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行了行了，其他的事轮不到你们操心，反正要你们拍的东西都拍下来了吧？”
托马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的话：“摄像头给我，我看看里面有多少能用的……真是的，我就说现在的助手，有他们比没有还要累人……”
他把手朝两人摊开，勾了勾手指，三叠和虎彻勇成连忙掏出自己的微型摄像机向对方递过去，但就在托马斯准备把两个摄像机握在手里的时候，两人又忽然同时把手一缩，让他扑了个空。
“又怎么了？”
魔术师烦躁地甩了甩手掌，这是他感到不耐烦的时候习惯性的动作：“你们又要干什么？不会是让我临时加钱吧？事先说好，医药费找这家伙出，我可不……”
“老板……”
虎彻勇成没有回答托马斯的问题，反而向他发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教过我什么吗？”
“我教过你的东西多了。”后者冷笑一声：“你能听进去五分之一，就不会到现在还是我的跟班。”
“不是那些，就是今天早上，你离开前说的。”
“我哪能记得住那么多事——是让你赶紧把道具准备好？还是别老琢磨那些歪门邪道？”
见他坚持己见，托马斯便随口回答，但在他开口的瞬间，虎彻就一把抽出腰里的道具枪——里面的两颗空包弹已经用完了，于是他调转枪头，握着手枪的枪管，像轮着一把榔头似的砸向托马斯的脸。
噗叽。
预想之中的，鼻梁骨被打断的触感没有出现，他觉得自己的手像是砸在了一滩软泥上，柔软的非牛顿流体承受并分散了他的攻击，而托马斯的脸也在枪柄的撞击下凹陷下去，就像砸烂了一个橡皮泥的雕像。
“你怎么发现的？”
整张脸向内凹陷了三分之一，但托马斯（或者看起来是托马斯的某种东西）的声音仍旧平静无比，好像被砸扁脸的另有其人。
“你今天早晨对我说过。”虎彻低声道：“不要认为见过很多假货，就认为世界上的一切都能用理智和科学去解释，要时刻用敬畏的心情去接触这些东西。”
“就这样？”
托马斯的脸正在融化，整张脸上很快只剩下一团不定型的红色胶质，它沿着道具枪流淌到虎彻勇成的手上，迫使他松开手。但即使他的五官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仍旧能用托马斯的声音，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无聊的说法。”
它的身体动了起来，再次向两人伸出手：“把录到的东西交给我，我允许你们活着离开这里。”
“…………”
两人相互对视，眼中都带着犹豫。他们没有任何办法确定这只怪物会不会遵守自己的诺言，但另一方面，如果它真的想要百分之百的保证安全，直接在这里杀死他们两个其实更加简单保险。从这个角度来看，把东西交出去说不定才是正确的做法。
“那么，托马斯先生呢？”
片刻后，三叠云鸠问道。
“他？”
山名笑了一下：“那家伙自己能找到这里，我想救他都没办法。”
他用手指了指一旁的无面身躯：“反正和你们也没关系，就别管那么多了呗。”
“我们也不想节外生枝，这样，你们把东西交出来，然后回家好好睡上一觉，就会发现你们的托马斯老师已经在电视台等着你们了。”
‘托马斯’再次摊开手，示意两人把东西放在上面，虎彻勇成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摄像机，往前挪了一步，但马上又退了回来，似乎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就在他暗自纠结的时候，一旁的三叠云鸠却干脆向后退了一步。
“我不干。”
女人用清晰的声音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为什么？”山名好奇道：“你们不是准备干完这一票就辞职吗？”
“你怎么知道？！”三叠下意识道。
“托马斯告诉我的，虽然性格差劲的要命，但在察言观色这一点上比我强得多，不然也不会去当魔术师了。”
山名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这和你们没关系，既然你们和他有矛盾，而且马上就要散伙，那他会变成什么样和你们也没关系了吧？”
“确实。”
三叠云鸠点了点头。
“那么……”
“我不干。”
直视着对方的脸——如果那还能叫做脸的话，女人再次说道：“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师匠愿意让我留在他身边工作，也是他教了我魔术和表演的技术，还给我起了新的艺名，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然后你因为一点金钱上的矛盾就打算离他而去？”山名挑起眉毛：“这和你现在的说法不太一样啊。”
“是啊。”
三叠云鸠自嘲地笑了笑：“世界上有谁会不喜欢钱呢？——但是！”
女人握紧了拳头：“再多的钱也不可能比人命更重要吧！”
说着话，她把手里的摄像机展示在山名面前：“我知道你，山名先生。师匠和我说起过，你以前是网络上有名的视频主播，所以你也知道这东西是怎么运转的吧？”
在山名开口之前，三叠云鸠就按下了一侧的按钮：“我已经把它设置成连网模式了，现在它已经被上传到我的云存储里，就算你杀了我，抢走摄像机也没用了。而且，我的设置是二十分钟之后就会自动上传到我们的网站和其他视频平台上。要改变这一切，只有用我的密码登录网站，手动取消发送命令——”
“…………”
看着脸色冷淡下来的山名，三叠云鸠像是打赢了战斗的母鸡一样，骄傲地仰起头：“我不喜欢节外生枝，所以我的要求也很简单，三个人，换一个密码。”
她露出得体的微笑：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
山名响亮地咋了下舌头，然后把目光投向一言不发的虎彻勇成：“喂，你知道她的密码吧？把密码告诉我，我放你离开，还能顺便满足你一个愿望，如何？”
“…………”
虎彻咬着牙，看了看脑袋开花的托马斯，又看看身前的三叠小姐，目光闪烁不定。
下一秒，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三叠云鸠前面，沉默把她挡在身后，对着眼前的两‘人’握紧了拳头。
“是嘛。”
‘托马斯’叹了口气：“那真是太遗憾了。既然如此，我只能用粗暴一点的办法来上保险了——”
“放心吧，不会疼的……大概。”
它脸上的不定型物质活跃起来，化作无数触须，每一根的表面都长着细长的勾爪，向两人的脸上包裹过去，而被锁定的二人发现自己像被天敌盯上的猎物，全身僵硬，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他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闭上眼，不去看那恐怖的场面。
“噗……噗哈哈哈！！！”
？？？
预想中的疼痛或者窒息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连串笑声，两人疑惑地睁开眼，看到的并不是恐怖的怪物，而是托马斯伸手把脸上的东西扯下的样子，那下面又是一张脸——他自己的脸。
“我说什么来着？”
露出真面目之后，托马斯笑着走到两人身边，分别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我说什么来着？如果你连自己都不觉得这些东西是真的，就算技术再好也永远做不出真正优秀的演出——真正能让观众体会到恐惧的，永远是同样身为人类的表现——你现在明白了吧？”
“你……”
虎彻勇成眨了眨眼，似乎还没有理解现在的事态，直到几秒钟后，回过神的男人猛地咆哮了一声，挥拳砸向托马斯的脸：“你这混蛋！给我去死！”
“呦？”
托马斯轻巧地往右挪了一步，轻而易举地闪开他的拳头，然后顺势捏住他的手腕——被黑衣人抓过的地方，稍一用力就让虎彻勇成失去了力气。
“其他人就算了，你小子有什么资格对我发火啊。”
魔术师冷笑了一声，招招手，便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虎彻回头看去，正好见到四个人顺着石板路走到院子里，三个黑衣的男人和假警察见到虎彻转头，为首的男人笑眯眯地举起他手上的箱子和笔记本，对他挤了下眼睛。
“我……”
虎彻的额头顿时抿出一排汗珠，而托马斯哼了一声，松开手：“行了，这次我不和你计较。毕竟没有你们的参与，视频也不会完成的这么顺利。”
“真的？”虎彻原本以为自己的心思一暴露，说什么也要吃个官司，但听托马斯的语气，似乎并不准备深究自己的手脚？
魔术师看着他紧张的表情，叹了口气：“其实我大概也知道你们的想法，我确实不打算像以前那样继续做除灵营业。所以你们想要离开也很正常——虽然办的事不怎么地道，不过看在你们最后没打算卖了我的份上，我也懒得管那么多了。”
“老板，你的意思是……你支持我们辞职？”三叠云鸠小声道。
“不然呢？”
托马斯哼了一声：“你以为叫我一声师父，我就得一辈子管着你们？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能教的东西都交给你们了，最后的压箱底绝活也在今天给你们看过了，之后能混到哪一步是你们自己的本事，和我没关系。正好我也受够你们两个白痴当我的助手了，雇两个新的说不定更听话……”
“……对不起。”
“我……也是一样。”
有三叠云鸠带头，虎彻勇成也终于低下头，真心地向托马斯道歉：“等这期节目播放之后，我会向警局……”
“好了好了。”
山名上前打了个圆场：“邀请你们来的人是我，剧本也是我和这家伙商量的，要怪就怪我好了。”
他从口袋里抽出两张支票：“这是两位的精神赔偿，觉得不够的话这里还有……”
十来分钟后，解决了关键问题的几个人在院子里就刚才的事闲聊起来。
“说起来，我看见的那些妖怪，到底是……”对自己刚才经历的事，三叠云鸠仍旧有些奇怪。
“你说他们？”
托马斯带着他们走到后院，一群人正聚在院子里，从身上脱下零零碎碎的化妆道具，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正把面具从头上扯下来——准确的说，那不是面具，而是更加精美的软体头套，大概是专门定做的道具。
“那个……咳咳，三叠小姐，我刚才一定吓到你了吧。”
他正对着玻璃，把嘴里的假牙取下来，正巧看到几人的倒影，便回过头，诚恳地对三叠云鸠低头道歉。
“呵呵……”
三叠云鸠不怎么真心的敷衍了两句：“还好还好……”
然后，她又把手里的小木槌还给一边的巫女，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那个，实现愿望的道具，究竟是不是真……”
“魔术啊大小姐。”
托马斯随手抽过口袋，当着她的面从里面打开，只见上面缝着大大小小的暗袋：“我没有教过你们吗，魔术师最大的本事就在于场地，只要让我提前布置会场，大卫科波菲尔不知道？自由女神像我也一样能变不见啊。”
“那神像……”
“喏。”
山名抿了下嘴唇，让她往外面看。一座高大的神像就立在那里，从来没有移动过，只是被桃树的叶子挡住，从这一边看不到真相。
“不对啊……”
在几人身旁，虎彻勇成自己嘀咕了几句，仍感觉有些奇怪。
其他的东西还可以用魔术道具解释，但那个死在浴室里的人……
“呦~”
一只手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让男人吓得一跳三尺高，当他好不容易挣脱对方热情的拥抱之后，却看到本以为死掉的外国佬正完好无损地站在他身前。
“哈喽。”
男人朝他的肩膀上来了一拳：“哥们，你的胆子可一点都不像干恶作剧的。”
“你也是一伙的？！”
虎彻勇成下意识摸了摸他胸前的血迹：“这些血……”
“玉米糖浆。”
男人伸手挑了一块，放进自己嘴里。
“不对啊？”
虎彻有样学样地也在自己身上挑了一点，送进嘴里：“假血浆我也做过，没有这种效果啊……”
“里面混了生猪血。”
“呕！！”
“所以，你也是夜见神的信徒？”
一通干呕之后，虎彻勇成看着对方的西方面孔，奇道：“但你是外国人吧？”
“我之前确实不是夜见神的信徒，不过在这里参观了几天之后，我就明白了一件事，外国神，不行！夜见神，性！”
他竖起大拇指，眼睛瞪得像是得了某种生理疾病。
“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了，接下来，我这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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