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人群中，绿姐走到夜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不像，她的眼神像妹妹看大哥，但又带着点拘谨，亲妹妹可不是这种感觉——你到底搞什么飞机？”
“梁叔胡说而已，你们也跟着八卦？”
夜城给自己倒了杯冰红茶，随意地问道：
“今晚怎么这么热闹，过节？”
“也差不多，中元节嘛，大家的亲人都不在这里，要过节只能一个人在房间里上香烧纸，不如凑在一起热闹一下。我们这种没有跟脚的底层人，在这座城市里就像浮萍一样，如果不相互挤在一起，一阵风吹来——歘地就散了。”
绿姐的表情有些惆怅，但很快就换上得意的笑脸：“当然，最重要的是不用我们出钱。”
她看向还在大吃大喝的韩复兴，耸了耸肩：“阿城你给他好多钱哦。”
女人叹了口气：“拿到那么多钱，烂赌韩忍不住的，迟早要再败在赌桌上，还不如让大家吃了，至少能开心一下。”
“也不是很多。”
夜城耸了耸肩，随口岔开话题：“你们都在，怎么不见阿程？”
“程瞎子？他在屋里折纸灯笼，还有纸元宝，纸船之类的玩意，准备过几天出去卖。”
绿姐习惯性地点起一根烟：“中元节一到，该回老家的回老家，该休假的去休假，街边店铺都要暂时关张，大家都冇生意做，就属他无所谓，不做针灸按摩还能当佛具师，倒是不担心饿死。”
“绿姐也可以啊。”
黄文博又凑了过来，笑嘻嘻道：“中元节会有庙会啊，每年都有雇人上台表演，舞狮，游神的时候都需要有人伴舞。以绿姐你的美貌，到时候随便露几手，绝对震得住那些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之后的生意也肯定会越来越……哎呦！”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绿姐一脚踩在脚背上，后面的话随之变成了哀嚎。
“屁啦，老娘才不要在鬼节上跳舞，万一被那只死鬼看中，要拖我下去陪他做鬼夫妻怎么办——等做完这几天，老娘就搭高铁回家给死鬼爹妈上坟，才不陪你们在这里吹水呢。”
绿姐对他竖起中指，然后扭头离开。
和夜城聊了两句后，几人各自去忙自己的事，留下夜城独自一人在后院闲逛。他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和认识的几人打了招呼，就打算回到顶楼去整理今天获得的情报，而就在他准备离去时，一个声音从后面喊住了他。
“——城先生！”
他回头望去，只见韩复兴从椅子上站起来，用力甩开身边的人，迈着跌跌撞撞的脚步挤开人群，一路小跑到夜城身边。
“我，我还没有，正式向城先生……道谢！”
韩复兴对他的称谓不再是普通的阿城，也不是万般谄媚时的城爷，而换成了更加正式的‘城先生’。
男人顶着醉醺醺的脸色，扯着嗓子大声说道。
“——多谢夜先生救我脱离苦海！您的恩情，我韩某人，永世……不忘！”
“算不上恩情。”
夜城道：“各取所需，很公平。”
“不！”
韩复兴倔强地摇了摇头：“您不明白，不知道您对我的恩情有多大……”
说话时，他整张脸上的肌肉都在颤动，看得出这句话中蕴含着的感情绝对是男人发自内心而来：
“您就是我的天命贵人，是我的福星！我，我……”
看着男人激动的脸红脖子粗，随时可能一口气上不来昏厥过去的样子，夜城再次摇头道：“您不是也帮我跟当地的龙头老大搭上线了吗？大家互相帮助，说不上谁对谁有恩。”
“对对，互相帮助——”
像是被这句话提醒了似得，韩复兴像只虾米一样连连点头，把肥短的手掌伸进怀里，然后掏出了一个牛皮纸信封：
“对了，这是之前多出来的份，我加了三倍，您一定要收着。”
“……？”
夜城看着他掏出的厚厚一沓钱币，没有伸手去拿，而是摇了摇头：“我给你的是报酬，又不是贷款，这算什么？”
“不行！这钱您一定得收着！不然我欠您的情就一辈子还不清了！”
“都说不用了……”
“要的！”
男人坚持道，见夜城坚决不肯收下，他甚至伸手去拉夜城的衣服，要强行把这笔钱塞进他的口袋里。
唰！
就在这个瞬间，一道身影忽然从外面冲了进来，如疾风一般掠过人群，横插在夜城和韩复兴之间。
刚才离开的剑修小姐再度返回，她手里拿着从一旁桌子上顺手捡来的竹签，尖端恰好对准了韩复兴的喉咙，用冰冷的语气问道：
“——你要对前辈做什么？！”
第1122章：买命钱和借运钱（4.2k）
掀翻的杯盘在空中乱飞，飘散出酒与肉的香味，不知所措的宾客抬起衣袖，想要遮住慌张的表情。
一片狼藉之中，身穿道服的少女站在院子的中央，一手将黑衣少年护在自己身后，另一只手顺手抄起桌上的筷子，笔直指向眼前的肥胖男人。
如果把这画面放在连环画中，它的主题大概就会是‘土财主为祸乡里，俏侠女为民除害’之类的东西。
只不过，剑修小姐确实算是九州行走的侠客——尽管还远远不够成熟，但韩复兴却怎么都算不上鱼肉百姓脑满肠肥的地主恶霸——他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赌狗罢了。因此，在和李小姐四目相对的瞬间，男人就两腿一软，一屁股跌进身后的椅子里。
“你要对前辈做什么？！”
她用审问犯人一样的语气对韩复兴喝到，手中的筷子顶在韩复兴的喉咙表面，触碰着被肥肉掩盖的喉结，只要一开口，对方的喉咙就会和筷子亲密接触。
“我我我……”
韩复兴肥厚的嘴唇哆嗦着，全身一动都不敢动，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我，我要给城先生钱啊……”
“我没问你这个！”
剑修小姐呵斥道：“你今天去过什么地方？”
如果放在平时，对着这种人畜无害的年轻女孩，他八成要来几句‘是不是我去屙屎你也要管’之类的俏皮话，但现在喉咙上微妙的触感足以让他所有的小机灵都瞬间飞到九霄云外——尽管连表面的油皮都没有擦破，但男人却总觉得只要自己说错一句话，这根筷子就会瞬间把他的脖子戳出一进一出两个窟窿。
“哈？我？我去了讲茶大堂啊！和城先生一起去的嘛……城先生，您快给她说说啊……”
韩复兴用求救的眼神望向夜城，指望从他那里听到几句好话，但对方只是用饶有兴味的目光看着他，完全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于是，他只能尝试着自救。
“你，您到底要我说什么？”
“现在我没有允许你提问。”
李琼羽把手往前送了送，让筷子将在他的喉结上按出一个圆形的凹陷。
“明白了，不问了。”
韩复兴果断认怂，但语气还是有些委屈：“夜先生帮了我一个大忙……不，他是救了我的命！我只是想要报答他而已，难道连这都不行？”
“——这就是你报答的方法？”
李琼羽还要开口，但夜城先一步把韩复兴手里的信封接了过去，他挑开封口，把里面的内容物倒了出来。
“哦——”
在看到袋子中内容的瞬间，在场众人齐刷刷地到吸一口冷气——从牛皮纸信封里拿出的钱几乎有一根半手指厚，而且全都是最大面额的钞票。
夜城用拇指抹过钞票的边缘，快速点出了具体的数量：“没记错的话，我给你的钱还完欠账后只剩下几千而已，这里的钱已经上万了……三倍，不，五倍以上的投资回报率，韩先生哪里找来的好生意？”
——！
一句话出口，院子中的租户顿时哗然。
夜城替韩复兴还清了赌债这件事他们是知道的，但他在还清欠账后还能掏出这么多钱就说不通了。别忘了，今天的饭菜酒钱都是韩复兴自掏腰包搞定的，光是几瓶好酒就要花出上千元，现在又能随手掏出五位数报答夜城，这家伙就是找了份联合国的工作都不可能一天赚到这么多钱！
要么是这家伙一直藏着私房钱，填完欠债这个大坑之后才敢拿出来使，要不然……
“肥猪！你这臭扑街又他妈的去赌？”
黄文博一个箭步冲上来，一脚踹在他的大腿上，把他两人带椅子踹翻在地：“才一天都不到都忍不住！真是不可救药！”
“我他妈去不去赌，管你屁事！”
韩复兴想要爬起来，却被沉重的椅子压着后背无法起身，只好像个乌龟一样趴在地上，扭着脸叫骂：“去赌了又怎样！我又没有输钱！你是我爹还是我妈？凭什么在这儿跟我狗叫！”
“我凭什么？嫩爹我今天就让你知道老子凭什么管你！”
或许是酒劲上头的关系，两人的脾气都有些不受控制，黄文博抬腿就要朝韩复兴身上踢过去，但李琼羽却忽然挡在了他和韩复兴之间。
“安静！”
黄文博给剑修小姐留下的第一印象没有比韩复兴好到哪去，她竖起手掌随手一切，后者便不受控制地倒退两步，挺着发抖的小腿，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经过刚才的对话，她大概猜到眼前的男人只是个对里世界一无所知的普通人，语气也放缓了些：“说重点，这也是为了你好。”
韩文博愣了一下：“重，重点？”
他面对夜城的时候还有些心虚，但听到李琼羽的话却又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的态度被李琼羽当做了心怀侥幸，剑修小姐冷哼一声，手腕一挑，夜城手里的信封便被筷子勾起。她手中的筷子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刺出。
咔！
在众人的吸气声中，这根筷子从上到下刺穿了所有钞票，然后它钉在了桌子上！
这一手镇住了在场的所有围观群众，而刚才被筷子指着咽喉的韩复兴更是瞬间冒出了一身冷汗，让酒意蒸发了大半。
他虽然没什么脑子，但至少也能明白自己的喉咙绝对没有钞票和石头桌子来的硬。
（哦哦，这一手不错，花子我开始欣赏她了。）
夜城的伞里传来花子赞赏的声音，而百目君则再一次反省为什么自己认识的女人都是动手比脑子快的行动派。
剑修小姐用手握着筷子的上半截，像是握着一柄猎刀，弯腰看向两股战战，裤裆可疑地湿润了的韩复兴：
“我只问最后一遍——你的钱上，为什么会有怨气？”
“额，啥？怨气？”
男人呆滞地眨了眨眼，眼里满是清澈的愚蠢：“你，不是，您在说什么？小说吗？”
不仅是他，就连在场的其他租户也对李琼羽的话感到一头雾水。他们本以为夜城带来的女孩是因为夜城的好意在烂赌韩身上打了水漂才生气的，谁也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把画风推到了玄幻背景上。
“你不知道？”
李琼羽皱眉道：“如果你敢对我说谎……”
“我知道我知道！”
眼看对方再次握住了那根要命的筷子，韩复兴只好不管三七二十先认下再说。但下一秒他就哭丧着脸问道：“我知道……我……我应该知道什么啊？”
很显然，李小姐并没有作为审讯人员的天赋——不如说除了特别能打之外，她好像在很多事上都没啥天赋。
……大概这就是剑修吧。
“暂停一下。”
在话题进入垃圾时间之前，夜城开口救下眼看就要承认自己是只兔子的棕熊……我是说韩复兴，他从筷子上摘下一张钞票，向李琼羽询问道。
“我确实能感觉到这些钱上有业力，但它有什么用吗？”
这些钱币上确实缠绕着非常稀少的业力，但以夜城的经验，这种浓度的业力甚至没办法形成对普通人有效的诅咒，更像是从某个灵体身上不小心沾染到的气味。
根据韩复兴的坦白，这些钱是他从赌场赚来的，那种地方向来是欲望和情绪的良好发酵场所，但凡是有一定规模的赌场，里面没套着两三个魂环才是咄咄怪事，从这里流出来的钱上带着业力并不奇怪才对。
“不对，这东西没有前辈想的那么简单。”
剑修小姐摇头道：“前辈听说过‘买命钱’吗？”
她口中所说的买命钱，当然不是指在绿林好汉，山头大王中流传的行业黑话，而是用钱来买卖阳寿。
据说一些身患重病的人会把写着‘拿到钱的人借我x寿命’的钱丢在路口，一旦有人好奇捡起来，就视为达成交易。
当然，这么简单的做法不可能真的有效果，更不用说有人连这点钱都不舍得付，干脆用假币夹白纸来当诱饵，除了让捡到钱的人晦气几天之外并没有任何作用——但这并不代表买命钱的传说是彻头彻尾的无稽之谈。
“借寿！”
她表情严肃道：“我在师门中听说，有法师会用借命的法子，用钱财为饵，把一个人的命移花接木到另一人头上。”
“身为修道之士，不修性命，却巧取豪夺他人阳寿苟且偷生，乃是不折不扣的邪法。任何法师被发现使用这种法术都会被判处废去全身修为，如果曾经用借寿之法害过他人性命，那更是杀无赦。”
说着其他人听不懂的话，李琼羽面色严肃道：“不过，因为这种事总有重利可图，为此铤而走险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这个法术直到如今也未能被彻底灭绝。”
“据说会借寿之法的法师大都藏在国境线附近，一旦被发现就立刻逃出边境，没想到我竟然真的在香港看到了这种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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