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对对对,到时候把面具一摘,他就知道世上没有鬼了,这个是破除迷信,做好事来的。”
戴着眼镜的男青年有些担忧,但他一个人的意见显然无法扭转其他人的想法,不敢公开和同伴唱反调的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带着忐忑的心情小步跟了上去。
阿发居住的地方是一座老式屋邨,坐落的地点自然在远离商业圈的老街道上。随着几人往他家所在的方向靠近,高耸的大厦逐渐被低矮的唐楼替代,照明的光源只剩下道路两侧的路灯,车辆和行人越发稀疏,就连可以买罐装啤酒和咖喱鱼蛋的24小时营业便利店都找不到几个。
没过多久,他们就再次感到了无聊。但现在已经走了一半的路,就算返回去也无事可做,不甘心就这么回家睡觉的几人就这么硬着头皮走了下去。
“话说,你们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为了打发时间,几人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冇啊。”
热裤女大声抱怨道:“不仅没有,还遇到了倒霉事啊。”
她举起手,对着路灯的光线摆弄手上的美甲:“我前两天在首饰店打工的时候——撞到小偷啊。”
“小偷?”
“是啊,跑到我们的柜台偷挂坠的小偷。”
女人煞有介事道:“要不是我恰好在清点柜台,恰好发现金花吊坠少了一个,差点就被她溜溜球了。”
她歪过头,给大家展示她耳环上的金色吊饰:“喏,就是这样的。”
“哇,这么小的东西你也能发现?”
“那还不简单?”热裤女道:“整个店里就她穿的最寒酸,还贼眉鼠眼的到处溜达,一看就知是不安好心。我早就关注到她,发现她在吊坠柜台上停留最久——果不然,她要走的时候吊坠就少了一个!”
女人得意地一挥拳头:“被我抓包的时候还不肯承认,最后被我当场扒掉上衣,果然见到吊坠就藏在里面。”
“我说,我记得这东西是批量生产的首饰,如果是人家自己省吃俭用买下来怎么办?”
微胖青年似乎和女人有些不对付,见她得意洋洋的样子,便出言质疑。不过从表情上看,他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笑死,那种穷鬼样子也配戴这么贵的东西,除非是当鸡——我跟你讲,鸡都不会穿成那样的。”
热裤女哼了一声。
“那结果呢?”
“结果?”
女人翻了个白眼:“可惜boss心善,见她跪下来道歉就心软了,让她把东西还回来就放她离开,不然我非要把她扒光给大家看看小偷的样子啊——别说我啦,你们呢?别说上个假期什么都没有做哦。”
“做屁啊,我家里最近险些闹翻天,没有爆炸就很好啦还做事——我就是出来躲清净的。”
微胖青年的话勾起了其他人的兴趣,尽管他不怎么想提起自己的烦心事,但在众人的催促下,还是勉为其难地随便解释道:
“还能有什么事,原配打小三咯——我老豆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家里的保姆搞在一起,被我老母发现,结果险些点火烧房子啊,最后又是道歉又是赌咒发誓才消停下来……就这样。”
“切,就这种事也值得说给大家听,报纸上哪天没有。”
“我都说了没什么好说的,是你们逼我的嘛。”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着假期里遇到的破事,倒是让气氛慢慢变得热闹了起来,但当话题轮到眼镜男身上的时候,他却摇了摇头。
“我,我没什么事可说啊……”
眼镜男想了想,最后还是表示自己没什么事情可说。
“你怎会没事呢?”
杰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前胸:“四眼仔,上次交给你的任务有没有做?”
“有,我有做啊。”眼镜男打了个哆嗦,连忙点头道。
≌罒£溜‰兒)7≌£9∮肆∞坝%珊∑q裙∽“东西呢?”
“在,在……”
他慌乱地在口袋里摸索,最后掏出一个u盘,刚要开口就被对方一把抢了过去。
杰哥端详着手里的u盘,用眼角的余光看向眼镜男:“都在里面?我要你做的东西做了多少?”
“脱衣,换头,还有拼接视频,都……都在里面。”
“很好,我就知道你的技术力够牛掰。”
杰哥满意地勾起嘴角,一把将u盘攥在手里:
“有了这个,我看她还怎么跟我装清高!等开学之后,看我怎么和她慢慢玩,玩到她欲仙欲死……”
话说到一半,杰哥的眼睛转向唯唯诺诺的眼镜男:“四眼仔,你好像不太高兴。”
“没,没有!”
被他搂住的眼镜男顿时打了个哆嗦,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杰哥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地地看着对方胆战心惊的样子,然后忽然笑了起来。
“开玩笑的!你个扑街怕什么!”
他熟稔地拍着眼镜男的肩膀,大声说道:
“呐,别说我不够朋友,你继续把我要的东西拿出来,我们带你玩,到时候整个学校——不,整个街区都没人再敢欺负你,懂吗?”
“明……明白。”
眼镜男的表情变了几下,最终老实地点了点头。
……………
当其他人都聊过自己的假期趣事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杰哥身上,而他也没有让大家失望,带着神秘兮兮的表情点了点头:
“那我也来说件事好了,你们有没有听过最近好流行的……小姐快跑。”
“是什么,新游戏哦?”微胖跟班眨了眨眼。
“比游戏还刺激——是和真人玩的。”
“那要怎么玩啊。”
“很简单,就是去旧街找个楼凤,然后在和她搞掂之后,趁她洗澡的时候把她身上的值钱东西拿走,然后溜之大吉咯——等她追出来的时候,要是被抓住就算输,抓不住就算赢咯。”
“哇,好恶俗哦,鸡的钱你也抢,你还是不是人呐。”热裤女捂着嘴,用夸张的语气大惊小怪道。
“那又怎么了!她们不也常有把客值钱的东西偷走吗?我这个叫替天行道。”
杰哥摸了下鼻尖:“再说了,你们不是不知道我,我家里又不会缺钱,怎么可能拿她的钱呢?”
他竖起拇指:“我把她的衣物都拿走了!”
“哇!好恶趣味~”
“根本不是人!”
“鬼畜哦!”
尽管大家嘴上这么说着,但谁也不会去真的关心一个站街的楼凤会不会着凉,就算眼镜男都没有什么表示。而就在这时,他们终于来到了阿发家的楼下。
白色的屋邨矗立在黑夜中,周围寂静一片,似乎楼上所有的住户都已经睡下,只有楼外道路的天桥下有一堆火光,映照出两道坐在篝火边的身影,其中一个是花白头发的老人,另一个则是穿着睡衣的青年。
“阿发?”
几人里面有眼尖的,认出其中一个正是他们要找的阿发:“你在这干什么?”
“丢!我还能干什么。”
被叫到名字的人翻了个白眼,举起手里的东西:“打小人驱邪啊。”
第1107章:i wanna play a game
打小人,是在华国各地都有分布的祈福仪式。
人们会在新年时用彩纸剪成小人的形象,压在碗下或者门下,有些服装厂家还会在袜子的下方缝制类似的形象,作为新年穿戴的衣物,寓意在新一年里将‘小人’压得不得翻身。
相比于内陆,粤系地区,包括港岛周边的仪式则更加细节化。他们不仅会为仪式制作不同类别的纸人,更会使用真正的道具来“打”。
这种仪式的时间往往要选择在深夜,地点则最好是避开日月星三光的阴暗场所,比如楼底或者桥下,位置以分叉路口最佳——传说这是因为分岔路口多发金属有关的凶案,可以借白虎星的煞气冲开小人的晦气。
在仪式过程中,举行仪式的人通常会脱下自己的鞋子,用鞋跟敲打代表小人的剪纸的全身部位,并且要不断辱骂诅咒对方,表示自己已经从全方位地战胜了小人,把对方踩在脚下。
敲打小人的过程既可以由本人亲自动手,也可以花钱请有法力的神婆或者大仙来做,总之是非常下沉市场的仪式——这大概也是它能够遍布大江南北的原因之一吧。
实际上,此种仪式下的“小人”并非指具体的‘人’,而是指代和‘贵人’相反的概念,意指会带来灾祸和坏事的对象,通过殴打代表这种负面运势的小人来驱除厄运。本质上和霓虹新年撒豆驱邪时念诵的“福向内,鬼向外”,或者“迎福神,送穷神”是类似的意思。
正因为如此,它不仅可以用来避瘟祈福,也可以起到叫魂驱邪之类的效果。
“嗨呀,就是这么一码事。”
屋邨外的天桥下,两道身影相对而坐。
其中一个是穿着白色睡衣的雀斑脸青年,另一个则是满头白发,穿着一件厚布暗青袄的老太婆。两人中间用几块石头架起了一个小平台,上面放着烛火和一叠彩纸,其中一张白纸被剪刀裁成出脑袋和四肢,大概能看出是个人的样子。
当!
名叫阿发的青年的右脚穿着人字拖,左脚则光着,踩在右边的鞋子上,而那只消失的鞋子则被他拿在手里,啪地一下拍在桌面上。
“我家老豆非要说我中了邪,半夜把我关在门外,说什么不打完小人就不能回家,真是活见鬼。”
当!!
他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一脸不耐烦地向其他人抱怨道:“这么下去,别说我现在就重感冒,就算没事都要冻出事来啊……啊嚏!”
青年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知道了。”
杰哥无聊地摆弄着手指:“那你快点搞定这东西,然后我们一起去找点乐子。”
“我当然也啊!但问题是——”
阿发抡起拖鞋,噼里啪啦地对着眼前的纸人一通穷追猛打。
“当当当当!我打你个小人头,叫你头昏眼睛黑,我打你个小人嘴,叫你无事弄是非,打你个小人腿,叫你趴地变乌龟!我哒哒哒哒……”
连敲了十来下,他才气喘吁吁地停下动作,然而,在他的鞋子挪开之后,大家却惊讶地发现桌子上被剪出的纸人竟没有一丝破损,唯一的变化仅仅是表面多了些鞋底带来的红色泥土而已。
最后,他无精打采地把拖鞋往旁边一丢:“你们也看到啦,我已经在这里敲了好半天,结果连一张都没有敲破。也不知道要做到几时,说不定要到下世纪啊。”
“王少爷,不要说丧气话嘛。”
坐在青年对面的是个苍老佝偻的女人,个子小小的,背上顶着一个巨大的罗锅,必须用力抬着头才能让人看清面孔。而在她露出脸的瞬间,众人都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
老太婆的脸像是活了很久的老树的表皮一样布满皱纹,一双小眼睛几乎要藏进皱纹里面,嘴巴像是被斧子砍出来的豁口,鼻子则像一截枯木枝。
她穿着一身厚实的藏青色大袄,即使在转冷的月份,穿这身衣服也未免早了点。神婆身上散发出一股樟脑丸和陈旧木料的味道,就像从旧箱子最底下掏出来的一样。
“王先生是为了您好,才会请胡婆我来为您破灾的,你要晓得他的良苦用心啊。”
她嘎嘎笑了两声,声音像是从洞里飞出来的蝙蝠,让人听着浑身发痒:“古人都说铁杵磨成针,多敲几下兴许也就成啦。”
“好啦好啦,我敲就是嘛……”
被神婆说服的阿发重新拾起拖鞋,再次有气无力的敲打起来。
“喂,有未搞错啊,还铁杵磨成针,难道他磨成金针菇也要我在这里等他啊?!胖华,你来搞定。”
阿发打算继续完成仪式,但其他人却等不了这么久,在杰哥眼神的示意下,他的跟班微胖青年主动站出来,走到神婆身边。
“胡婆是吧。”
微胖青年站在神婆旁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我看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老人家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啊。不如这样,这些钱你拿去,赶紧打车回家好啦。”
他从怀里抽出几张钞票,在老女人眼前晃了晃。
举行一次‘打小人’的佣金是固定的,而他现在拿出的钱大概是单次费用的三倍。对他来说这点东西还不如他一星期的零花钱多,但对于这种只能混在老街上坑蒙拐骗的神婆,这笔钱足够她累死累活的干上半个多月。
啪!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胡婆非但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见钱眼开,反而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力量之大,当即在微胖男人的手腕上留下一道红印。
“笑话!你也不去周围街坊那里打听打听,三条街上谁不知道我胡婆的厉害!”
和面对顾客阿发时不同,对于凑过来的微胖青年阿华,胡婆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的好脸色。她叉着腰,嘴里发出的声音像是两个铁片相互摩擦一样刺耳:
“难道我会差这几分钱吗?今天做不成你这单,要是被传出去,我就没脸在这里混啦!”
她的小眼睛里发出明亮的光,从微胖青年的脸上瞟过,然后落回到桌上:“走开啦浸水猪,我修行人来的,见不得猪肉啊!”
“你——你说什么?!”
微胖青年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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