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变乱之獭
“Sensei，请留意。”
这时，直视着那团仍诡异地没有散开的浓厚烟雾，好像视线已将其穿透，看清内里物什的普拉娜，打断我的胡思乱想:“要来了。”
投去目光，我身心忽地沉重，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为那刺破了烟雾，硕大而煊赫的黄金瞳。
于我们紧张的注视之下，从里边首先探出的，却是一道怪异的，如野兽般的肢体。
在我愕然的注视下，一双洁白的羽翼缓缓扇动，将周身的烟雾驱散。而其中趴伏的存在的真身，也展现在了我们所有人的面前。
浑身呈优美的流线型，每一片鳞片形状都如花瓣般精致，肢体与利爪，则如树干与树枝般虬结有力。
吐息间，凝结的水汽再度将其身形朦胧，唯独那永恒燃烧着的眼瞳，宁静地扫过在场每个人，深深印入我的脑海。
恍惚之间，风铃声响起，带来了呓语似乎为此刻景象满意而发出的轻笑。
【不要因击打你的杖折断就喜乐。因为从蛇的根必生出毒蛇，它所生的，是火焰的飞龙。】
自那灰白色，神圣而恐怖，威严而华美的巨龙嘴里响起的，正是与审判日相同的声线:
“审判之时已至。我即是，裁定终焉之火蛇。”
化为异形的龙蛇的少女，仰起了头颅，将留在爪间的什亭之匣直接吞入腹中，垂下龙首看向了我，低吼道:“如果您想要，那就自己来拿。这个规矩，您应该早就懂的。”
……说得没错。
我深呼出一口浊气，从震撼中重新寻回那份因思念而生的执着。
事已至此，所能做的，也唯有奋战到最后了。
第六十七章赤与白之战。
大战一触即发。
在普拉娜的护持下，我先后撤步到了安全相对的地带，指挥学生们与白龙激斗，心底却难免有几分遗憾。
如果早知道，最后还是得打一场再谈其他，我就该趁审判日还背对着我的时候，就先偷袭一波的才对——
这可不是我卑鄙。在战斗中，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成果，本来就是应有之义。我身为此次行动的总帅，就有必要对学生们的安危负责。
就像动画里的怪人集团，如果趁魔法少女变身前，就调查出对方的真实身份，并直接找上门与对方进行友好的交流协商，也就不会失去同伴了吧……
虽然这比喻并不恰当，毕竟我们才是站在正义的一方，但道理是相通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尽管审判日化为了灰白之龙，却暂时没有动作，而是伏身在呼吸产生的雾气之中，似是在酝酿着什么。
而暂代她，当前正与学生们，展开激烈角逐的是……
“为什么杂兵还是佩洛洛啊！？”
看着那些玩偶，我忍不住问道。
“Sen，Sensei，”
日富美冲我解释道，“这些是暴龙佩洛洛军团，不是普通的佩洛洛啦！”
哪怕抛开佩洛洛这点不谈，Q版的暴龙和写实的美丽的巨龙也根本不是一回事吧？难道就真的不考虑一下画风契合度的问题吗？
在我的凝视中，审判日沉默了会儿，燃烧般的黄金瞳似是偏开:“……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恰好在那里而已。”
也就是私下收藏了很多对吧？那说到底，不还是出于个人的喜好么！
尽管对于无论哪个日富美的审美，都颇有微词，可若换个角度来看，当前局势看似僵持，实际是有利于我方的。
因为，我还没有出手。
我暗自回忆，攻略日奈所得的权能，【天与空之诗】
仅消耗最微不足道的体力，就能赋予己身对【龙】特攻。审判日，无疑是龙；暴龙佩洛洛，又何尝不能算作是龙呢？
龙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一手按在接地的光之剑，一手抚摸腰间的弑神枪，我遥望战场，边冷静地下达命令，边调整着给每人分配的神秘，边寻找着合适的时机——
情报，是足以决定战斗走向的重要一环。我并不奢望，审判日会像万军那样轻敌，以至于开局被弑神枪重伤，但最起码，我应当活用起这一隐藏的底牌，尽可能对她造成可观的伤势。
合格的猎人，必须耐心等待，直至猎物失去防备，暴露弱点，再精准地射出那至关重要的，决定胜负的致命一箭。
可问题是……我还剩多少时间呢？
“普拉娜。”
我并未收回目光，只是呼唤着，正乖巧侍于我身侧的少女。
似乎与我心有灵犀，普拉娜回答:“汇报。代号名为佩洛洛斯拉的怪物在白鸟港登陆，正在向圣所之塔逼近，但成功被阻拦住，还没有进入商业区。”
顿了下，她又道:“由于被隔绝信号，无法精准监测，阿罗娜前辈当前的状态。大致估算，应该在半小时到一小时内。”
我自动将后半句过滤，只知道，必须在半小时内结束这场战斗。这，就是最后的期限了。
而在那之前……审判日到现在还没有异动，究竟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一令人不安的疑问，很快得到解答，却是以我最不愿看到的方式——
突然，端着狙击步枪在战场后方，为伙伴们提供支援的小春，毫无先兆地倒在了地上。
再随后，我错愕地发现，在场的其他学生们，动作也无不开始变得迟缓，身形摇摇欲坠。
第一个明悟过来状况，星野高声提醒:“大家！快屏住呼吸！空气里有毒！”
可为时已晚，场上又有几名体质稍弱的学生倒在地上，失去了战力；而哪怕是还能坚持的，由于已摄入了一定毒素，接下去又无法自由呼吸，战力也势必将大打折扣。
在急转直下的危局之中，我想起了审判日一直戴在面上的防毒面具，以及，她方才的自称。
【裁定终焉之火蛇】
而我自日富美处得到的权能，其名为【黄铜之火蛇】，效果正是抵抗烧伤与毒素。
多亏了那枚缠绕有蛇，黄铜质的十字架吊坠的力量，我曾躲避过来自渚的加害，并将其成功反压；即使后来，其作为弑神枪的素材而消耗，最初的特效也仍在维系，故而我并未受任何影响。
是啊，蛇之所以会对毒有抗性……不就是因为，蛇本身，就具备着毒性么？
我终于醒悟过来，那吐息间释放出的雾气的真面目，即是审判日的“蛇毒”。
而所谓的暴龙佩洛洛军团，看似荒诞可笑，却也同样是为混淆视听，拖延时间让毒素生效，兵不血刃击败我们的计划的其中一环吧。
当真，是好算计呵。
这时候，普拉娜的话语，也迟来一步:“分析中……无色，无味……有毒。能通过呼吸摄入，作用于神经细胞，危害性较低。”
“就稍微睡一觉吧。”
水雾朦胧之间，审判日的眼瞳，似是垂怜:“等到醒来，一切，都将结束。”
我心中隐隐发寒——在基沃托斯，化学武器由于能越过神秘的保护，直接对学生造成致死级别的伤害，无论生产还是使用，全都被视为禁忌。
也正因如此，我才失了警惕。却没有想到，这些繁文缛节，对于来自其他可能性，本就是为在地上动刀兵而来的末日要素而言，根本就是一纸空谈。
全部是我的失误……所以。
我又怎么可能会允许，审判日所期望的那种事发生！？
打开重构档案的面板，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那些黯淡的光环，用锐利的犬齿咬开手指，挥洒鲜血。
转瞬之间，失去意识的少女们，就都悠悠醒转过来；还在勉力坚持着的，亦恢复至全盛。
将绷带随意缠绕在伤口，我冷声道:“站起来吧，继续战斗。有我在，你们，就绝不会倒下。”
注意到我的行为，审判日似乎愣了一下，语气迟疑:
“……神交圣礼？”
抛出了个我从未听闻过的词汇，审判日呢喃道:“您即使，做出这样的牺牲，也要……不，不对，您肯定，是受到了蒙骗吧……所以我才，必须要……”
兴许知晓这一招已无法生效，羽翼扇动掀起飓风，将蕴含毒素的雾气吹散，也将己方的佩洛洛玩偶全部击倒。飞沙走石，迫使学生们采取防御。
审判日，再度于我们面前，完全显露那圣洁而华丽，每一寸都如匠人精心打磨而成般，几近于完美的龙躯。
甚至连审美仅局限于人类——起码长得得有九成像人类的我，都必须承认，以这副面貌显世的她，称得上是艺术的瑰宝。
可遗憾的是……我现在要做的，正是这世上，最不解风情的事。
摒弃无用的杂念，专攻龙蛇的权能生效，挡在我身前的黑伞被默契地收起。电光石火间，我右手拔出弑神枪扣动扳机，左手亦举起光之剑，进行蓄能。
这副巨大的龙躯，对于射击精度欠佳的我来说，恰是绝佳的靶子。
会赢吗？
会赢的！
在我紧张的注视之下，自我枪口射出的子弹，精准命中了并没有闪躲的审判日的侧腹，粉碎那花瓣般的鳞片，无情地旋入其躯壳当中，飞溅点点血花。
尽管造成的伤口，相较于体型极其微小，却效果极佳。白龙颤抖着，发出压抑着痛苦的龙吟。
而紧接着，凝聚成型的光辉，又从炮口喷涌而出。
于工程师部的设想中，作为宇宙战舰主炮的雏形；在爱丽丝的认知里，又是由锻造屋的大师打造的圣剑。
科技与幻想，在如今交汇。携着无尽的光与热，光炮轰击在恶龙身上，使其当场失去了平衡，轰然倒地。
得手了。
见状我心中一喜。虽对于其没有闪这点，还存在些许疑虑，仍旧振臂高呼:“对付这种邪魔外道，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大家并肩子一起上！”
霎时间，枪炮齐飞。白龙却好似放弃了抵抗，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攻，仅用羽翼挡住要害，发出悠长的叹息:
“您知道，为什么我会，将仪式的圣所，设立在这里吗？”
闻言，有股莫名深切的异样感萦绕在我心头，就好像，我还疏忽了什么其他重要的症结。
可是现在我所能做的，也仅有让大家继续攻击，尽快锁死那胜利的天平。
无论审判日是否真的还有什么后手，只要在这里将她彻底击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仪式是万能的。”
灰白色的巨龙说，“如果想做，只要提前准备，就连客观存在的‘文本’，也能暂时隐藏。”
她淡漠伥道:“比如，这里的，地质勘察记录。”
随着审判日的话音落下，我们脚下的地面，忽然传来微弱的，却又确实存在的震颤感。
“注意！Sensei，地下正有高浓度的能量在汇集。”
普拉娜警惕地说道。
不仅仅是她，在存在延误的通讯网络中，正身处乌塔那匹兹姆的大船之上的领航员们也发来了相同的警告。
难道说，是还有另一只佩洛洛斯拉潜藏于地底的深处，即将现身么——想到其在D.U地区展现出的破坏力，我不由得蹙眉。
然而，真实的状况，似乎比我想象得更为糟糕。
“最高规格的圣所，须立于山上。”
审判日那一贯特殊的腔调，此刻就像是在吟诵着古老的诗歌:“我上山来，就有云彩把山遮盖。唯一神的荣耀停于山顶上，在所有人的面前，形状如烈火，四十昼夜……我本来，不愿这样做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受强烈的不安所驱使，我不禁语气焦急地发问。
“我说，逃命去吧。”
白龙怜悯地看着我们，随后，合起了眼眸:“火山，将要爆发了。”
空气陡然凝滞，我惊愕地睁大了眼，只觉浑身汗毛倒竖——
我们，竟然正置身于一座，随时都可能会爆发的火山口上！？
乌塔那匹兹姆的大船上，也瞬间炸开了锅。少女们以最快速度完成了相关记录的查询，得出的结论是，审判日所言非虚。
但是潜藏于这座湖底深处的，分明是一座死火山才对。按理来讲，由于其长期不曾喷发，应该早已失去了危险才对。
紧接着我又想起，普拉娜对于审判日手持的【花开之杖】的描述:兼具复生与统御的意象，可以在限定范围内，将死物活化并进行操控。
既然能操控地下水脉，喝石出水，又为何不能，让火山重新恢复活力呢？
而普拉娜又带来了个更坏的消息:
“Sensei，就算借助阿特拉哈西斯的方舟的力量，我也无法维持场地以外的地形不发生任何变动。一旦火山爆发，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因冲击而受到地面与湖水的挤压，失去意识，甚至死亡。”
“情况，就是这样。”
审判日摇动着头角峥嵘的龙首，像是在善意提醒，在我听来却更像是在威胁，亦或者夸耀胜利:“而且，产生的力量，足以将熔岩与碎石抛入太空……击碎仅万米高度，没有任何防卫力量的量子计算机，也是轻而易举。”
除非乌塔那匹兹姆的大船驶离当前位置——而那样一来，缺乏算力支撑，不仅当前的场地无法维持，千百万吨的湖水将化为无法抵御的洪流，沿着缺口涌入，而届时，作为最后保险的脱出程序，也将彻底无法使用。
羽翼挥舞，掀起柔和的风，从白龙口中吐露的少女声线，似也轻柔了几分，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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