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并不存在 第153章

　　斯卡蒂并不理会一旁看着自己陷入沉思的博士，只是自顾自地开了口，仿佛压根就不在意自己的演讲会不会有听众。

　　不过也是，反正她也只是想要宣泄自己的表达欲而已，只要博士在她的身边做好他听众的本分就好，至于他在没在听也许并不重要。

　　“啊对，当时是在萨尔贡的边境附近，那里有个专门给赏金猎人交换情报用的小酒吧。”斯卡蒂终于找到了自己故事开口的地方，清了清嗓子。

　　其实博士很喜欢听斯卡蒂的声音。

　　每次斯卡蒂说话的时候，他都会竖起耳朵认真聆听每一个字，甚至于巴不得自己的种族是卡特斯。

　　所以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每当斯卡蒂开口的时候，即便自己的沉思进行到了何种地步，他都会立刻将没有做完的思考进行放弃，然后竖起耳朵，准备接收来自斯卡蒂的声音。

　　当然斯卡蒂自己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毕竟，倘若斯卡蒂真的知道了博士对待她的声音是这种态度的话，那么她大概并不会太高兴。

　　“小酒吧，然后呢？”为了表示自己在听，博士跟在斯卡蒂句尾的后面附和了一句。

　　“因为那个小酒吧由于是给熟客们交换情报的，所以几乎很少会有新人来访，毕竟那可是萨尔贡的边缘，连商人都会绕道而行的地方。”斯卡蒂耸了耸肩，“结果有一天，在那个酒吧里竟然真的多出了一个生面孔。”

　　“生面孔？”

　　“是啊，那人长的像是个来旅游的，一上来就表示要全酒吧的酒。”斯卡蒂摇了摇头，“结果被几个爱找茬的猎人给看见了……故事大概就从这里开始。”

第268章二百六十六、醉揽人心

　　有的时候，人的记忆并非被保存在了自己的大脑之中，而是被穿在了一根名为故事的线上。

　　线的尽头是遗忘，线的开端则是一个引子。

　　那引子可以是酒，可以是歌，可以是人，可以是物，也可以是另一个故事。

　　所以，即便这根线沉入了遗忘之海中，只要有那一个引子存在，那它便随时有可能被人从海面之下扯出，并重复无数次地暴露在现实的众目睽睽之下。

　　——

　　斯卡蒂能记住酒的名字，但她记不住人的名字。

　　她能记住发生的地点是萨尔贡，但却不知道萨尔贡周边有哪些国家。

　　毕竟，在那根名为故事的线上，并没有记录这些和故事无关的事情。

　　而引出故事的线头，此刻正翻滚在她的口舌之中，随着唾液而溶解，化出醉人的香气。

　　“你什么时候喝的酒……不对，这是之前说的那个酒心巧克力？”

　　嗅到了身边人口中飘来的气味，博士顿时发出了警觉的疑问。

　　“正是。”搅动着舌尖之下从巧克力表皮中流露而出的伏特加，斯卡蒂将红色眼眸的视线从天空中的闭锁回路转向了一旁的博士，“这就是之前的那一盒酒心巧克力，我也是刚刚才发现闭锁回路她其实没吃完。”

　　“那现在呢？”博士盯着斯卡蒂。

　　“最后一个正在我的嘴里。”斯卡蒂回答。

　　“好吧。”博士的语气中稍带了一些遗憾。

　　“怎么了，你也想尝尝？”斯卡蒂鼓了鼓腮帮子。

　　“不了不了。”博士果断地拒绝了这来自斯卡蒂的邀约，“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下次会去超市自己拿。”

　　“啊，是吗。那如果我告诉你这也是超市的最后一盒了呢？”斯卡蒂再次发问。

　　“……你突然讲这种话，是带着什么目的吗？”凝视着斯卡蒂的双眼，博士在那赤红色的威压下反问了一句。

　　“目的？完全没有。”斯卡蒂躺着伸了个懒腰。

　　她的左手正好从博士的耳侧滑过，两人之间的相交仅限于皮肤最表面的那一层绒毛，除此之外便只剩下了空气中的静电。

　　“……”

　　面对着做出这一系列反常举动的斯卡蒂，博士只能选择沉默。

　　他还能说什么呢？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右手臂上隐隐作痛的薰衣草倒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可惜的是这副模样的她只有无能狂怒的份。

　　“芜湖——！嘟啦啦啦啦啦啦——”

　　“亲爱的父老乡亲亲朋好友们，我们今晚要上演的是！一幕沉重的悲剧——”

　　上方的闭锁回路还在继续着她的飞行，以及她的飞行日记。

　　看样子在她的酒醒之前，那些倒霉的无人机都得一直这样陪着她了。

　　而自己也只能受制于她的这些行为，被迫继续和斯卡蒂的闲适生活。

　　毕竟没有闭锁回路的话，就意味着没人能够给他播放录像了。

　　他没这个权限。

　　“那么，现在酒喝完了，我们来接着讲一讲之前的那个故事吧。”

　　斯卡蒂的舌头轻轻舔过上下唇瓣，并在残留的酒香中将那道柔软收回了口中。

　　“几个爱找茬的猎人，你上次说到这里。”博士给斯卡蒂提醒道，“感觉仅仅只是刚开了个头而已。”

　　“嗯，我记得我讲到哪儿了。”斯卡蒂点点头，“那么，我继续开始，而你……就慢慢听着吧。”

　　嗅着空气中的酒味，听着斯卡蒂那似乎略有些变调的发音，博士甚至开始怀疑关于斯卡蒂之前那句从未醉过的话是不是在骗他了。

　　不过即便是如闭锁回路那样的女孩也能吃下一盒酒心巧克力，所以像斯卡蒂这样以力量和韧性见长的战士大概不可能倒在区区一块酒心巧克力上。

　　何况在她之前还没正式开始吃的时候，那种莫名其妙的言论就已经开始了。

　　博士想，这大概只能证明她是故意的吧。

　　“那天，一个生面孔突然来到了满是赏金猎人的酒吧，并提出想要全酒吧的酒。”

　　在博士还在想的时候，斯卡蒂已经开始说了。

　　“因为那个酒吧原本就是用来给赏金猎人们交换情报用的，所以存在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能够在这里点酒的，都是在这个圈子里面拥有名堂的。”

　　“当然了，你若是恰巧经过这里的旅人，随便点些酒水应付一下自己的舟车劳顿自然不会有人说你些什么，但所有酒都来一份这样的点法，就很明显是找茬了。”

　　斯卡蒂的语气不紧不慢，宛如天桥下的老艺术家。

　　至于博士则安心听着，也不理会闭锁回路从天而降的高分贝噪音。

　　“赏金猎人里多是想挣快钱的年轻人和手法熟练的中年人，而年轻人们因为想挣快钱，所以往往更加年轻气盛，在看到这突然闯进酒吧也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发表了这样的言论之后便立刻站起了身子，咄咄逼人地朝着那人走去。”

　　斯卡蒂将双眼微微闭起，不再看天上飞行的闭锁回路，也不再看身旁的博士。

　　现在的她只是个讲述者。

　　“于是显而易见的，酒店里的气氛因为这两拨人的原因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斯卡蒂缓缓道，“但老板和其他的熟客们却只是带着微笑，将目光投向那些年轻的赏金猎人与站在大厅中央，向老板点酒的生面孔。”

　　“老板不会担心自己的店被砸掉吗？”博士带着些许兴趣发问。

　　“呵，当然不会，你可别忘了哪儿是什么地方——鸟不拉屎的萨尔贡荒野，还是边境地区的荒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每天最缺少的就是娱乐项目，所以好不容易来了一场大戏，他们就肯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才行。”斯卡蒂闭着双眼说道，“所以大家都纷纷表现出了强烈的兴奋和雀跃，并自觉地将四周的桌椅板凳全都移开了——为了布置战场。”

　　“大家就像是游戏里那些为勇者让路的村民一样，直接把大厅中央的空地全留给了那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以及那个还在等待老板回应的外来者。”

　　——

　　感谢环节。

第269章二百六十七、烈酒之梦

　　“萨尔贡地区民风彪悍，不服就干，所以外来者很快就被那些赏金猎人们团团围住，成了那密不透风的圈子里的一只猎物。”

　　“不过即便在这种情况下，那外来者依旧保持着冷静，只是等待着老板的回应。”斯卡蒂的语气中不带感情，一点儿没有讲述者的样子，但即便如此博士依旧品味着每一个字。

　　“老板对那个外来者表示出了好奇，并询问为何在这样的场合下都一点不慌。”斯卡蒂说道，“而那人只是反问老板——您这里不做生意的吗？”

　　“显然，这句话是在表达外来者内心的不满吧。”博士解读道。

　　“博士你继续听下去就好。”斯卡蒂轻瞥了博士一眼，“老板也对这人的回应产生了兴趣，便对那人答道——做，但也分怎么做生意，如果你把这里的人都得罪了的话，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做的必要了。”

　　“原来如此，所以我来这里向您点杯酒水，也会得罪到这里的人吗？那外来者轻轻颔首，说出了一句像是挑衅一样的话。”斯卡蒂讲述着，“而这句话，则显然触碰到了那些围在外来者周围的人的神经，一时间全都拔出武器想要直接砍下外来者的头。”

　　“但，还没等那些人出手，外来者便又对着老板说出了另一句话。”

　　“不好了，隔壁超市的薯片半价了！”

　　顺带一提，这句话是闭锁回路说的。

　　这句从天空中自上而下传来的话语只能说恰好接在了斯卡蒂的故事后面，达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巧合。

　　“啧。”

　　斯卡蒂的手摸上了被她放在身边的大剑剑柄上。

　　“喂喂，冷静一点。”博士立刻出言制止了她那突然间的行为，然后忍着笑意问道，“所以外来者说的什么？”

　　“啊，那外来者说——如果这里的人会将被人请客视作是一种侮辱的话，那就请恕我准备不周，没有提前了解这里的民俗，所以有所冒犯了吧……哎，我原本还想说将这里的酒全部点一遍，然后请这里的所有人喝一杯来着呢。”斯卡蒂的语气平静，“而当这句话从外来者的口中说出之后，四周那些剑拔弩张的气氛便立刻被消解了。”

　　“哈……还真是高情商的发言。”博士评价。

　　“一时间，那些原本拿着刀枪棍棒的年轻赏金猎人们都面面相觑，并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老板身上，毕竟他们以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斯卡蒂缓缓说道，“而老板则微微一笑，从柜台下面提出了一个装满琥珀色酒液的大玻璃瓶。”

　　“让外来者点单请客的先例从未有过，像你这样把话讲一半然后将在场的猎人们愚弄了一遍的人也从未有过，不过……如果你能把这一瓶酒全部一滴不剩的喝完，那我就接受你的点单。”

　　“老板是个明白人。”博士微微点头，“他显然相当明白这外来者之前的那些行为都是有意为之。”

　　“是或者不是，其实都不太重要。”斯卡蒂说，“重要的是，当在场的所有熟客们看到那瓶酒之后，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那酒有什么蹊跷吗？”博士问。

　　“的确有一些历史积淀。”斯卡蒂点头，“由于这酒馆本质上是一处赏金猎人们的集会所的缘故，所以那些年轻气盛的家伙们便会经常发生一些不大不小的冲突，而偶尔这些冲突也会演变成更大规模的骚乱。但这些骚乱和冲突，最终都没有酿成更大的事件。”

　　“其原因，就在这瓶酒中。”

　　“这酒的年头和来历已经几乎不可考证，唯一众人皆知的一点，是它属于这酒馆的老板，并且烈度高到惊人。”斯卡蒂说道，“每一次酒馆里即将发生冲突的时候，老板便会将这瓶酒祭出来，然后拿出大中小三个尺寸的杯子垛在桌上，并给这三个杯子倒满酒。”

　　“其中大尺寸的杯子相当于一口大碗，中尺寸的杯子相当于一口小碗，而小尺寸的杯子，便和普通的杯子一样大小。”斯卡蒂伸出右手，在空气中为博士大概比划了一下，“至于这些杯子的作用，便是止战。

　　“止战？

　　“嗯。”斯卡蒂点头，“还记得我刚才说的吧，老板会把大中小三个杯子放在桌上，而在那之后，他便会给这三个杯子赋予意义。”

　　“一口气喝下小杯的，便能有资格继续打架斗殴。一口气喝下中杯的，便能有资格获取酒馆的p，从今以后喝酒全部打五折，而一口气喝下大杯的，不仅以后喝酒免费，打架也没人管，甚至还能得到店老板的帮助。”

　　“听上去都是充满了特权的结果。”博士再次评论道，“如果喝下了大杯的话，那岂不是能够在酒吧里横着走？”

　　“没错，因为这就是特权，是只属于这里的特权。”斯卡蒂点点头，“但遗憾的是，即便这么多人知道这件事，他们最终也没有一个人拿到了这所谓的特权。”

　　“没有人？一个都没有？”博士略有些惊诧。

　　“没错，一个都没有。”斯卡蒂点点头，“甚至连成功喝下小杯的赏金猎人都不存在。”

　　“连小杯都没有？那这也太……”博士不禁苦笑了两声。

　　“若非如此，就不能证明这酒的烈度究竟有多高了。”斯卡蒂说，“所以，当老板将那瓶酒拿出来放到柜台上的时候，酒吧里的所有人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和目光。”

　　“毕竟他们都是过来人啊。”博士不禁摇了摇头，唏嘘道。

　　“只是失败这方面的过来人而已。”斯卡蒂说，“这样的人在世界上要多少有多少，并不缺少他们那些。”

　　“所以，他们幸灾乐祸，他们不怀好意，他们渴望看到这外乡人出丑，重蹈他们之前的覆辙。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那外乡人却答应的相当迅速，甚至直接将玻璃瓶拿起来，准备直接从瓶口对着喝。”

第270章二百六十八、无关紧要

　　“喂喂喂，快停下停下！你想把自己整死吗？！——再如何幸灾乐祸，其中一位赏金猎人也还是看不下去外来者那鲁莽的动作，并在其拿起酒瓶的时候立刻发声喝止。”斯卡蒂缓缓出声，“那动作大概是出自良知，大概是出自恐惧，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外乡人的这一动作的确吓到了在场的几乎所有人。”

　　“毕竟他们是知道那酒中所蕴含的东西的，每个人也都亲自品鉴过，所以不免在看到这样的动作时会产生发自内心的反应。”

　　“那然后呢？”博士问，“外乡人到底有没有喝？”

　　“喝了。”斯卡蒂点点头。

　　“赏金猎人的阻止根本没有拦住外乡人的动作，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晕绕着强烈氛围的酒液便已经顺着瓶口涌入了外乡人的口中，然后在舌尖上打了个旋后，带着不羁之势沿喉管冲刷而下，直捣黄龙。”斯卡蒂说道，“而在那些旁观的赏金猎人们的眼中，他们只能看见一位身穿奇装异服的外乡人正将所有人都视作妖魔的液体如水般饮下。”

　　“一时间，酒馆内的空气凝固了。”斯卡蒂抬起右手，顺着手部的线条望向飞在空中的闭锁回路，“因为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咕咚，咕咚。”她模拟着喝酒的声音，“玻璃瓶内的琥珀色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而那外乡人的身体却不见任何反应。”

　　“咕咚，咕咚。酒液泛起气泡的声音此刻对于他们而言却变得那样难以理解，其中两名注视着这一切的赏金猎人甚至萌生出了想要逃开的念头，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位外来者甚至可能连人都不是。”斯卡蒂的语气平静，“然后，随着最后的一声咕咚声结束，那玻璃瓶终于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外乡人把那瓶酒全喝完了……？”博士的表情已经被覆盖上了一层震惊。

　　“是的，一丁点都没有剩下。”斯卡蒂点头，“原本的酒液再也不存在，而玻璃瓶则还是玻璃瓶。”

　　“真是让人难办啊——在目睹了眼前的外乡人饮尽了瓶中所有的烈酒之后，酒馆老板说出了这样的话——这瓶酒原本是这里的一种赌注，而你现在居然将它全部喝完了，这意味着从此以后我就少了一种限制他们的方式了。”斯卡蒂顿了顿，接着说道，“听到了酒馆老板的话语之后，外乡人这样回答——可这本来就是你的要求，而我现在应了你的要求将这酒全部喝完了，所以我可以点单了吗？”

　　“可以——我很想说可以。那酒馆老板做出咬牙切齿的模样，看来即便是他也没有想到那外乡人竟然真的能够做到这个地步。”斯卡蒂讲述着。

　　“毕竟那酒可是一般人连一小杯都喝不了的。”博士在一旁耸耸肩，“但这外乡人居然一次能干完一瓶，而且还什么事都没有，真是奇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