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卫马丁内斯
这个律者，对冰糖苹果的执念意外的深。
……
跟非人的怪物和平相处？林从没想过这种事，但此时此刻，他只能在被侵蚀的意识的强行控制下，与侵蚀之律者并肩而行，前往已经去过许多次的水上乐园。
林在路上，思索该如何解除与侵蚀之律者的契约……不对，他现在连这所谓的“契约”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大概率就是她利用权能侵蚀了林的意识和肉体，进行了改造。
于是林开始尝试与一个劲的往前走的少女对话：“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律者对这个陌生的词满是困惑，“什么意思？”
“……就是用来称呼别人的词语。”
“就跟我叫你‘人类’一样？”
“我有名字，我叫做林。”
“想起来了，当时你叫那个味道奇怪的东西德丽莎，她叫你林，那我的名字是什么？”
这个你问我？
不过林已经明白了，侵蚀之律者没有名字，她连这个概念都没有，毕竟在她的世界观中，生物的分类就只有她和其他生物，就算是林，也只是算在“人类”当中而已，就像蚂蚁、蚊子和蜜蜂都能被一句虫子给概括。
“人类，你的名字是谁给的？”侵蚀之律者对这个词感兴趣了，她可爱的偏着头冲林问道。
但林知道这不过是她一时的好奇心的伪装，一旦她产生厌倦或不符合她的心意，那么她就会毫不留情地将事物铲除。
“我……不知道。”林的瞳孔中奇异的色彩一闪而过，他平淡地回答，“但应该是我的父母给我取的名字。”
“嗯……但我没有父母。”
侵蚀之律者倒不在意林显露出来的情绪，她不在乎自己的眷属或是玩物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只在乎对方会不会按照她的想法去做，她想了想嘀咕道：“那你给我取一个名字吧。”
“我？”
“对，你。”
林想不到该如何给这可憎的怪物赋予一个怎么样的名字，他在看到侵蚀之律者的时候，只会想到德丽莎。
德丽莎和卡莲，现在在做什么……
“没想到吗？”侵蚀之律者见林长时间的沉默，以为他想不到要取什么名字，“那我也叫德丽莎吧，毕竟我和她一……”
“不行。”
“……”
林果断地驳斥了侵蚀之律者的话，而她罕见的没有自顾自地说话，只是好奇林的反应。
他沉下气，平静地告诉她：“你就叫‘月’吧。”
月，一个符合她身份的名字，同时，也隐含着她在林的眼中是映射了德丽莎的“光”的虚假之物。
“月……”
对此，侵蚀之律者……或者说月，没有意见，也可能是很满意这个名字，她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林还在继续套着有关的情报，他尝试着询问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杀害人类？”
“为了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想杀就杀了，既然杀或者不杀都没有区别，那为什么我就不能杀？”
还是那套说辞，她行走在人群中，别的行人听到她的话后看到她是个可爱的小妹妹，不禁会心一笑，觉得这个小家伙真是招人喜欢。
“既然杀或者不杀没有区别，那你就不能不杀吗？”
“可以，我现在不就没有杀他们吗？”
月点了点头，但这种“宽容”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不得而知。
很快，他们就到了水上乐园，月毫不在意地穿过排队的人群，朝入口走去，直到被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小妹妹，不能插队哦。”工作人员笑眯眯地与她说道。
而月，只是简单地抬起了头，那双血红色的妖冶双眼，如同一把刀，刺向了工作人员。
“啪！”
一只手及时地按下了她的头，否则，下一秒，那个工作人员的头，就会像被打爆的西瓜一样炸得遍地都是。
“好的。”林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拉着月，往长队的最后面走去。
这个过程，月都一言不发。
第四十八章 天堂与地狱
“你骗了我。”
林抱着手，低声漠然地叨了一句。
“你刚才打算杀了他吧？你承诺过只要我成为你的眷属，你就不会杀人。”
“……”银发少女听到林的话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就在她话要出口的瞬间，她疑惑起了自己为什么要反驳。
月的小手捏了捏衣角边，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对林说道：“你是我的眷属，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果然，最终还是回到了不讲道理的靠拳头和支配来说话，食言对她来说再正常不过。
毕竟，握着枪的人，才配享有面包、果子酱和女仆。
但，月终究还是没有大开杀戒，相反，她这一回老老实实地跟着林排队，在他们来到工作人员面前，他笑着对月点头道：“小妹妹很乖呢，下回不要插队了哦。”
“……”
林赶紧拉着月走进去，防止她被说得杀心大发，好在是月本身就对人类的常识缺乏了解，她并不在意工作人员说了什么。
“我先去给你买冰糖苹果吧，走这边。”林小心翼翼地牵着月，不是怕她走丢了，而是怕她走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然后对着这里的人就露出獠牙。
“之前，玩的那个……”月瑰丽的红宝石般的赤眸扫向跳楼机，在停留了一会儿后，她说道，“为什么人类会在上面尖叫？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而且速度也不快。”
“因为人类在害怕。”林回答道。
“害怕？那为什么还要坐上去？”
“因为他们在享受那种害怕的刺激感觉。”
“……既害怕真的发生危险，又享受可能发生危险的感觉？”
“对。”
月盯着发出阵阵尖叫响彻乐园的跳楼机：“奇怪的人类。”
“人类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林看到在小吃摊前排队的人也不少，他再度紧张起来，把月给护在身后……或者说把其他人跟她隔绝开，“所以才会发明出那些刺激的游戏。”
上一回还是他把德丽莎给护住，不让她和自己走散，今时不同往日，同样的外貌同样的动作，但却是不同的目的。
他就像一个走钢丝的人，稍有不慎，就可能让水上乐园的水池染红。
“这样啊。”
月淡淡地回了一句，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跳楼机，而一直在观察她的林也注意到了她反常的举动，回想起第一次见面她就在盯着跳楼机，他脑中蹦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
“你是不是……很喜欢玩跳楼机？”
月听到林的话后，眼睛咕噜地转了一下，呢喃道：“我喜欢吗？嗯……应该吧。但是那个再加高个十倍应该会更好。”
那乘客不是在玩的时候窒息死，就是在下坠的过程中摩擦起火了。
也许她会喜欢跳伞？
林想到这不失为稳定住她的方法，便说道：“那等一会儿我陪你玩吧。”
“也好。”月眼睛都没动过，看得出来她的确很在意那个忽上忽下的对许多人来说刺激过头的游戏项目。
在买到了冰糖苹果，将月心心念念地杀了林几百上千次都还没忘的糖果送到她手上，她空泛的眼中射出光芒时，林这时候才觉得她和德丽莎还是有一点像的。
但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像个普通的少女。
“人类，你不吃吗？”月见林的手中空空如也，已经吃了一半的她便随口问道。
“我不用。”
林不是很喜欢吃甜食，他更喜欢吃辣的。
没错，别看他似乎什么都无所谓，但其实他也有口感偏好，至少在吃这方面，他对刺激性强的食物情有独钟。
那种反馈强烈的感觉，不知为何，会让他心情愉悦。
这时候林突然有了个想法，他拉了拉月的手，让她抬起头看向自己，他严肃地对舔着糖衣的月说道：“月，要是你把人类毁灭了，那么就不会有冰糖苹果和跳楼机了。”
“……哦。”
“……”
“然后呢？”
月不解地咬下果肉，两腮可爱的鼓起，咀嚼着，等待着林的下文。
“你喜欢吃冰糖苹果和玩跳楼机，对吧？”
“嗯。”
“那以后你要是吃不到玩不了呢？”
月将剩下的果肉吃完，吐掉核，然后……
那种熟悉的非人感，再度攀上林的心头。
“那就吃不到，玩不到呗。”月举着吃完冰糖苹果后剩下的竹签，对着来往的人们比划着，清脆的声音，却如同冰块碎裂的冷寒之音，“反正，总会有别的新东西会让我喜欢吧？”
“……”
林开始厌恶起自己的天真。
他居然有那么一瞬间，可能是一秒，可能是零点几秒，会觉得也许月对人类的态度是可以更改的，是可以通过引导让她意识到生命的重量。
但他错了，律者终究是律者，再怎么样，她也不是人类。
“那我，也是可以随便换掉的吗？”林抬起头，望着碧蓝无垠的天空，冷声问道。
“当然了，我要是找到下一个让我觉得更好的眷属，那你就可以扔掉了，到时候我会杀了你的。”
律者，如此轻描淡写的，决定了林的结局。
而林，没有意见，也没有反驳，他甚至觉得月说的没有问题，毕竟她的确就一直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不过，在我找到新的眷属前，我的确是不会继续杀人了。”月有点在意在排队时林说的话，也许是因为自己作为主人的威严被挑衅了？
“……”
林该怎么说？但愿下一个可怜的眷属，能够晚一些被她找到？
他不知道。
心跳的跳动越来越慢，自从在进入到这个世界泡后，林身体里的某些“东西”似乎正在流逝，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一种不知道是好是坏的变化。
如同一块铁被捶打后，冷却，坚硬。
“两个人吗？”
“嗯。”
这一次，林有手有脚，身上无伤，所以轻而易举地和月一起坐上了跳楼机，他将安全扣装上，顺便帮月也扣好。
“噔、噔、噔……”
听着跳楼机运作的轻响，林默然了许久，在到达顶峰的那一刻，他对月问道——
“月，你有没有一刻，哪怕只是某一个瞬间，有想过，人类其实跟虫子不一样，他们能够做出冰糖苹果和跳楼机，会告诉你要排队不能插队，他们会欢笑也会哭泣害怕……你有想过吗？”
“嗯……有哦。但是，跟虫子不一样又怎么样呢？”
……是啊，有什么不一样呢？
身处在云端天堂，在下坠的那一刻，林说不清自己是否看到了尸山血海的地狱，而那真正的地狱，或许也不远了。
第四十九章 两头野兽
“我要和你进行交易。”
“不行哦，眷属是没资格和主人谈交易的。”
月两手各一根冰糖苹果边走边吃，她走马观花的将周遭的一切尽收眼底，娇小可爱的哥特风格的衣服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可她却惘然未闻一般无视了他们惊叹的目光，甚至都没把视线放在过一个具体的人身上过。
可能对她来说，一群虫豸的围观，是根本不需要去理会的吧。
林略有些乏力地跟在月的身后，他此时已经无法判断她的那些好奇的视线，是好奇人类的各种行为和设施，还是在想怎么把他们给打碎成不一样的碎片。
这个律者缺乏人类的常识，却又不是个真的笨拙的孩子，相反，她非常的精明，既不接受林的价值引导，又有自己的打算，所作所为全是满足自己的求知欲望，可却完全不会被人类的事物所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