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卫马丁内斯
到底是他没有“被”发现。
还是……他没有发现？
“轰！”
等待已久的运输机解除了光学迷彩，在他愣神的目光中，发射了导弹。
第二百二十章 一个普通的列兵
“击中目标。”扣下扳机的人冷漠地看着从爆炸的焰火中向下坠落的人影，对通讯器汇报道。
“MSA-079确认死亡？”
“还未确认目标死亡。”
“必须立即确认MSA-079的生命体征，根据几次目击情报他疑似拥有快速自愈的能力。”
“收到。”
导弹的准心，对准了那个浑身冒着黑烟的人。
……
假如林是从各种信息的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了逐火之蛾的阴暗部分的所在地，并且在被通缉之后还持续不断地进行着反抗，那逐火之蛾会怎么做呢？
陷阱……他现在，才知道自己能够查到这里来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埃尔文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在刚才的爆炸中，火焰吞噬了他的皮肤和毛发，半个身子直接炸成肉花，耳朵似乎也失聪了。
他从高天之上，向着海中坠落。
身体上冒出的黑烟，占据了所能看到的一切。
连疼痛感都已经消失，高温将伤和端口用肉泥糊住，只感觉有股灼烧心肺的热气，无法离开身体。
原来，是这样……
埃尔文放大的瞳孔中，映照着那好似审判众生的造物武器，将致命的空洞，对准了他。
犹如许多年前，他在冰天雪地里，仰望着随手夺取战友生命的神明。
人类战胜了神明，可他们却用战胜神明的武器，对准了同胞。
他闻到了自己烧焦的肉香味，还有从喉咙和鼻孔里涌出来的血的味道。
他要死了？
上一次，在第八次崩坏爆发时，埃尔文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可那时候他却没有多少感觉，这一回，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慢了许多，死亡一点一点逼近，从他的身体中带走灵魂，如此的清晰。
埃尔文，好想哭。
干瘪焦黑的眼皮里逼不出一滴泪水，他张开唇被烧掉的嘴巴。
为什么人类就一定要对自己的同胞这样做……
站在会议室里，与队员们齐聚一堂。
不知所措地躲在宴会的角落里，看到崩坏结束后人们疲倦，却又充满希望的笑容。
过着自己不算多好但也不差的生活，想着晚饭要吃什么，和朋友在通讯器上聊着一些八卦。
真是……好普通的生活。
他总是担惊受怕地想着，自己要是哪天死在战场了该怎么办，那些崩坏兽和死士绝对会把他给大卸八块，死的会非常难受吧。
可他没有死在崩坏中。
而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不再畏惧死在战场上。
这……是幸运吗？
“不要再这样做了……”埃尔文没有皮的脸上，挤出一个痛苦的表情，他张开剩下的手臂，对那俯瞰着他的同胞轻声道，“拜托……”
没有回答，或者说，回答的，只是导弹轻描淡写地发射的响声。
“嘭！”
光就像是拥抱，吞没了他的全身，他的瞳孔轻缓地放大。
他觉得庆幸，又有些哀伤。
幸好，来的不是林副官。
只是，丹朱那家伙……会不会伤心啊……
……
“报告，经过确认，此人身份并非MSA-079。”
“……另一个想调查的白痴？还是背叛者？”
“身份核实，他是第十三小队的列兵……”
“列兵？算他运气差吧。”
嗤笑声消失，通讯就这么无关紧要的结束了。
……
林停下了脚步，捂着自己的胸口，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内心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慌张，甚至有些喘不上气。
怎么回事……病发了吗……
他站在原地，扶着墙壁休息了许久之后，才重新直起身体，头盔的眼睛重新平静。
再撑一会儿，至少要撑到这一次事件结束。
头盔里的显示屏上，针对芯片的解密正在进行，这一回灰蛇反常地在芯片上进行了加密，而不是像前几次一样直接将所有的情报都告诉他。
这种诡异的举动自然会让林有所怀疑，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解密已经快花了他一天多的时间，现在，只剩下了最后一部分，他全神贯注地盯着上面的进度条走到最后。
“下一个地点是……”
在坐标出现在他的眼中之后，林霎时转身，向着一个方向猛冲而去。
……
“这是……什么通知……开什么玩笑……”
爱因斯坦盯着自己的通讯器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震惊、疑惑、厌恶、愤怒一股脑地出现在了她的脸上，握着通讯器的手颤抖着，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她的心中酝酿着。
然而，就在她还没有从逐火之蛾的通知中反应过来，另一则通讯就进入到了她的通讯器中。
“埃尔文的信息？”爱因斯坦先压下愤懑，她冷静地看着这则新的通讯，“是收到了通知之后想跟我说吗？”
她打开了埃尔文发来的信息。
接着，时间，凝固了。
【爱因斯坦博士，如果您收到了这则信息，那么我应该已经出意外了。我很抱歉，这种事情没有事先与您商量，但……我实在不知道究竟该相信谁了。】
【所有的线索我都留在了我们交谈的屋子里，我无法知道该相信谁，也不知道该帮助谁，所以我只能够选择帮助我自己，只有在我无法回来的时候，才会将信息发送给您，但愿我这平庸的生命的最后一舞，是正确的吧。】
【我有很多话想说，但很搞笑的是，我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平安回来，要是我最后又幸运的没出任何事，岂不是会很尴尬？再说了，我只是一个列兵而已，就算是想说，也都是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我很担心，也很害怕，只不过……我还是没办法无视，可能我就是这么傻的一个人吧。】
【假如您还能与林副官见面，还请告诉他，我只是暂时离开了，虽然以前总觉得林副官那样冷冰冰的人绝对注意不到我这种小人物，但这么久的相处以来，我已经熟悉了他的性格，也知道哪怕是我，他也会感到悲伤。】
【以前我啊，觉得自己是把林副官当做了偶像，但果然……我还是想跟他做朋友。】
第二百二十一章 家畜、工具
“凯文。”
关掉通讯器的通告，梅对着玻璃中的自己叹了口气，凯文就站在身后不远处。
“如果我让你杀人，你做得到吗？”
“能。”
“……可能是我问的问题有误，不是你能‘遵从’我的意愿杀人，而是你能为了人类而杀人吗？”
并非是为了某人的愿望，而是出于自身的选择。
凯文没有犹豫，事实上他也不需要犹豫：“我一直都是为了你……”
“我知道的，凯文。”梅打断了凯文的话，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浓情惬意的话语，她的肺中吸入一口薄气，“不管是加入逐火之蛾还是战斗，你都是为了我一个人。但是，我希望知道你自己的想法，你作为一个单一个体的人类，一个融合战士，一个名为凯文的人，是怎么想的。”
凯文有去思考过吗？
假如有一天梅不在了，他该怎么生存下去。
实际上，凯文不止一次的思考过。
在大清洗事件时，凯文看到同为人类的人，却对同胞毫不留情地下手，他就已经想到，未来自己是否也会有这么一天。
现在不过是那时的倒影，甚至可以说大清洗不过是这一次事件的缩影和引子。
人类跨越了外星入侵和崩坏危机，但这些经验和战果，却成为了贪婪增长的肥料。
“……林在走之前找我谈过。”冰花，落在了窗口之上，被暮淡的光，染成了金黄，“他说他时常被过去之人的意志所束缚，向着未来前进，却又不得不回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人’，能够为活着的人付出一切，但却无法违背死去的人的祈愿。”
在矛盾中前进，人类和林都是如此。
“梅，这不是我是否‘愿意’，而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
梅久违地露出了一个不是客套的欣慰笑容。
“那就做好准备吧，相信他们也是有备而来。”
……
灰蛇给林的芯片里，什么都没有。
是的，那个花费了大量时间破解的芯片里，就只有垃圾数据，和之前的给足了信息和情报的芯片完全不一样。
“见证这个过程，就是我所有的目的。”
“明白了，这应该会是最后一次了。”
灰蛇在这起事件中扮演的角色，是林从一开始就有的疑惑。
他主动找到了林，然后向林暗示了逐火之蛾高层的计划，又通知了林斯沃托克51的崩坏爆发的原因，最后给予了KY计划的各种情报。
这一切都是灰蛇在主动帮助林，可是他说他的目的只是“见证”这个过程。
换句话说，他对林的帮助其实只是加速了过程来让他可以更快的看到结局，对于结局的影响微乎其微，那些情报很可能是林可以通过另外的方式获得的。
这并非协助。
那个由人类创造出的生命体，现在宛若高高在上的神明，观察着人类的悲喜，人类的行为。
灰蛇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与他合作的逐火之蛾高层的目的，那些另一种“背叛”的逐火之蛾高层。
……
超变手术，自第七次崩坏以来逐火之蛾最看重的融合战士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将崩坏兽的超变基因融合进人类的身体里，达到使人类的体质大幅度上升，超越人类的极限，以及能够使用崩坏能和各种崩坏能组成的异能的效果。
但是融合战士计划，也绝对是逐火之蛾中最不人道的计划之一。
从早期的99%的致死率到60%的致死率，看似进步了许多，但实际上这对做手术的人来说还是一种赌博，生与死不是简单的用概率就能够冷血的决定和概括的。
所以逐火之蛾一直都在推行“自愿”接受融合战士计划，而非逼迫他人进行超变手术。
但估计谁都有没有想到，在大清洗事件后，逐火之蛾的高层，与大清洗事件的罪魁祸首走上了完全相反的另一条极端之路。
“所有成员必须接受超变手术和对融合战士的管控……”德尔塔的眼球在眼眶中颤抖着，她在看到这由逐火之蛾总部的总指挥室发来的公告时，听到了崩塌的震响。
维尔薇的神色如常，她从德尔塔手中拿走通讯器，看着上面的公告：“终于在拖了那么久之后，还是没能阻止吗？”
“你早就知道了吗？”
“你认为逐火之蛾为什么要用编号来管理下面的成员，而真正的高层却没有编号吗？”维尔薇没有回答德尔塔的话，而是继续拿起自己的工具在办公桌上敲打，她在台灯下的眼睛注视着桌上的东西，“打算军事化管理？不是的，因为最顶上的那些人，他们没有职位和军衔。”
编号……
德尔塔的编号就是CM-079，象征着第七十九位成功完成了超变手术的融合战士，给予她编号的人告诉她，这编号是身份也是荣誉，意味着她是保护人类的逐火之蛾的战士。
可德尔塔在那时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令人恶心的情绪。
如同打量家畜的轻蔑。
“当你的某样东西作用对你来说一模一样，且可以随意使用的时候，你就不会认真地去记那些东西不同的复杂名称。”
“譬如在我的工作室里，工具箱里的工具分为不同种类，而不同种类里又分不同大小，我想要让普罗米修斯拿来某个工具时，我就会报一个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