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榴人形
也许是因为善意和爱意的部分都被阿米娅所付出了吧，所以她才会省略了对这些人情味道的表达？博士不禁猜测。
“对了，博士。”
阿米娅从身后拿出一个饭盒。
“这个是芙蓉托我帮忙带给你的营养便当，说吃了之后好的快。”
不知为何，当博士看到阿米娅手中的那口绿色盒子的时候，他仿佛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正在向他发出极其强烈的警告。
——
十分钟后。
博士最后还是吃了。
虽然所有的食物都出人意料的难吃，但效果却也是出人意料的好。
所以，他便只当是吃药了。
毕竟，苦瓜凉拌鱼腥草这种菜式，一般人是想不出来的。
听说炎国东南地区的人喜欢吃鱼腥草，不过即便是他们大概也不会用芥末来拌吧。
也许芙蓉对于“绿色料理”中“绿色”的那一部分有些执念过深了。
“呼。”
将饭盒内所有的难吃营养料理清扫一空，博士感觉在口腔内弥漫着腐烂和土腥味的同时，身体也充盈着活力。
他端起床边桌上的水杯漱了漱口，然后翻身下床，换上了自己那身无比熟悉的黑大衣。
只有套在这身衣服里，博士才能体会到几分活着的实感。
“不寻常的安静。”
他将衣服整平，四下扫视了一圈这略显狭窄的单人病房，同时也意识到除了自己之外，周围似乎空无一人的事实。
这里的空无一人不是指房间内，而是指门外的走廊也几乎听不到一丁点声音。
就好像这一整层楼都没有人存在一样。
“说起来，之前听阿米娅和凯尔希好像说过类似“情况紧急”和“伤员过多”之类的话。”
他回忆起了十分钟前的场景。
于是他决定下楼看看。
——
“谢谢姐姐，是你们救了我吗？”
乌萨斯的孩童带着浓重的口音躺在床上致谢。
他全身缠满绷带，只留出一只眼睛视物。
“是啊，我们是罗德岛，是专门来救人的……啊别动别动，你刚刚做过紧急处理，好好躺着，不然伤口会裂开的。”
至于正在和他对话的那位医疗干员大概也是个乌萨斯人，同样口音纯正。
“好的，不过罗德岛是什么……？”
孩童发出疑问。
“是一个医疗援助组织哦，不过说的太复杂可能你也不会明白，所以你就把我们当成是一所移动医院就行。”医疗干员笑着回答道。
“啊，我知道了！你们是骑士对不对？我以前听爸爸说过，如果有人在野外被天灾困住了的话，就会出现一座移动的高塔来拯救他，而那个高塔就是骑士团！”孩童看上去相当兴奋，宛如见到了传说中的英雄。
“啊哈哈……罗德岛确实被称为罗德岛骑士团就是了，好像是因为凯尔希医生有勋爵爵位，所以拥有建立骑士团的资格来着？”
医疗干员似乎资历并不是很久，所以在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只能苦笑着挠挠头，不断搪塞着自己大约了解的事情，“而且高塔……也确实有过这个说法，毕竟我们本身就只是一栋安置在移动城邦平台上的楼房而已，所以好像也有听前辈们说过高塔骑士团或者巴别塔之类的名字……大概？”
说到最后，就连她自己的脸都红了起来，引得病床上的孩子咯咯直笑。
而这一切，都只是映在博士眼里的无数床位中的一个微小风景。
他站在罗德岛八楼的电梯口。
眼前是一片空旷而巨大的空间。
无数的白色病床依次排开，床上躺满了伤员，床边走动着医生。
这里是罗德岛。
第17章十七、巴别塔的圣灵
在有关道德的问题上，凯尔希这么说：
“道德困境在罗德岛的大部分地方都实际存在着，只是人们往往没有能力或者义务去为这些困境做些什么。”
“他们只能在心里感到困惑，感到怜悯，但无法做出实际的行为。”
“感染者们组成的游击队在乌萨斯的冻原上为了感染者们的权益而奔走猎杀，他们在这一路上会不会遇见想要搭救却无法搭救的感染者？”
“诚然，他们是感染者的盾，是所有无家可归感染者的荫庇，但他们不是神明，不能像萨科塔人的神话故事里说的那样将饼和鱼越分越多，以至于让所有的信众都能吃饱。每加入一名毫无战斗能力的感染者，对他们而言实质上就是一种有形的拖累。”
“所以他们不能带上所有人。”
“舍弃不能战斗的老人，带上未来可期的孩子。”
“处决动机不纯的流寇，吸纳信仰坚定的战士。”
“取和舍是一切道德困境里所必须面对的抉择，也是我们罗德岛一直以来在做的抉择，也是我一直以来在做的抉择。”
“就像这一次整合运动进攻切尔诺伯格一样，死伤高达数百万人，其中幸存者又大多变成了感染者，被拖入到了复仇的循环之中。”
“的确，罗德岛一直以来都有着救助感染者的责任，也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地收治着病人，但这一次不同。”
“因为这一次，我们的敌人同时也是我们救助的对象，毕竟他们也是感染者。”
“也就是说，我们所收治的目标就变成了这些人：本来就存在的底层感染者、因为整合运动袭击而产生的受害者、整合运动俘虏、以及乌萨斯难民。”
“这是一场泰拉大陆上几乎所有人都不会面临的道德抉择，可我们是罗德岛，所以我们必须要选。”
“但我知道，博士，你一定不会有什么抱怨之辞的。
“因为这些良善行为与道德体系的建立本就出自于你的初衷，所以如果你对自己的善举感到反悔的话，那你就等于践踏了自己的理想。”
“你会同意我这句话吗？还是会反对？”
“我知道，你不会作答。”
“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会怎么回答，所以我也想好了该怎么回答你。”
“如果想要拒绝，那么最好一开始就不要应允，否则事后的反悔就成为了背叛。”
——
当博士站在八楼的大厅门口注视着眼前那杂乱的白色海洋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那天在决定前往切尔诺伯格之前凯尔希曾对他说过的话。
当时博士收到了切尔诺伯格失陷的消息，并准备动身前去救援。
但在那一次，凯尔希却一反常态地敲响了博士办公室的大门，并在这件事情上为他提供了一些可以称得上是反对的意见。
“啊……我似乎想起来了。”
博士的记忆慢慢回转。
他想起了自己数天以前驾驶罗德岛突入切尔诺伯格的天灾范围营救难民和感染者，并亲赴前线与干员们一起同解决整合运动的散兵游勇的事。
同时，也想起了被天灾信使警告之后不得不撤离切城，但却因为不够及时而被困在了天灾范围里的事。
“所以……我们现在的状态还依然是围困中吗。”
为了调查这一点，他走向窗边。却发现原本透明的拉窗被一层有一层的黑色胶布贴上了封条。
出于好奇心的使然，他想要揭下一点封条看看情况，却被一只粗糙的手按住了动作。
博士认得这只手。
“博士，如果是想要看风景的话，还是到天台去吧，这里是临时医疗所，如果有源石灰尘被外面肆虐的风沙吹进来的话就不好了，会加重这些新生感染者们的病情。”
说话的人穿着一套罗德岛标配的装备，络腮胡和有些凌乱的背头缠在一起，脸上架着墨镜。
“啊……ace，对不起。”
博士为自己没有考虑到鲁莽行为的后果而道了个歉。
“没事，另外我已经从医疗部的干员们那里听到了。说博士你昨天因为过劳而倒在了仓库，现在正在静养，怎么却突然下来了？”ace带着几分关切问道。
“吃了芙蓉做的饭，所以身体很快就好了。”博士如实回答。
这一答案即便是让ace这样的硬汉听了也略感汗颜。
“对了，听你刚才阻止我的时候所说的话……难不成外面的天灾又加重了？”博士揉了揉自己还有一点迷糊的头，开口问，“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八楼还没有贴封条啊。”
“可博士你昨天上午才来过，而且封条是三天前贴的，你也参与了这一工作啊。还是说你因为太劳累了，所以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是建议你继续回去休息，现在的事情越是着急越是没办法好好处理。”ace摇了摇头，建议道。
“不，我真没事。”博士摆摆手，“身体好得很，只是最近两天的记忆稍微有些模糊而已，我想这应该不碍事，而且我已经开始想起来一些事了。”
“那我还是继续回答你的问题吧——是的，天灾又加重了。”ace叹了口气，回答道，“沙尘暴的范围正在缓慢扩大，好在我们罗德岛的位置正好处于风暴中心地带，所以受到的影响还不算太大，只不过被围困在内倒是事实。”
“好，我明白了，我会让岛上的天灾信使持续关注的，我自己也会。”博士点点头，在自己的脑内备忘录里记上了几个铅笔印。
“交给天灾信使就行了，博士你还是不要太过劳累。”ace脸上的担忧神色扩大了一些，“我们这些精英干员还有阿米娅他们都已经劝过你很多次了，不用每件事情都事必躬亲……你要清楚你才是我们罗德岛的灵魂和核心，如果你哪一天因为过劳而再一次像昨天那样倒在岗位上的话，那对我们罗德岛来说才是最大的损失，尤其对我们这批和你一起从雷姆必拓闯荡到卡兹戴尔的兄弟姐妹们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啊，放心吧ace。”博士对着他笑了笑，兜帽下的表情是遮不住的色彩，“我会在不让你们担心的基础上去做的，毕竟能力决定责任，你说对吧？”
——
有点事情，今天更新的稍晚了些，另外这一本现在签了约，前些天也收到了大量的刀片，所以准备加快更新频率了。
下面是惯例的感谢环节。
感谢向死而生" 的辣条，白笙qun鲁鲁修·· 李政 的月票，谢谢各位。
第18章十八、与温迪戈的茶话会（没有茶）
八楼的状态处于有序的混乱中。
病人嘈杂，伤者哀鸣，但医生们却依旧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自己所负责的区域。
罗德岛的医疗干员们基本上都是从无数这样的经历中走过来的，虽然以前还从未有过八楼被填充到如此之满的情况，不过只要多付出几分精力，也总是能应付过来的。
博士也这么想。
所以他几乎在八楼整整待了三个小时，直到凯尔希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跑来，将博士给拖了出去。
“你为什么下来了？”她很生气。
了解凯尔希的博士知道，因为她基本不会将感情表露在脸上，所以一旦她的表情发生了变化，那就说明她是认真的。
“因为我本来就没病。”博士解释道，“与其躺在床上，我不如多做点事情。”
“病是不会写出来给你看的。”凯尔希将双手环抱在胸前，摇了摇头，“你现在最需要的只有休息，别忘了你是怎么倒下的。如果你再昏迷一次，我就要考虑行使必要手段了。”
“虽然我知道你是因为关心我才这么说，但我才是罗德岛的话事人。”博士笑了笑。
“话事人？”凯尔希嘴角挤出一丝冷漠的轻声，“那你大可以现在就罢免了我，如果做不到的话，那你就别当这个所谓的话事人了。”
“凯尔希。关心也不一定非得这么强硬吧。”博士叹了口气，“现在天灾封住了罗德岛的航线，我们哪儿也去不了，所以在这种危急时刻就更需要多几份人手……或者我们不如停下这种毫无意义的谈话？毕竟我感觉谁也无法说服谁。”
“那就随你的便吧，我只希望你知道，你的身体并不属于你自己。”
又像上午那样，凯尔希在扔下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去了。
但与上午不同的是，凯尔希没走出去几步路就停下了脚步。
“如果你真的想做点什么，就多去那些危重病房看看，或者是处理一些其他人没法做的事情。”
“不要把你宝贵的能力消耗在这种基层事务上，要记得适材适所。”
在停下脚步留下了这句话后，凯尔希才再次迈出脚步，离开了博士的视野。
——
“叮。”
电梯大门打开。
博士踏出电梯，到达了四楼。
四楼的景象和八楼完全不同。
一条直线走廊穿过空间，连接着主干两旁排列开来的病房，幽静而安适。
这里只有那些需要静养的病人或者伤员才能够居住，和八楼的场景相比，简直是一片被隔绝出来的世外桃源。
前提是真的有人会把重症病房当做世外桃源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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