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请让我单推吧！ 第416章

　　手中，那缠绕灭世与命运概念，陪伴她走过太多战场的神话武装——莱瓦汀——正在无声崩碎，属于虚无的力量，正啃食着楚元卿遗留下的痕迹。

　　只是顷刻，这把寄宿在【纯白】里17年岁月的炎剑，就化作零碎的尘埃。

　　下一秒，密密麻麻的裂纹，遍布瓷器般的肌肤，这位如人偶精致漂亮的人儿，也一同化作粉碎的灰烬，洒落在没有尽头的宇宙深空。

　　结束了。

　　少女垂眸看着怀中残缺的王冠，她俯瞰着这位救世主的残骸，似是痛惜着随之陨灭的权能，又仿佛被楚望舒的情感干涉，目光掠过粉碎后坠落的提灯宝石，感慨般轻声说道：

　　“楚元青/楚元卿，我们承认，于多元壁面里巡游的41972802道世界中，你是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你击败过灾群，亦逆转过命运，缔造了众界无一的奇迹，甚至触及了母海的根源，或许【虚无】都会不舍得你的离去，永痕拥抱着你，给予你至高的礼赞。”

　　“你的朋友、爱人、乃至一切因你而起，因你而终的事物，都将遗忘你，可灾群不会，我等将成就至高，铭记你的存在，分享这份荣光。”

　　哪怕楚元卿的死，让【虚无】连带着永灭了三道【灾神】序列，但只要有这具完美的奇迹容器，凭借灾群的核心记录，多破灭数千座文明，就能轻易补完。

　　这位救世主的终末，也代表灾群失去了危机，将拥有无限的时间，吃完这座世界，祂们有耐心再度流浪，去搭建出最完美的框架。

　　一切都那么完美。

　　若是……灵魂深处，属于楚望舒的意识，不要如此癫狂的啃食灾群的子体意识，持续剧烈的反抗，就更好了。

　　少女疲倦的叹息。

　　灾群的统合意识，是由所有【灾神】集合的精密智能，而想借助楚望舒的潜能，祂们就必须保留下对方的灵魂，与之完美共存。

　　所以，如果把灾群视为议会，那就等于必须要给楚望舒一个议员的位置，她自然也拥有发出声音的权限。

　　只是在往常，有十三个声音能覆盖掉她，现在少了三个以后，她能获得自主权也更多了。

　　“真吵，你为什么要这么愤怒呢？弄得好像是我杀了你的爸爸似的，和我们在一起不好吗？登临至高，是无穷纪元里都寻不到的机缘。”

　　“你问登临至高后，能不能复活她？当然可以，好吧，我骗不了你，就算是至高主，也无法复活被【虚无】拥抱的存在。”

　　“你让我离开这个世界？不可能，只有吃掉群星，才能完整剥夺魔法少女的体系、概念、可能性，更好的助你成长为新的【灾神】，嗯——代号就叫【魔女】如何？”

　　“你会超越我们，这样还不满意吗？真是难伺候。”

　　少女瞳中时而浮现天秤，时而盈满籽粒，时而回归冰冷，十位【灾神】和楚望舒的意志疯狂交错。

　　那如海啸沸腾，要淹没寰宇，熄灭热寂的悲伤，仿佛一把利刃，穿透无数权能的庇护，于灾群的意识中翻江倒海，传来永无休止，绝不停歇的痛苦，几乎让祂无法呼吸。

　　这是名为人类的毒药，它将高高在上的神明拽下王座，仿佛要用红尘之苦，点燃不存在的情感机制，作为永恒持有的代价。

　　“血亲，无法理解的情感。”

　　向日葵的意识主导身躯，她头痛的竭力镇压那个女孩，嗤笑道：

　　“真可笑，我居然会觉得难过。”

　　即使这点情感没办法毁灭灾群，也无法控制灾群，甚至迟早会微若尘埃，被随意驱逐，可这依旧预兆着一个现实。

　　那就是，经过这位的死后，楚望舒在极大的刺激和情感中，灵魂已经接连成长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甚至已经可以反过来，用作为人之子的人类概念，逆向侵蚀灾群。

　　不愧是她的女儿，真是……恐怖到过分的潜力。

　　“算了，想借用伟大的奇迹，势必会付出代价。”

　　“但无所谓，就算让你吃掉又如何呢？”

　　楚望舒只会成为新的灾群，再被灾群的本能同化，去继续追逐养料，破灭更多存在幸福和美好的世界，直至登临至高主。

　　而对于灾群来讲，谁是主体，从来就不重要。

　　这一次，终是祂们赢了。

　　少女漠然转身，前去星球，她要趁着楚望舒没真正成长起来，把整座世界都吃掉。

　　但……

　　那冷寂又黯淡的寰宇中，有一缕纯净又洁白的辉光突然闪烁，而随着第一缕光辉的绽放，震撼寰宇，覆盖宇宙的连锁反应，被彻底点燃。

　　刹那中，有亿万光辉随之燃烧！

　　那是楚元卿的提灯宝石。

　　此刻，那枚碎掉无法缝合，分散成亿万尘埃的提灯宝石，竟以宇宙为舞台，以世界为观众，编织出【纯白咏叹调】的旋律，让熟悉的声音，低声歌唱。

　　——【满开】、【大满开】、【散华】。

　　楚元卿作为救世主的力量，已经用尽了。

　　但作为魔法少女的力量还没有，在意识到自身即将消失之前，她用仅存的意识，选择烧掉了仅存的一点筹码，换来了一首能完整唱完的【纯白咏叹调】。

　　于是，以魔法为载体，奇迹随之响应，被虚无吞没的过去，再度于歌声中传唱，名为救世的史诗，在宇宙中谱写灿烂不灭的轨迹，连群星都哀伤的低诉，为之愤怒的协奏。

　　楚元青也好，楚元卿也罢，都已经死了。

　　可这一刻，【纯白咏叹调】自这位的一生中，用尽唯心的奇迹，短暂提取出了救世的执念，和那一缕属于父亲的爱，凝固出了只能存在刹那的倒影。

　　多么绮丽，又多么圣洁。

　　纯白魔女于虚无中诞生，飞扬的发丝在星光里璀璨，永燃烈火的眼眸低垂，虚幻的莱瓦汀再度凝聚，纵使死亡也没能让之休止，她剑指灾群，踏上最后的征程。

第一卷 : 390.楚望舒之死，觉者。

　　少女的瞳孔颤栗，她望着这一幕，名为人类的毒药，在这个刹那格外浓烈，仿佛要让祂们学会怯懦、恐惧、审时度势。

　　楚望舒呆住了，透过灾群的视野，看着父亲“重生”的姿态，她理应当欢喜，可更为浓烈的哀伤，像是刀刃撕扯着虚幻的神经，剐入血肉深处，搅拌着糜烂的创口。

　　作为群星之子，作为魔法少女，她已猜到了真相。

　　恍惚中，楚元卿温柔的低语徘徊耳畔：

　　“小舒，别害怕。”

　　“你也好，大家也好，都不会有事的，交给我就好。”

　　是啊，从始至终，爸爸就知道自己的结局，她早知道自己会死，早知道自己来不及杀死灾群，更来不及救下自己。

　　所以，她做了最后的准备。

　　即，一段倒影、一缕执念、一具……亡骸。

　　救世的孤影踏上前来，她手中的莱瓦汀斑驳不堪，如战损后黏合的易碎品，重燃灰烬的余火驱散虚无，伴随着旋律热烈跳跃。

　　【纯白咏叹调】奏响着激昂的鼓点，源自世界意识的协助，让太阳与月亮齐齐颤动，整座寰宇被璀璨的星光布满，每次激昂的鼓点，都伴随一颗行星的爆炸。

　　那些因此诞生的光热，化作奔流的大海，锚定了因果律，自不同的光年瞬时抵达，宣告着群星的愤怒，和这座世界所能给予她的……最后的礼赞。

　　璀璨、盛大、华丽、凄美。

　　哪怕无人知晓，群星也始终见证。

　　那比命运交响曲更激昂，比月光曲更哀伤的旋律，在刹那中涤荡整座星球，交织成全人类的命途，捎来千言万语，把思念、爱意、感谢、祈愿、祝福，把一切的一切，都注入莱瓦汀，铸成救世的星剑。

　　这一刻，谁也无法用言语诠释，眼前是多么震撼，又多么闪耀的画面，冷寂的深空盈满华彩，静默的宇宙风暴随之起舞，红色的硫、绿色的氢气、蓝色的氧气……

　　群星仿佛要留给她最棒的舞台，连星之内海都主动盛开，无言坠落的灿烂，裹挟着这座世界对她的思念，短暂跨越时光、因果、命运融合的权能，试图凝固灾群的步伐。

　　没有对话，亦没有言语。

　　救世的孤影斩出了武神技。

　　多么不可思议，纵使人死魂灭，执念也重铸出了“尸骸”，以这份遗愿构建出最后的心灵之光，继续挥剑。

　　灾群也未曾想过，在那位被【虚无】吞没后，居然又诞生了一个奇迹，以跨过生死的执念，再度续写救世的篇章。

　　祂没有任何犹豫，就想继续逃亡。

　　只要重复过去的战术，拖死这道注定会逝去的倒影，胜利仍旧属于灾群。

　　可群星的意志锁定时空，作为灾群的11分之1，楚望舒也在这个关键时刻有了动作，毫无犹豫的将融合的防护权能拆开，驻留了极为短暂的刹那。

　　于是，那自众生中走出的华彩，淹没了四面八方，要将祂带回众生里去，品尝属于血肉的哭弱、哀恸、愤怒、恐惧、绝望、遗憾。

　　这一刻，群星的礼赞、人类的祈愿、和残骸中唯一的执念，一同在救世的星剑上，构建出了照亮寰宇的心灵之光。

　　没有【虚无】，也没了神话概念、赐福、权能。

　　但这救世的一剑，众生的一剑，仍剥夺了一道【灾神】序列，将之搅碎啃食，以整座世界为烘炉，照耀出比太阳更炙热的虹光，促使着孤影斩出了下一剑。

　　这次，灾群终有余力反应过来，集群意识里，仅存的9道意识，齐齐镇压住捣乱的楚望舒，如精密运转的机械，完美流转仅存的权能，硬抗住了这一剑。

　　楚元卿，变弱了。

　　不，应该说，这才是正常的强度，眼前的人儿只是一段执念，之所以能杀死一位【灾神】，一是楚望舒的叛逆，二是……这个世界发疯了！

　　多么可笑，一群过去只敢蜷缩在星之内海，避免被祂们吃掉，瑟瑟发抖的羔羊，竟然在勇者死去后发了疯，宁愿主动走出羊圈，冒着自绝退路的风险，也要为她留下的一缕执念撑腰。

　　“愚蠢，你以为谁都是她吗？胆敢吞噬灾群的，都会被灾群吞噬、同化，你吃多少，就只会吐多少。”

　　灾群天生就存在无解的模因性质，除却楚望舒这种特例，就算是一周目的救世主，承载十三【灾神】的权能也要时刻支付代价，才能不被侵蚀。

　　哪怕是世界意识，想反过来啃食灾群，也只会反过来被灾群找到超凡概念，反向入侵，最终完成另类的进食。

　　为什么灾群会觉得楚元卿值得铭记？

　　因为灾群先天就不死不败，在抵达这个世界之前，祂们未曾遇到能以自身为容器，收纳自身的个体。

　　而现在，楚元卿遗留的孤影，已经不存在剥夺【灾神】权能的力量，是群星在重现出这份力量，将之用自身镇压消磨。

　　但即使如此，

　　灾群仍要逃跑，祂已经猜透群星的计划，对方无法消磨【灾神】的序列，却能消磨寄宿在其中的意志。

　　这份意志自然也是不灭的，能慢慢恢复。

　　可若仅存的【灾神】序列都被剥夺，意识都被消磨，中间的空档期，足以让……楚望舒把祂们都吃了！

　　这太快也太早了，祂们能接受被楚望舒吃掉，可那是在与之完全同化，被吃掉也只会诞生崭新灾群的阶段，而绝不是现在。

　　现在被吃掉，成为至高主的就是名为楚望舒的单独个体，灾群等同彻底死亡。

　　再者，灾群已经亲眼见证了那位救世主接二连三制造的奇迹，又怎么能假定不会有意外？

　　即使掂量以后，未必会输，祂仍旧选择逃亡。

　　那点亮宇宙的声音仍在歌唱。

　　——剿灭灾群，救回女儿。

　　这一纯粹的念头，支撑着倒影存续，它将维系到【纯白咏叹调】唱至尾音散尽。

　　于是，急促的鼓点和节奏加速燃烧，在人类历史中最华美的乐章下，这场如太空歌剧盛大、荒谬、浩瀚、决定众生命运的战争展开。

　　天边的星辰，陆续绽放起过往的画面。

　　那是已被【虚无】吞噬的东西。

　　那是被某个人宝贵珍藏，如孩童珍惜着仅剩的糖果，却至死都没来得及惦念回味的……记忆。

　　这些琐碎的、完善的、连续的、仿佛要把她一生讲述出来的画面，呈现在宇宙、地月系、整座星球、川流大海、街边巷口，每个画面都独一无二，珍贵易碎，如转瞬的昙花，破开的泡泡。

　　楚望舒透过灾群的视野，看到了所有的泡泡，一切的记忆。

　　她看到了父母如稚童约定的天真愿望、看到了年少的父亲行走在黑暗又荒芜的道路上、看到了巫女在樱花中舞蹈，又死在火海、看到了觉者的怯懦，孤独，哀伤，和赴死的觉悟。

　　爸爸，并不孤独。

　　这里面有琉璃、有弥生姐姐、有谢姐姐，也有不认识的好多人，她看到了那座温暖的篝火、温暖的城市、温暖的世界，也看到了那个少年，为这一切，一次又一次跌倒，站起，选择战斗。

　　真奇妙，那已是被修正的世界线，是不曾诞生在这世上的故事，却在她即将被真正遗忘，被虚无完全吞没之前，落满了世界的角落，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迹，等待奇迹的种子发芽。

　　爸爸，你看，连群星都舍不得你呢。

　　即使你不再是少年漫的主角，苦痛和不甘也无法带给你力量了，但过往遗留的足迹、羁绊、痕迹，依旧愿意百次、千次、万次、无数次的回应于你。

　　楚望舒注视着，也等待着，她如同不知疼痛的观者，看着救世的星剑一次又一次的斩碎自己的身躯，在灾群的怒吼中剥夺了一道又一道【灾神】序列，也看着点亮宇宙各地的记忆泡泡一道又一道的破灭。

　　时间流逝，【纯白咏叹调】的旋律也演奏到了尾声，救世的孤影坍塌破碎，连带着星剑也一同分崩离析。

　　楚元卿成功了，她再次扩大了战果。

　　楚元卿也失败了，【人之子】、【赫尔帝】、【奈尔伽尔】与海量未形成序列的灾兽基因，仍构建着灾群的骨肉框架，支撑着祂，足以让之镇压住楚望舒，慢慢夺回被群星篡夺的权能。

　　是的，祂赢了。

　　“这是灾群的胜……”

　　向日葵的话还未说完，瞳中冷硬如铁的漆黑，覆盖虹膜。

　　楚望舒短暂的夺回身躯，她眼眸里没了温软，被灾群基因改造优化的容颜，一如神明染满辉光，纵使眺望着斑斓的星空，都像即将扩张领土的皇帝，威风凛凛。

　　少女凝视着倒影破碎的地方，她露出和过去一样的笑容，低声告别：

　　“爸爸，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