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在碧蓝档案 第924章

作者:变乱之獭

  我颓坐在椅子上,感到被一股无形,却又沉重的冰冷所笼罩,令我由衷地窒息,又几欲作呕。

  好消息,我是不用担心被毕业的学生们催婚了;坏消息,基沃托斯,因未知的原因产生了大规模的认知偏差,陷入了循环的怪圈。

  尽管在基沃托斯这鬼地方,我所具备的常识已被颠覆了无数次,甚至让我都开始逐渐习惯,乐观地宣称基沃托斯果然无奇不有……

  可时间线错乱,仍令我产生了巨大的失落感:假如时间都已停滞不前,那我一直以来所作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特别是在,唯有我能觉察到这绝对的“特异现象”,不管是当世的智者,还是古代的决战兵器,都将这视为了“寻常之事”的情况下。

  我更是难以自抑地生出某种,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异类感——说到底对于基沃托斯而言,我本来就只是一个外来者。

  哪怕与学生建立起了再多羁绊,通过特殊方式取得了光环,身体也发生了改变,也依旧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因思绪混乱到了极致产生,将一切来自外界的声音吞噬的耳鸣中,唯有幻觉般呓语的轻笑那样清晰,相较以往的温柔,却饱含着垂怜与悲悯,可最终,却化为残酷的决绝,就如母鹰将爱子从巢穴推落,入无尽的深渊……

  但就在这时,一双纤细却又温暖的手臂环抱住我,将我的思绪唤回到了现实,呓语也在叹息中远去。

  “sensei,没关系的。”爱丽丝将我的头埋进她的胸前,声音温柔而坚定,“无论发生了什么,sensei与我们在共度的日常中,建立起的羁绊,所感受到的那份幸福都绝非伪物。所以,我们也会,永远守候在sensei的身边……”

  轻柔地脱开她的怀抱,映入眼帘的,是爱丽丝虽稚嫩,此刻却焕发慈爱的光辉的面容。

  再挪动视线,这间再普通不过的教室里,与我相恋的少女们,都关切地望着我,令我的心底涌现数不尽的复杂思绪,又尽数化为了滋润我灵魂的暖流。

  是啊,一切物质的存在,在宇宙的尽头都会化为虚无。但对此刻的“我”来说,这些分明,都是无可替代的珍宝。

  深吸着清新和煦的空气,我换上微笑:“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存在有无本就是自古有之的哲学难题。我并非相关的学者,也不是必须承担起一切的超人,又何必为这样深奥的事情烦恼?

  说到底,这也不过是相较于来自其他世界线的末日,更加抽象的异常——倒不如说,都已存在不同的世界线了,所处的时间稍微扭曲些,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吧。

  从某种意义上讲,至少现在,还对我有利呢。

  于是,从使人挫败的抽离之中,诞育出的,是舍我其谁、跃跃欲试的使命感。

  既然我是唯一一个能意识到异常的人,那不正说明了,也只有我能去尝试解决吗?

  时间终将自由向前流淌。而在那之前,就让我先与暂时没有毕业忧虑的学生们,和谐友善地相处吧!

  凭着诸多事件锤炼而成,优异到令我自己都为之讶异的情绪调节能力,我很快调整好了心态:“那么,爱丽丝,凯伊,就拜托你们了。”

  “邦邦卡邦~”爱丽丝喜笑颜开,“爱丽丝和凯伊转职为临时调查员,加入sensei的队伍了~”

  日鞠也温声道:“在此期间,我也会提供远程支援哟。”

  就此将事情给敲定了下来,我与两名机器人少女约定了之后在百鬼夜行集合——之所以不是同行,是因为她们还有课要上,而且请假也得走流程。

  至于我,则还有其他事要操办,与其结伴同行,还不如分别前往目的地来得方便。

  我不禁感慨,这两人实在是学生中的标杆,与某些成天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的家伙,更是形成了鲜明到让我都不忍直视的反差。

  然而,若是将基沃托斯成因未知的扭曲的时间系统考虑在内,就算追求效率如艾米,能通过跳级考试也只是徒劳,仍需要与不求上进的同级生一起继续就读一年级……

  只能说,这或许也是现实残酷的另一种体现:在特定的环境下,努力了也不一定有用。

  不过话又说回来,本应该升入二年级的时,因出勤率严重不足而留级也同样是事实。换言而之,这姑且可称之为“留级延毕症候群”的特异现象,应该是从去年的春季学期前后,才出现在基沃托斯。那段时间发生的大事件……

  是我来到了基沃托斯,还是,联邦学生会长的失踪?

  直觉告诉我,在这其中,或许存在某种不为人知却又极为密切的联系。

  说不定,联邦学生会长迄今下落不明,就是与我一样发现了问题,试图解决却反而身陷囹圄,最终只得将重担交给我,期盼着我能拯救基沃托斯与她,再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云云。

  如是胡思乱想了阵,我擦了把冷汗,将收下我预先支付的报酬、却又失去意识的日鞠放回轮椅,并且贴心地帮她盖好毛毯,便神清气爽地离开了此处,留给她独自回味的余地。

  这遍布着理工女的千禧年,就宛若传统RPG中,勇者初来乍到的新手村,对手的难度都低得可怜……不。

  是现在的我,强得可怕!哪怕是放去人称毒蛇窟、堪比魔王城的圣三一——

  那还是有点勉强的。

  离开圣三一后,靠着黄金马桶,我在没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前提下,悄然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并非我怯战,只是圣三一和别的学园不一样。不仅学生各个精力充沛各怀绝技,林立的派系更是使我一举一动都必须慎之又慎,一旦掉以轻心,战线就将被无限度地拉长。

  现实不是割草类游戏。即使天下无双的猛将,若是遭受人海战术针对,也迟早会体力耗尽,只能绝望地回忆往日种种……

  我可有正事要办,又岂能轻易为儿女情长牵累呢?还是等过段时间出完差,再逐个将她们约来夏莱值日,利用主场优势逐个击破为好。

  用钥匙打开厚重的门扉,沿着长廊直达建筑深处,在充满暖黄色灯光的房间深处,戴了副金丝圆框眼镜的黑发少女,正专注地修补着桌上的书籍。

  本来想先等到对方结束工作,但或许是我脚步压得不够轻,她还是抬起了视线,看清是我后警惕消散,松了口气。

  被冠以“古书馆的魔术师”之称,圣三一图书委员会委员长,古关忧,略磕巴道:“sen、sensei,是您呀,还以为是谁呢。快请坐。”

  “不用麻烦,你先忙你的就好。冰美式放这里可以吗?”

  将知道忧真实的喜好后,惯例帮带的饮品放在工作桌的空旷处,忧却执意暂停了之前的工作,取出了零食的小饼干作招待。

  虽然忧很显然不太适应,却仍是努力地说:“那,那个,招待不周,还希望sensei多多包涵……”

  “哪里,我很喜欢哟。”

  欣赏着忧发出短促的惊呼、脸庞飞速涨红的可爱模样,我才悠哉补充了句:“这样充满忧心意的款待。”

  如释重负,却又表现得有些失望,忧拍着脸颊似乎能以此加快降温:“是、是这样呢,啊哈哈。”

  她做了个深呼吸,又问:“sen、sensei,您与我说,遇到了位受伤很严重的孩子?”

  在忧的世界中,将每一本古书,都当成孩子一样关心爱护。被棕榈遗落的《稻生物怪录》,损毁状态比起初次相遇时,被日向搞坏的那本古代经典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且不谈忧能否修好,起码可以预见的是,她绝对会有极其激烈的反应。

  “嗯,该怎么说呢,是个,稍微有点特别的孩子呢。”

  我斟酌着道:“先不急着向你介绍它,你还是先忙你的正事吧。”

  忧却摇了摇头:“这、这只是惯例的,图书委员会的工作,只是等、等待sensei的时候有点无聊,所以才拿出来做。所以啊,外边的人真是,老是粗暴地对待孩子,每次送过来的,不是多了折痕就是出现了破损……”

  话题一转,忧又没忍住,滔滔不绝地向我抱怨了好一会儿外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补了一句:“啊!当、当然,sensei是不一样的……”

  没有发觉我突然的沉默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含义,忧期待道:

  “总、总之,严格意义上来算,这还是sensei第一次向我推荐孩子吧?”

  “……忧。你先听我说。”我试着给她先打预防针,“那孩子在来到我手里之前,经历了非常不人道的事件,还希望你千万保持冷静。”

  “情况、情况很严峻吗?”忧端正神色,“那、那sensei您,更应该赶快让我看看那孩子了。”

  又反复劝了几次,我取出了个塑料瓶。在里面装着的,是曾为《稻生物怪录》的灰尘。

  忧茫然地张开了嘴,目光在我与那瓶粉末之间几个来回,终于睁大双眼、瞳孔紧缩。

  尽管我意识到了情况不妙,赶忙将瓶子放下,捂住耳朵,不可名状的尖锐爆鸣仍沿着缝隙钻入,像是要刺破我的耳膜。

  多亏了我有先见之明,没有使用易碎的玻璃容器,否则此刻说不定已经当场爆裂。

  待到最难熬的一阵过去,我努力安抚忧,可她仍是副急得快哭出来,完全无法冷静的模样:

  “理智!?您叫我拿什么理智!这、这孩子也一眼看得出来绝对是非常贵重的古书吧!为什么又会有学园级的宝物被毁坏成这个样子!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因情绪太过激动、又缺乏足够的锻炼,忧急促地喘息了阵,被强制平复了几分,却仍在呢喃:“太残忍了,怎么会有人,忍心做出这种事来……”

  就是说啊。被逼入绝境老老实实投降不就好了么?竟然将我的战利品弄成这副惨状,棕榈真是罪大恶极!

  “悲剧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力挽救了。”

  我握住忧冰冷的小手:“忧,你看这孩子,还有恢复健康的希望吗?”

  忧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奇妙的方向:“sen、sensei,手,手……”

  “抱歉,是我太用力弄疼你了吗?”我明知故问着,只是换用更柔和的力道,却全然没有松开的意思。

  黑发少女那日照不足而苍白的肌肤血色愈发浓重,低声道:“如、如果是我的话,应该可以,试着抢救一下吧。但是,还请sensei您做好心理预期,就算能勉强治愈,这孩子记录的知识,应该也没法再复原了……”

  毕竟都已经被烧成了灰烬,能够勉强恢复其原有的载体,就已是忧的修复技术惊世绝伦,不愧古书馆的魔术师之称了。

  书里记载的怪谈失去了固然可惜,但我最迫切需要的,本身就只是一个“承载物”。

  “太感谢你了,忧!”我满怀喜悦,诚挚道,“真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你才好!”

  “诶?没、没关系啦,能帮到这个孩子,我就已经,已经很满足了……”

  忧慌张地回拒道。可无论她怎样推辞,站在我的立场上,都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她单方面的好意。

  任何一段健全且对等的感情,都应该是双向的付出与扶持。细究起来,迄今为止,忧为我解决了不止一次的忙,我为她做的却好像只有几杯顺道买的廉价的咖啡。

  纵使可以高高在上地宣称,拥有着稀世美貌的我偶尔的亲自拜访,对整日宅在古书馆里,足不出户,说难听点就好像下水道里的鼠鼠一样的忧来说,已称得上是莫大的恩赐——那也实在太傲慢了。

  当然,就忧阴暗怯懦的性格,如果我不主动出击,又不知等到猴年马月才能鼓起勇气,尝试将必然存在于她脑海内桃色的幻想化为现实。委托的报答,正是个再合适不过的理由。

  我热情且强硬地说:“我们关系这么好,一直给你添麻烦我也过意不去,就别再推辞了。就当是允许我聊表心意,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就尽情吩咐吧。”

  “哪,哪里,明明是我在给sensei您添麻烦才对……”

  不安地十指相对,忧忸怩了会儿,终究还是没忍住诱惑,试探着问:“sen、sensei,真的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吗?”

  我即答道:“啊,当然了!”

  就将你最深邃、最黑暗的欲望,全都向着我释放出来吧!没关系,如果太吓人,我会自己跑路!

  在我的鼓励之下,忧终于一咬牙,像是做出了个艰难的决定:“那个!既、既然您这样说了,那我有个提议……”

  走至书架边,忧翻出本厚重的书,紧张地递向我:“这、这个!虽然现在,还是纯白的,但今后我,我和sensei,将会……!”

  “等一下,忧,你先冷静。”我啼笑皆非道,“可以先请你说明一下,这本书是什么吗?”

  是忧创作的小说?想与我一起做的事清单?还是两者结合后又杂糅入了少儿不宜的内容?我浮想联翩起来。

  然而忧的答复,却不是我所猜测的任一:“啊,对、对不起,因为太激动,又不小心搞错顺序了呜……这个是,那个,俗称的,‘交换笔记’。”

  “交换笔记?”对这个名词,我似乎有所耳闻,却也只停留在模糊的印象的层面。

  忧略局促地点头:“嗯。想,想说的事情,还有想到的事情……把这些,互相写在这上面。”

  这么一说我就懂了:就类似于上课时和邻座相互传小纸条嘛,只是装成了合订本而已。还真是让人怀念啊,虽说我完全没有干过这种事的记忆就是了。

  说罢,忧忽然惶恐道:“莫、莫非您现在,已经感觉讨厌,了吗……但即使只有一点点,我想也能更了解彼此……能、能了解,sensei。”

  古书馆的魔术师一会盯着脚尖,一会看着空处,视线飘忽不定,偶尔小心翼翼地停留在我的脸庞,却又飞快地挪开——但我能感觉到,她是在笨拙地观察我的神色。

  说实话,忧的要求,实在是太过纯情,我为之前下流的妄想有些羞愧。定是基沃托斯风气太过败坏,连我都潜移默化受到了影响!

  默默做了忏悔,我又大约估算了下这本笔记的厚度:“嗯……感觉这,都够我们用一辈子了呢。”

  却是敏锐捕捉到了某个关键词,忧发出惨叫:“一、一辈子吗!?那也太,啊!不是说不愿意,倒不如说对象是sensei的话,本来就、就是一直写下去,所以才特意挑选了这孩子……诶,对、对不起,我果然是误会了吧,自我意识过剩了真抱歉……但我想,准备得充分些,应该是没错的。”

  我不禁开始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忧,是不是有点太可爱了呢?

  感觉我什么都不用做,她就能自我完成攻略——事实上,回顾我取得忧权能的过程,也确实没做任何值得称道的事情。

  看黑发少女娇羞的模样,我严格遵守循序渐进的原则,强行克制住戏弄的心思,就如披上羊皮的狼,悄然突破少女的防线:“忧考虑得真周到。可是,交换笔记的体积这么大,随身携带起来可能会不太方便?”

  “啊,对、对不起。”忧慌张道,“那我这就换个,稍微小点,笔记本大小的孩子来……”

  拉住急忙转身的少女,我道:“没关系,就用这孩子也无妨吧?”

  忧却道:“诶?可、可是,这对于总是要在外奔波的sensei来说,可能有点负担……”

  诚如她所言。即使有相当于某些幻想作品中空间道具的黄金马桶,想随地取用这本交换笔记,也并不方便——倒不如说,根本就不是大小的问题。

  通常来讲,忧如果有话想与我说,基本都是直接在momotalk上发消息,我有空看到就会回复。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更具即时性的交换笔记呢?

  不过,就忧的生活习性,应该也还只是第一次。在书里了解到“交换笔记”的存在,接着生出憧憬,想要与我进行实践,结果就忽略了旁枝末节,大致就是这样的流程吧。

  那我所要做的,就是保留“交换笔记”原本的象征意义、及关键要素的同时,将它作为一种有别于momotalk,特殊的play——

  “就把它放在古书馆里就好了吧?”

  我提议道:“然后,每次我来古书馆见你的时候,就一起往上面书写崭新的内容。怎么样呢?”

  说到底,交换笔记的精髓,就在于“交换”实物的步骤,这就必须在现实中见面。而将独自书写,改为当着对方面,虽少了几分期待、多了几分羞怯,但那却更能渲染旖旎氛围。

  却不知我的许多考虑,忧只沉浸在喜悦里:“我、我的话当然没问题……如,如果sensei觉得可以的话就好……”

  “呵呵,那就决定是这孩子了吧。”

  我将手搭在那本厚到,恐怕直至白头都无法写尽的书本封面上,虽说我这边早就白了,温柔道:“让我们一起,将这孩子好好养大吧。”

  娇躯却忽然无征兆地抖了下,忧怔怔地望着我,水光迅速充盈满双眼,竟是“呜哇”一声哭了出来。

  “忧?”我惊了下,“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有……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忧喜极而泣,“像这样的事,我从来没有经历过。非常感谢您,sensei。”

  这孩子的社交能力,到底是有多差劲啊,不过这个念头稍纵即逝。现在的重点可不在这里,我理解忧的喜悦,但我平生最见不得的,就是好女孩落泪!

  “别哭了。”我搂住忧的腰肢,轻拍着她的背脊,以作安抚,“现在的这份美好的感情,不好好记录下来可不行呢?”

  “对、对的,您说得没错!我实在是太失态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