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卫马丁内斯
在走出资料库后，林打算先去之前见到奥托的楼顶，也许能在那里找到什么线索……
“咔。”
寒毛，立了起来。
又来了。
失控的异样感，在心头悄然升起，在三日循环中，不管他做什么，到最后都会步入到同一个结局，那种无力的异样感，此刻再度出现。
不对……结局？
林的大脑刺痛，他根本想不起来，在那两次的最后，在循环开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由于他的死亡，才导致的三日循环？
不对……那两次，他在最后，没有死才对。
林捂着淌着冷汗的额头，低下头问道：“月，你还记得最开始的……”
“嘭！”
巨大的贯穿力和冲击力，将猝不及防的林掀飞，他先是看到了月惊讶的俏脸，紧接着是自己半空中的鲜血和血肉，最后，便是在尽头处，举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的女武神。
“啪。”
落地。
“嘭、嘭、嘭！”
枪响。
第五十五章 最深的阴影
人类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即使那是一个谎言，人类也会认为那是真实。
即使那是一个真相，人类也会认为那是虚幻。
所以，真相如何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人类是如何看待真相。
……
“人类！”
在出门的那一刻，林的反应已经很快了，却还是没能躲过子弹，他一手将月的头压下防止她被子弹击穿大脑，自己则是被动力势能远超常规枪械的武器给一枪打穿了胸腹，整个人腾空而起，血和被打碎的内脏跟装满酒拔了塞子的木桶似的流了一地。
“咳咳……”
生命力迅速流失，本就晦暗的视野一黯，瞳孔放大，他想强撑着爬起来，手却在自己的血液上一滑，砸到在地上。
整个人的上半身和下半身的连接，只剩下一些零星的皮肉，胸腹被威力夸张的枪械打出一个巨大的血洞。
月怎么都没想到林会先保护她，她短短地被压下头，再抬起的这一秒时间，便已瞳孔微缩地见到嘴角淌下两条血痕身体抽搐着的男人倒在了地上。
她的大脑就像被重锤给砸了一下，剧烈的耳鸣和从未感受过的情绪涌现。
呼吸，急促。
少女颤抖着对地上濒死的人类伸出手，却碰都不敢碰到他，害怕自己一不小心，便葬送了他最后的一点生命力。
之前，她用各种残忍的方式将林杀死，腰斩、分尸、立劈、粉碎……轻描淡写地将各种痛苦施加于这个男人身上，她也没有任何的感觉。
反正，会复活的吧，都不能算做是虫子，而是……橡皮泥。
没错，随便她揉搓分开最后都能再度揉成最开始的一团的橡皮泥。
可现在，她为何会对橡皮泥被其他人给打碎而感到惊慌？
胸口……好闷，像是有人拿着一根细针，缓缓地刺进心脏里，无法呼吸……男人惨白的脸，越来越远。
“人类！你怎么样了！”月跪倒在血泊中，她手足无措地想要按住林的伤口，可她只擅长杀人，根本不知道怎么救人，更何况眼下的情况是她给予眷属的自愈能力都无法阻止林的死亡，她只能双眼无神的胡乱的捂住还在流血的截面，戴着黑色手套的小手被染成血红。
血……
刺眼鲜红的血液。
“啊……”
早已习惯了视若虫豸的人类被她碾碎爆出的血浆的月，此刻惊恐地看着触目惊心的血。
如同那冰糖苹果上可口的糖衣的颜色。
“咔。”
林涣散的黑瞳，尽力地凝聚着，他看向月的背后模糊不清地景象，那些致命的枪口，已经在向她靠近，张开沾满了血丝的嘴，微弱地挤出话：“月……走……”
没关系，就算他死了，也不过是回到循环的最开始而已。
这样的结果，也不过是再来一次。
错觉吗？他好像看到这个冷血的律者，从不会怜惜虫子的怪物，为了他惊慌失措。
沸热的血液流尽，另外一些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林肌肉松弛的脸颊上。
那是什么……
“啪、啪、啪……”
“精彩，精彩。”
唐突的鼓掌声，从举着枪的女武神背后响起。
那是一种没由来的恶感。
林放空的大脑，无意识地想起了当初他在遇见男人的时候，打心底里升起的厌恶感，直到刚才，他都不知道来源于什么。
就好像……天生就会互相排斥的磁铁，完全出于内心深处的本能。
在一头金发的男人微笑着出现的那一刻，林彻底理解了，仿若见到了天敌的厌恶，究竟是如何出现的。
金发的男人随手一指想要保护他的女武神，示意其退后，而后不紧不慢地向跪坐在林身侧呆滞的银发少女靠近，脸上自然优雅的微笑，犹如舞台上缓慢拉开的幕布，神秘且……充满了表演的虚伪感。
“一个没有人类感情和价值观的律者，比刽子手还残忍的‘上级生物’，就算将整座城市的生命一夜之间倾覆也毫不在意的怪物，会为了跟一个人的约定而不对人类的攻击进行反击，控制自己的破坏欲，像个普通的小女孩一样跪在这里。”
“一个能够为了拯救人类而与强大到难以想象的敌人抗衡的男人，却愿为两个萍水相逢危险无比的吸血鬼奔波，下意识地保护将自己杀了无数遍的律者。”
“这就是感情引发的奇迹，即使是冰冷如无机物的律者，也会在感情的侵染下，变成会受伤的凡人。”
奥托·阿波卡利斯。
这是这个男人的名字，天命的实际掌权人，一个保护人类免于崩坏的英雄，一个精明发展天命组织的领导者，一个诗人，一个发明家，一个科学家，一个……
披着人皮的怪物。
他的笑容，与人们印象中的文弱书生很像，充满了书气和雅然，可在这血腥和阴森的环境下，那勾起的嘴角，仿佛择人而噬的怪兽，裂开的口腔。
金发的男人低下头俯瞰着嘴角泛着血泡的林，微笑道：“你好，又见面了，林先生。”
“……”
浓郁的笑容，刻印在林的眼瞳里：“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说的话吗？”
火烈鸟其实生来并非是粉红色的，而是灰色，被人工圈养在动物园的火烈鸟，往往都会失去颜色，就像失去了自己的个性和本色。
“所以，活在动物园的‘笼子里’的‘火烈鸟’是没有自我的存在。”
奥托抬起头，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意味深长地轻笑。
这幅血的画卷，金发的男人，好似画中的主角，阳光下降临的神祇，审判着两个罪人。
“就像，德丽莎、卡莲还有……侵蚀之律者。”
奥托的话，让林本来已经接近停滞的心跳，再度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你似乎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没关系，我在最初就注意到了你，你这个特殊的‘变量’，是完成实验的最后一环。现在，你可以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了，放心吧，这一次……”
金发男人向地上的律者伸出了手。
“啪。”
抓住了她的肩膀。
“不会有循环了。”
“嘭！”
第五十六章 太阳的仿品
“嘭！”
剧响，却非枪响，爆炸的烟尘瞬间覆盖了整个过道，一道鲜红的人影从引发爆炸的资料库中冲出，一人一手抓起林和月就向外奔逃。
但女武神们的反应能力同样非同一般，两个B级女武神迅速地挡住了逃跑的必经之路，能够参与抓捕律者的女武神最低也是B级女武神，在天命当中已经属于中流砥柱的存在。
红发的人影咬紧牙关，启动了身上的简易装甲，电流从各个关节处闪过，她在接触的瞬间加速让拦路的B级女武神都没能反应过来，猛地撞开二人，向着天命支部外冲去。
支部内响起刺耳的警报，全员进入戒备状态，所有人都收到命令拦截并抓捕逃窜的律者。
世界是猩红和模糊的，夹杂着将耳膜反复折磨的尖锐异响，让林自己像是一条在沥青路上暴晒的蚯蚓，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扭曲的疯掉了。
发生……什么了……
林身上的疼痛已经快将他所剩无几的精神给剥夺，他气若游丝地凝聚着最后一点意识，眼前的虚影重新汇聚成一个完整的人影。
“姬……子。”
“你们在搞什么！为什么会跑到天命支部里来偷资料！”脸颊划出一道血痕的姬子听见他的声音，在奔跑的途中低下头，“还有这个女孩子到底是谁！吸血鬼？还是律者？”
同样听到林的声音的月也从呆滞中恢复了过来，她一把推开姬子抱着她的手，抓住林的肩膀：“人类，你怎么样了？你是我的眷属，这种伤是不会……”
“咳……”
林忍不住喉头一甜，再度咳出一口暗红色的淤血，整个人的气息降至近乎消失，连眼白都逐渐开始向上翻。
月注目着被漂染成一个血人的林，那将漆黑都抹去的鲜红，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的颜色，只剩下了那些无比恐怖的鲜红。
她知道真正的林，不在这里，她隐约能够感觉到他的特殊性。
可她冥冥之中，觉得假如林就此离开，那么就会发生一些……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她不要……
她不要失去这个眷属。
那个在乐园的微光的轻纱中，拉着踉踉跄跄的她，在人群潮汐中往前走的人，应该是她的眷属才对。
可是他在看到那个冒牌货的时候，会露出她从没见过的温柔的眼神，而她……当时因为他把自己认作了那个冒牌货，才会愿意牵起她的手。
她才是……冒牌货，如同月是太阳的仿造品一般。
所有的凶残、冷血、狂暴，作为一个律者的一切的一切，她都展现在了林的面前。
这就是真实的她，用实际行动来告诉林，她和德丽莎不是一个人。
可就算是她亲手杀死他上千次，他却还是会来保护她这个怪物。
不是把她当做德丽莎，而是“月”来对待。
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东西”，在被赋予了“月”的刻印后，才初次感觉到了被当做“同类”对待。
并非“虫子”与“人”，而是“人”与“人”。
那些冷酷和残忍，从少女的脸颊上冰雪般消融，她仿若一个真正的人类女孩，对一步步迈向死亡的林手足无措。
“别光看着了，赶紧想办法救他啊！你有能力救他的话就赶快！”
姬子意识到林的身体状况不足以进行远距离的移动了，她只能够将靠在墙壁上，然后焦急地看着四周，任何一个都有可能冲出敌人的地方。
姬子的话令月身体一震，她没有给自己丝毫犹豫的时间，她不允许自己犹豫，双手直接按在了林胸腹的缺口处，来着律者的凶狠的眼神重新占据了她的双眼。
她有那种能力吗？
不知道。
月对自己也并不是一清二楚，她只能够将所有可以用上的都用上，她不要林死。
无·论·如·何·都·不·行！
“滋——”
一些“东西”顺着月的手臂流入了林的体内，在姬子讶然的目光中，林残缺的肉体竟然以一种匪夷所思地速度重新生长了起来，那可怖的空缺，瞬间就被填补了一大半！
林的状况在短短几秒内就恢复了不少，身体的抖动趋于平静，他虚弱地睁开眼，与少女清澈的赤眸相对。
空洞的缺乏了什么的眼瞳，如今，已不再缺失。
“快走。”没有时间继续停留了，而在给林治疗好之后，月也重新冷静下来，她的眼中涌现出一些律者特有的残忍，悄无声息地瞥向追来的女武神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