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生与死，阴与阳，哪怕并不平衡，但只要存在区别就会出现变化，而只有变化，意味着——未来。
只剩下半个上半身的圆净怔怔的看着那颗小草，忽然大哭起来。
然后，黄雾淹没了他的身影。
“接下来……就只剩最后一件事要办了。”
手中捏着僧人在这个世界中最后的一点痕迹——一颗银色的眼瞳，夜城的身体化作金光，消失在空气中。
第156章:过去的故事 5.8k
银都大厦。
霓虹各地的豪商们已经离开，如今的金田家已经失去了能够强迫所有人等待调查的话语权——或许这之后金路商事依旧会是一家不错的公司，但家族以凡人血脉搅动修行界的特殊地位经此一事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金田家的护卫们像不知停歇的蚂蚁一样在大厦的各处通道里反反复复的搜寻着任何可疑的迹象，他们注定一无所获。
而他们以往视作主心骨的掌舵大人——哪怕知道了金田三郎的存在，地位在众人心中却依旧没有分毫动摇的男人，金田海舟，却像是一蹶不振，把自己关在房间中已经将近两天。
也难怪，同时失去了长生的宝物和家族的创造者，就算是掌舵大人，想要振作起来也是需要时间的吧。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那个他们每次经过都会放轻脚步，担心吵到里面人休息的房间里，其实空无一人。
一辆车行驶在一条土路上，不那么新，也不太旧，不是很豪华，但也不寒酸，简单来说，就是几乎不会给人留下印象的类型。
车子的后座上横放着一个长条形的黑色登山袋，而前排只有驾驶座上有一个男人，一个高大健壮，十分醒目，和车子的风格截然不同的男人。
金田海舟。
他的脸上带着从未有人见过的焦躁和愤怒，时而朝着左右探头张望，时而透过后视镜小心观察。
他用一种像是要把脚踏踩瘪的力度按着油门，车子在不平整的路面上上下颠簸，后座的袋子再一次摇晃中一个角掉落到座位下面，包裹着它的黑色塑料布被装开一角，里面露出了一只干瘪，满是皱纹的手掌。
“妈的……”
金田海舟只是向后瞟了一眼，也不打算伸手去扶，转头打算继续把油门轰到底，但就在他把目光重新放回到道路前方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泡沫。
bong~
车子一头扎进了泡沫中，坚韧而富有弹性的水膜完全吸收了车头的冲击力，又想搞笑漫画一样把车子弹了起来，在这个过程中，车子除了被强制熄火之外甚至毫发未伤。
“百目先生。”
金田海舟推开车门，走下车，平静地对突然出现在车前的少年低下头。
不等夜城开口，他继续道：“我有一个交易。”
就像在阴晴馆二人初见那时一样。
少年扬了扬眉毛，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有一样宝物，可以至少增加二百八……不，至少三百年寿命！我愿意与您分享，——您看，在这件事里您其实什么也没有失去，金路商事许诺过的一切条件依然生效，我会亲自在各个渠道里澄清与您的误会，再加上这个，这个延寿宝物，只求您高抬贵手……”
曾经神采飞扬，侃侃而谈，即使恭维也不失风度，一副“这会是个无法拒绝的条件”的大商人，此时却像个推销即将过期风味牛奶的蹩脚推销员，挺拔的脊梁弯的像一座拱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我只有一个条件。”
他听到少年人开口道，这话语在他耳中与天籁无异。
但是，下一秒，在金田海舟惊恐的目光中，四道金光精确地刺穿了男人的四肢，疼痛贯穿他的大脑，但刺入体内的妖力却完全封闭了他的行动力，就连惨叫都做不到。
夜城就这么席地坐在男人身边，缓缓开口道：“我要你听一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当然，这是对于人类来说的。
在鸣海原南方的深海里，生活着一群人鱼。
人鱼都是快乐而纯洁的生命，她们是天生的大海宠儿，水的精灵，就算被杀死也只会像是睡了一觉一样重新从大海的泡沫里诞生。
她们无忧无虑，每天都在追逐小鱼，用尾巴相互嬉戏，比较谁的歌声更加美妙中度过，偶尔也会像传说中那样从海面露出娇美的容颜，偷偷的朝着路过的船只上丢出海星，再游回到深海里，向同伴绘声绘色的描绘船员们目瞪口呆的搞笑表情。
就和在其他海域中的同类一样，这样没心没肺而又快乐的浪费时间。
但她们觉得自己比起其他地方的伙伴都更加幸运。
因为她们居住的地方有一个大家伙。
又大，又胖，又毛茸茸。
就算二十只人鱼手拉起手来也摸不到头。
人鱼们一致认为这就是海员们说起过的，世界上最大的动物“大象”——虽然大家伙自己说他不是大象，但这家伙每天都呼呼大睡，哪有聪明又伶俐的人鱼见多识广？
很显然，这是一只从小掉进了海里，所以不知道自己是大象的大象。
虽然他平时非常，非常，非常的懒，就算有调皮的小人鱼去掀他的眼皮也不会醒过来。
但每当他醒来的时候，都会很高兴的和人鱼们打招呼，还会喷出一道道海水，顶着小人鱼们飞出水面又接住，或者张开嘴，让人鱼们在他像宫殿一样宽阔的嘴里绕着柱子玩捉迷藏。
他也会给人鱼们讲一些外面的故事，不过人鱼们记不住那些非常复杂的名字，每当这时候他就会非常苦恼。
不过一些简单的名字还是记的住的，比如大象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叫做“主人”。
似乎大象一直睡在这里就是在等他的“主人”来和他玩。
人鱼们不是很懂，但既然是朋友的话，一定会回来的吧。
和平悠久的日子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直到有一日，大象忽然哭了起来。
哭的超级伤心，就连眼睛都变红了。
他说“主人”不会再回来了。
他说，已经没有办法了。
他说，从现在开始，他叫做“年”。
年是什么。
是大象的另一种叫法吗？
人鱼们不清楚，但“年”看起来并不开心，就连脾气都变坏了很多，会朝着人鱼大吼大叫，吓得小人鱼都离他远远的。
“快跑啊！跑！”
嗯，重复最多的似乎就是这句话。
然后，年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年看起来更大了，但人鱼看到他在哭。
虽然他说自己终于解脱了，但人鱼看到他在哭。
他说自己要去陆地上，去吃掉他的敌人。
但人鱼看到他在哭。
那么，就想办法让年高兴起来吧。
那么，就想办法让年安静下来吧。
年的力气很大，就算所有人鱼加在一起都拉不动他，生气的年还一口吃掉了最常陪他玩的人鱼“琉”。
啊，对了，有办法了！
只要让年把我们吃掉，就有办法让他安静下来了！
君 羊 : 八 五 七 一 五 七 零 八 八
于是，人鱼们一个接一个的游进了大朋友的嘴里。
二 八 六 九 五 九 三 零 七
大量的诅咒让年暂停了行动，只要人鱼们一直不拿回自己的身体，年就会一直沉睡下去。
但是——这样是不够的。
因为年真的非常强，只靠这些人鱼们的诅咒并不能让他完全静默，因为她们还缺少最后一块拼图——她们中最活泼的同伴，也是唯一一个去了陆地上的同伴。
“粼”
但是没关系，她说自己很快就能够回来了，到那时大家又可以在一起快乐的游戏了。
巨兽伏在海底沉睡，身边是飘荡的鱼骨，叮叮当当的敲着过去的歌谣。
粼的故事并不复杂，就像所有的童话开端一样，人鱼遇到了水手，又被一个年轻的商人“买”了下来。
“长生？只有我一个吗？那还是算了，我追求的是家族的‘晋升’啊。”
于是，人鱼‘粼’和商人‘金田海舟’踏上了冒险。
他们经历了很多次危险，又一次次从千钧一发中生还，在旅途中结识了不得志的研究员，想要金盆洗手的杀手，还有见多识广的禅师……那是一段无论何时回想起来都会让人发自内心露出自豪笑容的时光。
粼享受着海洋中不曾有过的奇妙冒险，陆地上的见闻让她迅速成熟起来。
然而，无论再怎么成长，有些生命的本质是无法改变的。
比如人鱼的天真。
又或者人的多变。
“我……不想要死啊……粼……”
在豪华的高背椅上，老人伸着干瘦的手掌，紧紧抓着依旧光滑而充满弹性的，人鱼的手臂。
“我还没有实现我的愿望……如果我死去的话，那些蠢货一定会——一定会把我好不然容易建立的一切都搞砸的！我决不能这样死——粼！帮帮我吧！帮帮我吧！”
那个自信，充满着让人信服感染力的年轻人已经不存在了，留在这里的只有一具被恐惧占据的空壳。
“让我——”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人鱼的心脏。
“吃了你吧。”
倒在地上的人鱼没有露出恐惧或者悲伤的表情——这个种族似乎没有这样的能力，她安静地看着趴在地上，四肢着地舔着流出来的鲜血的友人，用最后的声音说道。
“我有一个请求——请把我吃干净，一点也不要留下来。”
“这样真的好吗？”
穿着洁白僧衣的禅师对即将吞下最后一块肉的年轻男人说道。
“你还不知道吧，人鱼是不会因为肉体被消灭而死亡的，她们的灵魂依旧会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所以，如果吃下带着怨恨的人鱼的肉，可是会遭到诅咒的，吃下的越多，诅咒也就越大——不如……”
“没错！就是诅咒！”
倒在地上的金田海舟明白自己今天终于无法再逃脱死亡，干脆全无顾忌地宣泄起情绪来。
“什么‘可以长生’的人鱼肉啊！你知道眼看着自己的肉体不断衰老，但却永远死不了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吗！这就是那个贱人给我的惩罚！惩罚！啊哈哈哈哈哈哈——粼！我知道你是不会死的！圆净已经告诉我了！你一定正在什么地方看着我的痛苦吧！你这贱人！我才不会如你所愿……嘿嘿嘿，我不……”
“闭嘴。”
一道妖力切断了他的舌头，夜城平静地说道：“老实听我讲完。”
如果金田海舟真的把人鱼全部吃下去，他本来是不会有事的，而等到他像之前所有的人鱼肉食用者一样，因为概率上不断增加的意外死亡之后，粼就会在深海中重生，然后进入年的口中，让他永远沉睡下去——皆大欢喜的局面。
但是，留下的一块人鱼肉让事情起了变化。
粼，在海底不完整的重生了，她立即发现了问题，想要回到陆地上拿回自己的一部分，但在那之前她就被已经陷入疯狂的年一口吃了下去。
人鱼的特殊性让她成为了一种既没有完全死去，但又不算是活着的存在。
年的封印终究没能彻底完成。
而金田海舟也惊恐的发现自己只得到了‘不死’的能力，而没能够逃离‘衰老’。
就在他几乎疯狂，想要自我了断的时候，非常偶然的，实验室中的助手再没有防护的情况下触碰到了人鱼肉。
这块肉立即把这个可怜人的全身血肉都吞了下去，然后开始生长，竟然变成了一个隐约有着人鱼模样的肉块。
生死狭缝中的粼成为了一座桥梁，将年的力量和自己的肉体联系到了一起。
而这一切被实验室的主管，金田海舟曾经的朋友——那位研究员的学生‘让’看在眼里，而被没有极限的衰老折磨的快要疯狂的金田海舟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再一次吃掉‘粼’！
∴丝=柳∝2∑ⅶ↗ⅱ∑纠~!ⅳ≥8￡彡(峮∈吃掉这团肉块之后，他神奇的重返了青春，但冥冥中的预感让他再一次没有彻底吃下所有的肉，而是向之前那样，留下了一块，放在圆净设下的封印中。
后来发生的一切也都在他的预料之内，在几年之后，他果然又一次开始了衰老，于是他命令让博士继续对那块人鱼肉展开研究，他们把人鱼肉分成了数份并且编号，最初的一份被叫做‘01’。
在圆净的帮助下，实验不久便出了结果——只要为01提供充分的养料，样本就会吸收并成长，长成的肉块就像人鱼肉一样有着延寿的作用，但副作用也和粼的血肉一样，吃下它的人很快就会变得衰老，只要吃过一次，就必须永远继续下去。
而养料很简单，也只有一种。
就是‘人类’。
当然，这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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