型月,小开也算开? 第604章

作者:式模式

  德谬歌的左眼是模仿神的权柄窃取“智慧”与“光明”这一根源概念所构筑的器官。

  那是一切变化的起点,是他伪神神性的核心。

  而此刻这个囚笼,被原初的光芒本身洞穿了。

  被囚禁的“光明”在这一刻得到了解放。

  德谬歌的整个左眼连同他半边头颅,都开始透明化、光粒子化,回归到最纯粹的以太形态。

  “啊——”

  直到此刻,痛楚才降临。

  并非肉体之痛。

  是“存在”本身被否定的剧痛,是“虚伪”被“真实”彻底抹除的绝对之痛。

  德谬歌发出了一声不似生物所能发出的哀嚎。

  凄厉而悠远,仿佛是所承载的、亿万的“暴”与“穷”最后的悲鸣。

  在发出哀嚎的同时,右眼猛然爆裂。喷涌而出的是粘稠如石油的黑色血液。

  黑血冲天而起,跨越了维度的障壁,泼洒向无垠的星海。

  宇宙的一角在这一刻被永久地涂上了属于他的死亡之色。

  哀嚎渐渐微弱,转变为沉重的喘息。

  这最后的气息,从德谬歌的口鼻中呼出化作了一场席卷天地的宇宙飓风。

  风暴所过之处,星辰如落叶般被卷起、吹散。

  那些自亘古以来便悬挂于天际的古老星体,那些见证了无数兴衰的沉默星辰,在这最后的死亡之风面前,竟有三分之一被从现实的图景中永远地抹去。

  天,破了。

  光矛,寸寸消散。

  德谬歌的生机已然断绝。

  但终结才刚刚开始。

  那具巨大尸骸并没有就此消散或坠落,而是膨胀。

  以一种违反所有物理法则的方式,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地膨胀、蔓延。

  血肉化作了燃烧着永恒罪火的焦土。

  骨骼化作了贯穿天地的、布满尖刺的黑色山脉。

  黑血汇聚成了奔流不息的绝望之河。

  破碎的神格成为了这片土地上空永不散去的、充满了诅咒的阴云.......新生地狱的基岩。

  “万变”者最终以“不变”的形态,成为了永恒。

  那是德谬歌自身的选择,是“万变”之路的终点,亦是存在的证明。

  对此,

  诺维亚无意干涉,亦不愿干涉。

  他的目光投向了撒旦们所在的万魔殿。

  下一步。

  身形从原地消失了。

  没有撕裂空间,没有穿越光速。

  只是“决定”自己将出现在下一个地点,于是现实便顺从地完成了这个结果。

  ......

  万魔殿。

  堕天之王们君临的殿堂。

  然而此刻却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死寂。

  高踞于环形议事厅中的巨大王座此刻空无一物。

  它的主人德谬歌·究极大撒旦,已经永远地缺席了。

  剩下的被称为“撒旦”的复数存在,静坐在各自次一等的席位上。

  没有交谈,甚至没有动作。

  只是等待。

  殿堂的中央空间毫无征兆地荡开一圈涟漪。

  诺维亚的身影,从中缓步走出。

  瞬间齐刷刷地汇聚到他的身上。

  其中,最为暴烈、最为直接的,来自于右手第一席的王座——拉哈伯。

  这位古老的海之支配者,浑身都散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怒意。愤怒并非源于德谬歌的死亡,恰恰相反,那是一种更为私人的执念。

  “您……”拉哈伯的声音充满了灼热的压迫感,“为什么……不是我?”

  为什么,当初我不是被您亲手击败?为什么是舍金娜?那份“荣耀”,本该属于我!

  拉哈伯愤怒源于“作为龙的自己没有被主亲手打败”的遗憾。

  诺维亚的目光转向她,他倒是理解这种情感。

  “你想要如此?”

  “我只求如此!”拉哈伯从王座上霍然起身,庞大的神威如海啸般席卷而出,整个万魔殿都在怒火下剧烈震动。

  “可以。”

  诺维亚仅仅吐出两个字。

  下一瞬间,他抬起了手。

  没有光矛,没有烈怒。

  只是轻轻地,向着拉哈伯的方向虚空一握。

  “——!”

  拉哈伯那足以倾覆大地的滔天神威,被压缩成了一个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的点。

  紧接着,那个点碎了。

  并非爆炸,而是像一个玻璃制品般碎裂成了亿万片闪烁的光尘。

  拉哈伯无力地跪倒在地,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痛苦与屈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近乎恍惚的满足感。

  败了。

  败得如此彻底,如此理所当然。

  拉哈伯那燃烧了数个世纪的愤怒,终于得到了安息。

  满足了。

  诺维亚的视线,从满足了心愿的拉哈伯身上移开,扫过其他的王座。

  “阿撒兹勒。”

  “卢奇菲罗。”

  “失乐园·撒旦。”

  诺维亚依次念出这三个名字。

  “你们的事,德拉科已经说过了吧。”

  随后,诺维亚的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最后一位撒旦·桑杨沙的身上。

  与其他撒旦不同,桑杨沙的身上没有暴虐的怒火也没有纯粹的傲慢,只有迷茫。

  于是,诺维亚继续开口。

  .....

  往昔,在埃及。

  灼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尼罗河泛滥后的泥土散发着生命与死亡混杂的气息。

  身为埃及天界之王的桑杨沙,打算执行正义,将要对这片土地降下了第十灾。

  长子的死亡,遍及埃及全境。

  人类的哀嚎声,即便是高居于天际的他,也清晰可闻。

  这是为了彰显神的威严,是为了惩罚法老的顽固,是绝对的“正义”。

  本该如此确信。

  然而就在关键时刻被制止了,被自己信逢的‘正义’本身。

  当时,祂这样说:

  “我虽然希望拭去所有的眼泪,但并不打算消除人类的悲伤。心是尊贵且无法控制的,一旦加以限制就会变得跟人偶一样。看着你,以及宛如为孩子的天使们,让我更加这么觉得。”

  荒谬。

  桑杨沙当时的感觉,只有这两个字。

  无法理解。

  我们犯了错误吗?

  这源于神的意志、为了彰显神的威严而发动的“正义”,居然是错误的? 那什么才是正义?什么又是秩序? 神啊,您究竟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从此成为了心结。

  因此质疑,因此堕落,因此成为了撒旦。

  追寻了无数岁月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直到,今天。

  “对我来说,不管是那个我,还是现在的我……”

  诺维亚的声音将桑杨沙从久远的记忆中拉回,他看见诺维亚的眼睛,那双与昔日如出一辙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你们天使,永远都是孩子。”

  桑杨沙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

  “虽然你们是诞生于人类的祈愿与传唱,但你们与‘我’之间的这种关系,是斩也斩不断的。这是一种不变的‘特别’,也是一种‘常识’。”

  诺维亚的话语很平淡。

  “简单来说,你们也该成为‘人’了。”

  成为……人?

  桑杨沙的瞳孔骤然收缩。

  对于他们这些生来便是概率礼装的天使而言,“成为人”意味着什么?是贬低?是惩罚?

  “作为人,你们的心灵,都是独一无二的。至少,我是这么相信的。”诺维亚继续说道,“而且,我也没到可以无视你们的内心,将你们作为没有思想的‘武器’,一概而论的程度。”

  他的视线扫过桑杨沙,扫过在场的诸位撒旦身上。

  “我不可能像完成工作那样,把你们当成流水线上的产品。没有这种想法。”

  “就算天使的数量扩大到无边无际,你们作为‘个体’的价值,也不会因此而降低分毫。”

  一句句,一声声。

  诺维亚的话语和往昔的那句“心是尊贵且无法控制的”重叠在了一起。

  “你们不懂‘人’的意义,我可以告诉你们。”

  诺维亚的眼神,似乎飘向了远方。

  “去尊崇有限的生命。那燃烧灵魂的瞬间,才是生命的光辉。”

  “去看天空的蔚蓝,去感受凉风的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