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保持这个姿势停了几秒后，他似乎终于恢复了体力，虚弱地摆摆手：“——不不，不用送我，也不用医疗费，我没事的……”
夜城：“哦，那你小心。”
司机：“……”
夜城：“”
一阵沉默过后，司机有些尴尬地抬起头：“靓仔，你真的不劝我啊。”
“嗯？为什么要劝你？”
站在车旁的少年低着头，注视着半躺在座位上的男人，歪了下脑袋：“大叔你不是说自己没问题吗？”
“而且。”
在司机古怪的表情中，夜城继续说道：“那个伤口确实只是划破皮而已吧——”
“——对妖怪而言。”
吱！！！！
话出口的瞬间，司机的脸色大变。他的下巴变的更加尖锐，稀疏的胡子从脸颊两侧长出，裸露在外的皮肤表面长出灰色的皮毛，被埋在毛发下的眼睛变得小而圆，疯狂地转动着，看起来像一只超级大的……老鼠？
变回原形的司机再次张开嘴，已经变得和匕首一样长而尖锐的牙齿闪着寒光，从口中喷出一股黑烟。狭窄的过道顿时飞沙走石，迷得人睁不开眼睛，而腥臭的味道更是让人无法找到自己的位置。
见到夜城被烟雾笼罩，司机用力一踩油门，这次他顾不上自己的车被周围的告示牌刮出印子，撞到周围的电动车和杂物，一路猛冲了出去。
轰！
他把油门踩到底，轿车的车头冲破烟雾，离开小巷来到了外面的大路。
“呼，真他娘的见鬼，就知道钱没那么好拿，哎，不应该这种节日出来的……都是劫难哦……”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满是汗水，惊魂未定地抹了把汗，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时候，阴沉许久的天空终于下起了雨，刚才烧纸的人们也各自回家，道路彻底空了下来，男人——或者说鼠妖一踩油门，车子顺着马路向远处驶去。
看着刚才的巷子被远远甩在身后，男人这才松了口气，但他也不敢就这么回家，于是干脆继续往前，跑到人流密集的商业区躲到天亮为止——对方总不能当着凡人的面和自己大打出手吧？
这么想着，他保持车速不变，沿着马路一气狂飙。
这条马路没有明显的岔路，只要一直往前就能离开深水涉，来到尖沙咀码头外的星光大道，那里是香港有名影视招牌，无论白天晚上都有不少游客，只要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然而，司机很快就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他在这条道路上开了有几十年，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找到路线，开了这么久，他早就该离开这条街了才对，但眼下的道路却迟迟没有尽头，就算打开远光大灯，也只能看到车前延伸向远方的宽阔而笔直的大道，寂静的道路上空无一物，不知要通往什么地方。
“不太对……”
又过了十来分钟，司机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从刚才开始他就在留神车窗外的景色，而到目前为止，自己已经是第三次从同一栋大楼前面开过去了！
就像有人抓起整条街道，把它扭成了一个收尾相连的圆环，无论司机怎么前进，都只是在滚轮上绕着圈子，永远都会回到原地。
自己被困住了！
在发现这一点后，司机顿时慌了手脚，他试着用法术破开困境，却发现自己甚至看不出这一切到底是幻术还是真正的异空间。
（不行，这么下去死定了……拼了！）
最终，他咬紧牙关一声嘶吼，让妖力包裹轿车，然后猛打方向盘。
在轮胎和马路刺耳的摩擦声里，车子猛地摆动方向，朝路边的屋子撞了过去——
嘭！！！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正坐在变形的驾驶室里。尽管有妖力的保护，但刚才的碰撞仍旧让自己的计程车头彻底报废，自己也被撞了个头破血流，要不是妖怪的体质够强，这一下只怕要到明天早上才能清醒过来。
他来不及为车子的损伤肉疼，就先感到了一阵喜悦——
逃出来了！
司机耳边再次传来了吵闹声，远处人影晃动，路过的人们在车边围成稀疏的人墙，手机镜头的闪光灯闪烁不定，还有人在呼唤着附近巡逻的交通警察——以往他很讨厌这种成为焦点的情况，但这一次，他却对眼下和未来即将到来的麻烦感到了无比的激动。
“先生，你没事吧？”
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官走到车边，探头对卡在车子里的男人问道。
“糟透了……”
司机摆出一副符合人类体质的虚弱样子，勉强伸出一只手：“麻烦尽快送我去医院，三口油啊。”
“是吗。”
然后，他听到车子边的声音说道：
“只是皮外伤吧——”
“对妖怪而言。”
！！！！！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看向车窗外。
一团没有形体的黑影身上套着制服，四肢像风筝一样扭动，发现司机注意到了自己之后，影子的怪物便发出尖锐的大笑，整个身体融化进黑夜当中，只留下一套被雨水打湿成红色的警察制服。
……红色？
司机下意识抬起头。
不知何时，天空的雨水变成了红色，而漫天乌云却消失不见，只有一轮明晃晃，孤零零的光晕挂在天上。
但那并不是月亮，而是一颗金色的眼球！
在他抬头的瞬间，硕大的金眼也恰好转动角度，和妖怪的三目相对。
一瞬间，他好像看到那只眼睛……在笑？
逃！
一个鲜明的大字从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一瞬间盖住了其他所有思绪。
“该死，该死——动啊！”
鼠妖低下头，发狂地踩着油门，计程车也配合地发出咆哮，但不管他如何用力，车子就是无法前进一步。
唰——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将司机和他的车子照在中央。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四面八方的光柱落在男人身上，就像舞台上被聚光灯对准的主角一样，将他罩在当中。
啪，啪，啪——
顺着脚步声，司机艰难地转过头。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那颗诡异眼球月亮的照耀下，身穿黑衣的少年站在道路的尽头。他打着一柄扭曲的黑伞，血色的雨水顺着黑色的伞面落下，半滴都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一道紫色的虚幻影子漂浮在对方身旁，雾气里隐约是一个女孩的样貌，发出银铃一般甜美清脆的笑声，但她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怨气却又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司机的胸前。
被业力魇住的司机连一根小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打着黑伞的少年和凶鬼沿着街道走来。
“七月半，鬼门开……半夜不回家，小心撞到鬼啊。”
看着缓缓靠近的身影，鼠妖脑海中闪过最后的念头。
第1099章：妖兽都市（4k）
小巷在短暂的喧闹后重归沉寂，鸭舌帽青年的额头肿起大片淤青，躺在地上人事不省。而司机的半个身体长满了豪猪似的箭毛，面庞半人半兽，黄目尖嘴，利齿外翻，肌肉虬结膨胀到两米见长的高度，看起来颇为骇人。
只不过，显出原形的妖怪并没有像恐怖电影里的妖兽一样逞凶作乱，反而像是见到了什么更加恐怖的事物，五体投地拜倒在瘦弱的少年脚边，全身颤栗不已。
站在车门边的少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压在妖魔的眉心上，妖兽身体仍旧匍匐在地一动不动，紧闭的眼皮却不断抖动，似乎眼皮下的眼球正在疯狂地转动，预示着它的主人正沉浸在一个有意识却无法醒来的清明梦中。
刚才的夺命追逃和交通事故并非真实存在的经历，而是夜城随手创造的幻境，他稍微活动五指，丝丝黄雾从指尖延伸出来，黏连在妖兽的五官上。就像傀//儡师用丝线操控木偶一样操控着对方的梦境，让妖魔体验了一场沉浸感十足的惊悚戏。
在这番场景上空，巷子两侧的高楼将头顶的夜空夹成一线，飘荡在半空的怨灵嬉笑着撑开黑色大伞，伞面满是窟窿破洞，伞柄也扭曲断裂，看起来就连最普通的避雨作用都无法完成。但就在黑伞撑开的瞬间，便如用墨汁将天地都遮住了也似，整个巷子从外面看上去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遮断了空间内外的气息流通。
“话说，大哥哥听说过伞女的故事吗？”
品味着下方不断传来的痛苦情绪，怨灵翘着腿，把手里的伞转了一圈：“如果有年轻的男人在下雨天不带伞出门，就会在街边看到一个下半身是雨伞，上半身是女孩的幽灵。”
“她会好心把自己借给男孩子挡雨，但是，在举着伞的过程中绝对不可以抬头往上面看，不然……”
“不然就会被吃掉？还是跟着男人回家，让他家里潮湿到住不了人？”
夜城收回魇住妖兽的手指，挥手遣散了自己的业力，随口答道。
“都不是~”
怨灵得意地揭开谜底：“不然——就会看到裙子下面啊~”
她用古灵精怪的语气警告——或者说怂恿道：“所以大哥哥千万不要抬头哦，不然花子就要被看光了呦~”
夜城：“……？”
就知道这只怨灵脑子里找不出正常鬼故事。
“话说回来，你看，我就说这里除了鬼还有别的东西吧。”
他无视了花子的冷笑话，转移话题道。
“华国妖怪啊。”
怨灵收起黑伞，从头顶飘落在夜城肩上，翘着脚俯视地上的妖怪。
“确实和我们不太一样呢。”
作为内卷失败者的养老院，华国和霓虹的妖怪在生命形式上并没有什么区别，花子所说的差距实际上指的是香港怪异们的“生活方式”。
在霓虹，人与妖怪相处模式的源头是“合约”——白天属于人类，野晚属于妖怪，房屋属于人类，街道属于妖怪……虽然如今的双方都不会太过严肃地对待这种明显已经脱离时代的契约，但大家总体上仍旧延续着契约所持的立场。
妖怪生活在与人类隔离的妖之国，即使有像青行灯那样入侵了人类城市的百鬼夜行，也并非是和人类混居，而是将某条街道化作了异空间的入口，把外围的人类看作随心捕杀凌虐的牲畜。
京都狐妖全族喜欢混迹人类社会的习性已经被很多妖怪当成怪胎，像白山君这样试图推动人类和妖怪和平相处的立场简直是异端里的异端——即使是白山君自己也承认，如果没有夜城，她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总而言之，霓虹的妖怪和人类整体处在泾渭分明的状态中，虽说也有喜欢和人类厮混的妖魔类型，但那基本上都是独立个体的自主行为，不能看做普遍的例子。
但是，香港给夜城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从今天晚上开始，夜城进入香港范围也不过几个小时，见到的人不过十来个，但就是这短短的一段路，他就直接接触到了一只喜欢说教的水鬼和一只当计程车司机的妖怪。
从他们的行为举止看起来，这些怪异并非把人类社会当成自己的狩猎场或者游乐园，而是完全地融入其中，不仅一言一行和那些为生计奔波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就连对人情世故的理解都比一般人来的深。
“你看——”
夜城看向昏倒在地的鸭舌帽青年，又看看身上的刀口已经愈合的妖怪，哼了一声：“还会和人类唱双簧呢。”
“没，没有！”
这时，地上的妖兽终于挣脱了幻觉，他睁眼的第一句话就是和鸭舌帽撇清关系：“冤枉啊！我根本不认识那小子！”
他顾不上继续用那一口蹩脚方言，扯着嗓子喊道：“我是清白的！”
“大王——”
“嗯？”
“……上仙？”
“嗯？”
“我……我滴个神？”
“……算了。”
看着平均每说一个字就打三个哆嗦的妖兽，夜城摆了摆手，示意他直接说话：“说说吧，你刚才要做什么？”
按照司机，也就是老鼠妖怪的说法，他和鸭舌帽劫匪素不相识。只是想借这个机会给夜城展示这种屋邨的环境对孤身一人的游客是多么危险，好劝说他回心转意跟自己离开。
“您看，我这不是不知道您有这么大本事吗。”
司机缩着脖子讪笑两声，用手在脸上轻轻拍了拍：“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该打，该打——”
“这么说，你其实是为了我好？”夜城有些好笑地问道。
“咳咳，其实也有一点其他念想。”
鼠妖抬起爪子，把拇指和中指凑在一起搓了几下：“不敢跟您隐瞒——我看您出手那么阔绰，光是开个车就是几百几百的小费，要是我为您挡了一刀……那还不得轮着麻袋拿钱啊。”
他确实没想到这种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脑子一热竟然敢玩真的，但对于妖怪来说，被这种小刀来一下也就是破块皮的事，反倒能更好的起到说服效果，也就顺着对方的动作假戏真做了下去。
“你是妖怪吧？”叩群
花子从一旁搭话道：“你也为钱发愁？”
“多新鲜呐！钱难挣屎难吃，世界上哪有不为钱发愁的？尤其是臭港这地方，拉泡屎都恨不得问你收费，我不挣钱吃什么?”
鼠妖一摊手：“外面垃圾箱倒是免费，但我化形之前翻垃圾箱，化形之后还翻垃圾箱，那我不是白化形了？”物
“呃，花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上一篇：无限，这个队伍太苟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