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我的记录上，这堵墙并不存在。”
血海造物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或许是这段时间城市重修了下水道。”
“那就换条路。”
夜城简洁地说道。
现在没时间去计较地图为什么会出错，以白苓的速度，如果自己停住不动，对方用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来。无论如何，眼下的首要事务就是从这条死路上离/∴屋△器≠{Ⅴ^齐≤霖?%^拔∥开，才有脱出的机会。
“明白。”
少年眼中的地图开始旋转变化，切换为另外一套路线，他脚下不停，径直转身要从这条死路上冲出去。
！！！
然而，就在夜城转身的瞬间，他又一次被迫停下了脚步。
这次挡住他的不是墙壁，而是一双双眼睛。
灰色，蓝色，棕色……数不清的眼睛在下水道的角落里闪烁，迅速从各种狭缝中钻出，从四面八方向他围拢过来。
直到这时夜城才看清，挡住自己去路的是一群奇怪的动物，里面不仅有猫，还有狗，鸟，老鼠，甚至蟾蜍之类的小动物。这些动物身上散发着相当微弱的妖气，为首的是一只健壮的黑猫，额头扎着一条白色布带，上面写着‘猫大将虎丸’的字样。
“抓住……猎物。”
看到夜城被堵在死胡同里，黑猫张了张嘴，竟然发出了人类的声音。
“干的漂亮。”
黑猫背上的毛发一阵扰动，一只胡子很长的老鼠从里面钻了出来，它比黑猫小了很多，但说话却更加流畅：“建坝阻路，瓮中捉鳖之计成矣，汝当有第一功，粘豆包//大人。”
啪。
黑猫一爪子把它拍在了墙上：“在外面叫……职务。”
“尊命……粘豆包植物。”
这帮家伙是从哪冒出来的？
看着莫名其妙说起响声的猫鼠组合，夜城抓了抓头发。
以他的实力强行突破包围自然不难，但这群奇怪的半妖看起来完全没有躲开的意思，自己稍一迈步就龇牙咧嘴地当再去前面，就这么冲出去只怕要把它们一口气踩死七八成。虽然他现在有急事，但总不能随手弄死这帮明显已经开了灵智的流浪动物。
话说回来，这里哪来的这么多有智慧的野生小动物？
“等等，我知道了……”
看着自己脚边的人面鼠和猫大将，夜城忽然点了点头。
“是化猫和化鼠啊。”
妖怪的诞生方式大致分为两种，第一种自然是通过正常的血脉延续，在父母二者或其中一位身怀妖力的情况下，诞生出的子嗣大多数也会或多或少的拥有妖力。而除此之外，普通的动植物甚至人类也可以在特殊的环境的影响下转化为妖魔。
这其中最常见的催化剂，就是妖力。
这个世界的力量大致可以分为两条路线，其一是从生灵的思想、信念中诞生的力量。从愿望中诞生的“愿力”，从执念中滋生的“业力”，愿力被神亡扭曲之后的“祸”等等。这些力量往往没有具体的形态，单一生命的信念也很难对现实造成影响，但大量的业力或者愿力就能扭曲世界的法则，创造出其独有的奇迹或诅咒。
另一种力量则是普通修行者的法力、魔力，对死者特攻的灵力，又或者妖怪体内的“妖力”等等。它来自每个生灵体内，从个体的生命能量中诞生壮大的力量，而外在性质则表现为对现实世界已有的事物的操控和生成。同时其自身也会表现出对应的某种特征，并且在浓度超过临界点后会产生“物质化”的现象。
从这可以看出，愿力的力量更容易扭曲人的心智，比如灵体标配的幻术·鬼遮眼，而妖力则会直接影响目标的肉体。
就像某种放射性元素一样，长期，高剂量的妖力接触会潜移默化地改变生命的肉体，使其向更适合妖力的结构转变，短时间内接触过多的妖力则会导致肉体发生不受控制的变异，这也是为什么足够强大的妖魔甚至只靠外放妖气就足以震杀敌人。
当初桃溪市的狩鬼家族利用妖魔血肉将无辜之人转化为“人化魔”，再将其献祭给人参果，就是利用了这种特性。
从今年夏天——准确的说是半年前的伊邪那美事件结束后休假，明海原的人·妖关系更进一步，鸣海原百鬼，甚至芦门，藦舟两处妖之国的妖怪也尝试着融入人类社会，这直接导致城市里的妖力浓度比之前升高了数个百分点。
当然，由于妖怪的数量远少于人类，妖力离开身体之后又会快速消散，这种浓度上的提升对于普通市民，乃至体型稍大一些的动物都没什么效果。但对于另一些生命而言，这种变化就让它们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体积相对更小的动物更容易受到妖力的影响，而这些动物又更容易接触妖怪残留下来的杂物，诸如毛发，指甲一类的东西，这些落在城市里的污染源会被和其他普通垃圾一起被清洁人员从街道上扫走，统一集中到垃圾堆放点，或者……下水道之类的场所，最终成为城市生态循环的一部分。
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眼前这些‘化猫’‘化鼠’之类的妖怪了。
实际上，夜城自己就做过类似的事，他白山君之所以会在咖啡店见面，就是因为她发现了一只流浪猫正向着妖怪转变，准备把它接到妖之国生活。而这只流浪猫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变化，最初的诱因正是某位初来乍到，跟终结者一样一头扎进无名小巷的域外天魔。
“我怎么把这种事忘了。”
看着将自己包围的小型军团，夜城苦恼地抓住了头发：“这下有点麻烦了啊。”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忽视这件事的，毕竟在他亲身经历的好运国王事件中，明盛兼言就是依靠下水道把他父亲的细胞组织扩散到全城，成为了他的情报网络。只不过明盛兼言的行为是有意为之，那种扭曲的进化对动物来说有害无益，而鸣海原流浪动物身上的变化则是相对正常的自然变化。
不过，这仅仅是“相对”而言。
这些妖化的流浪动物还不能化为人形，但它们的智慧和力量已经跟过去有了天壤之别，甚至出现了模糊的社会化现象。只要妖化程度继续加深，它们迟早会变成真正的妖怪，在地下建立属于自己的妖之国。
他皱起眉，对身上的血海造物说道：“我说红，你之前也在下水道住过一段时间吧？难道没有发现这些生物的变化吗？”
“……变的更好吃了？”片刻后，他身上传来血海造物疑惑的声音。
“…………”
算了，不能期待当时还是痴呆的血海知道太多事。
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这些半妖会组织起来围堵自己，甚至还能借助下水道的环境拉出一张包围网——按理说，这些家伙应该还没有进化出这个程度智力才对。
除非它们后面还有一个至少有着人类水平智力的头领。
他的目光移动到为首的化猫身上，后者的身体猛地一颤，竖起飞机耳，下意识发出威吓的哈气声——或许是野兽残留的本能让它下意识觉得眼前的大只佬不像看起来那么无害。但即便如此，它仍旧没有夹着尾巴逃走，而是操着一口不怎么流利的霓虹语——大概是发声器官还没进化完善的缘故——大声吆喝道。
“主人要……你！……跟……来！”
主人？
夜城眨了眨眼。
“你说的主人，莫非是……”
“没错！”
清脆的声音从下水道的入口响起，娇小而纤细的少女出现在走廊的尽头，堵住了夜城的逃生路线。
为了能够通过相对狭窄的洞口，她变回了人类的模样，神气活现地就像抓住老鼠之后对主人邀功的猫咪：“就是喵啦！喵！”
“也就是说，是你把这些半妖组织起来，让它们在下水道活动？”
“不光是下水道，还有人类不常进的小巷子啊，盖到一半就丢下的大楼之类的。”
在白苓出现之后，周围的半妖明显激动起来，一拥而上将她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叽叽喳喳地吵嚷成一团，猫又费了点力气才从这些妖怪热情的包围中挣脱出来，走到夜城身旁：“总之就是尽可能避开人类的地方。”
半妖化的动物恰好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上，它们有远超普通动物的力量，但又远不足以和人类相提并论，它们有远超普通动物的智慧，但又不足以压制本能中的野性。如果放任些半妖在城市里自由行动，它们必然会和人类产生冲突。
到那个时候，别说鸣海原有夜城坐镇，哪怕所有修行者都袖手旁观，只靠政府手里的火力也足够把这群仅仅是力气大一点的变异动物送上天。
“但是，这不是它们的错啊。”白苓皱着眉头，努力让半妖们安静下来：“它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突然发现自己明白了很多东西，又突然变成了不同的样子，会感到紧张和害怕是必然的。一定要说的话，反倒是我们这些妖怪没有问过它们的意愿，就把它们变成了这样。”
“母亲大人期待着妖怪和人类共同生活的未来，所以像这样的妖怪以后一定还会不断的诞生。想要避免它们和人类的冲突，就只有把它们送到母亲的妖之国，等到变成完整的妖怪再回来。”
猫妖摇头道：
“但是，这样一来对他们不就太不公平了吗？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却被迫离开家乡，在陌生的地方生活，被一些陌生的家伙围观，说不定一辈子都没办法再回到自己的家。”
“既然是我∪二*(们强迫≤八∝他们走上⌒六″了∩九!这条{五↗路()*九|，我们就有责任背‰三／负它们¤零?/的未来！*(七()*”∠羣∩
她仰起头，自豪地看着这帮甚至称不上妖怪的散兵游勇：
“所以，就由我来保护它们，我来做它们的大将！”
第1075章：乐 极 生 悲 夜 某 人（4.5k）
“主人，您看起来很高兴。”
血海造物站在夜城身后，用陈述句表达了自己的困惑——后者的半张脸笼罩在房间的阴影中，像每个认定自己已经胜券在握的反派一样，发出大概三个魂殿长老高度的桀桀笑声。
“为什么不呢？”
夜城微笑着回答道：“这不是很完美吗？”
透过分身的视野，他看着一群小动物在白苓身前列队，左首站着黑猫·粘豆包大将（它的妖气比其他化猫强一点，以后大概会变成猫将军之类的妖怪），背后跟着一群流浪猫狗。队列右首则站着那只说话最流利的老鼠，带着十来只小耗子，似乎是靠胡子的长短决定谁在前面。动物们一个个昂首挺胸，面容肃然，俨然金銮殿上文臣武将列两旁，圣明天子坐中央的场景。
“肃静！肃静！”
长胡子老鼠爬到挂在墙壁的一根管道上，俯视着下面的半妖，干咳一声，捏着嗓子说道：“今日大捷，皆是诸位之功，更赖吾主洪福齐天，天降大任，任……任尔东南西北风……”
半妖：…………？
很明显，半妖们的智力还无法理解这番抽象演讲的具体含义，但鼠军师显然不这么觉得，说到兴起处，它干脆从怀里掏出掏出指甲那么大一块碎布条，用两只爪子扯开，凑在自己眼前高声朗读起来。
“噫吁~嚱~”
它扯起嗓子道：
“吾主在上，上通天文，文成武德，文治武功，功盖三分，三人成虎，虎跃龙腾，虎视龙骧，虎步龙行，虎……轰……轰轰隆隆！”
（这都什么玩意？）
夜城绕到它背后看了一眼，毫不意外地发现它手里拿着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碎布头，具体内容全靠这家伙自由发挥。这种乱七八糟的的演讲自然无法吸引半妖们的注意力，大家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听讲，但过不了多久就骚动起来，把喋喋不休的年长老鼠独自丢在原地。
“…………”
眼看着自己的听众越来越少，鼠军师眼球一转，计上心来。它捋了一把胡须，对身边的两只小耗子道：
“吾主圣明矣！有功之臣皆有奉上！——小的们！把东西抬上来！”
“吱！”
不多时，远处的传来一阵响动，只见三只老鼠推着一个铁罐头，滚轮胎似地滚过来。
一只在前，一只在后，一只踩在罐头顶上，像马戏团里表演独轮车的黑熊一样控制着它前进的速度，很快就。
“开~~闸~~~~”
随着鼠军师发号施令，又是三只老鼠站了出来，一个手里抱着块石头，另外两只一个抬头，一个抬尾，扛着生锈的开罐器小跑着来到阵前。
三只老鼠分工明确，一个负责把石头摆好位置，一个把开罐器在罐头边缘架好，最后一个则跑到罐头上方站好，随即一跃而下。
嘭！
它准确地踩在开罐器翘起的把手上，像跷跷板一样让开罐器的头部快速抬起，嘭地一声把罐头掀开了一个口子。
紧接着，又是几只老鼠相互配合着拿来了一把汤勺和废铁皮的盘子，在罐头前面准备好。
果然，这一手将半妖们的注意力再次吸引到它身上，鼠军师矜持地咳嗽一声，如取出五鱼二饼的施餐者一般，对下面的半妖们张开双手：
“庆贺矣！此乃吾主赐予我等之珍馐！听我号令！准——”
“主人万岁！”
妖群中，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下一秒，在白苓的命令下搬了好半天石头砌出挡路的墙壁，又听了鼠军师一番唠叨，眼珠子饿到发蓝的动物们一拥而上，朝着刚打开的罐头扑了上去。
看来它们诞生不久的智力还没办法完全控制住本能。
“汝等已非秃毛野兽！乃高贵妖族，岂能如此失仪，后退，后……”
老鼠丞相挥着拳头，想要呵斥这帮殿前失仪的臣民，但它一个人的声势对扑面而来的兽潮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负责守卫罐头的卫兵老鼠见势不妙，把手里的牙签和铁丝一抛，轻车熟路地捡起了看家本事，夹着尾巴逃回了墙角的耗子洞。
几秒之后，倒霉的鼠军师淹没在蜂拥而来的半妖浪潮当中，单薄的身影宛如风雨下的孤舟浮萍，只剩下一只爪子倔强地露在外面，仿佛是对这个礼崩乐坏世界最后的控诉。
“是可忍，孰不可忍乎？熟……熟可忍，生了能忍乎？”
可惜这帮半妖并不能理解圣人的言论——从老耗子后面的胡言乱语来看，它自己八成也不怎么明白。
看起来，想要让这些半妖搞明白礼仪这种高难度的东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饿……大铁块——非常快……爪子……疼！主人……救我……厉害！崇拜！”
在半妖们争抢罐头的时候，夜城和化猫将军聊了两句，后者的话缺少逻辑，但夜城还是大概猜到了它话里的意思。
就像成长期的儿童饭量比平时更大，从普通动物进化成妖怪的过程也需要大量能量。在饥饿感的驱使下，猫将军不得不比之前更频繁地跑到人类的生活场所觅食，结果被路过的汽车压断了一条腿——对平均寿命不到三年的流浪猫而言，这种结局并不罕见。
幸运的是，半妖化的身体素质让它挺过了最初的失血，坚持到被白苓手下的半妖发现，带到这里修养，又被白苓的霸气震慑（大概），从此心甘情愿地服从她的统治。不仅是它，在这里出现的半妖们基本上都有着类似的经历——毕竟人类指定的城市规划显然并没有给一种拥有和人类接近的力量，却没有对应智力的动物预留出太大的生存空间。
血海造物的计算并没有错误，如果追兵只有白苓，她确实会被血海造物玩弄于股掌之间。但是，因为有这群半妖存在，就算夜城的速度再快，路线再多变，也会被这些遍布地下管道家伙察觉，甚至提前建起路障配合白苓的追捕。
“竟然利用这些杂鱼来对抗我。”
女仆小姐面朝墙角，面无表情地评价道：“但是，这是仅限此次才能奏效的战术。如果我把白苓小姐当做真正的敌人，只要提前把孢子扩散到整个下水道系统，无论她布置了多少伏兵都会被转化成主人的眷属，反过来监控白苓小姐的动向。”
“别那么认真嘛，谁都会有一两次失败的时候。”
夜城拍了拍红的肩膀。
按照血海造物的标准，被她识别为目标的对象至少也要有普通妖怪的能量，这种刚诞生灵智的半妖在她眼里大概和随处可见的虫子没什么区别，吃下去都会嫌弃没法弥补捕食的消耗。
从理智的层面来看，她的判断确实没有任何错误，但偏偏就是这种理智上‘正确’导致她在白苓手里结结实实输了一局。
“是我的错觉吗，主人似乎正因为我的失败而感到兴奋。”
女仆小姐把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用没有高光的瞳孔望着夜城的脸：
上一篇：无限，这个队伍太苟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