖会上失控,逼我离开的人是你。”
“正是。”
“告知浦村部银匣可以让他重返龙宫——但真正的‘诱饵’却是他自己,诱使他和小野勾结,召唤鲛女来到海岸,并且在感知到零依的存在后化作‘年兽’的人是你。”
“正是。”
“那么,难道一开始从运输车上偷走人鱼肉,引出整件事情的人也是你?”
“无量光佛!此事实非小僧所为。”
圆净大摇其头,这人始终带着一种超尘的坦荡感,不是他做的恶事坚决不认——虽然只算他做过的那些也足够夜城动手了。
“小僧察觉到此事,来到事发之地时,小野施主的属下已经被一只犬型怨灵杀死,而尸身也被01号试验品吞食化形,小僧能做的也只有将怨灵度化,了结一桩因果而已。”
(犬型怨灵……分裂……七号公路……不会是那谁吧!)
夜城本以为他已经彻底了解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但万万没想到这里还有自己的事——这样说来,虽然金田家不是什么好人,但最后这件事在鸣海原爆发,还真是几方推动下阴差阳错的手笔。
但这也不对。
圆净意料之外的事情只有零依在中途失落这一点而已,就算没有恶犬横插一脚,也不过是从刺激零依变成直接刺激“01号实验品”,再加上浦村部当年落水的地点就在鸣海原附近,年兽之灾依旧要在这里发生。
他的目的一开始就是让年兽摧毁这一带的城市!
“所以……为什么?”
“百目施主既然已经了解前因后果,自然应该知晓,此事乃是金田施主所决定,小僧……”
“是你告诉他的。”
夜城粗暴地打断了圆净的辩解:“你让他以为,让浦村部去召唤龙宫,你们就不需要守着一块人鱼肉,而是能得到一条新的,完整的人鱼,彻底破除人鱼的诅咒——但你没有告诉他这些鲛女早就没有了肉体,他的妄想从一开始就没有实现的可能。”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
圆净脸上挂着的那种和煦而出世的笑容终于消退,虽然眼神同样清澈干净,不似凡间物,但却不见了那种慈悲怜悯的笑容,很难想象仅仅是嘴角微妙的变化就能让整个人的气势转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淡漠。
他平静道:“自然是为了求道。”
声音平静坦荡,就好像夜城不是在问他“为什么要杀人”,而是“为什么要刷题”,然后他回答“因为我要考高分”一样。
求道?
圆净继续用他那没有起伏的音色道:“以百目施主所观,当今世界,可安乐否?”
夜城略一思索,道:“我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若只说此处……如崖边枯松。”
霓虹的修行者们总体而言做得还算过得去,至少目前什么妖魔鬼怪在百姓中还处于“都市传说”等级的饭后谈资,没有沦落到一些灵异复苏文中那种人人自危的特殊末世。
但要说有多安全……只怕也谈不上,光是一个荒川组这种一市之内的帮派就能几代人接力搞出几千人份的般若怨灵,还有井山公寓这种“法外之地”,金路商事这种全国级别的企业更是敢拿灭城的灾害当儿戏,恐怕其他城市也强不到哪去。
用悬崖边的树木来比喻再恰当不过——危险边缘,看起来还很稳当甚至有些美感,但当时机一到终究逃不掉崩落的命运。
圆净点头,再问:“施主想来,危机来自何处?妖怪耶?恶鬼耶?”
“来自灵体。”
这倒是容易回答,妖怪如今整体处于守势,甚至还不如人类能够光明正大的全球布种,靠执念变强,又难以交流的恶灵自然对人类的威胁最大。
“此言得之!”
圆净的表情多了一些波动,类似于见到志同道合之人的激动,看的夜城大皱眉头。
“当今之日,生者必有死期,而恶灵却无活日,此消彼长,纵使一时平安,终究如滚石落山崖,无可阻挡。”
“然,我有一法。”
话说到激动处,连自称都变了的圆净挥着手臂,看起来兴致高昂。
“人终究无法尽除鬼魅——然而,鬼却可吞鬼。”
“当今世界有民几十万万,若是一同化为阴曹之民,自是旌旗遮天,哪怕阎罗也斩得,何惧区区恶灵?”
“三界如火宅——既如此,何不引火烧作白地一片,万般因果皆消,自可重建新高楼。”
他双手合十,欣喜道:“地狱不空——何不戳破人间,上下通联。污秽之中自有明月,血海之上……方得净土。”
“…………”
这番话下来还真让夜城一时间无言可对。
不是他认同圆净的歪理,而是震惊于为什么自己遇到的反派全都是疯批。
这显然不是自己的问题,所以肯定是这个世界的疯批浓度本来就很高——可惜被自己遇到的都已经被打死了,否则可以用标记重捕法试验一下。
“施主以为然?”
看夜城许久不语,圆净还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以对方的强悍实力如果能作为同道那是怎样的一股助力!因此他等不及对方回答,便殷切问询道。
“我确定了一点。”夜城叹了口气。
“?”
“和尚最好不要和地府较劲,尤其是别念叨什么地狱不空之类的,否则十个里有九个要成精神病。”
随着话语,十几颗妖之眼升到空中,瞄准了圆净的位置。
“我打死你之后,天上不给我下来点功德都算老天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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