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午 夜 人 屠
双手握紧，如同祈祷般合拢在一起，静静的放置在胸前——聆听到这一刻的阿波尼亚已经忍不住的轻咬起了嘴唇，并不是主动的恐惧，已经意识到了接下来会遭遇何种结果，只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连美眸中泛起的光都有些怪异，像是在大海上看到的暴风雨来临的前兆，掠过的风卷起的细小波涛。
等待着、警惕着……就像是走在小树林里的无辜村民全神贯注的在担忧和查找着刚刚浮现过的狼吼。
不知道狼何时会出现。
不知道狼吼声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更不知道它是不是已经走远了。
只能无休止的等待，怀揣着最极致的紧张与不安，将心紧紧的高悬在空中，倾听着一次又一次的跳动，越来越大，越来越快，直到丛林被戳破掩饰，那显露出的如梦似幻的渐变色，是蓝与绿的交汇。
——是江城。
——他说。
“他越是往东走就越是接近西边的小岛，越是谨慎越是慎重，就越是在走向原来的那条路，最后他悲惨的意识到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或者说自己改变命运的想法本身就是推进命运前进的必要节点，正是因为想要改变命运，才最终达成了这个结果。”
“其实我感觉这比起悲惨或者悲剧，更加令人绝望的是男主的无知，因为这份无知，再来一千遍也没用。”
少年回忆着在年幼的时候在记忆中因为悲伤的结局而留下深刻回忆的电视剧，一点点的讲述了出来。
声音清澈。
一字一顿。
尽可能的以浅显的言语告知一切。
这就已经足够了。
因为这算不上短的话中已经举了一个完整的例子，一个从命运不可改变到无知改变不了命运的例子。
“我并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定不可改变的，是不是无论怎么走，女主最后都会碰巧落到那个小岛上。”
“但至少我能牢牢的记住其中一点，那就是你想要做什么，你必须要事先观察、思考好，而不是单纯自以为是的努力下去，努力是什么都做不到的。”
“这个世界并不是单纯的努力就可以解决一切，即便拥有先机，拥有更遥远的视野，如果不知道地球是圆的，不分辨清楚，也会像那个电视剧里的男主一样，越是谨慎和努力，越是接近着那个悲剧。”
……
……
……
因为想去最东边，所以努力的往东边飞。不管飞多久都不行下，飞的太远了，飞过了东边，以至于到了西边。
因为想阻止少年未来作为契机引发的黄昏街的动乱，所以把少年关起来之后还是不甘心，还是担忧着会遭灾，所以在不因为未来杀了他的情况下，所能做出的最大的努力就是索性连身体都压榨干净。
结果这反而构成了身体交……
啊……
就是身体交易啊。
阿波尼亚的身体颤抖着，即便是几乎从来没有上过学的修女，在如今也知道了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
深海般沉重的美眸似乎连眨眼的举动都变成了不可能做得到的奢求，曾经悲天悯人，在黄昏街动乱之后更是仿佛背负了整个世界的苦难和悲伤，仅仅是看着都仿佛被漩涡吞没的神色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啊……”
原先轻柔的声音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似的骤然断裂，残存的空气被暴力的挤出，每一分每一秒都无助的被压出生命的源泉，滑稽可怜又可笑的无声悲鸣。
因为错误并不于别人。
——是我。
江城说的太浅显了，举的例子也很恰当，哪怕是再怎么愚蠢的蠢货，天生智力残缺的弱○，在这一刻也不可能理解不了他尽力所表达出的真正含义。
自己使用少年的身体，结束之后会给药物，会给生活必需品，这不就是交易吗？
所谓的改变命运……改变少年会出卖身体的命运，反而是自己充当了那个角色吗？
愚蠢……
确实很愚蠢呢……
原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啊！
原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啊！
是啊……
像江城那样甚至已经有恋人的人，像江城那样恋人是伊甸那样厉害的人又怎么可能需要出卖身体呢？
谁有资格让他出卖身体，谁配？
整个黄昏街能找到可以插手的。
整个黄昏街里能让伊甸无能为力的。
我啊……
只有我。
……
……
……
“有关那一天的详细过往，甚至一天在那一整个月内的过往，我都已经跟你说了，以及我个人的思考也告诉你了。”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继续说的事情了，我能做的也仅仅只有最后的行为。”
最后沉沉的吐出一口气的少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轻咬着牙，看了一眼完整，却苍白无力的手掌。
没有等待阿波尼亚的回答。
也不指望她的回答。
此刻的修女已经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虚弱无助的像是一只被打断了翅膀的鸟儿，只能在地上扑腾扑腾的抽搐着，毫不怀疑下一刻只要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如果希望从她口中得到回应，那么最后的结果或许只会是无限的拖沓吧。
拥有了那么久的能力，却似乎连力量的本质都没搞懂的人。
江城只是单纯的从床上坐起，披了一件单薄的外套，懒得再穿鞋子，脚趾直接踏足在冰冷的地面上。
走到她的身前，直视着那双似乎学习只有基本的学历，或许还不如……因为真的没有上过哪怕一天的学，也没有学校，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宗教氛围的孤儿院里，一生都在黄昏街里待着的阿波尼亚。
少年伸手拉住修女合拢在身前的手，用力抽了一下。
没拉动。
又用力了一下，才把那只手拉了出来。
没有丝毫犹豫，那只手被摆弄着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纤细的指尖贴合着脖颈，接着就是另一只手。
直到此刻，阿波尼亚才终于抬起了头，目光惊诧，娇柔的唇瓣轻轻抬起，露出洁白贝齿与一角舌尖。
“你……”
江城却完全没有给开口的余地，继续摆弄着手，强行的改变着姿势，唯独只有低沉的声音微微传出。
“黄昏街的问题在于我，也在于你，在于伊甸，但终究是因为我的存在才会导致的问题。问题的源泉确实是我这个人，我相信像你这么善良的人，如果是正常与伊甸相遇的话，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吧。”
“在这个世界上，没上过多少学是可以被弥补的事情，但是先天的善与恶却是几乎无法改变的问题。”
慢悠悠的控制着少女的指尖，确定着双手都已经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甚至有一丝呼吸困难的感觉。
江城终于抬起头，直视着那双深海般的美丽眸子，“如果你有什么不满的，就请在这里杀死我吧。”
“所有的错误都于我——一个应该死在那里，却没有死在那里的家伙。”
……
……
……
……
378.阿波尼亚：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很软。
很纤细。
像是一根风一吹就能刮动的稻草。
能清晰的感觉到少年脖子的触感。
那是长时间被关在房间里有些过分苍白的肌肤，加上非常优良的生活条件与饮食作息，培养出的滑嫩的皮肤，除了先天之外，后天的因素同样重要。
手指的每一节柔软的内侧，十根手指能通通的感受到少年的纤细，仿佛只要稍微用力就会断掉……只要有哪怕一根指头用点力，他的生命就会被夺走。
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
从未如此清晰的感觉到他的生命。
再怎样贴近的接触也无法比仿佛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毫不留情的夺去生命的此刻更加亲近。
在那一个月——那个现在已经不需要，也不应该再提及的时间后，这是自己第一次与江城亲密接触。
那么，他的心里会想什么呢？
那么，还会像曾经一样吗？
是的……
阿波尼亚能看到，能感觉到在自己蓝色的瞳孔中，那属于少年的色彩是如此的明显，如此的清晰，却又过分的单薄了，那本来如梦幻一般，是如那位先前遇到过的作为姐姐的学者一样的瞳孔的颜色却是与之的颓废相反的，仿佛飞一吹就会散去的烛火。
为什么……
江城的声音会如此麻木呢。
为什么他要把我的手放到……
——他·的·脖·子·上·呢？
……
……
“————”
发不出声音。
明明就在那里。
明明已经触及到了。
身体却像死了一样动弹不得。
明明应该复仇。
明明已经知道了一切。
少女的全身上下都感受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快感，从骨骼从细胞，从内心的最深处感受到恐惧。
啊……
只能用恐惧来称呼的感觉。
就像是把脑袋放到闸刀下面，无法抬头，看不见刀片什么时候会落下，也不知道周围的人什么时候会挥刀，只能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来的死亡。
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脑在刚才的真相中已经被冲的苍白了。
意识到其实最后会导致问题的源泉在于自己过多的行为，看似谨慎的努力这件事情已经太过分了。
无法思考，无法去想，思维仿佛待机只剩下了单纯的本能存在。
有本能也足够了。
不用太多。
她只知道一件事。
阿波尼亚这个奇特的少女，正因为她的奇特天赋，让她理解了这次的重来绝对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
“对不起，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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