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英桀 第405章

作者:大卫马丁内斯

  “喝吗?”伊甸举起酒杯。

  梅比乌斯勾起嘴角:“倒也不是不可以陪你喝一杯。”

第二百一十八章 霜落之叶

  “滴答。”

  混浊的雨滴,落在头盔上,从可视窗上缓缓滑过,坐在台阶上的人如同在雨天停泊的船只,在海浪的翻腾中飘渺的摇晃。

  风的鼓动,从袖口中穿过,呼啦作响的衣摆,成为宁静世界中除雨声外唯二的噪音。

  一柄雨伞,顶在了被淋湿的林的头顶,遮去了哗啦的雨声。

  “换季时节,雨霭连绵,就算您感受不到冰凉,也还请注意自己的身体。”

  雨滴连成线,在雨伞的边缘拉长。

  “……你又是什么目的。”

  林拉紧了背后的武器匣的背带,头盔里的沉闷淹没在滴滴答答之中。

  所以这个一直“帮助”他的人造生命,其真正的目的,或者说……野心,是什么?

  “见证这个过程,就是我所有的目的。”灰蛇与对话樱的时候装模作样实则戏谑不同,他稳重轻缓地与林交流,给予了林足够的尊重,只是他从不目视林,而是望向大雨倾盆的远方。

  将手中的伞毫无保留的置于林的头顶,自己半边身子在大雨的冲刷中巍然不动,平静不语。

  “您如果累了的话,可以休息一下。”灰蛇建议道,“或者您可以放弃您的一些没有任何帮助的原则。”

  林低着头,凝视着在靴子上弹跳的水滴,汇聚在脚下,流淌至不知何处的下水道。

  “你一定要成为人类的勇者。”

  “……不。”

  灰蛇面具下的呼吸轻盈,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呼吸,他猩红的眼睛通过面具的孔洞,看了双手交叉的林一眼。

  “明白了,这应该会是最后一次了。”

  芯片交到了林的手中,林攥着这枚储存着他下一个要去的地方的芯片,抖掉脚上的雨水,缓缓站了起来。

  最后一次?

  灰蛇没有解释,在林起身的这段时间,就只剩下了放在地上的雨伞,被林注视着,于风雨的拍打中飘向远方。

  ……

  “一个人什么时候最痛苦?”

  “在我还一无所知只是个普通人的时候我会说抽卡沉船最痛苦,哈哈,那个时候抽个老婆把生活费全砸进去了还没出就觉得天塌下来了,事后恨不得把手剁了,结果下一次见到新老婆了恨不得把另一只也剁了卖拿去充钱。”

  “在我加入逐火之蛾后我觉得上战场最痛苦,张牙舞爪想要将人类生吞活剥往那一站就有三层楼高的怪物,随时都有可能患上不治之症崩坏病的风险,身边的人下一刻就有可能会变成碎片、冰雕、灰烬……或是其他什么东西。”

  “现在我觉得,可能最痛苦的,并非是与崩坏战斗,而是站在人群之中,却看不清身侧对我微笑的是否还是人类。”

  埃尔文在自己的电子日记里写下最后一句话后,拿起可乐喝了一口,然后全喷到了屏幕上。

  “噗——咳咳……”

  他难受地擦掉嘴角的可乐,看着手里还冒着气的塑料瓶,眼角抽搐。

  樱桃可乐……

  拿的时候没看清楚,真是倒霉。

  他叹了口气,拿起纸擦掉了屏幕上的饮料,看着自己写下的字在白色的背景中格外的扎眼。

  “我什么时候也这么多愁善感了。”埃尔文关掉了电脑,扭头看着一旁的更衣镜,露出个不算好看的笑容。

  以前的日记里写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好事,路上捡到一块钱、在内网论坛看到个搞笑的帖子、便秘了许久终于出来了……就算有时候任务再多再累,只要看一下自己写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幸福,心情都能够好起来。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日记里的措辞一字一句变得郑重,字里行间都充斥着自己在不同的经历中磨砺出来的见解。

  或许这就是常说的……长大了?

  “都二三十的人了,还长大。”埃尔文唉声叹气的把可乐盖上盖子,扔进了垃圾桶,“不过男人永远是少年,所以永远在长大,似乎也没错?”

  “……”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自己的自言自语,埃尔文笑了一会儿后,就还是无奈地把脸皮给放松了。

  要是丹朱那家伙在的话,肯定会吐槽吧。

  “那么……就走吧。”埃尔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拿起了常规的短刀和步枪。

  他现在要去调查有关于逐火之蛾的阴暗面的事件,话虽然说的好听,充满了古代反抗文学的味道,但实际上他知道自己和背叛没有区别。

  毕竟,林都“背叛”了,那么这种行为的性质是什么,就不必多说。

  而且,埃尔文还发现了。

  痕。

  那天晚上他装成迷迷糊糊出来找吃的样子,实则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假若痕仔细看他转身的瞬间,就能发现他的背后完全被冷汗打湿了。

  那个曾经严肃现在和蔼的痕队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究竟是为了爱因斯坦博士的计划而伪装,还是在一开始就伪装成了听从爱因斯坦博士的模样?

  人心的复杂,让埃尔文仿佛置身于无底的深渊,他不断地看着头顶的光缩小,却分不清是向下,还是向上。

  他没有答案。

  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继续相信谁。

  而爱因斯坦博士还不知道这一切,埃尔文担忧假如他将这件事直接告诉爱因斯坦,痕真的是背叛者,通过别的方式知道了这一切,爱因斯坦博士的安危……

  最终,埃尔文悄悄给爱因斯坦留了线索,但愿她聪明的大脑能够看得出来他拙劣的提示。

  埃尔文自己则是悄悄地调查起了林背叛事件的真相,现在已经有了些许的眉目。

  “这个坐标……果然是空中堡垒吗?”

  他看着那份坐标,苦笑了一声,虽然不够聪明,但他也不傻,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一个答案还是可以做到的,他在得到这个信息后,已经能够把空中堡垒的由来给猜的八九不离十。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从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士兵,变成了追寻真相的白痴了。

  无知一点没什么不好,但……果然还是心里不痛快啊,假如是自己错了,那就到时候再改正吧。

  要说起来,他是为什么变成这样的呢?

  “……”

  因为一直在追寻一个人的背影?

  或许在一些人看来是吧,不过对于埃尔文自己而言,他觉得太片面了。

  那个人只是个引子,埃尔文在从那个冰天雪地中活下来时,看到皑皑白雪和铺洒其上的鲜血时,不由自主地把站在最前面的林当做了人生信标。

  但果然……他还是想自己当自己的“信标”,无论是痕还是林,错误就是错误,他只会亲眼去观察去发现真相到底是什么,到那时,再决定自己人生的方向。

  比起幸运……他还是更喜欢“列兵”这个普普通通的称呼。

  “嗯,走吧,列兵埃尔文。”他嘴角勾起笑容,走出房间。

第二百一十九章 发现

  “假设我们把人比作线,那么每个人都会有线头和线尾,从外观上看相似,但实际上长短粗细都不一样。也就是所谓的世界上不存在两片脉络一样的叶子。”

  “人就是如此相似的同时,又用不同来区分彼此,认为存在共性,却又反对着用共性来代表自己。”

  “只不过线是可以绑在一起的,就算再怎么不同,最终还是可以组成一条远超本身长度的线,人类的生命和历史就是如此的神奇。”

  “梅……梅?”

  小女孩拉着男人的裤腿,她稚嫩,天真,眼中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她奶声奶气地问道:“那线本身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

  “就算线连在一起了,成为一条很长很长的线,但那也只是线啊。”

  “……不要对别人说这些哦。 ”男人慈祥地抚摸着她的头,眼中说不出是忧虑还是复杂,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没错,线只是线而已,那是被我们人类赋予了意义的‘物品’,而我们人类的意义和线完全不同。”

  “那谁又来赋予我们意义呢?”

  “我们自己。”

  男人轻声说道。

  “人类自己才能够赋予自己意义。”

  ……

  梅从桌上撑起自己的脸,她看了眼放在桌上的镜子里自己被压红的侧脸,拿起一旁的眼镜戴上。

  已经很久没有在办公桌上睡觉了,有些失态。

  也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小时候的事了,她不禁感到些许的好奇和庆幸。

  好奇的是她本身不是个多么念旧的人,当时与自己父亲的对话也没有给她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按照做梦这一生理特征的规律来说她不太可能有如此清晰的梦境,以至于在睡醒之后还能够回想起来。

  庆幸的是,她居然还能够做这样的梦,是否代表她还不是个完全理性冷血到极致的人?

  这就好比看到融合战士身上还有着人类的缺点时,她的心情一样,能够确定他们还是人类,而非披着人皮的怪物。

  说到底,如果有一天,需要去定义人类才能够延续人类,那梅其实不想去充当那样的角色,就像她父亲所说的,人类就是在有着共性的同时,反对用共性代表自己,认识到彼此的相似,却又一定要用不同来区分彼此。

  只不过……不想,和不去做,是两码事。

  “梅,你还好吗?”

  凯文冷冰冰的声音里有着独属于对她的关切,她一转头就看到凯文站得远远的,似乎害怕自己身上的冷气冻伤她。

  梅不由得笑了笑:“没关系,你现在已经能控制一些寒气了,可以再靠近一些。”

  “……”凯文没有动,他少有的坚持自己的观点。

  梅也并未强求,她靠在背椅上,端起已经完全冷掉的咖啡,但却看到凯文那严厉的眼神,不得不放下这杯可能伤胃的东西,转而起身接了杯热水。

  “可能是最近太劳累了吧,没关系,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吗?”

  梅看着杯中的自己,脸上疲态尽显,虽然看不出来已经是快要三十的女人,但一些成熟的烙印还是深深映照了出来。

  “研发部的前部长也是……”

  “德尔塔部长并非劳累过度而牺牲,你也不用将这一点拿出来提醒我。”梅没有直接喝水,而是用热水打湿了嘴唇,她深邃的瞳孔,看着天花板,仿佛穿透了层壁,看向了某处,“一个人的性格,就是他的命运,我们所见到的,都是如此。”

  “……最近总部的氛围越来越糟糕了。”凯文呼出一口气,他换了一个话题,但这个话题,也并不轻松,“我甚至不知道这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中人们感觉到了什么,甚至我不知道……在这之后,原本出生入死的战友,是否会在下一秒反目成仇。”

  “我们无法掌控所有,凯文,不管是你还是我,人在抬起脚之后,除了下一步,就没有别的选择。”

  梅低声说着,从来都是理性的代言人的女人,此时此刻,正在隐藏着自己的疲惫。

  ……

  埃尔文将快艇停在了海面的中央,他对照着坐标,确定自己所处的坐标和显示坐标一致,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检查起了自己的装备。

  接下来,在潜入之后,也许会有战斗,他得做好充足的准备,毕竟他又不是融合战士,也没有林那样的战斗经验和信息处理能力,得万般小心才行。

  埃尔文将简易的飞行装置装在后背上,这并非是通过神经连接的反重力飞行装置,那种对他的负担太大,所以他操纵这类飞行装置也必须要小心翼翼,不可能做到随心所欲的飞行。

  “将录制设备打开,还有随时能够传输给爱因斯坦博士的频道……”

  他就像是个专业的谍报人员,以前从未做过的事居然要对自己的同胞做,埃尔文不禁有些感慨。

  苍白的云天,仿佛随时要压下来,将人压成肉沫,填平海洋。

  埃尔文抿了抿嘴唇,他的眼中还有些怯意,但很快就被坚定代替,然后他启动了飞行装置,开始缓慢地上升。

  他知道自己的举动很危险,要是被侦查装置发现,那他极有可能就是自投罗网,所以必须随时做好下降的准备。

  高度正在稳步上升,他的心紧绷了起来,不得不通过思考来缓解自己的紧张感。

  幸亏在搜查信息的时候没有被逐火之蛾发现,他才能够找到这个地方。

  也许他有当搜查官或侦探的潜力?通过蛛丝马迹发现各种线索然后断案……好吧,听上去实在是不切实际,他自己都不信。

  不过在崩坏结束以后,他说不定就能够过上真正的吃香喝辣的废宅生活了,兼职一下无良侦探,可能也没问题。

  突然,埃尔文愣住了。

  幸亏……没有被发现?

  不对。

  他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没有被发现呢?

  连林都被发现,然后将其通缉,他怎么就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