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并不存在 第15章

　　破旧且泛黄的天花板。

　　海绵和弹簧清晰可见的老沙发。

　　以及——一名令人不安，但是已经建立了认知关系的女人。

　　那红眼的女人见博士从沙发上起身，便开口说道。

　　“欢迎回来，博士。”

　　——

　　感谢环节。

　　感谢的刀片和月票，谢谢。

第22章二十二、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欢迎回来，博士。”

　　幽灵鲨向着博士深鞠一躬，开口说道。

　　博士认识眼前的女人，也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对于在这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他记得并不真切。

　　迷失的记忆犹如雾气，在脑海中盘旋汇聚。

　　所以将它们全部回忆起来需要时间。

　　“幽灵鲨，我发生什么了？”于是他决定用最快最简便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询问眼前这个明显什么都懂的女人。

　　“啊，是的，是的。”幽灵鲨笑脸相迎，“在刚才的又一轮外出寻觅中，您被剧毒之物杀害了，因此您在这里被重塑。”

　　“所以我是死了？”博士揉了揉太阳穴，还仍有些发昏。

　　记忆逐渐回上心头。

　　他在路上遇到了一名自称斯卡蒂的女猎人，然后在与她同行的过程中进入了一个房间，并在那个房间里遭遇了什么怪异。

　　所以自己是死于怪异之手？

　　不，应该不是。

　　啊。

　　是一根装满了液体的玻璃管。

　　在打斗的过程中，那根玻璃管破碎了，并导致其中的液体流入了因为玻璃碎片而产生的创口。

　　也就是说，那根玻璃管里装的东西就是他此次死亡的元凶。

　　“幽灵鲨。”找回了大概的记忆，博士再次开口提问，“我的死因能详细说说吗？”

　　“源石浸出液流入了您的身体。”幽灵鲨恭敬地回答，“而源石是一种剧毒，所以您死了。”

　　简明扼要。

　　哪怕是小学生也能听懂她在讲什么。

　　作为向导而言，她的本职工作完成的相当出色。

　　“所以意思就是说，我今后要小心这种名叫源石的东西对吧？”博士问。

　　“正是如此。”幽灵鲨点头。

　　“好吧……”博士叹了口气，然后一个打挺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大衣。

　　之前死亡时留下的痕迹已经不见了。

　　“对了，幽——”

　　但就在博士打算问些幽灵鲨别的事情的时候，他才突然发现面前的幽灵鲨正在用一副相当惊悚的表情注视着自己。

　　这样的反差直接把他嘴里的话给咽了回去。

　　毕竟一直以来幽灵鲨都只有一副面孔。

　　可现在的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真正来自深渊的怪物，深红色的双眼中倒映着令人作呕的景象，弯曲的嘴角也呈现出常人所无法达到的弧度，同时整张脸上的神色扭曲至极，被她注视就如同在被千万只巨大的眼所注视一般，颤栗而恶寒。

　　“博士，您遗忘了一件事。”

　　她的声音也不如往日那般甜美，而像是在模仿古旧且失真的收音机那般，将音波撕扯割裂拉伸扩张，最后挤压成形，强制灌入博士的耳道。

　　现在的幽灵鲨，是另一个陌生的存在。

　　“鉴于您上次清除过记忆，所以我可以破例提醒您一次。”幽灵鲨的声音蠕动着。

　　四周的一切蠕动着。

　　房间的墙纸开始泛起红褐色的霉点，霉点则开始向着四周急速扩张，电视机的雪花屏开始出现不可名状的诡异图像，而本来被木条封死的窗户，则开始以几乎发抖般的频率摇动了起来。

　　四周的一切变异着。

　　幽灵鲨的声音变异着。

　　“您——该支付代价了。”

　　代价？

　　博士内心如雷鸣般震慑。

　　他想起来了。

　　自己上一次在幽灵鲨的面前醒来的时候，她提到过这件事。

　　她说自己已经死去，但因为支付了代价，所以获得了重生。

　　那么这一次呢？

　　很显然，自己还没支付代价。

　　现在的他，属于亏欠着幽灵鲨的状态。换言之——他的生命是贷款贷来的。如果不偿清这笔债，那他的生命就会被收回。

　　“我知道了，我付！我会付的！不就是代价，给你就是了！要什么只管说！”

　　在四周逼仄而来的环境所压迫下，博士向着幽灵鲨发出大喊。

　　刹那间，一切都重回了安静。

　　霉变缩回，窗棱平静，电视机雪花飘飘。

　　至于幽灵鲨——她美好的就像是一幅画。

　　当然，她一直都美的像幅画。

　　只不过在数秒钟前，这幅画的名字叫《格尔尼卡》。而现在，这幅画的名字叫《抹大拉的玛丽亚》。

　　“感谢您的配合。”幽灵鲨温柔地笑了，那笑容中仿佛藏着掩饰不住的光。

　　此前的博士一直未能察觉到这光是多么珍贵。

　　“不过代价是由您来选择的，而非我来索取。”幽灵鲨声音轻柔如海潮，“此前我也说过，只要是您身上的任意一块完整的部分就行了——比如您的记忆之类的。”

　　“不了。”

　　博士做了一次深呼吸，好让自己从刚才的那些幻象中清醒过来。

　　他知道自己这次不能丢掉记忆。

　　因为他认识了斯卡蒂，知晓了在这罗德岛里还有别的人存在。

　　他不想忘记斯卡蒂。

　　所以他不能抛弃自己的记忆。

　　“前面几次您都是选择的记忆作为代价，这一次准备改主意了吗？”幽灵鲨依旧是笑着，仿佛她根本就不在乎博士要选择什么。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不在乎。

　　“我把我的左手小拇指给你。”博士向着眼前这位有着甜美微笑的女人举起了左手。“我用左手的一根小拇指作为代价，交换我这次的生命。”

　　他心智坚定，同时也很清楚自己这么做的后果。

　　幽灵鲨点了点头。

　　“既然您语气坚决，我便不再多问。”

　　“您的代价，我这就收走了。”

　　幽灵鲨保持着她的那张笑脸，从修女服的裙摆之下——抽出了一把带长柄的电动圆锯。

　　“吱——”

　　锯片飞旋。

　　博士眼神凝固。

　　锯片在她手臂的操控下接近博士的手指，然后血花飞溅。

　　喷涌的鲜血被锯片带动一起旋转，将撕扯而下的血肉和骨髓一起泼洒到房间的随机幸运区域，其中也包括博士的身上。

　　至于博士，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幽灵鲨究竟是从何处把圆锯掏出来的，自己的小拇指就已经离开他了。

　　在他因为震惊和剧痛而发出高频次的嚎叫之前，他所见到的最后一幕场景，是自己的九根手指，以及在旁露出招牌般微笑的修女。

第23章二十三、陋室日常小记

　　小拇指的伤口挂着残破的碎肉，一些骨头的渣滓还镶嵌在皮层里，星星点点如同城市夜中的街灯。

　　剧烈的创痛袭来。

　　博士的额前渗出阵阵冷汗，顺着脸部的轮廓留下，滴滴答答。

　　“伤口很快就会变好。”幽灵鲨从自己衣襟的内侧取出一个小瓶，并将瓶塞拔出，微微倾斜。

　　那东西博士再熟悉不过了。

　　是上次临走前她交给自己的海水。

　　混浊的液体沿着瓶口流淌，洒落在博士小指的创口处。

　　“嘶——”

　　这一次，博士几乎是要眩晕过去。

　　然而这确实有效。在海水的浸润下，他被野蛮撕扯开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恢复到原初的模样。

　　绽裂的皮肉愈合，嵌入的骨片脱落，撕碎的组织重塑。

　　完整的修复伴随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

　　“请您不要在外模仿我的这种行为。”幽灵鲨向着博士微微一笑，“因为海水的治疗效果仅仅只在这个房间里有效，或者说……仅仅只对我造成的伤害有效。在一般的情况下，它依然还是只能够提供我曾经对您说过的效果——精神舒缓。”

　　说到底那真的能算是舒缓吗？

　　已经有过使用经验的博士不禁开始质疑起幽灵鲨的这句话。

　　那只是用于缓解一种的毒素的另一种毒素而已——可丢人的是，自己还确实很需要它。

　　“不过还有一个例外。”幽灵鲨双眼眯起，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如果您被源石毒素给侵蚀了的话，海水是可以中和这份毒素的。”

　　“啊。”听到这句话，博士突然心中涌上了一个想法。

　　要是自己之前没有在八楼浪费掉那瓶海水的话，或许他之后就不会因为源石而死了？

　　所以自己与其说是浪费了一瓶海水，倒不如说是浪费了一根手指。

　　这样想着，他低头看向自己手部的创口——已然被恢复成一片完整的肌肤了。

　　不过既然决定已经做了，那就只能接受它。

　　自己从今以后，就只能过上九根手指的生活了。

　　“对了，幽灵鲨。”

　　甩了甩自己已经不疼的左手，博士开口向面前的女人发问。

　　“您说。”

　　“就是关于这个海水。”博士深吸了一口气，“我这次临走出门的时候，你能不能多给我几瓶？”

　　问出这个问题是需要勇气的。

　　毕竟就在不久之前，他才见识过这位彬彬有礼的美丽女性的隐藏一面。

　　他可不愿意再看一次那种猎奇的面容。

　　但出人意料的是，幽灵鲨居然点头了。

　　“海水并不是什么受限资源，如果您想要的话，您可以携带尽可能多的海水出门——只要您觉得你能够装的下，同时也不会阻碍您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