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他犹豫地开口道：“不是本官不信，但您所说的事未免也太过巧合离奇，多少有些让人难以相信啊。”
“我有人证。”
夜城吹了声口哨，一旁的鬼虎立刻飞奔到他身旁，用不善的眼神盯着城隍和女修，喉咙里发出威吓的低吼，又用请示的目光看向夜城。
‘老大，今天要杀哪个喵！’
啪。
夜城一巴掌拍在它的头顶，鬼虎凶悍的血瞳顿时变得清澈起来。
“把你主人吐出来。”
“吼……”
鬼虎委屈地甩了甩尾巴，张嘴把胡婆的纸人从脖子上扯下来，嚼了两口之后吐到地上。
“……大人？”
胡婆的灵魂一开始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在她看清眼前的城隍之后，顿时鬼哭狼嚎地向他求救：
“城隍爷救命啊！这畜生竟然弑主杀人，快快请阴兵收了它，救小人一救……啊！！！”
“吼！”
鬼虎发出一声低吼，神婆的求救顿时变成了哀嚎：
“好疼！好疼！别叫了！我招！我都招！都是我干的——不不不，是陈公子干的！我也是被他逼着才做出这等畜生之事，我认罪，我服法！快带我下阴司大狱——大人，大人开恩呐！”
“好好好，这么一来事情就很清楚了。”
听着胡婆的哀嚎，城隍捏着胡须点头道：“不过手段过激这一点还是不提倡的，当罚……嗯……罚款五百块，扣12点文明分怎么样？”
“不对！”
少女修士上前一步，毫不畏惧地瞪着鬼虎：“这人已经成了伥鬼，说什么话都在虎妖一念之间，她的证词怎能相信！”
“嘶……”
城隍吸了口凉气，一拍脑袋道：“此言有理，确实不能全信。”
“可以叫其他人的灵魂出来对峙。”夜城道。
城隍眼前一亮：“嗯！言之有理！”
“如果你没有说谎，他们的神魂皆已被虎妖吃掉，又怎么前来对峙？”
“嗯！言之有理！”
“陈青杰的灵魂还在。”
“言之有理，庶民陈青杰何在？快带他灵魂前来。”
“他被厌胜之术所摄，与提线木偶何异？”
“嗯！言之有理！可还有其他证据？”
“他们的业力全都落在陈青杰身上，和我没有半点关系，这总可以证明了吧。”
“此言有理！”
“你身怀控魂之术，误导凡人自然不难。”
“有……”
两人你来我往，城隍的脑袋就在二人间左右摇摆，像陀螺一样滴溜溜转个不停。
来回几个回合后，夜城叹了口气：“总而言之，你的意思是，我身上没有业力，还不能证明我是清白的？”
“这……毕竟有些邪修也有隐藏业力的本事，而且，恕本官直言，您身上干净的实在有些过分了。”
“那我要怎么证明自己不是邪修？”
“这……因为本县的人簿上没有您的记录，本官也不敢断定……”
他瞅着夜城身旁的花子，为难道：“您要是能证明这二人并非为您所控制，那倒可以佐证一二。”
“那我要怎么才能证明他们没有被控制呢？”
“……只要您能证明自己不是邪修就行了。”
啪。
夜城点点头，随后从袖子掏出一块白玉令牌，啪地一声拍在台上：“这个，能证明吗？”
城隍被他的动作搞得一愣，下意识凑过去。
“嗯？嗯……嗯！……嗯？！！！！”
一开始，神明眼里还带着几份疑惑不解的神色，但当他看清了令牌的样式之后，泥球做成的眼睛就直接从眼眶里弹了出来。
“喂，大哥哥问你话呢——我们现在到底有没有理啊。”
城隍手忙脚乱地把眼睛塞回眼眶里，嘴巴张了半天，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直到花子用剑尖戳着他的脑袋追问，城隍才如梦地大喘了一口气，连语速都变得流利起来。
“有理有理！”
他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用埋怨地语气说道：
“您怎么不早拍呢？您要是早拍这个早就有理了！”
第1117章：凌霄天官也通倭（4k）
“嘶——哎呀呀！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这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哇——”
看清夜城拍出来的玉牌后，城隍爷的态度和刚才相比就像换了个人，不再叫唤着肉疼，也不再和稀泥和个没完，完全没了刚才纸糊阁老，泥塑尚书的糊涂样子。只见他在地上左转三圈，右转转三圈，接着往脑门上一拍：
“有了！”
他一撩腰带，神气活现地吆喝道：“嗯啊！吏子何在？把这两个罪人牵下去，给我好生审问，叫他们从实招来！”
招呼完手下，城隍又对着夜城一哈腰：“不知上官微服驾到，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却不知上官来此有何贵干，不如请往城隍庙一叙，也好叫下官尽一尽地主之谊。”
看着城隍前倨后恭的样子，花子冷笑一声，用黑剑在他肩上拍了拍：“这时候不怀疑大哥哥是坏人了？”
“小女娃说的哪里话！”
城隍笑呵呵地把她的讽刺照单全收，语气中没有丝毫动怒的意思：“下官作为一地城隍，肩负守土护民的任务，在真相不明之时万万不能轻易取信一面之词，这也是职责所在啊。”
他面带诚恳之色道：“下官一开始没有立即相信上仙，但也没有直接把两位指认成凶手嘛。而且，在大人拿出证据之后，我不就立即看明白了吗？”
说着，他从自己的肚子里掏出一只朱砂笔和一本黑色册子，抬头看一眼夜城与花子，在书册上写画起来。随着笔尖落下，花子只觉得身上的负担骤然一轻，虽然那股若有若无的束缚感没有彻底消失，但已经不再影响她的正常行动。
（之前的束缚果然是他搞的鬼，这家伙倒不像看起来那么废物。）
尽管他见风使舵的性子叫人无语，但这一手不动声色的镇压之法又显出几分深藏不漏的风采。花子眼神闪烁了几次，没有继续出言嘲讽，而是转向夜城说道：
“话说回来，这家伙是城隍啊，那他对这里的事一定很了解——那让他帮我们找人不就好了吗？”
“也可以。”
夜城淡定地开口道：“那就带路吧。”
“等等！”
眼看三人分分钟化敌为友，就这么打算扬长而去，沉默许久的女修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
“城隍大人，这案件真相未明，怎么能就此了结！还要带这可疑之人去城隍庙重地？！”
“哎呀，说什么可疑人士！这位上官今天微服私访，不能表露身份也有情可原嘛。”
城隍笑吟吟地挡在她的面前，连连摆手：
“至于案件么……这几个市井无赖生前不务正业，害人造孽，又被牵连而死，属于自业自得。神婆攀附权贵，养鬼害人，最终死于虎口，此乃因果报应。陈家子为人阴狠毒辣，丧尽天良，死于万石之下乃是天谴，当拘入阴司，细细审问过往罪业！”
“至于这位上官，若是没有他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受害者冤屈难申，按照典律，此乃见义勇为，替天行道，大大的义举——非但没罪，而且有功！”
他向夜城拱拱手，大义凛然道：“我虽然官位低微，但也要为这位大人上书一封，好向天宫表明他的功绩。这位姑娘就先回去吧……”
“万万不可！”
面对城隍的劝说，女修却仍坚持己见：“就算没有证据表明此人有罪，至少也应该将他暂时监管起来，直到事件真相水落石出为止，怎能放任其行动——难道仗着身份高贵就可以枉顾律法吗！”
“小姐慎言！”
城隍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强硬地打断了女修的质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飘到少女修士眼前，指着夜城手里的玉牌：“那可是大品仙箓，持此符者皆为凌霄天官——你没看到上面写着什么吗？”
“……没有。”
女修紧盯盯着玉牌看了半晌，最终摇头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那就对了！我也看不见！”
城隍一拍大腿：“我们连上面写了什么都看不见，正说明这位大人地位极高，我这样的城隍连他的身份都没资格知道！”
看着女修不服气的眼神，他稍微放缓了语气，继续劝说道：
“我知道你嫉恶如仇，但至少也要跟着常识走对不对，这种地位的大人物会为了几个魂魄当街杀人？你还不如说他是倭国打进来的奸细，准备刺探港岛的情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世上有通倭的大臣，难道还有通倭的太子吗？——大人您说是吧？”
他觉得自己讲了个不错的笑话，转过头对着夜城得意地挤眉弄眼。
夜城：“……呵呵。”
“嗯咳！既然此间事了，各位就这么散了吧，上官且随我去城隍庙稍歇片刻，剩下的事由我叫人来收拾——”
看着女修无言以对的表情，城隍觉得自己已经说服了对面，转身就要引着夜城离开。但就在这时，女修的身影却忽然消失在原地，随即出现在几人离去的路上，手中青锋出鞘，薄锐的剑锋在夜风中颤鸣不已。
“你要做什么？”
看着她手里的长剑，城隍的卧蚕眉向上一竖，原本就涂成黑色的脸似乎更黑了三分：
“你不要胡来！之前的话我可以当做不知无罪，但你如今明知大人的身份却还要对大人出手，少不得算个蔑视天宫的罪过——你担得起这个分量吗？！”
少女修士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握剑的手也松了几分，但她看着夜城身旁的鬼虎和怨灵，脸上的表情很快再次变得坚定。
“我确实不明白他的身份有多高，我只知道他施展的法术皆为禁忌的邪术……无论他有什么身份，我都不可能放任这么危险的人在民众当中自由行走。”
少女面色严峻，似乎已经做好了某种觉悟：“未来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担就是。”
这一次，轮到城隍的脸色难看起来了。
“……好。你和我讲大义，很好。”
他眯着眼，语气逐渐转为严肃：“那我们就和你说说什么才是大义——家将何在！”
“在！”
他把手一拍，两道身影用和城隍之前一样的姿势凭空出现他左右。两人身材魁梧，身上穿着皂衣，腰挂铁索，手提水火棍，面带黑铁面罩，上书‘夜游’二字。
“把人带过来。”
“得令！”
城隍一声令下，两名夜游神当即得令，一抖腰间锁链，只听得铁环叮铃作响，将远处的一只幽魂拘了过来。
那鬼魂不是别人，正是被阿发撞死抛尸的女人。
即使被阴吏捉拿在手，她的神态举止仍旧浑浑噩噩，尽管她是事件的起因，但这幅样子显然无法为夜城作证。
看着少女修士脸上疑惑的表情，城隍指着女鬼的脸，又指了指她手里的七星宝剑：“你刚才和大人争斗之时用上了北斗之力。若不是大人法力高强，阻挡了你那一剑，这只魂魄能在你的剑下幸存下来吗？”
？！！
女修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精彩起来。
她的第一剑被夜城拦住，第二剑被花子挡下，第三剑被城隍化解，一剑比一剑的威力要高，如果有任何一剑落到实处，哪怕只有余波也足以让女人的残魂灰飞烟灭。
这倒不是说她为了斩妖除魔不顾凡人性命，毕竟她眼里的夜城是修行驱鬼之法的邪修鬼师，周围恰好又有花子和鬼虎这样强大的怨灵和一群弱小的行尸，任谁都会把这里出现的灵体都当做被夜城操控的傀儡。
但不管找什么理由，她自诩斩妖除魔，却险些误杀无辜之人的事实都不会改变。
“那么，再看看这个。”
女修士的脸色不断变化，显然心中正焦灼不已，而城隍则趁热打铁，飘到被花子砍断的路灯杆旁，向只剩下底座的路灯飘了去。
随着一声轻响，只见城隍周围的空气一阵波动，一座虚幻的鸟居凭空浮现，而随着异像的出现，明明被砍断的路灯竟然又好端端地出现在原本的位置上！
“这是？！”
“这自然是大人的法术。”
城隍满意地看着女修士震惊的脸色：“正是察觉到此地有结界覆盖人间，本官才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你嘴里说着大义，却不顾伤及凡人的可能，为了胜负之念当街大打出手。大人被无故冤枉，却宁肯压着实力与你周旋，也要保护和他并无因缘的魂魄，甚至只为了保护建筑专门施展结界。你告诉我，这样的人真的会杀人夺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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