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并不存在 第24章

　　“都是整合运动的前成员，在切尔诺伯格的时候被我们的干员队伍从废墟中捞出来的，当时就已经奄奄一息了，能让他们多活一会儿都是奇迹。”华法琳叹了口气。

　　“啊，当时我也在那个队伍里。”博士似乎想起来了。

　　“是啊，就是你下令把他们救回来的，说对待伤员要一视同仁云云。”华法琳摇了摇头，“你不该这样浪费医疗资源的，博士。”

　　“对于这个问题，我觉得没有再次讨论的必要了。”博士摆手，示意华法琳不用再说，“这是原则性问题。”

　　“但我们的原则不是牺牲自己去保护他人。”华法琳皱起眉毛，苍白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的确，身为一个跨国医疗组织，我们是该做悬壶济世的事情，但悬壶济世不是割肉喂鹰。”

　　“这些事，我有分寸。”博士低下了头。

　　“真的吗？”华法琳冷哼一声，“要是博士你真的有分寸，又怎么会出现像上周那样的杀人事件？”

　　“华法琳医生。”

　　凯尔希那凌冽的嗓音如同一柄兵刃，横插进了博士和华法琳唇枪舌剑的缝隙之中，将两生生隔开。

　　“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博士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在座的各位也都很清楚。”她的目光扫过全场，然后停留在博士的脸上，“如果没有博士的话，我们罗德岛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与名望，所以就算内心无法认同博士的做法，也请不要在这里演变成语言攻击。”

　　“啊，我知道，我知道。”华法琳的头歪向一边，“我只是觉得博士有点烂好人了而已，明明切尔诺伯格的惨剧就是整合运动一手造成的，却还要救他们的伤员。”

　　“那是因为他们投降了。”博士抬起头，看着华法琳解释道，“在战场上，我不会对敌人心慈手软，但若是他们有意放弃他们所坚持的，并愿意加入我们的事业的话，那我就没有理由不伸出援手。”

　　“然后消耗掉本该分配给其他难民的医疗资源？”华法琳回呛一句。

　　“那些资源……等等，华法琳，这句话什么意思？”博士的脸上涌起一丝不安。

　　“这就是我在本周的例行报告里马上要说的。”华法琳轻叹一声，“我们仓库里的常用药品和一次性医疗器械已经要消耗殆尽了，另外我知道我马上要说的话可能会很不人道，但如果不是因为那五名整合运动的前成员去世的话，我们甚至连多余的异霉素都拿不出来。”

　　“连异霉素都……？但我记得上次在乌拉尔格勒的时候我们不是找当地的医疗局补充过一批物资吗？其中就包括异霉——”

　　“全用完了。”华法琳摇摇头，“这东西对于感染者来说本来就是用量最大的药物，特别是在矿石病的缓解上，而我们这批接收的病人……”

　　“绝大部分都是感染者。”这次换博士叹息了。

　　会议室内的氛围沉重而寂静。

　　罗德岛在这次切尔诺伯格的浩劫中冲在了救援的最前线，因此也接收了大量的难民。

　　而这些难民则大都因为席卷切尔诺伯格的天灾而遭到了感染。

　　虽然他们都还只是感染初期，但不管怎么说，感染者就是感染者。

　　“异霉素，一点都没了吗？”在冷静了大约两秒钟过后，博士开口。

　　“剩余的量如果拿来供应集体病房的那些初期感染者的话，也许还能支撑一周。如果再加上危重病房里的那些感染者的话，大概只能用不到三天。这还是在我计算了罗德岛干员福利那部分的异霉素后所得出的结论。”华法琳看着手中终端上面的表格数据说道。

　　“不，不行。”博士摇头，“干员们是罗德岛的基石，我们不能克扣他们的那部分。”

　　“那就只剩一天了。”华法琳耸耸肩，“除非我们对病人减少用量，或者干脆断掉集体病房的异霉素，然后只留出最低限度的每日剂量给危重病房的那些感染者们用，这样的话就大概还能坚持个一周多一点。”

　　“但一周之后呢？”

　　博士靠在椅背上，抬头仰望着悬垂着灯盏的天花板，喃喃道，“如果一周以后，围绕在罗德岛周围的天灾还没散去呢？”

　　“博士。”

　　华法琳苦笑了一声，“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那我们所担心的就不该是感染者们的药品问题或者医疗器械的短缺问题了。”

　　“到那时，我们就该陷入为生存而担忧的境地了。因为比起药品来说，食物才是最重要的。”华法琳的眼神与博士相对，“所以博士，我希望你能够从这次的天灾困境中学到一些东西，比如说善良的代价……之类的。”

　　“我明白了。”

　　博士的身体陷在座椅之中，此刻他的脑中思绪如麻，不知道究竟何为正确。

　　然后，他站起身，对着会议室内的所有人开口。

　　“这次会议的内容，我希望各位绝对保密。”

　　“因为不论哪一段消息泄露出去，所造成的后果都不是现在的罗德岛能够承受的。”

　　——

　　感谢环节。

　　感谢 李政 的月票，谢谢。

第36章三十六、天意，弹幕，摇滚，还有什么来着？

　　离开会议室后，博士将自己的表情转换到了一如既往的和善模式，然后走入了电梯。

　　他不想被任何人通过脸上的表情来推断出自己现在的状态。

　　其一是不想被他人过多关心，其二则是为了保守秘密。

　　“得去十楼仓库看看。”

　　博士伸出手，他的目光依次滑过面板上的十六个楼层，然后将手指落在了写着“10”的按钮上。

　　但电梯先在九楼停下了。

　　大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位干员。

　　是火神。

　　“啊，博士。”

　　她的脸上一向很少有什么表情，说话的语调也平静而沉稳。

　　“你要去几楼？”博士将手放在面板上，表示自己可以帮她按。

　　“十三楼谢谢，我现在正好要去食堂做饭。”火神点点头，以此来表达谢意。

　　火神平常的工作是负责干员们的武器保养和维修，偶尔也会去食堂帮忙做饭，但前提是食堂厨房的人手不足。

　　而自从罗德岛接收了这批难民以来，火神天天都会去食堂。这已经不是博士第一次偶遇她了。

　　“最近食堂很忙吧？”

　　博士看着站在自己身旁一脸平静的火神，很想与她寒暄两句类似这样的话，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说不出口。

　　也许是觉得这样的问题实在是毫无意义吧。

　　再加上——

　　“叮。”

　　十楼到了。

　　再加上自己本身的目标楼层就只剩下一层了，所以其实不管说什么话都没办法说完。

　　“辛苦你了。”

　　于是，博士只能在离去时对火神留下这样一句简短的话。而火神也简单点点头以作为回应。

　　电梯的厢门关闭。

　　博士走上前，将手掌压在了眼前的识别锁上。

　　【身份认证，最高权限：罗德岛博士】

　　两盏绿灯亮起，博士走入了仓库。

　　上一次他在这里查询物资剩余情况的时候因过度劳累而陷入了昏迷，这一次大概是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了。

　　“储藏架上空了一大半。”

　　这里和他上一次来的时候差别巨大，以至于仅仅只靠肉眼就能够观测出这一地点在两个不同时间段的区别。

　　低下头，博士拿起仓库的管理终端，屏幕上的表格开始逐渐揭示出这一场所每日所发生的细微变化。

　　“面粉上周还剩这么多，而到今天就已经只剩下这些了吗？”

　　“大米的量倒是比预想的要多出不少，但依旧没好到哪儿去……这样下去不行，从现在开始必须要对罗德岛这未来一个月的食物分配做出具体且合理的规划，不然的话……”

　　博士愁眉紧锁。

　　他很清楚粮食短缺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但束手无策的他只能努力在分配策略上多下功夫，以及祈祷这场源石尘暴会尽快结束。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明天就能结束。

　　——

　　三十分钟后，博士走出了仓库。

　　他走进仓库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算正常。而当他从仓库中走出来的时候，那布满他整张脸庞的愁色和绝望已经难以被他的自主调节所隐藏了。

　　博士现在很想找到一个能够倾诉他胸中郁积的对象，并把自己压抑在内心里的难过与焦虑都倾倒出去。

　　但他同时也知道，即便真的出现了这样的一个人，他最终也不会真的这么做。

　　因为他是罗德岛的领袖，是罗德岛的象征，而象征是不会软弱的。

　　“叮。”

　　电梯厢门在他的呼叫中开启。

　　博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厢门，然后按下了写着“13”的按钮。

　　精神的疲累损耗了他大量的能量，于是随之而来的便是饥饿。

　　他需要进食，立刻。

　　“叮。”

　　楼层抵达，厢门打开，一阵甜腻的馨香瞬间涌入了博士的鼻腔。

　　对于精神沮丧的他来说，这气味就是一记直接砸在他的颅骨上的万斤重锤，哪怕仅仅只是吸入一点就足以将现在他所坚持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

　　在饥饿的时候能够闻到家里饭菜的味道，多么幸福。

　　然而对于思考回路依然清晰的博士来说，他从中感受到的并不是幸福这种天真的东西。

　　他所感受到的，是恐惧。

　　因为自己现在所承受的饥饿并非是那么让人难以容忍的东西，可这份饥饿的程度仅仅只是这种程度就能让他在食物的香气面前被俘虏，被攻陷。那如果是承受了超过数日饥饿的人，嗅到食物的香气又会如何？

　　他们是否会陷入疯狂？会如同野兽一样开始捕食一切他们所见到的生物？

　　三十分钟的饥饿与三天的饥饿所产生的效果已然是绝对的质变，在博士内心的预演中，这将是一场浩劫。

　　因为在求生本能面前，社会道德将毫无意义。

　　他只希望这样的事情最终不要发生。

　　“……板。”

　　“老板。”

　　“老板？”

　　从耳畔传来的声音将博士从沉浸式的思考中惊醒。

　　“啊，是的，什么事？”他像是受惊一般抬起头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然后他看见面前站着一位头顶日光灯的笑嘻嘻红发萨科塔。

　　“是阿能啊。”博士的表情松弛下来。

　　这位萨科塔的名字叫能天使。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并不属于罗德岛，而是属于企鹅物流。只是偶尔会作为编外干员来罗德岛帮忙而已。

　　因此，在这次切尔诺伯格的行动中，身为外援的她便也被一起困在了天灾之中。

　　不过身为萨科塔，即便自己的运气不太好，她也依旧保持着那份乐天的精神，以笑容面对每一天。

　　“我刚才可是叫了你三声，结果你一句都没听见，怎么，在想一些难懂的事情？”能天使盯着博士，琥珀色的瞳孔里闪动着热情的光。

　　“算是吧。”博士苦笑着回答道，“要说难懂的话也确实挺难懂的。”

　　“那就暂时别想啦。”能天使笑眯眯的从身后托出一个盛着橙黄色食物的盘子，那盘子里传出的香气和博士打开电梯门时所闻到的一模一样。

　　“来老板，吃吃看，这我做的。”她把手中的食物推向博士。

　　“你做的？啊，我记得你说过你很擅长做苹果派来着。”博士回忆起了一些关于能天使的情报。

　　“对咯。”能天使笑笑，“这就是苹果派，只不过很可惜罗德岛上已经没有苹果用了，所以实际上呢，这个是没有苹果的苹果派。”

　　“没有苹果的苹果派，那不就是蜜饼吗？”博士吐槽道。

　　“也许别人做的是蜜饼吧。”能天使叉起盘中的一块，递向博士，“但只要是我做的，那不论什么都是苹果派。”

　　她右眼微微一眨，做了个wnk。

第37章三十七、源石、病菌，以及玫瑰

　　在博士坐在能天使身边吃着她所烤制的蜜饼……或者说苹果派的时候，别在他耳边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