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变乱之獭
噎了好一会儿，棕榈冷声来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被她拿戒备的视线盯着看，我却淡然一笑：“葛叶不是也曾与你说过么？只要通过特定的方式，你也能获得专属于你自己的怪书。”
“专属于，鄙人的怪书……？”被挠到了心中瘙痒难耐之处，棕榈不由得面露畅想的意味，却很快又耷拉下表情，“谁要写着这种故事的书呀！”
“怎么了？”我问，“文笔不好吗？”
小春作为正义委违禁品管理室的看守，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图书管理员，博览群书，称之为圣三一禁书目录也丝毫不为过。
若是仅有“色”，又岂能入得了她的眼？细腻的笔触，流畅的情节，让人拍案叫绝的创意，及层出不穷的套路——恰好棕榈一个也没有！
因此，她支吾了半天，都没能说出句反驳的话来，甚至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我趁热打铁：“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只要能学习必可活用于下次的技巧，又何拘于其体裁呢？况且，专属于你自己的怪书，内容当然也是由你自己来决定的！”
在魔种的侧面助攻之下，棕榈可算是被我给说动：“您真的，会教我写作嘛？”
“当然！”虽然觉得好像与我表达的意思有着微妙的偏差，但现在合该向棕榈表决绝的态度，可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好吧，sensei……嘻嘻，sensei~”
莫名称呼得更亲热甜腻了几分，棕榈收起笑意：“不过丑化说在前头，鄙人可不会做背叛虞美人大人的事，最多，最多就是不否认。”
那也已经足够了。作为奖励，我亲切地揉着少女的脑袋，她也嬉笑着主动低下头方便我去动作。
“喵哈哈，sensei还真挺擅长和学生打交道的呢，就算是这位怪谈家同学~”
尼娅感慨了句，又道：“那么sensei，届时你准备亲自上阵，稳定局势吗？”
我摇了摇头：“不。说到底，‘魔罗镇魂曲’也仅是权宜之计而已。最关键的问题，仍在于菖蒲。”
“确实……”提起百花缭乱委员长，阴阳部部长也严肃了起来，“菖蒲委员长不仅强得可怕，而且，还是幻魉百物语，【独目】的根源。”
被俘虏并囚禁的这段时间，得益于蓟与棕榈如出一辙的轻率，尼娅成功旁敲侧击到了不少情报。
现在已能确定的，是那些遍布百鬼夜行的赤红眼眸，正是出自怪异化的菖蒲——
厌恶了他人投来有所期待的视线，更厌恶无法回应所有视线的自己，于是，从后悔与憎恨之中绽放，决意今后将所有人笼罩在自己的视线之下……
尽管街道上万目盛开，透过那万千丛簇，最终却能窥见的却只有同一道恐惧，故名为【独目】。
蓟似乎对自己的命名很是自鸣得意，都不待尼娅深问，就将菖蒲的信息给一股脑地抖了个干净……
只能说是很有基沃托斯风格的称职反派了。
“就算打倒了独目，只要菖蒲委员长还在，那它就能吞噬恐惧再度复苏。”
说罢，她内疚道：“虽然之前我就有隐隐感受到菖蒲委员长身上，隐隐存在的不安，却没想到已经恶化到了这个地步……没能留意到百花缭乱委员长承受的压力，是我的疏忽……”
“不，没能理解菖蒲的痛苦，是我的错。”名草道，“如果我能更理解菖蒲的话……”
“责任应该由我们全体共同承担才对吧……”桔梗指正，“我应该说过了吧，总是喜欢独自承担全部责任，是名草前辈你的坏习惯。”
名草欲言又止，我也跟着劝了一句：“对呀，要是按这么说，都该怪我才对。”
这话却勾起了紫的好奇心：“sensei，这话怎么说呀？”
我一拍大腿，唏嘘道：“如果我来到基沃托斯，直入百鬼夜行，用个人魅力折服菖蒲，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了！”
感受到气氛骤降至冰点，我左右张望，问：“你们难道没听懂我做的比喻吗？凡事如果都要穷根究底，就会变成这样喔。”
“……啊哈哈，我就说嘛！”紫笑着道，“sensei原来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呀~”
“……什么玩笑？”
场面再度尴尬至极，让我既恼怒，又悲凉。
为什么没人能懂我，诙谐不失真诚的聊天艺术，都只看得到其中的一面呢……
“sensei说的有一点还是没有错的。”桔梗说，“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现在再论谁对谁错也没有意义，不如讨论下该怎样打败菖蒲前辈。”
“就是说呀！可恶……明明当同伴的时候那么可靠，成为敌人之后却变得这样可怕。”莲华忍不住烦恼地叹息。
“但是，也并不是无计可施哟？”
尼娅表示：“毕竟能够击穿怪书的传说中的魔枪【百莲】，和百花缭乱的诸位都齐聚于此~只要趁着好戏开幕，怪谈被削弱到极致时，趁机突入到菖蒲委员长所在的天守阁顶层，也许就有机会破坏怪书……”
我忙道：“所以，为确保行动成功率，我得要和百花缭乱的大家一起行动。”
“唔，那关于谁来扮演‘魔罗’……首先体型得相近，也得具备与威名相符的实力……sensei，请问您有心仪的人选了么？”
面对尼娅的礼貌问询，我智珠在握地一笑：“当然——爱丽丝，你骑到在凯伊背上，再把面具和羽织套上……来，头发再变个色——嚯，真像！那光之剑就先借我用用了哈。”
把羽织往中间拉起、遮掩掉不谐，乍一看除了体型瘦削些、回头得再加幅肩托，还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sensei，我最后再问您一次。”尼娅忽然道，“您真的决定好了么？”
听到这则疑问，我愣在原地，一时间思绪万千。回顾最初版本支配百鬼夜行计划，与现在的根本就是两回事。
一路走来，遇到了太多困难与变故，不断迫使我做出相应的调整。支撑我坚持到现在的，却只是痴人说梦般的执念。
说实在话，通过现在的方式，能否达成仪式条件，我实在是没办法确认。一腔努力尽数付诸东流，也不无可能。
哪怕现今已向在场诸位做了坦诚，但只要我提出请求，她们都会愿意为我保守秘密。那样的话，我或许就能等到更为“正确”的时机，能试着真实不虚地用武力，去达成目标。
然而我可以确定的是，今后再不会有现在这样，能令“魔罗”这重身份发挥其价值的时刻了。
“sensei。”阿罗娜忽然开口，“怠惰，傲慢，暴食……现今，您又将要践行贪婪之大罪，是否已经拥有了奉献之勇气呢？”
并未思虑太久，忽地我释怀地一笑：要怎样选，难道有哪里困难么？
左右无非一副面具罢了，本来对我而言就只是外物，失败也不过吸取经验教训，从头来过而已。
更何况，恰如辉煌之骑士王希望我与他人相互背叛，所谓的胜利之天魔王渴盼着的，不正是我主动投向失败么。
“孰能有余以奉天下？”
我坚定说道：“虽千万人吾往矣。”
三合一，应该快了嗯
第九十五章 和邪魔外道用不着讲什么江湖道义
百鬼夜行，如其校名的原意成真，此刻放眼望去，尽已沦为魑魅与魍魉横行的人间鬼蜮。
随处可见戴着各异面具的学生，在抵抗着奇形怪状的付丧神——怪异由恐惧滋生，用面具遮挡真容的行为，却恰蕴含着“舍弃拘束”、“隔绝恐惧”的意味。
实际上，魑魅一座·自在流的本部与支持者，此前远没有那么多。
是“戴上面具，人人都是魑魅一座”的理念，振臂一呼的先行者效应，以及危难当中的从众心理结合，才令其数量在特定的当下，竟无限地膨胀。
即使普通的子弹，对受到无所不在的【独目】加护后，《稻亭物怪录》制造的付丧神无效，然而聚集在同面旗帜下的少女们，却众志成城，生生牵制住了花鸟风月部的攻势。
“是无心之举……”天守阁次顶层的观景台上，手持观剧眼镜的虞美人，喃喃自语，“还是谁人有意而为之呢。”
当然，利用【独目】，花鸟风月部可以监控百鬼夜行绝大多数角落，透过观剧眼镜去看，仅是虞美人个人的习惯而已。
“虞美人大人，”蓟却以为这是在责怪她办事不力，冷汗淋漓，“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定能让她们感受到最深切的恐惧，向您展现我的风雅！”
“蛇女，稍安勿躁。”
花魁装束的妖艳女子淡声道：“衡量风雅价值的，是接触者的心灵，按照原本的步调继续讲述即可，故事的好与坏，观众自有评判。”
蓟埋着头答应道：“是，是我心急了……感谢您的指教，我会——唔？”
却见魑魅一座们发出狂热的欢呼，仔细去听，便能发现，都是在喊着同一个名讳——
“魔罗殿下！！！”
看到这副异变，蓟先是蹙起眉：“魔罗，是她们的首领么？”
紧接着，她的蛇瞳转了转，构造亦有几分蛇类特征的嘴，以相较常人更夸张的幅度咧开笑容：“呵呵～如果她们精神的支柱，在她们面前被百物语拖入黄昏——那是啥呀！？”
阴毒的主意才说到一半，就被惊到破音的呼喊给替代。
那有如钢铁浇筑而成，披着火红色羽织、高大健硕的面具人，一拳挥出，将一具来多少魑魅一座都奈何不得的幻魉付丧神，给砸得从中间折断，飞出数十米远，眼看就不活了。
短暂的寂静过后，人群发出更为激烈的欢呼与尖叫，各个为这副景象而大受鼓舞。
与之相对的，随着恐惧的减少，【独目】覆盖的区域与幻魉付丧神的数量，瞬间暴跌。
傻傻地望着“魔罗”冲进幻魉付丧神群里，凭钢铁之躯大杀四方的模样，想起在雪原上遇到的那对有违常理的双子，蓟近乎要抓狂：
“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这样的怪物啊！？难道不是只有百莲才能击倒百物语么！”
“唔……”与见识浅陋的侍从不同，虞美人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能将这样的变量考虑在内，说明创造的故事还有进步的空间。下次再将其当场伏笔，重新书写一个新的故事不就好了。”
不甘地磨着牙，却怎么也拿“魔罗”没办法，偏偏侍奉的主君在侧还没法肆意宣泄，蓟仅能在这观景台上靠跺脚来无能狂怒。
这时候，虞美人又发出饶有兴致的一声“哦？”，令已然心若死灰的蓟又燃起几分希望，赶忙再投下视线。
没一会儿工夫，就率领魑魅一座彻底击败了群幻魉付丧神的魔罗，在众人的簇拥下登临了高台。
可迎着所有人期盼的目光，魔罗的开场白，却是这样一句话语：
“现在真的是百鬼夜行，非常危险的秋天呢！”
台下骤然一静，少女们纷纷看着四周开得正盛的樱花，陷入良久的沉思。
而魔罗还在滔滔不绝，说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东西：“如今阴阳部没有道理，只知道消极对待，我觉得这样很不好。所以我们魑魅一座，要代替天空行使勇者的道德，拿着杆子起床……”
虞美人也不禁无语凝噎：“这位魔罗殿下的文学造诣似乎有待加强。”
蓟也逐渐回过味来——这压根就是AI乱翻的古文，更发气急败坏，大感荒谬：“我的风雅，我的故事，居然被这种文盲给……”
然而，在认定了既是魔罗殿下的发言，定有其深意的普通百鬼夜行学生们，却越交头||接耳越在共振中觉得，这番演讲好有感觉！
既亲和、又好像引用了诸多典故，有种学富五车的美感，实力又如此强大，简直就是天生的领袖！
于是她们看待魔罗的眼神愈发崇敬，直至其发出最后的宣告之际到达了顶峰：
“我希望，今后再不会发生像今天这样的灾难，大家都可以得到幸福。所以，我要于天之下，遍布武力，统一百鬼，就在今朝。”
魔罗振臂高呼，羽织如火焰般随风飞扬：“大家！把你们的光借给勇者爱……借给大魔王魔罗吧！让百鬼夜行再次伟大！邦~邦卡邦！”
虽然不太懂最后的语气助词又是什么玩意，但被热烈至极的氛围所感染的众人，都高声重复，俨然将其视为了某种朗朗上口的口号：
“邦~邦卡邦！”
“……呵。”
在原地迟愣了好半晌，寻常都是以消极厌世态度示人的虞美人，却忽地展颜一笑。
没理会来自蓟惊讶的目光，虞美人感叹：“本以为会失望，没想到，却看到了出颇为有趣的戏码呢。”
目送浩浩荡荡一列以魔罗为首的长队，沿着街道势不可当地往前而去，虞美人收回了视线：
“今日已经兴尽，便到此为止吧。百花缭乱与sensei也即将来到此处，恐惧与篇章也将落下帷幕。剩下的，就交给独目来处理吧。”
独目，既是花鸟风月部赋予源于菖蒲的百物语的名讳，亦是菖蒲本身在花鸟风月部的代称，此处自然的第二种情况。
“说起来，棕榈她似乎还与百花缭乱在一起行动。”蓟怀疑道，“她该不会是真的背叛了吧？该怎样处置是好？”
“这个嘛……”虞美人却表示，“如果那孩子是身陷囹吾，那便找机会带走她。不过，若是她已找寻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就放任她自由吧。”
发现蓟脸上还浮现几分不甘，似是认为不该对背叛者过于宽宏，虞美人沉静道：“蓟，你也知道，那孩子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话音尚没有落下，花鸟风月部的两人不约而同侧过身，向传来连串脚步声的阶梯……
“找到你们了！花鸟风月部的家伙！”
莲华高声来道。
紧随其后，桔梗语气冷淡：“土生蓟……不，应该叫你蛇女。还有花鸟风月部部长，虞美人。你们的退路已经被封死了。如果立刻投降，还能以百花缭乱的礼数相待……如果拒绝，可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尽管在明面上来看，百花缭乱四人组联起手来，也不一定能打赢虞美人，但我欣赏桔梗这份对敌人的狂妄。只要她没把我当敌人。
在少女们的簇拥中，我暗自想道，又下意识地望向辽阔的远方，遥想起少女们的戏码唱得如何。
与我如影随形的阿罗娜仿佛看出了我事到临头的忧虑，抚慰道：“放心吧，sensei。论起装傻充楞的演技，爱丽丝同学可比谁都要来得精湛。交给她，绝不会有差错的。”
“否定。阿罗娜前辈还是太过自谦了。”
“呀~彼此彼此呢普拉娜酱~”
自动忽略了些许违和，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将剩下的全都交给我所信赖着的大家了——
“魔罗”最后的绝唱越是逼真，越是精彩，越是能牵动人心，就越是有希望战胜堕落的菖蒲，夺回名草失去的右手。
至于神名炼成相关事宜，已全部被我搁置到了一旁。能成就最好，不能成就，也不过从头再来。
付出几个月的辛劳，能换来菖蒲、名草、整个百花缭乱，便完全值得了！
但在最后结果见分晓以前，现在还得过了虞美人，这最后的拦路虎。
勘解由小路家的巫女，百花缭乱前代委员长，花鸟风月部现任部长，魑魅魍魉之主。
这些就是她——虞美人曾拥有过的地位与威名。一个比一个强，一个比一个高的身份与公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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