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卫马丁内斯
卡莲话说到一半，神情骤然一变，眼神警惕地看向了右手侧的拐角，拔出腰间的手枪，指向了无人的小道。
“……”
“……”
德丽莎也察觉到了风向的不对，一种熟络的异样感涌上心头，仿佛面前的场景她已经经历过了。
“哒、哒、哒……”
一重一轻的两个人的脚步声响起，同样是一高一低的两个人影从拐角的阴影中走出，而令人惊讶的是，更轻的脚步声，是来自于更高的那个人。
他的步距犹如经历过精心的测量与计算，每一步都维持在相同的距离。
而当两人从黑暗中来到不算多么明亮的月光下时，德丽莎和卡莲皆是震惊无比，卡莲甚至下意识地将枪口垂下。
卡莲左右茫然地打量了一下，根本找不到区别：“两个……德丽莎？”
“我才不是德丽莎。”娇小的人影发出了跟德丽莎一样但却冷淡得多的声音，她抓着男人的手，目不转睛地瞧着茫然失措的德丽莎，“我是月。”
“……过程比较复杂，我就长话短说了。”
戴着兜帽的男人对凌乱的二人开口了，如同一块冰飘散出来了冰冷的白雾。
“我叫林，初次见面，也好久不见。”
第六十八章 不会让给你的
“幽兰黛尔大人，关于您让我搜查的资料……您在做什么？”
褐色短发的女仆双手交叠在围裙前走进房间中，正打算汇报任务进展，却发现自己侍奉的人穿着干练的小背心一字马坐在地上，一边做着韧带拉伸，一边在翻阅食谱。
“丽塔啊，有什么事吗？”飒爽的金发少女合上书，对走到身边略有些惊讶的的女仆问道。
“您是……想学怎么做菜吗？”
“对。”比安卡也不遮遮掩掩，她大方的承认，冲丽塔笑了笑，“以后可能还会请教你，到时候还请不吝赐教。”
“当然可以，只要幽兰黛尔大人需要，丽塔必为您排忧解难。”
丽塔嘴上是这么说，她心中却有些疑惑，总觉得比安卡似乎不是心血来潮想学做菜那么简单。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比安卡在做完韧带拉伸后，两根手指撑起自己的身体，然后缓缓起身，健康优美的身体曲线在单薄的背心热裤的衬托下更显出成熟的韵味，“好了，你说吧。”
“嗯，关于您让我搜查的有关于‘冷酷的黑发黑瞳的亚洲男人’的情报，已经有所进展。”
丽塔维持着符合她优雅女仆的人设的笑容，按下了手上的遥控器的按钮，一个投屏便出现在墙壁上。
比安卡拿起丽塔准备的毛巾擦掉发间的香汗的同时，看向开始播放的投屏。
“‘黑发黑瞳的男人’和‘亚洲男人’的范围过于广泛，而且没有主要特征，即便是您描述的‘一个言行举止都十分冷酷的男人’也只是一个并不少见的特点，但‘与崩坏有紧密关联’的范围之中，却恰好有一个人符合您所说的特征。”
“谁？”
比安卡都没想到丽塔真的能够找到线索，她的心头有些激荡，但还是冷静地克制住了自己。
她相信那个人一定还没有死。
这是，属于她的直觉。
“您还记得天穹市的事件吗？那位空之律者小姐阻止了世界蛇的圣痕计划，并最终被您所捕获。”
比安卡静静地听着微笑着的丽塔不紧不慢地讲述，而投屏上，也开始播放天穹市中摄像头偶然拍下的有关第二律者行踪的录像，一个穿着白色连帽衫的银发少女在镜头前一闪而过。
“当时，我在与空之律者小姐接触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她会时不时地把一个通讯器拿在手中，却从来没有和别人进行过通讯，当时我并未在意，但在事后的调查和其他人的情报中，发现了一件事。”
“那时的空之律者，似乎不是一个人在行动，她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
投屏上的死角，一个人影，缓缓走到了镜头下，若有所思望着银发少女远去的方向。
他背对着摄像头，仿佛融入了天穹市的黑夜，但他的一头如墨的黑发，在比安卡的眼中，却是如此的显眼。
接着，他伸手将自己的兜帽戴好，慢慢地，侧过身，看向了摄像头。
无法看清兜帽下的面容，但他冷漠到残酷的视线，却从那双如刀尖般锋利的黑瞳之中，射向了镜头，印刻在每一个与他对视的人的灵魂深处。
……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在林用精练的语言三分钟讲完了起因经过和结果后，德丽莎和卡莲皆是一副世界观崩塌的表情，而她们又不得不信，因为原原本本的侵蚀之律者就站在她们面前，抱着林的手臂，用不是很友善的眼神盯着德丽莎。
“所以……你是叫做林，对吧？林，你来找我们是为了调查三天后德丽莎和这位……月小姐的失控原因？”卡莲斟酌了一下用词，她不太适应一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似乎跟她很熟悉，不对，换做是谁都会不适应吧？
但她也的确认为林给她的感觉不一般。
“是的。”林点头承认，他扫了眼默默注视着林和月的德丽莎，“这个世界泡的结构已经非常不稳定了，再继续出现那种状况，很有可能会将世界泡的消亡提前。”
也就是所谓的，世界末日。
即便是大型崩坏，也不过是在世界内部发生的类灾难，而世界泡的消亡，是量子之海的底层规律，在那时，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他们所居住的世界，便会霎时间崩溃消散。
对整个量子之海来说只是数之不尽的泡泡破碎了一个，而对本世界的居民来说，便是全部。
在路上所见的欢笑，橙黄色的黄昏，夏日的蝉鸣，都是泡沫上的倒影，在被戳破的那一刻，连曾经存在的证明，都不复存在。
林本来的打算是将月这一个与以太锚点息息相关的存在直接带回到休伯利安，但奥托所说的本该停止的循环却还在继续，而月也和德丽莎一样失控，他意识到很可能问题不是在德丽莎和月的身上，而是这个世界泡本身，就算他带走德丽莎和月两人，接下来世界泡中极有可能会继续出现失控的人，有可能是奥托，有可能是别的谁，甚至出现超出常理的异常现象。
“等一下，我有一个问题。”
卡莲是个吃货，但这不代表她脑子转得慢，她严肃地看着眼前遮住了脸的男人。
“你说通过德丽莎的吸血，让你和那位姬子能够在循环中保留记忆，可是为什么德丽莎本身，还有我，以及被德丽莎袭击的人都不能保留记忆？”
“这也是我想要知道的。”
没错，这也是一个谜题，既然德丽莎可以帮助其他人保留记忆，为什么自己却在循环里每次都会被清除记忆？
月和以太锚点有关，林是世界泡之外的来者，他们能够保留记忆并不算多么意外，那姬子呢？
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奥托，他又是靠什么保留了记忆？”
“……”
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奥托，他能有保留记忆的手段很正常，可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些都是我接下来，要研究的。”林呼出一口冰冷的浊气，冷清地说道。
这时，德丽莎终于开口了：“人类……”
“不会让给你的。”
“……”
月在她开口的刹那，紧紧地抓住了林的手臂，充满敌意地盯着茫然的德丽莎。
第六十九章 化掉的圣代
“假如世界还有72小时就要毁灭了，你会做什么呢？”
啊，原来我，早就已经知道那个答案了。
……
月，侵蚀之律者，别人都是这么称呼她的，而她也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与人类不属于同一个物种，在科目中大抵是要单独列一个出来区分。
假如一个人身上一定要有一个标签，那月应该是“无人性”“怪物”“天然”“笨蛋”之类的。
但实际上月并不天然也并不笨，她只是觉得大部分事情都无所谓，正如之前她对人类的看法一样，杀或不杀，都无所谓，所以才会显得她有些像笨蛋。
林没有告诉她，她只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的道具，没有所谓的父母，连出生也是在德丽莎之后，她是个彻头彻尾的仿品的仿品，唯一存在的价值就是给奥托当做的研究如何真正复活卡莲的道具。
可月早就知道了。
在林为了她去和奥托战斗时，就已经知道了。
但月对此没有和德丽莎一样感觉有什么不好，她没什么所谓，自己能够站在这里能够思考不就够了吗？
所以对林之前的看法也好，姬子的看法也好，亦或是其他人的看法也好，她都无所谓，她的确就是个我行我素的家伙。
要说唯一对这些标签的不满的地方……就是那家伙，不知道会不会也是这么看的。
银发少女阴森无比的眼神透过冰淇淋和水果的空隙直勾勾地散发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让不远处的长相相同的另一位少女身体颤抖了一下。
没错，她最不满的，便是德丽莎也有可能会这样看她，而她绝对不想低德丽莎一头。
也许是那句话太过吓人，林在跟卡莲和德丽莎谈事情的时候，特地把月安排在了隔壁桌继续吃她的圣代去，这回还把果酱换成了苹果汁。
“所以是打算先把德丽莎和月关起来吗？”卡莲的表情很严肃，但她鼓着腮帮子满口米饭的样子让人严肃不起来，“就算失控了也能限制她们行动，的确是个方法。”
“问题在于月很难被限制，她的力量太强了。”
月一旦失控，世界上基本没有能关得住她的东西，毕竟她本身是能够侵蚀电子设备和意识的侵蚀之律者，不管是人为监管还是用设备控制都不行。
“你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吗？”
“……我来看守月。”
“你？”
卡莲难以看清这个男人的虚实，但他这么信誓旦旦的，应该会有办法？
“还有一个方法。”林兜帽底下森然的目光，吞没了暖灯，他瞟了眼远处的月，还有一直在打量他的德丽莎，唯一的一只眼睛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卡莲的身上，“奥托。”
静。
奥托应该会有控制月的方法，德丽莎在天命的设施下也不用担心失控后会攻击其他人。
但……奥托会答应帮忙吗？退一步来说，就算答应了，他的真实想法又是怎么样的？
那个男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威胁，他对自己无法控制的事物，只会选择毁灭掉。
看了眼沉默的三人，月面无表情地舀了一大勺沾满果酱的冰淇淋塞进嘴里。
就算失败了，不还是能够循环吗？他们在担心什么？
“姐姐，你和那边那个姐姐是双胞胎吗？”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她的旁边响起，月疑惑地吞下圣代，扭头看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需要低下头才能看到人。
黑色双马尾的小女孩，好奇地看着月冰寒的俏脸，她一点也没有被月非人的红眸给吓到，反而在看到之后笑着指着月的眼睛说道：“姐姐你的眼睛好漂亮啊。”
“……有事吗？”月不喜欢别人打扰自己吃东西，在她看来人类有价值的东西不多，但美食和娱乐还不错。
“没有啊。”小女孩天真的回答道，“我只是好奇姐姐为什么不去跟那个姐姐坐在一起，你们是姐妹吧？”
“才不是。”
月在之前，在听到林说起德丽莎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感觉到有一些不爽，仿佛她的存在就是跟德丽莎绑定，哪怕是林取名字也要专门取一个讽刺她的“月”，在最初月不在意，哪怕她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可如今她却又喜欢又讨厌这个名字。
喜欢的是，这是林给她的名字，讨厌的是……她不想当德丽莎的倒影。
“吵架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不坐在一起呢？”
“因为我们就不是姐妹。”
“可你们长得一模一样啊？”
“长得一模一样就是姐妹了吗？”月狠狠地咬了一口勺子，要不是她留心了，估计勺子会被她直接咬断，“同一个种类的虫子也长得一模一样，都是同一只虫子生的吗？”
“可我们不是虫子啊。”
“你……”
月正想说人类和虫子没什么不一样，但话到嘴边她还是强行咽了回去，偷瞄了一眼林，她放下勺子，认真地对小女孩说道：“那就算我们是姐妹，关系也不一定就要好，就算是亲兄弟的虫子有时候为了生存也会自相残杀。”
“可我们不是虫子啊，姐姐你为什么总是拿虫子来举例呢？”
“……”
月确实会有爱拿虫子举例的习惯，也是来源于她之前认为人类和虫子没有区别的看法，但现在自己最可靠的“理论依据”被禁用了，导致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反正人类这种生物，就算是不去管他们，也会自我灭亡，就算是你，也多少听过一些历史吧？”银发少女竖起一根手指，她对歪着头盯着她的小女孩道，“我虽然也不知道多少历史，但听林说，人类的历史上并不缺少自相残杀的经历。”
“可是人类还是延续到了现在啊。”
“……”
这个小女孩为什么总能说出一阵见血的话？
“嘿嘿，虽然不知道姐姐和自己的家人发生了什么事，但以后一定会和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