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式模式
他刚刚才在诺维亚的要求下,将“暴食”的概念给了那个名为宇津见绘里濑的人类少女。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算是完成了自己最初潜入的目的之一,但整个过程却充满了失败感。
这件事,阿撒兹勒是怎么知道的?
失乐园·撒旦的脑海中,在一刹那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试图寻找一个理由来搪塞过去。
然而,
还未开口,阿撒兹勒的手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紧张,”阿撒兹勒侧过头,山羊盔下的双眼,看不出任何情绪,“我只是根据卢奇菲罗那家伙的习惯,随口一说罢了,没有猜测你的意思,他既然嗅到了‘美味’的味道,而‘暴食’又是‘美味’的一种根源,我自然会由此联想,没有猜测你的意思,更没有试探你的想法。”
他顿了顿,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些在那《失乐园》中一同征战的意味。
“我们可是一同征战的挚友,不是吗?”
说完,阿撒兹勒便不再多言,那高大身影再次融入了殿堂的阴影之中,悄然离去。
失乐园·撒旦僵在原地,直到阿撒兹勒的气息彻底消失在这片空间,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
阿撒兹勒走在万魔殿那无尽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回廊之中。
廊壁上燃烧的幽蓝色火焰,将他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
阿撒兹勒确实相信失乐园·撒旦。
相信这位曾经与他并肩作战,共同向那至高无上的、不容置疑的存在,发出最决绝反抗的挚友。
两人是战友,是同谋,是堕落的兄弟。
可是,我的朋友啊......
阿撒兹勒在心中,默默地问着。
你为何会露出那副表情呢?
并非是指询问“暴食”之时,那只有刹那的惊慌与失措。
那样的表情虽然罕见,但在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下,也并非不能理解。
而是刚刚踏入房间,以为四下无人之时,坐在那孤高的王座之上时,脸上那副一闪即逝的,不应属于你的表情。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的敬畏、刻骨的憎恨、无法言说的敬爱,以及深不见底的、近乎毁灭的绝望的表情。
那种表情,阿撒兹勒自己也曾展露过。
在无比遥远的、尚未堕天之前的时光里。
在还是侍立于圣座之前,还是那光荣的、充满了神圣使命感的看守天使之时。
在那被神所驱赶、自愿背负罪责的那一日,尽管内心早已做好了准备,但自己的脸上也还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那样绝望而矛盾的表情。
你……
阿撒兹勒的脚步,在无尽的回廊中,悄然停下。
你见到祂了吗?
我的朋友。
......
阿撒兹勒最终停在了另一扇殿门前。
那是与周围那些充满了哥特式风格的、阴森宏伟的建筑格格不入的门
满是古典罗马式的风格,华丽,繁复,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浮夸。
门前,七只形态各异的魔兽赫,正百无聊赖地互相盯着。
“又是你啊,山羊头盔,”愤怒·赫伊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她正在休息,没什么天大的事情,就别来打扰她了,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劝你最好从哪来回哪去。”
“就是就是,”嫉妒·因维迪亚附和道,“天天就知道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鬼,真是个麻烦透顶的家伙。”
“上次见过你之后,她心情就变得很差,连最喜欢的那个盛满佳酿的黄金酒杯都给捏碎了,我们可不想再被再被她怒视。”
傲慢·赫苏佩尔比亚如此说。
阿撒兹勒没有理会它们那充满了怨气的抱怨,只是用扫了它们一眼。
“我有要事,”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感情,“必须见她。”
“......切,随便你吧。”暴食·赫古拉嘟囔了一句,声音却很小声,“反正等下被她轰出来的又不是我们,你自己好自为之。”
魔兽赫们虽然嘴上依旧不情不愿,但还是乖乖地让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道路。
阿撒兹勒推开那扇沉重的、雕刻着十字架与玫瑰浮雕的殿门,走了进去。
门内的景象,与门外那阴森的走廊,宛如两个世界。
奢华。
极致的奢华。
黄金与宝石的光芒,在这里交相辉映,几乎要刺痛人的眼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甘醇的葡萄酒香与馥郁的蔷薇花香的、甜腻气息。
德拉科,那索多玛之兽,正侧卧在铺着紫色天鹅绒的软榻上,用一种冷漠而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还未等德拉科开口。
阿撒兹勒便率先说道。
“你是由人类‘成为’的撒旦吧,德拉科。”
“那又如何?”
德拉科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她缓缓地坐起身,猩红的眼眸微微眯起。
“纵然此身曾为人,但余身上之礼装,确确实实是和你们一致的‘撒旦’。怎么?你对我这出身,有何意见吗,堕落天使的首领?”
德拉科在先前的会议上,已经坦然说出了自己作为尼禄的真名,自然也对此情况能够接受,虽说事实上不说真名更好伪装,但作为罗马皇帝以及教皇的自尊不允许她在那种情况下不说出真名。
“您误会了,我并无丝毫的意见。”
阿撒兹勒摇头,视线透过山羊头盔那深陷的眼窝,落在德拉科的侧脸上。
“我的意思是说,”他一字一顿地说,“您似乎和我一样。我曾与人类生下子嗣,而您......和某位存在,似乎也有着类似的过程,对吧。”
德拉?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微微一凝。
空气中那甜腻的香气似乎也随之变得稀薄而紧张起来。
阿撒兹勒知道这一点,并不奇怪,可以说是自然的。
《以诺书》记载,阿撒兹勒最初降临人世,本是为了纠正一切与神的意志不符的、扭曲的错误,是怀着神圣的愿望而来的。
可是,由于害怕与这些污秽的人类接触,会让自己那神圣的光辉受到玷污,所以产生了一种“过强的、急于显示神之光芒”的心理。
而恰恰是这种过强的、近乎于偏执的心理,最终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在黑门山上,他与人类的女子结合,诞下了名为“拿非利人”的巨人,为大地和人类带来了无尽的灾难。
“何出此言。”
德拉科冷冷地吐出四个字,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对于德拉科这种态度,阿撒兹勒并没有继续沿着这个话题逼问下去,而是话锋一转。
“我能够感受到,舍金娜她亦非往昔我还未堕天时,所遇见的那位天后了。”
“不过,事已至此,此刻能够和我等在一起,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德拉科不耐烦的问道。
她不喜欢这种绕圈子的对话。
“嫉妒。”
阿撒兹勒吐出这两个字,向前踏出了一步。
“她已经不再是那位荣耀的天后了。”
“现在的她,是七大罪之一,原罪之‘嫉妒’。”
阿撒兹勒为何会如此笃定舍金娜是嫉妒?
因为,
《圣经·利未记》之中,“阿撒兹勒”这个名字出现过四次,每一次都与赎罪日联系在一起。
在那一天,大祭司要从以色列会众中,取两只公山羊羔来,为它们掣签。
一签,“归于耶和华”。
另一签,“归于阿撒兹勒”。
那只“归于耶和华”的山羊,将被献为赎罪祭,它的血,将洗净圣所的污秽。
而在那之后,大祭司要将双手按在那只活着的、“归于阿撒兹勒”的山羊头上,承认以色列人一切的罪孽过犯。
然后,这只承载了整个民族罪恶的山羊,将被流放到无人居住的旷野之中,以一种悲壮而又充满了象征意义的方式,将人过去一年所犯下的所有罪孽,尽数带走,最终消失在茫茫荒野的尽头。
这与新约之中,耶稣基督作为“神的羔羊”,背负世人罪孽,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事迹,何其相似。
只是,耶稣所成就的远超过那“公牛和山羊的血”所能成就的。
《以诺书》第十章第八节,如此记载:
整个地球,因阿撒兹勒所教之行为而被腐化;所有的罪孽,都归咎于他。
因此,在某些传说中,阿撒兹勒是人间一切恶行的牺牲品,是因代表“嫉妒”堕落的魔王。
这想必,也是阿撒兹勒能如此断言的原因。
“我必须要杀了她。”
阿撒兹勒抬起头,山羊头盔正对着德拉科。
“绝不能让这样的她,出现在神面前,作为天后已然失格,为了天上的那位,我必须杀了她作为谢罪。”
和总是充满了反抗精神的失乐园·撒旦,以及同样与人类诞下子嗣、却显得有些疲惫与无奈的桑杨沙相比,阿撒兹勒对自己的罪抱有乃是自责。
他见证,自己所生的巨人之子,与人类一同,对世间其他的生物展开疯狂的杀戮,那鲜血曾将整个大地都染成赤红。
也目睹,当人类再也无法满足那些巨人的胃口时,巨人便转而攻击他们昔日的盟友,企图将人类也一并吞噬。
不法的罪行,在世间疯狂蔓延。
于是,滔天的洪水才最终降临,洗刷了整个世界。
而阿撒兹勒本人,也被大天使拉斐尔所亲手解决——
拉斐尔捆绑阿撒兹勒的手脚,将他投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在杜达尔的沙漠深处,打开一个深不见底的缺口,将他投入其中,身上放置着崎岖不平的巨大岩石,让他笼罩在永恒的黑暗之中,永远沉沦,并遮住他的脸,使他永远不得再见到光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与自愿受罚,也并无太大区别。
顺带一提,在《以诺书》中将阿撒兹勒驱逐天国的便是梅塔特隆,桑杨沙在传说中也是被梅塔特隆赶出天国的。
“……哈?”
德拉科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杀了她?就凭你?那只究极大撒旦你有把握?”
“没有。”
“那你怎么还敢——”
“若是此前,即便知晓这一点后,我大概也还是会以竭尽全力的与神战斗,以献上我的生命作为对神的谢罪,并非舍金娜,但知晓您之后,我便改写了想法。”
此刻,阿撒兹勒的言语带上一种奇特的韵律。
“您啊,为何?弱者受不了强者之苦,何罪之有?脆弱的灵魂容纳不下可怕的生命,又何罪之有?难道说,您真的只来找选出的人,只为选出的人而来?只为了部分而来?您不是那样的,您不该如此的,您绝非如此的,您绝对不是如此的,您一直告诉我们,要劝诫生命才是。”
那是遥远得几乎被遗忘的过去。
阿撒兹勒看见哭泣的孩子,听见他用稚嫩的声音恳求自己不要走的声音。
当时的阿撒兹勒,无情地甩开了他的手。
阿撒兹勒至今还记得,自己当时心中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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