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卫马丁内斯
“……为什么这么说？”月凝视着这个一直笑着的小女孩。
“因为姐姐也说了啊，历史上人类在自相残杀，可是最后，人类还是会和好，因为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啊。”
“……”
咿咿呀呀的小女孩被她父母呼唤，她对月招了招手“姐姐再见”，然后就蹦蹦跳跳的去牵起父母的手，欢笑着走出这家甜品店。
月凝视着他们一家三口温馨的背影，独自一人，孤零零地坐在桌前。
圣代，快化掉了。
第七十章 雷电芽衣与林
“人类，那个……那种样子没问题吗？”
德丽莎快步走上前来询问这个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的男人。
林沿着她示意的眼神看去，发现了一双怨气冲天的眼睛。
月就那么死死地咬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在看到德丽莎靠近了林之后大有上前来的意图。
德丽莎不知为何，有些畏惧月，也许是她体内源于月的细菌型崩坏兽的作用，而对方对自己毫无理由的敌意让她自己也有些害怕。
“……没事。”
对月的这些小举动，林都看在眼里，他倒不是不能理解。
对自己身份、过去和未来都感到迷茫，那是一种无从发泄的怨气，也是难以从根源上根除的东西。
“不过，突然出来一个认识我的人，感觉……”
德丽莎用异样的眼光望着林，他则是埋头确认下一项要做的事。
“很奇特。”
“你在确认我对于你的意义价值。”林头也不抬地平静说道，“你在想我在循环之中是你的谁，一个偶然遇见善心大发的熟悉的陌生人，还是经过循环建立了坚实友谊的朋友伙伴，还是由于各种意外缔结了契约的仆从。”
“……所以，是什么？”
“你的确和我缔结过契约，无论去往何处都不能忘记你，永远爱着你，即使日月不在，时间倒流，契约也不会消失。”
林在说这些话时，脖子隐隐作痛，他下意识地抚摸了曾经被咬出伤口的位置，这是那个少女留下的超越时间的契约。
现在的德丽莎，和那时的德丽莎是同一个人吗？
林总是会深陷于对身份的认知问题当中，过去拥有记忆的自己和现在失忆的自己是同一个人吗？未来重获记忆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又是同一个吗？
可是无论怎么思考，都没有意义。
即便现在的他和过去的他不是同一个人，他也是“林”，即便未来的他成为了另一个人，他也是“林”。
……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你’？你所说的灰烬计划，和三位一体，到底是指的什么？这个世界，还有崩坏，都到底意味着什么？”
芽衣向自己面前出现的男人，苛问着，他所有的一切，曾经热爱着人类，却又在最后亲手灭绝了人类，在往世乐土中守望着后来者，却又阻止他们得到真相，被英桀们称为叛徒，却又被英桀们所痛惜。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林”，和自己最初所见的林，是否是同一个人，亦或是同一个记忆体？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真的死在了前文明吗？”
现在的你，是往世乐土中的幽灵吗？
“你的计划和你灭绝人类有没有关系？你最终被崩坏控制了吗？”
为什么作为叛徒的你，也被分配到了计划？
这个戴着头盔的男人，一个本以为已经看清了却又变得神秘的男人，他到底还爱着人类吗？
他恨着人类，往世乐土中又为什么会有那个下着雨的墓园？
“……”
男人平静地看着质问着他的紫发少女，在她带有情绪的责问结束后，连头盔下的呼吸声，都如此的清晰。
“雷电芽衣，你应该再多控制一下你的情绪。”
“回答我的问题！”
雷电芽衣，如同一头发怒的小狮，发丝之间噼啪的青光闪烁。
她想把林当做朋友，当做前辈，就像对爱莉希雅那样，她对这个男人也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情，可他却只像是把她当做了一个……可以用来取乐的小孩子？从态度到语气都高高在上，随意糊弄。
“……雷电芽衣，在我回答你的问题前，我也需要向你提出一个问题。”
“人的诞生，是错误的吗？”
芽衣愣了下：“什……”
“我知道你对我给你设置的各种问题不满，不断地确认着你的身份，让你认识自己是律者还是人类，可这也是我曾经遇到的问题。”
芽衣这时才注意到，头盔下的视线，不似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个林，没有任何锐利的柔和，他语气平静语速平缓，像一个老者。
“在我出生时，我的父母，并不希望我作为一个人类诞生，他们将我当做人类未来的引路人，可‘人类’的未来却不是‘人类’，这种观点遭到了我的……养父，送给了我名字的男人的反对。”
“那个男人厌恶着人类却又爱着人类，他希望我作为人类而生存下去，善恶都是人类的天性，他讨厌着人类的恶，却又认为存在恶才是人类。”
“在后来，我成为了士兵、队员、队长、拯救者、背叛者、罪人、律者……我时常对自己的身份产生质疑，在第九次崩坏后，人类走向衰败，而造成衰败的原因，竟来自人类内部。”
“早在那时，我们所有人都知道，文明的终结注定要到来，即使无法拯救，却还是要战斗，可那却让曾经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人类从出生起，就已经开始了死亡倒计时，所以人类的诞生是没有意义的，而在文明灭亡后，过去也是没有意义的，早在一切诞生之前，就是一个错误。”
雷电芽衣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曾经为了人类付出一切，把所有悲伤和牺牲都埋进了墓园中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话。
他冰冷的像一具死尸，阐述着曾经的自己有多么的愚蠢。
所以，他才会将全人类灭亡吗？为了他心里的对人类的爱，给没有意义的人类文明终结，一个痛快？
她满腔的愤怒，向着这具死在了万年前的尸体喷薄而出：
“为什么需要意义！你明明那么爱着人类，却认为人类是失去意义就无法存在下去的事物吗！即便是一个错误，我也会把那份错误延续下去！”
“这是你教给我的，就算现在的你否定了这一切，我也会将它坚持下去，直到击败你！”
现在的你，憎恶着过往，那个在悲伤中逆行的士兵，那个在神明前咆哮的人类，那个在同伴中哭泣的孩子。
但是我，会永远记得那样的你。
林。
“来吧，伪品！”雷之律者，雷电芽衣，她拔出利刃，对准了无悲无喜的尸体，嘶哑着声线。
如同哭泣。
第七十一章 飞向太阳的候鸟
“……”
剑拔弩张，向尊敬的前辈、捉摸不透的朋友、毁灭的元凶拔出武器，这就是芽衣最后能为那位战士做的事了。
“……所以我才说，你应该多控制一下你的情绪，雷电芽衣。”
“我已经听够了你的歪理，如果你要说的就这么多，那么就不用再期待我能够给予你回应。”芽衣握紧了刀柄，利刃的寒光，映照在她的脸颊上，她浅紫色的眼睛散发着使用崩坏能时独有的亮光。
“就算我现在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然后呢，再把你的阴谋也一并奉上？”
“假如我就是大反派，我是不会在计划开始前就把计划告诉别人的。”
“那你还真是心思缜密。”芽衣冷笑着，刀刃上是男人的倒影，她努了努嘴，“那我就洗耳恭听，你还有什么需要为自己辩解的了。”
戴着头盔的男人像她所认识的林一样，站如一块没有生命的雕塑，他沉缓的声音，从隔闷的头盔下传来：“那么就从你最关心的，崩坏的本质开始说起吧。”
“……”
终于，来了吗？
芽衣没想到自己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你可能也思考过，崩坏的表现形式是各种灾难，战争、传染病、气候异常、彗星撞击甚至出现无法理解的生物入侵，那么崩坏是否就是一种周期性的专门为了毁灭文明而出现的灾难？”
“这种答案是对的，但并非完全正确，因为崩坏的表现形式是毁灭文明，但最终结果，却是要促使文明进步。”
促使……文明进步？
这种关键的情报，却被林轻描淡写地说出口，他甚至语气都没什么变化，似乎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或者我换一种说法。”
“崩坏，考试。”
“地球，考场。”
“大崩坏，考题。”
“律者，考官。”
“人类，考试学员。”
简短明了而且过于清晰的比喻，从林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颇具滑稽感，这让芽衣都有些手足无措。
就这么……简单？
即便知道这只是林的一种方便理解的说法，可还是让原本准备迎接这个令人震惊的真相的芽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欧亨利式结尾。
林连在这个话题上停留的兴趣都没有，他紧接着说道：“然后，是‘我’，林。”
“……”
“人类，林，好，下一个是……”
“等一下！”
“……”
芽衣面色阴晴不定地盯着没什么动作，可视窗后面极有可能是无辜脸的，似乎正散发着什么幽默感的林，她咬了咬银牙问道：“你就不想说些什么吗？关于你自己，你灭绝人类的目的，还有在往世乐土中，那个在侵蚀之律者身边的你，都是怎么回事！”
“……我，是‘林’，他，也是‘林’。”
“……”
“……”
“然后呢？”
“然后什么？”
“你们都是林，那为什么会有两个林！”
林通过可视窗和芽衣对视，两人之间只有几步之遥，原先的紧张氛围变成了一种不知该说是更加紧张还是更加轻松的气氛。
良久，林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雷电芽衣，你认为是肉体主导意识，还是意识主导肉体？人会少了意识而非人，还是人会少了肉体而非人？”
虽然不知道林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芽衣已经有了答案：“意识。”
“没错，那么，你认为维尔薇那种将意识分割成多份的情况，每个意识都能算是维尔薇吗？”
林的这句话，让芽衣瞬间领悟了之前所没能理解的事情，她的眼睛睁大，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心中的答案。
三位一体……
“没错，你在往世乐土中见到的林，我，都是林，我们拥有的是不同的意识部分和记忆。”
这也是为什么往世乐土中的林性格更像初期的他？而面前这个林，更像后期的他？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芽衣迟疑地询问道。
“既是为了人类，也是为了同伴。”
如此轻飘飘的话，却在芽衣的心头像一柄巨锤砸下，她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不久前无悲无喜地说着人类的诞生是无意义的男人，他继续说道：“你既然已经看过了我的记忆，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曾经在与死之律者战斗时进入过律者核心，被改变了意识形态，成为了之后被选为律者的原因之一。”
“这种被改变的意识形态便是灰烬计划的实行条件，而且也是在那时，我首次发现律者并非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而是通过一个‘门’与一个庞大的‘概念’链接，律者只是那个概念的投影。”
律者……只是投影？
接二连三的冲击伴随着林不停歇的话语席卷而来， 他指向芽衣说道：“有一个理论是，通过高维视角，看待我们的世界，那么就像是一个用无数信息组成的磁带，那个概念看待我们的世界也是如此，祂在磁带不同的位置上投下投影，便形成了律者，也可以做到用自身的伟力当做磁头来重组已经播放过的部分。”
“重组……你该不会是说……”
“在完整的本征世界里无法做到时间倒流，但在世界泡中，应该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林驳回了芽衣骇人听闻的猜想，“但是，将已经破碎的信息，重组成和之前相似的开头，还是可以做到的。”
“基于‘律者可以通过门与本源连结’‘意识形态可以进行改变’和‘本源会将原有信息重组’这三点，我和梅进行了一场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