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几只尸体走到胡婆搭起的台子前面,捡起了地上的火盆和砖头。接着,它们转过身,用燃烧着火光的眼睛注视着地上的纸人,缓缓举起手里的道具。
“小人……”
“打……”
“小人!”
“那个不行!”
在那一刻,陈青杰发出了宛如本子女主般的尖叫:“会坏掉的!”
啪叽。
“我……”
“啪叽。”
“我天生……”
啪叽。
“我人上人……”
啪叽。
“我……我错……”
啪叽,啪叽。啪叽……
“舅……”
“救&……”
一群残缺的死者围绕在石台周围,在路灯的光照下,几人的影子机械地起伏着,就在像是人猿用石头敲打猎物一样,笨拙而滑稽。
举起,砸落,每次动作都会带起拉长的粘稠丝线,就像它们正在砸的不是纸人,而是新鲜的肉丸。而在法术屏障内部已经看不到陈青杰的身影,只剩下一团无法辨认的肉泥——
他的身体从脚开始被一点点砸的粉碎,连骨头也被敲打成粉末,和内脏与皮肉混在一起,到最后,只剩下头部勉强保持着可以辨认的形状。但即便如此,他仍旧活着——还少还存在着清晰的意识。
花子用诅咒将陈青杰和纸人联系在一起,纸人的伤害会投射到陈青杰身上,而相对的,只要纸人没有彻底损坏,他就不会真正死去,只能清醒地体会着身体被生生碾碎的感觉。
“只要不做杀人害命的恶事,不占因果业力,就没人动的了我……我不会死,嘿嘿……我还没死……我天生好命啊……”
男人嘴里翻来覆去的说着同一句话,但眼中早已不见了丝毫理性的光彩,看这幅样子,就算真的有人把他从这样一堆肉泥里救活,也只能救回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了。
“花子看不到命运啥的啦——大概小梅露会知道吧。”
怨灵看着男人的半个脑袋,歪了歪头:“不过,你说自己没有杀人害命,是不是太滑稽了一点?”
“我……没有……杀人害命……”
“原来如此,你是这么认为的啊。”
怨灵点了点头:“比我想象的还要废物——原来不是家里的约束,而是你压根就不敢杀人。”
“不过,看来你对这句话的意思有点误解。”
她第一次对陈青杰用上了认真的语气:
“你觉得不自己亲手杀人就不需要承担因果——或许因果报应是这么死板的东西,但业力不是。”
浊紫色的泥沼在她脚下扩散,无面女鬼的虚影在她背后缓缓升起,散发着让人胆寒的不详气息:“它不来自上天,也不存在一个公认的判官,是只有受害者才有资格做出的裁决,只属于我等恶鬼的复仇!”
“业力甚大,能敌须弥,能深巨海,能障圣道……知道吗,在我眼里,你身上的业力已经闪到快要刺瞎眼了,就算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天生好命也只能被这业力活活碾碎!”
新生的黄泉之神看着眼前的‘人’,做了最后的判词:“这就叫做,心存奸险,天命无救——”
“你们在做什么!”
忽然,一声清吒从远处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雪亮的剑光,犹如匹炼一般划破夜色,横贯天空,眨眼间来到了花子面前剑光中蕴含着涤荡邪魔的正气,要将眼前的一众邪灵一刀两断。
“——。”
在剑光落在花子身上的前一个刹那,黑衣的少年身影忽然出现在她的背后,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刺来的剑光,剑气在他的掌中纵横,却连一道最浅的痕迹无法留下。
少年轻轻抬起伞,看着远处的人影,竖起食指,轻轻压在自己的嘴唇上。
“你看她玩的多开心,所以……我们就不要在这时候打扰她了吧?”
嘭!
在他的背后,最后一块石头落下,九龙陈家的少爷就这么变成了一滩肉泥。
第1115章:我没有比这更小的武器了(4.3k)
冰冷的剑光将街道一分为二。
左侧的道路上凛冽剑光闪耀长空,散乱的剑气纵横交错,天地间充斥着凛然正派的堂皇剑意,不容魑魅魍魉有半寸容身之地。
一道身影立在路旁的路灯杆上,头戴斗笠,敞开的紫绶道袍像披风一样斜挂在肩上,将来人从头到脚遮住,一柄如意七星宝剑从衣袍下伸出,斜指向地面。
来人的面孔被斗笠的下沿遮挡住,容貌看不真切,但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在那顶斗笠的后面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道路的另一侧。
在他的眼中,对面的街道被一片愁云惨雾所淹没,浊紫色的雾气中,双眼燃烧魂火的鬼虎神出鬼没,可怖的伥鬼在它身旁演奏着红色的骨笛,从笛孔中吹出如泣如诉的哀鸣。一只只残缺的尸体跪在雾中的祭台周围,手中举着砖块,一下又一下地锤打着早已看不出原本形状的纸人,就像是地狱里处刑的鬼卒。
在不远处,护身法罩的碎片逐渐融化在空气中,飞溅的血液和肉末涂满了地面,让刺鼻的血腥味随风飘扬。
黑与白,正与邪,光与影,那怕是一无所知的路人也能第一时间分辨出那边才是正义的一方。
而在这片人间地狱的中央,手打黑伞的诡异少年温文尔雅地微笑着摊开手,稚嫩而妖艳的黑衣鬼物痴缠在他身侧,手指拉下眼皮,朝上方的身影做了个鬼脸,嘴唇无声地蠕动,做出清晰的口型。
‘你~来~晚~了~~~~’
作为回答,对面的人举起了手里的长剑。
光之线在夜空中延长交错,编织成足有十多米长的大剑,光辉之剑高悬天边,通体散发清光,几乎将头顶的月色也隐去了。它在百米高空来回盘旋,随即猛地一颤,剑首遥遥对准了下方的少年。
和之前为了阻止花子而仓促使出的剑气不同,这一次的招式足足酝酿了数息,威力也远比之前的剑气更加恐怖。
刹那间,天穹上有杀意汇聚,宛如汛期的洪潮阻塞在堤坝之下,酝酿着惊天动地的威势。
接着,简洁的单词从唇中吐出:
“诛。”
来人将手中长剑挥下,悬停的光之剑像是锁定了猎物的鹰隼一般,从天空直扑而下。
坠落的光之剑裁开夜幕,宛如抵达顶峰的山洪找到了突破口,冰冷的杀意凝聚为一线,势不可挡地飞流直下,将一切敢于阻挡在洪峰面前的事物摧毁,而首当其冲的正是被瞄准的黑衣少年。
“。”
面对逼近的剑光之潮,少年的眼神中有好奇,有思索,却唯独没有恐惧和紧张,他身侧的怨灵则主动挡在了他的前面。
“不就是剑嘛,谁没有啊。”
她露出跃跃欲试的笑容,从身旁的夜色中凭空抽出一柄纯黑色的长剑——相比来人手中那精美锋利的武器,怨灵手里的东西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一把砸扁的铁条,既笨重又粗糙,怎看都不像是她能挥动的武器。
“大哥哥要赌一下吗?”
望着头顶坠落的天火,花子没有摆出防御的架势,而是回过头,对身后的人露出跃跃欲试的笑脸:“花子我要几招才能杀了他?”
“一剑?半剑?——大哥哥赌输的话,今天晚上就要赔我睡觉。”
“那我要是赢了呢?”
“那花子我只好委屈一下,配大哥哥睡觉了。”
“……有什么区别吗?”
“嗯……会让大哥哥有种自己有选择权的错觉?”
“……那我去弄死他算了。”
夜城默默挽起了袖子。
“好拉好啦!开玩笑的!”
花子再次跳到他的前面,张开手拦住夜城的脚步——而坠落的诛邪之剑这个时候也恰好来到了两人头顶,她手中的黑剑恰好迎上了光辉长剑的剑锋 。
咔——
粗笨的黑剑和华丽的光之剑相互触碰的刹那,白色的长剑就从接触的地方开始破碎。裂缝沿着剑脊向上延伸,直到布满了整个剑身,就像撞上石墙的蛋壳,敲打瓦片的玉佩,在空中破碎成无数片白色的光点,像雪片一样消散在夜空。
“什——?”
斗笠之下发出一声惊呼,但不等话音落下,来人就脚下一动,敏捷地向后方跃起,平稳地落在地上。再看他之前所站着的路灯,竟然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斜痕!
半截路灯慢慢从底座上滑落,切口处如同镜面一般光滑,歪倒的路灯砸在一侧楼房的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切断金属浇筑的路灯杆,大部分修行者都有这个本事,但要让自己毫无察觉就必然要极大程度的压缩威力,更重要的是,这一剑还只是抵消了自己炁剑之后的余波!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看着眼前的,来人第一次感到了紧张。
“……奇怪了。”
然而,随手破解了对方杀招的花子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对来人的实力大加嘲讽,而是带着古怪的表情把手收了回来,纳闷地望着手里的大怨武装。
“和之前的阳光一样,这里有什么东西在拦着我。”
她抬起头,肯定地说道:“我刚才的力量被压制了至少一半,不然那一剑应该会把他的脑袋砍下来才对……亏我还特意计算了角度,打算把这家伙完整的脑袋当成土特产送给辘首来着。”
“你可送点好的吧。”
咔咔咔……
听着两人的对话,街道对面的不速之客握紧了手掌,把剑柄攥出咔咔的声响。
“果然……”
斗笠下传出颤抖的声音:“果然是一群草菅人命之徒!”
来人将剑一指夜城,全身爆发出凛然威势:“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杀人行凶,毫无悔改之意,如此罪人,我今日饶你们不得!”
“等一下。”
夜城抬起手,摆了个暂停的手势:“第一,现在明显是我们这边更强一点,应该是我们考虑要不要不饶过你才对,第二……”
他古怪地眨了眨眼:“你是女的?”
“那又如何?”
远处之人的身子顿了一下,随即便摘下斗笠,帽子下露出一张清秀的瓜子脸,竟然是一名年轻女子!
紫衣女子的年龄看起来甚至还不到十**岁,长发用一条逍遥巾扎在脑后,鼻梁直挺,嘴唇,最醒目的特征便是柳叶似的剑眉和一对英气十足的眼眸,虽然不及花子等人那种足以颠倒心魄的美感,但却有一种铿锵飒爽的英姿气魄。
她随手把斗笠丢在脚边,挑眉道:“难道你要说自己不对女流之辈动手不成?”
说着,少女将七星剑举起,剑锋对准了夜城的眉心:“那就站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就砍了你。”
“……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这种恶习……不如说,在我的印象里,女人……或者女神可比男人麻烦多>2(≯陆?救√()*[彡$霖≮≈了。”
夜城摊开手,看着持剑而立的少女,眼中闪过金光:
“我只是好奇。”
他歪着头,陈恳地询问道:“你究竟杀过多少人?”
在夜城眼里,眼前的女人背后的业力几乎要凝聚成型,手下的性命显然不止一条两条。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对这种事感到奇怪,毕竟他周围的人身上完全没有业力的才是少数,无论是鸣海原的妖怪还是道成寺的神官,就连当过私人侦探的百目光手上也有几条人命官司,辘首之类的狠角色身上的业力更是比眼前的女人还要弄得多——但问题是,那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大妖,而眼前的少女才多大年纪?
外来的业力对生者而言基本上只有害处,在外人眼里更是代表着危险人物的信号,顶着一堆业力招摇过市的人在看得见的人眼中就像跑到出来遛弯的红名怪,很容易被人“替天行道”一下,所以大部分人还是会注意自己身上的业力数量。
要知道,业力也不是会一直停留在人身上的,大部分死者的执念并没有那么牢固。尤其是对修行者而言,无论是单纯通过时间淡化,还是专门用法术强行洗刷,就算没办法彻底消除,也可以把业力压制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状态下——
除非,他们身上业力增长的速度远高于消散的速度,又或者对自己身上出现业力这件事毫不在乎。
比如说,常年吃人的妖怪,又或者以杀人为业的……杀手。
“我不记得这种事。”
少女摇头道:“不过是见到邪魔外道便杀罢了。”
于是,夜城慢条斯理地摊开手:“你觉得我像邪魔外道?”
“不像。”
少女闻言,再次认真地将夜城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摇了摇头:“你根本就是。”
“那些死者身上有老虎的牙印,就是你身边的那只。法阵里的死者身上有厌胜术的痕迹,施法者就是你身边的恶鬼——你右手的项链里困着一只怨灵,正在被业力折磨,业力的来源同样是那只恶鬼,而她明显听从你的吩咐——”
她的手指从眼前的场景依次划过:“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驱鬼杀人的邪修?”
夜城:“……”
有一说一,这套分析有理有据,而且逻辑顺畅,他差点就被对方说服了。
上一篇:无限,这个队伍太苟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