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小麻烦而已。”
夜城摆手道：“很快就搞定。”
他向前迈了一步，身体被金光包裹，眨眼间消失在黄泉当中，失去了金光的固定，寄托白神意念的铃铛也彻底化作无用的碎块。
“哥哥！”
他的身影刚出现在百鬼院神社，眼前就出现了一张焦急的面孔。
百鬼院橙正拿着手机，专注地和对面的人说着什么，她被夜城落地的声音吸引，转过头时恰好见到夜城的身体从虚空中浮现，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少女快步跑到夜城身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把他往本殿里拉扯：“晴出事了——”
接着，她又指了指天上：“小叽的愿力也不知道为什么失控了，天上还冒出了奇怪的神像，我们送到阴晴馆的神像也突然碎了，不知道和它有没有关系。”
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最后向夜城问道：“不是说小红的事已经解决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静。”
夜城拍拍她的肩膀：“晴的身体没事吗？”
“没事。”说到这个，百鬼院橙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但她的精神不太好，而且找不到原因，我把她暂时放在神社里面了。月池姐和小白她们去调查阴晴馆的事故，绯神小姐她们去安抚外面的游客，打算把人送回城里。小叽在里面照看晴酱——对了，小叽又变回了原来小小的样子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橙你照看好她们，我去上面一趟。”夜城点点头，便要朝天上过去。
“哥哥？你要去哪？”
百鬼院橙下意识拉住他的袖子。
“去收拾一个作死的家伙。”
夜城在地上一踩，一道血色光芒在脚下盘旋而生，化作一红色莲花，花苞层层绽放，将他托至半空，一直来到白神的愿力金身面前。
愿力所化金身随心变化，此时在空中的神像约莫有十几米高，面部隐藏在一片白光中，周围有千枚铃声鸣响，万朵彩云环绕，端地气势不凡。
望着飘在面前的夜见之神，金身垂首，缓缓开口。
“夜施主做好决定了？”
祂的声音宏大庄严，如神佛翻开经书对众人宣讲，简洁，但有着神圣的感染力。即使双方的实力相差悬殊，祂却好像毫不担忧夜城会趁机动手，就这么坦然地对他说道。
“你不怕吗？”
“怕？”
白神的金身如光影摇曳，传递出疑惑地波动：“我为何要怕？”
“你该不会觉得自己的法术永远天衣无缝。”夜城道：“就算把我赶出现世，我也迟早会找出能安全把你剔除的办法——大不了花点时间寻到你的本体那里。”
他掐指一算：“时间不会太久，一星期？一个月？顶多不过半年吧。这点时间对神明而言连一弹指都算不上，到时候，你打算怎么从我手里逃出去？”
和伊邪那美不同，夜城没有使用威胁的语气，而仅仅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和差点把全世界的生命送去轮回转世的癫姥女神比起来，新生的夜见之神的人缘要好上不少。虽然不是每一个神庭都对他的出现喜闻乐见，但作为少数不受限制的自由神明，只要他愿意给自己的务工费开个价，争着付款的神庭绝不在少数——比如说，灵山就一定很愿意用一个明王果位来换一个新生力量。至于眼前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分神，恐怕连当个赠品的资格都没有。
换句话说，只要夜城愿意付出一点代价或者时间，解决眼前的白神并不困难。
“因果报应，一饮一啄，我自然逃不掉。”
白神先是承认了夜城的说法，但转而又摇了摇头：“但是，就算我落得个化为灰灰的果报，又有什么用处呢？”
祂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苦口婆心的腔调：“今日之事，难道起因在我身上吗？”
“施主扪心自问，以施主的神通手段，如果一切皆是我一手策划，如何能瞒过您的神目？”
以祂先前的说法，祂自身的法门与血海相互契合，并且没有带着丝毫恶意，这才能在夜城的地盘瞒天过海。这些理由固然必不可少，但当时的祂却没有说出最关键的一环——从始至终，祂只是作为一个‘法器’而存在，许下愿望，让一切开始运转的人，这个法术的施展者，并不是白神，而是道成寺晴。
无论是神像的铸造，还是夜见大祭的规划、从官方到民间，从人类到妖怪之间的协调安排，都有成寺家的影子。从头到尾，做出这些事的人都是晴，晴的手下，晴的手下招来的其他鸣海原组织，而非白神亲自参与其中，这样一来夜城自然也无法察觉它的存在。
“毕竟，您不是会对自己人设防的类型吧，就算解决了这次的事，难不成日后您就会时刻监控身边的人，把她们像牛羊一样圈养起来吗？”
夜城对祂的辩解嗤之以鼻：“你的意思是，你是无辜的，所有的错都在晴身上？”
祂的话听起来有道理，却隐瞒了最关键的一点——被改变的人无法不依靠他人认识到自己的转变，换句话说，被影响的人本就是受到了白神的干预，这才会做出种种与平日不同之事。
“否。”
白神毫不犹豫地摇头，祂抬起手，向夜城遥遥一指：“此事之错，正是在施主你！”
？！
夜城表情第一次有了些许波动，而白神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表情。
“道成寺晴施主的愿望，以夜施主对她的了解，不会想不明白吧？”白神问道。
‘希望能成为王子大人的恋人？’
‘希望能和王子大人正常交往？’
‘希望能得到王子大人的爱？’
“希望能和王子大人……”
“王子大人……”
“王……”
如果把道成寺小姐的新年愿望列成单子，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或许有细节上的差别，但想来不会偏离太远，而白神也确实实现了她的愿望。
不会在面对所爱之人时因为羞涩而昏倒，不需要七扭八歪的计划通，能够堂堂正正的说出自己的感情，能够将有关恋人的一切安排妥当的贤内助……
能够成为理想中的，完美的恋人。
“施主你说，这样的愿望，有什么错？”白神反问道：“她确实因为贪求爱恋而贸然接触了未知的领域，但这一切是因为谁？”
金身的手臂向前伸直，似乎要戳到夜城的脸上。
“是因为您啊——”
祂收回手臂，双手合十：
“如果您能在此之前正面回应她的恋心，她又怎么会因为对感情的执念而被我影响？”
“或者说，就算没有我，她难道就会舍弃这份执着吗？不，她不会改变。”
神明如此判断：“只要您一天不纠正她的偏执，她就绝不会生出自我审视的念头。只会在某一天再次犯下类似的错误。”
看着沉默的夜见之神，白神继续道：“道成寺施主是如此，其他的女施主就不是如此吗？”
就像预感到夜城会如何回应，白神直接把他的话堵了回去：“当然，只要有您的庇护在，就算偶尔犯下这样的错误，也绝对不会受真正的伤害。就算在下集齐了天时地利，也只能在满足她们的同时偷来几分愿力重铸报身而已，如果真的想要对这座城里的人做些什么，大概一瞬间就会被揪出来吧。”
“但是，正因为如此，她们也就没有改变自己的可能。因为您不会在乎这些事，只要有您在，结果总会是一切顺利——不过，这样没问题吗？”
祂顿了一下，视线扫向下方的神社，继续道：
“在您的眼中，她们到底是什么呢？宝物？爱人？装饰品？这座城市中的生灵对您而言又是什么？”
“您看不到她们因为不知如何回报您而产生的苦恼？您不在意她们犯错之后的内疚？还是说，您其实……对这种英雄游戏陶醉其中？因为有缺陷的人才会需要您一次次的‘拯救’和‘宽容’，才会给您的生活带来一点乐趣？”
白神的声音越来越轻，但祂周身的铃铛却无风自动，化作钟磬一般的鸣音，试图钻进对方的精神和灵魂之中，化作当头棒喝，动摇对方的心神。
“既然您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女施主，那么就来做这个选择题吧。”
“留在这里，什么也不做，你们可以继续过着和这七天一样完美的生活。”
“杀了我，让一切恢复原状，同时让她们，也让这座城市中的所有人再也无法成为理想中的自己——当然，只要您还肯垂青这座城市，一切还是会和原本一样，所有事都依照您的意志运转。”
“又或者——离开红尘，让她们依靠自己的能力来面对生活——除非您认为她们是只要离开您就会在短时间内死于非命的……脆弱宠物。”
白神的话音落下，悬浮在对面的夜城没有立即做出回答，神社上空恢复了以往的安静。白神没有出声催促，而是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在祂的衣袍内侧悬挂着数个样式略有不同的铃铛，它们捕捉着空气中最细微震动，将所有的声音复刻在体内，并隐秘地扩散到四面八方。
“……？”
身处不同地方的女孩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手里的动作，她们耳边同时传来了铃声，随之响起的则是白神的话语。
“来，选择吧。”
祂向夜城张开手：“就让我来看看您的器量吧！”
“呃，说完了吗？”
许久之后，夜见之神歪了歪头，轻声问道。
“呃，说完了……”
白神愣了一下，下意识接口。
“那就行了。”
下一秒，在祂的面前，一只拳头急剧扩大，充斥了祂的视线。
“等——”
以白神通过血海造物和先前种种渠道得到的了解，这位新生的夜见之神的脾气绝对不会选择第一种，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冒险选择第二种，那么无论他怎么想都必然会走上第三条路，虽然对方百分之百会寻找破解自己法术的办法，但那无所谓。
但是，祂万万没有想到，对方没有选择任何一条路，而是一拳头打了过来。
匆忙间，祂一挥衣袖，将千百铃铛架在身前摇晃，阵阵音波化作屏障，阻挡在对方的必经之路上。但是，祂如今能使用的力量和对方相比实在过于悬殊，在夜城决定动手的时候，祂的结局也就注定了。
嘭！
夜城甚至没有用上金行妖力，只靠着圆满的罗汉残说经一拳砸去。随着和音波正面相遇，拳头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就像落在了看不到的粘稠液体中，而白神发出的音波也在夜城的力量下牵拉扭曲，波纹就像被重力扭曲的力场，随着夜城的动作被反向压缩。
声波如潮水一样推向夜城，被他的力量反压回来，又和下一轮波峰重叠，化作更加强力的音波，这个过程在短短一秒钟重复了几十上百次，聚集起的音浪波峰蕴含着堪比重磅炸弹的能量。但哪怕拥有如此的威力，也仍旧做不到让对方的脚步慢上哪怕一线。
终于，被夜城反推回来的声波包裹在他的拳头表面，和最后一层屏障正面相撞，当两股同样性质的能量相撞，白神的屏障就像一个濒临极限的沙袋，在拳击手的重拳下爆发四散。
正面一拳吹散了白神的所有防御，余力未消的拳头顺势向前，落在了白神的脸上，而直到这时，祂的脸上才刚刚挂起惊愕疑惑的表情。
嘭！！！
只听一声爆响，如同装满水的气球被铁棍敲中，由愿力构成的金身竟然被这一拳打的粉碎！
“都说了，当和尚就好好当。出家人谈什么感情……”
夜城踩在白神的无头躯体上，令祂无法挣扎——正如先前所说，愿力构成的躯体不存在具体的要害，即使被一拳爆头，溢散的愿力残渣还是艰难地在空中聚集大块，试图回到主人的脖子上。
“你怎么……”从神明的腔子里，发出疑惑的声音。
作为回应，夜城的脚微微抬起，而后快速落下。
嘭！
愿力金身在半空爆炸，宛如开放的艳丽菊花。
第1053章：现 学 现 卖 夜 某 人（4k）
“施……”
嘭！
“我……”
嘭！
“别——”
被夜城一脚踢爆的愿力金身化作七彩云霞，扩散到周围的空气中。这种不掺杂法力的攻击看起来极具视觉冲击力，但对愿力的伤害实际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分裂的愿力自发凝聚成团，又向体量最大的碎块靠拢，像有生命的面团一样蠕动着，试图重铸金身。
当——！
然而，当愿力刚刚凝聚成白神的轮廓，夜城就一巴掌朝祂拍了下去，还没有修复身体的神明甚至没办法像刚才那样做出像样的反抗，不等夜城的手掌真正落在身上，掌风带起的气浪就把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愿力吹成了漫天云霞。
嘭，嘭，嘭，嘭！
每当白神即将重新聚拢身体，夜城就会随手把祂好不容易搓出来的金身打碎，他甚至没有使用法术，全靠残说经强化后的身体，一拳一脚，扎扎实实地把神明打的漫天飞舞。
到最后，他的攻击甚至隐约找到了节奏，身体在半空拖出数个残影，把神明当做排球一样拍飞，又用更快的速度来到相反的方向，把祂传给下一个接球手。就连每一击中蕴含的力量和间隔的时间都完全相等，确保在祂受到的伤害正好可以把躯体均匀地打碎，而每到完全恢复的前一秒，又会恰到好处地撞上对面的拳头。
时间才过了数分钟，祂就已经原地爆炸了上百次。
“——别打了！”
最终，白神不得不主动放弃大部分愿力，让它们暂时以分散的形式飘在周围，自己则把来得及抓住的愿力收拢，临时造出一个常人身材的躯体。
“施主，你到底要做……”
呯！
一块金砖划破空气，转瞬飞至眼前，祂下意识闭上眼，耳边只听得一声呼啸由远及近，又快速消失在远处。
…………？
在金砖消失之后，祂小心地睁开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很好，脖子上的东西一点不少，好端端地留在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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